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雙姝 盡人事

第73章 雙姝 盡人事

“今日發生了何事, 怎麽這麽吵?”見季稻回來,林大夫人好奇問道。

季稻笑道:“沒事,二老爺請了個道士來捉鬼, 等會就不吵了。夫人,夜深了, 早點休息吧。”

季稻走過來替她攏了攏被子。

“那道士有真本事嗎?”林大夫人躺下,又忍不住問。

“給了我黃符, 看上去是有的。”不過只是看上去罷了, 季稻想着忍不住笑意。

林大夫人若有所思:“明日就知道了。”

季稻也是這麽想的, 于是也不糾結:“夫人睡吧,夜深了。”

“你今夜也不睡床嗎?這床夠寬的,你我将就一晚可以的。”大夫人正準備讓出一半床來, 季稻卻按住了大夫人的手:“不用了夫人,我習慣晚睡, 您先睡吧。”

大夫人猶豫着還是躺了下去:“那你也早些休息。”

看着大夫人閉上了眼睛, 季稻才走到茶塌上坐下,她用手扶着側臉,可能是夜太深太靜,靜得她百無聊賴, 扶着扶着竟也閉上眼睛睡着了。

忽然,風一吹,油燈滅了。

整間屋子徹底陷入黑暗當中。

同時,一雙眼睛從黑暗中睜開。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地聲響猶如老鼠過街, 緩緩地偷偷摸摸地響起來。

窗戶也被風吹得嘎吱嘎吱, 緩緩挪開一角,猩紅的月光順着那一角悄然折射進來,從茶塌上熟睡的女子身上晃過, 不過一瞬間,除了暗中緊盯女子的人,誰也無法察覺得到。

Advertisement

黑暗中,那身影緩緩靠近,調皮的月光折射出一道亮色,從沉睡的女子眼皮上掠過,浮光掠影一般。

那一剎那,昏暗光線倒映下,女子身後,一道高高舉起的影子被越拉越長……

刀尖狠狠劈地下來,沒有收斂的力氣“砰”地就能将人劈成兩半。

“砰——”

刀終于狠狠劈了下去,朝着那熟睡女子的腦門兒,沒有一絲猶豫。

刀身輕巧從人身上劃過,一種刺入肉中的實感讓握刀之人手抖了抖,不知道是激動的還是緊張的。

切肉的感覺總是那麽真實,也總是讓人不适。

哐當!

是刀柄落地的聲音,同時,一道惡狠狠地聲音也随之響起:“要怪,就怪你擋了我們的路……”惡毒的語言卻依稀可以聽見這話中的顫音,惡毒,但不夠徹底,這是最痛苦的事情。

幸好,在黑暗中無人能看見自己的表情,也無人能知道那雙藏在黑暗的眼中存在的痛苦與掙紮。

黑暗好像給了她一分慰藉。

“呼!”

但是,被熄滅的油燈同時亮起來了,黑暗瞬間被光明照耀,被光明驅散,那唯一的慰藉即将消失。

刺眼的光逼得她半眯起眼睛,皺起的眉眼拉出長長細紋,一路到了她的眼角。

光讓她無處遁形。

白衣的女子彎下脊背,修長的手指握住掉到地上的刀,她手一頓,不過一頓,卻又從善如流地撿起刀,握住那刀柄處地手仍可感受到眼前這人的溫度。

“既然那麽痛苦,何必做這種事情呢。”季稻将刀還給了眼前的人——

林家的大夫人。

大夫人已經适應了光亮,微微睜開了眼睛:“你、你沒死?我明明……”

她眼中震驚與絕望交織。

季稻手上跳出一些紙鶴來,數不清的紙鶴塑成一道人影,一道肖似季稻的人影,仿佛回溯似的,紙鶴變成了人影,又從中間裂開,臨摹着被刀砍下的痕跡。

大夫人轟然失去了力量,整個人垂倒落地:“你真厲害啊……”

她眼中沒有驚訝,只是成了一汪死水,連贊揚都變得平淡無味,更似反諷。

季稻望着她,即使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她的臉仍舊看上去那麽慈祥。

面由心生,她的臉不會說謊。

“大夫人,即便我死了,你的女兒也回不來的。”季稻同情這個女人。

但是卻不贊同她的做法。

大夫人只是道:“殺了我吧。”

季稻嘆息:“夫人,我很不想說那句話,但是……”季稻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提醒道:“夫人,你要見到你的兩個女兒才願意說實話嗎?”

大夫人聽到這句話才猛然擡頭:“你什麽意思?”

“季姑娘,季姑娘……”

季稻聽見林恫的聲音,歇了告訴大夫人的意思,等着林恫進來,一切都真相大白。

“季姑娘,我、我把,厲鬼……呸,是傾兒,我把傾兒帶過來……大嫂?您怎麽在這兒?”林恫蹑手蹑腳地推開門,眉眼間還透露着懼怕。但那懼怕在看見林大夫人的時候愣住了。

不僅在這兒,還是以這樣的姿态……

林大夫人癱倒在地,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任誰看了都會心生疑惑。

“林三老爺莫急,事情會漸漸理清楚的。”季稻随手指了指椅子“坐吧。”

林恫雖然雲裏霧裏地,但他現在對季稻深信不疑,于是也沒多說,便将紅繡鞋狠狠一丢,丢到季稻面前去,整個人躲在老遠的角落:“季姑娘,反正,你說的東西我給你帶來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幸好傾兒沒出來吓我……”

季稻不似林恫,壓根兒不怕這紅繡鞋,只輕輕撿起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還為紅繡鞋拍了拍塵。

“三老爺,這不是傾兒,這是……”

“林傾。”季稻瞟了眼林大夫人,去看她聽見自己這話的臉色。

果然,林大夫人臉色一變。

“林傾?”林恫愣住了:“林傾不是……”

“我以為我們僞裝得很好。”林大夫人嗫嚅道。

“夫人,我第一次去梧桐院的時候便知道你沒有瘋,你在裝瘋,可你看見我的時候卻沒有任何意外,若你把我當成尋常丫鬟也就罷了,但你沒有,既然沒有,那你為什麽還不驚訝呢?”季稻先問了林大夫人一問。

林大夫人回過神來:“因為、因為……”

“因為有人事先告訴你了。”季稻見她“因為”不出來個所以然,替她補充道。

林大夫人怔然。

“那時我便在想,你到底是哪兒邊兒的?”

“那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傾兒,葉傾……”

“夫人,你還記得嗎?昨日你來找我,我反複跟你強調過一句話。”季稻嘆了口氣,季稻已經提醒過她了。

林大夫人聞言便立馬回想了昨天她來到這裏的情形。

反複強調的一句話,難道是……

“天黑了?”

季稻點頭。

“這句話有什麽不對?”林恫奇怪道。

林大夫人也沒覺得這句話有哪裏不對,于是問道:“這句話有哪裏不對?”

“夫人,您是因為害怕厲鬼才來我這裏的,可是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近天黑的時候來,您不怕嗎?”季稻半解釋半質問道。

林大夫人如當頭棒喝,眼神漸漸暗淡無光:“枉我還以為我們僞裝得很好,原來,竟是早已露餡兒。”

“夫人,你來我這裏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誤導我,讓我以為這林府只有一只鬼,從而讓另一只得到機會能殺了林大老爺,畢竟她們倆長得一樣,沒人能分得清楚誰是誰。”季稻傘尖一點紅繡鞋,一道人影便被彈了出來,紅衣,黑發,與那傾兒無異。

“大哥是……是大嫂殺的?”林恫不可置信:“大嫂,為什麽啊?就因為大哥把您關起來了嗎?大嫂,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啊,大嫂,您怎麽能這麽狠心啊!”

面對林恫的單純,林大夫人微微擡眼,眼中全是譏諷:“我狠心?我算什麽狠心,論狠心怎麽比得過你們林家半分!”

林大夫人爬着桌子站起來,眼眶猩紅:“林恫,我好生生的兩個女兒啊,一個被許貞那賤人殺害,最後屍體還被推下井裏。一個在大婚前夜被林忡那禽獸送給道士,煉成了一顆狗屁的珠子,挂在林家的祠堂裏面,日日承受林忡的罪孽,日日被那烈火焚心!我狠心?你們林家才是禽獸!”

“但最肮髒不堪的還是我,我這個母親,對小女兒不聞不問,對大女兒的哭喊置若罔聞,我也該死,整個林家都該死!”

許貞,就是他的二嫂,那個失足落水的二夫人。

“怎麽會,怎麽可能,二哥怎麽可能那樣做……”林恫簡直不敢相信,他倒退兩步,仿佛他的世界都破碎了。

“真假與否,你去問你二哥啊!你問問他午夜夢回之時是否會被女娃的哭聲驚醒,是否會對我那兩個可憐的女兒有一絲絲的忏悔,你去問問他啊,你問啊!”林大夫人跌跌撞撞跑過去,狠狠提起林恫的衣領,字字珠玑,字字泣血。

林恫失魂落魄:“我已經、已經派人去請二哥了……”

季稻緩緩閉上了眼睛,血和淚在眨眼功夫從眼睛中沉到了心底。

怪不得,她們會在林憂的屍體上刻下那四個字。

“血債血還。”

“千秋珠,将女子雙胞血肉練成一顆珠子壓在祠堂,便可得家族千秋鼎盛。”

這世間總有奇奇怪怪的傳言,卻沒料到有人真的喪心病狂去試驗。

“他得到了千秋鼎盛啊,他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他大權在握,他多麽神氣啊!”大夫人哈哈大笑,整個人仿若癫狂。

林傾緩緩走來,默默扶住了大夫人,她竟什麽都沒講。

但季稻卻聞見了她身上濃重的血氣,與傾兒不同,林傾殺過人了。

“大嫂,我告訴過您,只要林家在,孩子還會有。”

這聲音是林忡。

他嘆着氣走來,望見裏頭的場景無奈搖頭,眼中卻沒有一絲悔意。

“二哥,你真的做過那些事!”林恫感覺自己天都要塌了。

“不做林家怎麽能走到今天都地位。”林忡卻不以為意。

林傾的眼一下子紅了。

季稻暗叫不好。

卻見林傾已如離弦的箭飛了出去,怨氣滔天,恨意難填。

“季姑娘,救我啊,我還要給衡王籌集糧草呢!”林忡臉色一變,連忙朝季稻方向跑去,躲在季稻身後求救。

季稻:“……”

他不會以為這是什麽擋箭牌吧?

“林傾姑娘,你身上的血債,足以令你沉湎地獄。”季稻沒有攔,只是提醒了一句。

“我,不悔。”

林傾頭也不回。

她速度很快,卻沒有另一個人快。

大夫人離季稻更近,她拿着季稻還給她的刀沖上來了。

季稻望着這對母女,深深嘆了口氣。

季稻問過了,可她們有自己的路,寧願死寧願下地獄也想要做,而季稻,不能讓她們含恨九泉。

于是,她讓開了路。

“季姑娘,我二哥,你救救我二哥!”哪怕林忡做得再不對,林恫都無法看着他死去。

季稻聽見刀刺破皮肉的聲音。

林忡一聲悶哼:“你殺了我,你女兒也回不來了!”

“那就讓林家給我女兒陪葬!”大夫人的刀插得更深了。

林忡臉上露出惶恐的表情:“不,你不能……林家,千秋鼎盛,林家,林家……”

後來,季稻聽見了刀落地的聲音。

“二哥,二哥!”

“大嫂!大嫂啊!”

季稻心覺不妙,一回頭果然……林大夫人倒下了。

一把刀,插入一人心髒,抹了一人的脖子,一把刀結束了林家的過去,也結束了兩個人的未來。

“娘……”林傾愣愣的,又哭又笑。

林大夫人哽咽着,擡手描着林傾的眉眼:“女兒不難過,林憂該死,林忡該死,而我、我也該死……娘死後,你就跑,季姑娘說你要下地獄的,你不用去下面,你好好的呆在上頭,娘、娘替你去……”

季稻望着林大夫人,她似有所感也看向季稻,看見季稻的臉,她努力笑了,努力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來,卻在中途徹底沒了氣息。

但她不用努力去笑,因為她一直很慈祥很善良。所以哪怕是拿刀砍季稻的時候,她還故意弄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阿彌陀佛。”

季稻緩緩閉上了眼。

鬼念佛語,亦有想要超度之人。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