64 「口中講不出的一聲告別」 .……
第64章 「口中講不出的一聲告別」 .……
他近在咫尺, 卻又顯得那樣不真實,那麽多天連日來的想念挂念,如今成真, 變得觸手可及, 她反而覺得像是場夢境。
陳蟬衣看着那張熟悉的臉,一瞬間眼眶濕了, 抿着唇很久不說話, 最後才道:“我爸讓你進來的?”
尾音裏揉着小心翼翼的哭腔。
李潇垂睫望着她:“嗯。”
“騙人,他怎麽可能同意讓你進來。”
他笑了笑。
擡手撫上她臉頰, 原本溫熱細膩的肌膚,如今滾燙,在他心裏燙穿個洞。他掌心蜷了蜷收緊,啞聲道:“你男人比較有本事。”
她就哭了。
回想起來他上次說這樣的話,還是在出租屋, 朱子星來的那一夜, 吃火鍋的那個晚上。
她打牌打輸了,連累他喝了很多酒, 他說,你男人能喝。
然而如前塵往事隔世, 出租屋裏潮濕陰冷的故事,回憶起來,竟然已經像上輩子的事。
陳蟬衣展開手臂,他低頭把她抱入懷中。鼻梁埋進他鎖骨,能聞見那股熟悉心安的氣味,沉默而溫柔,混合着他身上獨有的男人氣息。
被夜色和雨水沖刷得很模糊,不再是味道, 變成了一段記憶。
她陡然哽咽:“我好想你,你知不知道。”
他頓了頓,低聲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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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想,怎麽樣才能見到你,我爸爸把我關起來,我都出不去。”
“嗯。”
“我都生病了,他也不管,還不給吃飯,藥也不給吃。”
“嗯。”
他越說聲音越溫柔,聲線也磁沉低啞得不像話,女人原本就是很感性的生物,不哄還好,他這樣哄,只會哄得淚水決堤。
陳蟬衣哭着兇他:“你也不管,還說當我男朋友什麽都會管呢,騙子,壞人。”
她淚水浸濕了臉頰,抽噎着将臉埋進他頸窩裏。
明知道這件事他無能為力,可她實在疲倦得太委屈了,他出現了,就好像找到了那根支撐風雨的脊梁骨,她禁不住就想朝他撒嬌訴苦。
李潇當然也知道,收緊了臂膀,沉默片刻:“嗯,我太壞了。”
懷裏人的哭聲漸漸微弱下去,她不是個愛掉眼淚的人,好像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是為他流的,現在他回來,她就不哭了。
陳蟬衣小聲:“幾點了。”
李潇摸出手機,看了眼:“晚上兩點多。”
她啊了聲:“我睡了好久啊。”
“嗯,真的很久。”
他心都跟着痛,差點以為她不會醒來了。
李潇把她扶起來:“摟着我。”
他驟然起身,陳蟬衣沒反應過來,吓得雙手緊緊圈住他,腿環在他腰上。可她身體實在太虛,圈不緊他:“我沒力氣,好像抱不住。”
“不怕,我托着你。”
然而直到把她抱起來的那一刻,李潇才恍然意識到,她究竟瘦成了什麽樣。
懷裏的姑娘是那樣輕,輕得像一捧枯草。
仿佛風雨來,就能将她打散了。
他情不自禁抱緊她。
她問:“我們去做什麽。”
李潇蹭蹭她臉頰:“喝藥。”
她愣了愣:“哦。”
其實還有吃飯,不是阿姨做的,冰箱裏有食材,李潇自己做。
他把她抱到島臺:“寶寶先坐一會兒。”
陳蟬衣怯怯看向四周,偌大的別墅寂靜無聲,原本的警衛都消失了,連林媽和陳如晦也不見蹤影。
外面還在下雨。
陳蟬衣說:“他們人呢?”
李潇在沖藥,頓了頓,垂下眼睫:“出去了。我留下照顧你。”
他摸摸她的臉:“乖寶,把藥喝了。”
陳蟬衣慢慢接過藥碗,閉着眼睛小口小口喝完,很苦,不好喝。李潇再給她一粒發燒藥,她也就着水咽下去。
“好難喝啊。”
她苦巴巴皺着一張小臉。
李潇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顆奶糖喂她嘴裏,他去做飯,陳蟬衣不想自己坐着,也慢吞吞跟過去。他洗菜,她就挨在身邊看,額頭抵住他的臂膀,輕輕環住他的腰。
男人腰很窄,精瘦,手肘碰到嶙峋的胯骨,竟然會覺得有些硌手了。她鼻尖莫名其妙酸脹起來:“阿潇。”
“嗯。”
“我爸爸他們為什麽走了。”
李潇沉默兩秒:“我說擔心你見了他會害怕,他就走了。”
陳蟬衣歪着腦袋看他:“就這樣?”
“嗯。”
她想了想,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就像是找不到頭緒,卻又說不上來。她想,陳如晦那種人,究竟是為什麽能答應他來。
她知道陳如晦看不上他,知道父親是個很頑固的人,那麽多年專橫思想,其實很難被改變。
她剛恢複飲食,李潇不敢給她吃太葷的,就煮了南瓜粥,另配小菜。
他端着碗給她喂,粥入口很甜,是溫熱的,陳蟬衣吃了兩口,試探性地道:“那我現在能出去了嗎?”
李潇頓了頓:“能。”
她一愣,幾乎是不敢相信擡眸:“真的嗎?”怎麽可能呢,像是真的做夢,陳如晦怎麽會讓她離開。
李潇垂眸,拿紙巾給她擦拭唇角:“嗯。”
他緩慢道:“只是不能去太遠的地方,因為……身體還沒好。周邊可以去的,你想去嗎?過兩天精神好一點,我陪你。”
陳蟬衣怔怔看着他,陡然眼裏滑下兩行淚。
“哭什麽。”
水痕滲進粥裏,她搖頭喃喃道:“不知道,就是心裏,難過。”
她原本以為陳如晦會關她一輩子了,也以為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他,陳蟬衣輕聲說:“其實後來,我都有想過,要是能再見你一面就好了,就算,就算付出什麽代價我也願意。”
他眼瞳黑黢黢看着她,有瞬間失聲。
沉默了會兒,陳蟬衣湊過去,舔了舔李潇的嘴唇。她不知道他在別墅外等了很久,只看得到男人原本溫暖幹燥的嘴唇,出現裂痕。
她驀地覺得心裏有點疼。
李潇垂眸,片刻後俯身将她抱到腿上。
他幹燥的嘴唇重新貼上去,她身體很柔軟,唇瓣也是,那碗粥被放在一邊。他閉上眼睛,掌心握住她的腰,溫度透過薄薄的衣物傳到身體,順着脊髓緩慢蔓延。
吻了幾分鐘,李潇含糊道:“寶寶。”
她腦袋暈乎:“嗯。”
他壓着她的唇:“我陪你去睡覺好嗎。”
陳蟬衣想了想,點點頭。
李潇把她抱起來,讓她像個樹獺似的趴在懷裏,慢慢走回房間。
屋子裏只開了盞落地燈,陳蟬衣看着昏黃的燈光,忽然說:“我想回潤州,我想要我們房間的那個小夜燈。”
李潇吻了吻她面頰:“好,之後回去。”
“真的嗎。”
他默了默:“嗯。”
原本是想給她蓋好被子睡,陳蟬衣突然迷糊想起來:“哎呀。”
“嗯?”
她揪着他衣襟,有些羞赧地說:“我想洗澡。”
她這幾天渾渾噩噩,不分晝夜颠倒,在發燒也沒力氣,沒怎麽洗過澡,渾身髒得沒法看。
陳蟬衣有點不太想讓他抱了。
李潇笑笑,手輕輕觸上她臉頰:“不羞,男朋友給你洗。”
她不是個難哄的人,就是處理不來沖突和尴尬,李潇太好說話了,哄人也輕聲細語的,她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因為被他照顧已經很習慣,所以才接受不了陳如晦的說教方式。
其實很多話她聽得進去的,只是需要溫柔點,慢慢來。
他幫她洗了頭發,又擦幹淨身體,他身上衣服很快就被浴室裏的水打濕,陳蟬衣起初還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後面有些困了,就挨着他半閉着眼睛。
她頭發也是李潇吹的,那時候就已經困得不行,思維不是很清醒。
陳蟬衣盯着他半濕的衣服,隐隐約約顯露身體的輪廓:“你衣服濕掉了。”
李潇嗯一聲,繼續順着頭發:“一會兒換。”
她緩慢意識到什麽,眨眨眼:“你有帶衣服過來嗎。”
李潇頓了頓:“有的。”
他臨時回去拿的,陳如晦撤掉了警衛,他再回來時,別墅靜悄悄,只有她在二樓安靜睡着。
李潇的面色很正常,語調也沒有額外的情緒起伏,甚至稱得上舒緩溫和,然而不知為何,陳蟬衣盯着他衣服上深色的痕跡,驀然從心裏泛起細碎的疼痛來。
不劇烈,只是密密麻麻,壓得人顫抖。
她有點想不出緣故,頭發吹幹就蜷進被子裏。陳蟬衣沒有閉上眼睛,愣愣望着浴室方向。李潇在裏面洗澡,淋漓的水聲傾瀉出來。
約莫十分鐘,浴室門開了。
他換了身睡衣,仍然是那套深灰的顏色。
倘若不是屋子的布局太過陌生,她幾乎就要以為,他們還是在夢溪路那個出租屋裏,那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夜晚。
陳蟬衣看着他:“你跟我睡嗎?”
李潇走過來,唇畔勾着極淡的弧度:“不然呢,你要我打地鋪?”
她搖搖頭:“不要。”又從被子裏伸出手,“抱抱。”
如果陳如晦還在,大概會覺得奇怪吧,平素裏對所有人都有些清清冷冷的女兒,竟然也會有這樣的溫情時刻。
也會小女兒般撒嬌,會想要人抱,害怕就需要陪伴。
她從來沒在陳如晦的面前做過,是因為恐懼,是因為知道即便做了也得不到想要的。
然而或許是錯覺,昏暗裏,李潇的唇色看起來無比蒼白。
他靜了片刻,最後笑笑翻身上床,展臂把她摟過來:“抱抱。明天早上喊你起來吃藥,要乖乖吃好嗎。”
他俯身吻她唇。
陳蟬衣聽懂了,阖着眼眸小聲答應:“好。”
夜雨落得很安靜。
她困倦,胳膊緊緊圈住他腰身,臉頰埋在他懷裏,很快熟睡過去。她發香很淡,面容病理性的紅色褪去了些,呼吸卻還是滾燙的,噴灑在他衣襟,深深淺淺。
李潇默然看了良久,喉嚨幹澀,有瞬濕了眼眶。
*
陳蟬衣是個很好說話的姑娘,只要是答應的事,總是會盡力做到。
譬如喝藥,那些清熱解毒的沖劑實在太難喝,每次弄好端到她面前,她總是可憐巴巴扁嘴:“難喝,不想喝。”
李潇看得無奈又心軟,哄人的語氣一降再降:“總得喝啊,病得好。”
她其實就是為了聽這兩句,他順毛捋,等哄完,她就哦一聲,乖乖端起來喝掉了。
是和她相處的那些人掌握不到方法,她明明很乖的。
她喝沖劑喝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晨起,李潇給她量體溫,她溫度才算是趨近于正常。
三十七度幾,還差一點恢複,不過已經能讓他放心了。
溫度計拿在手裏,對光看了好幾遍。
陳蟬衣眼巴巴望着他動作,軟聲說:“我是不是好了呀。”
李潇輕應:“嗯,快好了,今天就吃發燒的藥就好,沖劑不喝了。”
那種苦了吧唧的東西總算不用喝了,陳蟬衣心情好了很多,湊過去黏着他:“我想出去玩。”
李潇微愣:“去哪裏玩。”
陳蟬衣:“不知道。”就是想出去逛逛。
李潇看一眼外頭高照的豔陽,再看看她糾結又有點期待的臉。什麽都懂了:“那今天先在南京市區玩,不去太遠的地方。”
陳蟬衣連連點頭:“好。”
被關得太久了,她真的已經很久沒見過太陽,沒見過藍天,熙攘的人群,外面的景色。
那些新鮮的空氣,曾經以為很平庸的日常,那時候都變得彌足珍貴起來。
他給她準備了個小帽子遮陽,怕她曬,因為想起來之前去青甘大環線,這姑娘還摸出個防曬霜抹抹,很愛美的,很怕被曬黑的。
然而陳蟬衣這回不戴了:“我要曬太陽,我在家裏都快枯萎了。”
他笑笑,把帽子攥在手裏牽着她。
李潇停了輛車在鐘山別墅,是之前陸承風放在南京的。
他對南京不熟,全然是滿足她的需求,陳蟬衣報地名,他就跟着導航開。
他帶她去了很多地方。
南京這座城市,隧道是那樣的多,昏暗的,擁擠的,像是裹挾着來自地底的風。
陳蟬衣一路都有些雀躍。
導航播報擁堵路段:“玄武湖隧道三公裏……”
她突然轉過頭,很安靜看着李潇。
李潇在看前方路況,微側過角度:“嗯?”
陳蟬衣不說話。
很快,他們駛入玄武湖隧道。
進隧道的那一刻,視線有一瞬間的昏暗。
陳蟬衣偏過臉,閉上濃密長睫,柔軟的唇瓣極輕極快地,在他面頰點了一下。
片刻即分。
她微微紅了臉,原本不想再看他的,但是又忍不住,她想看看他什麽表情啊。
然而視線望過去,李潇仍舊是那副樣子,漆黑的瞳望着前方,抿唇久久不說話。
陳蟬衣有點懊惱,輕哼道:“你怎麽都沒什麽表情呀。”
他該有什麽表情,李潇心裏想,隧道的燈并不明亮,他的心緒也跟着沉沉浮浮。
“我在開車。”他喉嚨幹澀,“不鬧。”
好正當的理由,他在開車總不能不顧及規則,陳蟬衣有點失望“哦”了聲。
然而幾秒後,到達擁堵路段,車緩緩停了下來。
隧道裏的擁堵望不到頭,陳蟬衣想再說點什麽,手腕陡然被扣住。
她一怔,他把她手腕壓在座椅,驟然傾身上前。
薄唇穩準狠,兇惡堵住她軟唇。
男人氣息不穩,吮吸得很用力,她微微瞪大眼睛。他身體力行告訴她,他不是沒感覺,他是很寶貝她。
昏暗的隧道,寂靜的車廂。
好像從前在狹小潮濕出租屋的歲月,一瞬回來。
車輛良久不前進,他也就吻了她很長時間,約莫幾分鐘,十幾分鐘,李潇退開些,陳蟬衣喘着氣,下意識摸摸自己唇瓣,早就腫了。
她心砰砰跳,臉頰耳根都是燙的,不知道是發燒,還是被他這樣親,她覺得腦袋暈暈乎乎。
她以為他也是一樣。
然而擡眸望過去,李潇那雙黑黢黢的眼眸看着她,只有一些不太明顯的情.欲。
他安靜。
那種安靜像是訣別。
他們去看玄武湖的荷花,坐環湖小火車,荷花招招搖搖,她想拍照片,李潇沉默片刻,把自己手機遞過去:“拿我的吧。”
她沒有多想。
他越來越沉默。
出來後也途徑毗盧寺,只是那天運氣不大好,毗盧寺在修繕,并沒有開,望不見裏面景象。
陳蟬衣望着朱紅色的門,小聲高興地說:“秋天可以去看銀杏,毗盧寺的銀杏很好看。”
李潇默然。
最後“嗯”了聲,移開視線。
他們從豔陽,玩到白日西沉。
那天夜晚,秦淮河夜燈緩緩流淌。
開車經過河邊,夜晚紅燈籠點亮的酒樓燈光,昏聩朦胧地潛透進來,籠罩車廂,割開他眉眼,變得空而遠淡。
他在駕駛座,那瞬間,其實想起許多很久遠的事。
想起他是怎樣推開她,讓她去鄭容微身邊,想起那夜他又是怎樣痛苦難眠,輾轉反側。
最後寂寥站在酒樓下,對着秦淮河流淌的夜色,想了整整半夜。
那時候他其實就想過。
有些事情,為什麽不是争取就能夠。
後面才逐漸明白,原來非不為也。
實不能也。
多出來相處的這幾天,快得好像偷來的一輩子。
一眨眼間,灰飛煙滅。
*
她的病完全好起來,是他照顧她的第七天。
那天蘇南重新下起暴雨,就像是有預感般,陳蟬衣忽然說:“我病好了,我們能回潤州嗎?”
李潇沉默。
最後他颔首:“好。”
車飛馳過南京連接潤州的田野,像人生翻過第二頁。
兩個人絮絮叨叨講了很多話,其實和從前沒什麽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從前都是她在講,他沉默聽。
那天李潇的話卻多了起來。
其實都是些很家常的話,很沒有意思。
他叮囑她要按時吃飯,早點睡覺,要照顧好自己,再長大一點。
李潇模樣五官深刻英俊,認真說這些話時,那種狠厲冷漠的感覺散去,變得溫柔,變得讓人看一眼,忍不住紅了眼。
陳蟬衣是個很敏感的人,那些話送進耳廓,恍然就明白他這些天的欲言又止,沉默寡言。
可她不想明白,慌張質問他:“為什麽說這個,明明你在我身邊,這些你都能照顧我的,我不要學……”
暴雨下起來,那時他們正走在南天橋上,車子停在一邊。
南天橋路梧桐遮天。
他撐着傘,站在她身前,夜風凄清吹過,梧桐葉一片片蜷縮飄落下來,落在腳底,落在傘面。李潇還是笑,好脾氣道:“寶寶,聽話。”
她察覺出來了,哭着摟着他脖頸:“你不要我了嗎。”
李潇抿唇,一瞬間眼眶潸然。
她抱得很緊,仿佛怕他下一刻便會消失不見。可她唯一不明白,為什麽她在人生每個隘口都緊緊抓牢,想要擁有的東西,還是會離她而去。
她有霎那脫力,失去力氣,慌不擇路,近乎口不能言。
陳蟬衣眼尾濕紅,斷續地道:“那你要去哪裏,什麽時候回來呢……我找不到你怎麽辦。”
她哭着:“我也會難過的。”
李潇喉嚨發疼:“要是我能回來,你還有耐心等我,那我一定……”
來娶她。
他原本是想這麽說。
然而姑娘狠狠一巴掌拍在他胸膛,透過去,就是曾經中槍的位置。
陳蟬衣狠狠掉眼淚:“誰要等你啊!你以為你是誰啊,騙我,幾次三番騙我,你以為我還會原諒你啊!不嫁,我根本就不嫁,我又不是沒得選,你以為我嫁不出去非要嫁你啊……”
頓了頓,她努力抽噎着平複情緒。
小心翼翼問:“這樣你能不走嗎。”
不知為何,已經愈合的傷口,在那時候劃破血肉,割裂骨頭,重新撕心裂肺地痛起來。
他心口長出骨刺,紮進心髒,刺得他差點穩不住身形,整個胸腔都跟着悲鳴。
他沒說能,也沒說不能。
李潇漆黑的瞳看向她,很久。
他說:“不可以的。”
不可以的,家月。
掌心觸到她臉頰,一片濕漉漉的冰涼。
他默了默,克制而艱澀地道:“要是你不想等,就不等好了,我回不來,那你就好好選一個喜歡的人嫁了吧。”
一定要選喜歡的,要選會疼人的,不要天天忙得不着家,不要那種花裏胡哨花樣很多。
因為。
他抿了抿唇,啞聲道:“我在地下要是看到你這樣,我會難受的。”
她無措嗚咽起來,雨天裏,好像被丢掉的小獸。
身後黑車的前燈閃了三下,無聲催促。
南天橋車流不息,往下是城際高鐵,裹着風,呼嘯而過。
他颀長挺闊的身影被路燈拉長,淹進水裏,破裂在夜色裏。
“家月,你再親我一口,我要走了。”
她眼前朦胧,斑斑駁駁的光影落在眼睫上,好像一生的暴雨,在那一刻,不管不顧劈頭蓋臉,全部澆在了她頭上。
她渾身濕透,心神面目全非,以至于只能很無助地哭,眼淚大顆大顆滾落。
哭出聲,哭到甚至忘記一件事。
她都沒有聽到他一句再見。
可是故事就是這樣結束,如同暴雨降臨,白日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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