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對潇潇 籌碼

第79章 對潇潇 籌碼。

“沒有。”他回答得迅速。

陳蟬衣撅了會兒嘴:“哦。”然後就沉默了。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問點什麽, 問吧,感覺像翻舊賬,然而不問, 心裏又不舒服。

李潇見她不再開口, 心裏無來由恐慌,忍不住收緊手臂:“寶寶?”

“我不知道問什麽嘛。”她額頭抵着他胸口, 有氣無力, “要不你自己說說?”

“我自己交代?”

“嗯。”

李潇輕輕彎唇,那種心髒被攥住的滞澀感, 散去幾分。

還好,她不是不理他,願意聽他說就還好。他最怕的,就是她不再願意聽他開口,怕她排斥他。

他像是重新變成當年那個青澀男人, 頭一次面對心愛女生, 被她帶來的那種感受,弄得胸口強烈起伏, 呼吸發燙。

想緊緊抱着她,想和她做那種事, 明明這種時候,他一句話說錯,搞不好她就把他丢掉。

可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會在這種情況下,想到一些不合時宜的渴求。

“寶寶。”李潇望着她帶點笑意,“抱抱我。”

他是真的喜歡擁抱,某種程度上,比和她睡覺還喜歡, 她之前就發現了。

陳蟬衣現在沒在氣頭上,只是想單純聽他解釋,她又不傻,時至今日,怎麽會看不清他愛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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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想要更多一點,想要他自始至終,這輩子心裏面只裝過她一個而已。

她乖乖擁抱他,細嫩的手臂熟練環上脖頸:“哦。”

身體相貼,她聽見他沉吟片刻,緩慢開口:“我和她是初三認識的,那時候我剛來潤州不久,對這裏不太熟悉,不愛說話,也很少和人交流。平時在學校,基本都是一個人寫題。”

這個故事并不驚豔,非常普通的劇情,沒有絲毫新意。

他那年沉默寡言,卻又實在生得劍眉星目,十分帥氣。

不同于同樣年紀男生的聒噪,李潇氣質裏就帶着點早熟的意味,清冷疏離,連那絲野氣,都收斂得恰到好處。

他聲音又是溫和的,盡管令人覺得難以接近。

可是青春期,誰會不對這種人動心。

陳慧起初只是想拿下他。

一個外地來的,寡言少語的男生,在她的設想裏,肯定很快就會被她虜獲,對她動心。

就像學校裏其他男生一樣,看見她的臉和身材就走不動道。

可是她願望落空。

她七次表白,七次被拒。

表白到後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喜歡還是執念。

“那段時間我家裏出事,經濟狀況……比較困難。從前的班主任人很好,發動以前的同學替我募捐,大家多少都捐了點。她捐得最多……有一萬。”

等他發現時,這筆錢已經打到賬戶上。

他原本想退回,然而那年趙舒婉實在病重,他猶豫再三,那筆錢沒有退。

但他給陳慧寫了張欠條,表明今後會還。

陳慧和別人不一樣,旁人捐款,只是為了盡綿薄之力。

然而陳慧,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麽。

可他給不了。

陳慧當時就氣瘋了,把欠條撕了個粉碎:“你跟她分手,跟我在一起,哪怕就十天,怎麽了?會要你命嗎?”

賬不會算嗎,她又不要他還錢。

就當她十天男朋友,這一萬塊就是他的了,多少男的願意幹啊。

李潇抿着唇沒吭聲。

最後蹲下.身,慢慢把地上碎紙撿起來。

他一字一頓,緩慢卻清晰:“如果你要錢,我今後會還你。如果你想要在一起,我做不到。我不會和她分手,也明确告訴你無數次,我對你沒有感情。你不越界,我們就還是曾經同學……”

陳慧不甘心:“我要是越界呢!”

他頓了頓,眸光變暗:“你最好不要,因為你不會想知道後果。”

她生來美貌,一直只有男人圍着她轉,什麽時候被駁過這種臉。

陳慧死死咬牙:“你以後一定會後悔。”

李潇也并不退讓:“和她在一起,我不會。”

接着就是後來的事,李潇再次知道陳慧的消息,她已經和祁連在一起了。

盡管隐約察覺到不對勁,然而不纏着他,總歸也是好事。他後來很快把錢還清,和她兩清,是最好的結局。

年初五,他照例和朱子星在祁連家的臺球廳。

那時候繼父欠了債,他家裏的情勢一塌糊塗,無比煩心。

陳慧做了祁連女朋友,以這種身份出現在他面前,他也不能說什麽。

只是沒有想過,會被陳蟬衣撞見。

他更想不到的是,在那之前不久,陳慧才去學校,發表了一番無中生有的言論刺激她。

他那一瞬的閃躲,只是出于狼狽。

太難看了,被她撞見他那個樣子,也太難堪了。

他如果能預料得到。

當年絕對會好好和她解釋,不會讓誤會越陷越深。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這個故事不長,陳蟬衣安靜聽完,下巴墊在他肩窩:“所以你當時不理我,是因為家裏出了事?”

李潇靜靜垂眸:“也不是不理你,只是當時整個人,精神狀态都不太好。每天睜眼就在想醫藥費,手術費,還有家裏的債。”

“我有點兒,說實話,那個時候或許還是無能,我那時有點頹了。想要修補,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裏補起。”

倘若只是人生裏遇到一兩個窟窿,他倒還知道往哪裏使力。

然而高三那一年,像是天塌地陷。

所有事壓在他身上,他不過也只是個普通人,壓力排山倒海般傾瀉,他硬撐很久,才勉強緩口氣。

可不知道怎麽面對她,也不想把負面情緒倒在她身上。

他怕自己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語氣,難免不如從前溫和,因此幹脆小心翼翼避開她。

“可是那樣,我會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李潇眼瞳晦暗:“我也是後來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那時候,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太幼稚,沒現在成熟,總覺得不能把自己的壓力帶給你,卻沒想過會把你推遠。”

他低眸看她一眼,喉嚨澀啞:“小寶,我很抱歉。”

是對他的行為致歉,也是對高三那一整年。

他不想為這件事找借口,李潇摸摸她頭發,溫和道:“當時如果不是和我在一起,你高三那年,一定過得開心很多。”

陳蟬衣說:“你是這麽覺得的?”

“嗯。”他不避諱,“後來我們分手了,我還想過。要是你最初不是和我在一起,哪怕就是和你們班喜歡你的男生在一起,說不定大學也會過得很快樂,可以談校園戀愛。”

去看秋天的落葉,去看冬天的雪。

唯獨和他不可以。

他那時候已經進去了,擡眼只有四面高牆,人生也像是被封禁,她想要的少年人純粹的大學戀情,他給不了了。

陳蟬衣歪了歪腦袋,陡然覺得心裏面有點難受。

本能認為他這話說得不對,又說不出來。

她默然片刻:“所以你當時,和我分手,只是因為覺得配不上我?”

“嗯。”他垂睫看她。

他連大學都上不了,終生留有案底,如果他設身處地站在父親的角度,也不可能把女兒嫁給這種人。

“這是你心裏話?”

李潇淡聲應:“是。”

終于把他心裏話騙出來了,可真不容易。

陳蟬衣舒口氣,視線慢慢逡巡過他眉毛,眼睛,鼻梁……最後仰着臉,軟軟親了一口在他嘴角。

李潇一愣:“你不生氣嗎?”

“氣什麽。”

“你今天和我說這些……”他遲疑着開口,“不是因為看見她生氣嗎。”

陳蟬衣聽着好笑:“我不氣啊。”她摟緊他肩膀,“有什麽好氣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确實生氣,可是知道裏面是有誤會,我就不氣了。”

“那你現在心裏還有結嗎。”

陳蟬衣想了想:“好像也有點。”她也搞不懂自己了,踢了他一腳,“煩死了,都賴你,長那麽好看幹嘛,她們都想跟你在一起,煩死了煩死了。”

李潇笑得溫和,攥住她手腕親了兩口,把她緊緊锢在懷裏,忽然低聲說:“我們去買個戒指好不好?”

她不亂動了,愣愣地擡眸:“啊?”

“買個戒指,婚戒,我們還沒挑款式呢。”

陳蟬衣彎唇溫柔:“好啊。”

他閉上眼,額頭與她相抵,體溫交換間,靜靜感受着她呼吸。

他很早之前就想買戒指。

準備了很多錢,為此也努力了很多年。

他其實不怎麽相信這一套,然而說來可笑。

事到如今,談婚論嫁,一個普通人,也只想用戒指把她套牢。

*

周書彥的電話兩天後打來。

他是個聰明人,不必人點破,聯想到當日李潇表現,已經能猜到一二。

只是這種合作,各方利益牽扯很廣,要是李潇能接受,局面當然最好。

否則就要從中打點,麻煩事一件。

周書彥遲遲不聯系,也是在試探他反應。

然而李潇态度堅決,周書彥幾次嘗試提起段朔,都被他冷冰冰打斷。

甚至到後來,提起汪紹他都不再接話。

周書彥就估摸出他的底線來。

他出手果斷,當即告訴汪紹:“讓你帶來的那個人退出去。否則,這樁合作,我們誰也撈不到好處。”

汪紹起初不明所以,還想再試圖說點什麽,都被周書彥一一駁回。

這件事李潇并沒管,不過他也清楚,周書彥讓到這一步,并不容易,少不得就要得罪兩方人。

周書彥對他表明立場,做生意講究契約精神,他這次無論如何,都必須合作了。

六月初,京城陰雨連綿,他在之後見到了一次段朔。

是在公寓地下車庫,他停了車準備乘電梯回家。

停車場空寂,夜晚九點多,幾乎沒什麽人。李潇鎖好門,身後立柱傳來一道熟悉冷聲:“你不打算對我解釋點什麽嗎?”

李潇并沒給眼神,擡步向前走。

段朔沒跟上,聲音卻悠哉笑:“李大工程師,當年被敲碎膝蓋的滋味,好不好受啊?”

李潇停下腳步。

他轉過身,沒什麽表情,總之段朔所期望看見的神态,一樣也沒有。

仿佛根本不在意。

如果不是段朔清晰記得,當年見了血。

他可能真的要懷疑,那只不過一場錯覺。

段朔手插兜,從立柱後晃出來:“沒想到你真的又跟她在一起了,華越的發布會我看了,全世界都看了,李大工程師的愛情,真是令人感動。啧啧,不過她也這樣想嗎,她也想照顧你這個殘廢嗎?”

那麽明顯的挑撥。

換做是從前的李潇,或許真的會被激怒,最起碼他沒那麽堅定,會自卑,會真的猶豫,她究竟愛還是不愛,會不會嫌棄。

可現在,他自卑感少了很多。

是她的功勞,再也不會有人比陳蟬衣更耐心,願意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安撫他,包容他。

李潇笑了笑:“段總,确實,這麽多年,變化真大了,都能叫你段總了——我妻子确實愛我,我是個殘廢,太可惜了,可她偏偏是大夫,我覺得挺好的,很配。段總真是關心我。”

段朔唇角有一秒凝固。

他不是正兒八經富二代出身。

原本不過是北街小混混,那條街姓耿,他跟着耿家唯一的兒子耿順混,但是心裏又有點瞧不起耿順的派頭。

後來家裏陡然發際,他爸因為幫汪家牽線搭橋,攀上了汪家,段朔日子才好過起來。

這幾年,他從窮人窟,變身土鳳凰。

表面多風光,心裏就有多恐慌。

他怕被人看出來,他內裏其實一片虛無,也怕再過從前苦日子。

他不像周書彥,這種天生錦繡堆裏長大的男人,一颦一笑,舉手投足的魅力,他這輩子也學不會。

可他更加不明白李潇。

明明比他更差,過得比他更坎坷。

為何眼前這男人,就能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

段朔不想細究:“周書彥的項目,你必須加我。”

李潇想都沒想:“絕不可能。”

“李老板,做主恐怕由不得你。”

李潇聽笑:“周老板尚且讓我三分薄面,你算什麽,也值得我給臉。”

“我是不算什麽。”段朔也沒氣,反而勾唇笑了笑,“但是有了這個,可就不一定了。”

他甩下一個牛皮紙袋在腳底。

“我知道李老板愛妻心切,也知道您陳年舊事,沒必要到處說,免得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弄得兩邊都不好看。”

李潇垂于身側的拳,輕輕握了握。

他撿起牛皮紙袋,看清裏面的東西,原本平靜淡然的臉,幾乎一瞬間風暴疊起。

段朔笑:“就這點東西,我要求不多,讓我加入項目,深遠海第一口紅利,我要先吃。”

那相當于在打李潇的臉。

昔日仇敵,他卻被迫讓步,換做任何男人,都不可能接受。

李潇死死咬牙:“不……”

“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段朔笑開,他當年連上訴都放棄了,這麽愛那個女的,他多撈點怎麽了。

“我勸你最好識相,段某人做事也看心情。今天是這個價碼,明天,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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