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望皿城 你別怕
第84章 望皿城 你別怕
一雙雙冷漠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仿若染上了城外的戰火硝煙,帶着殺氣。
面前是水閣,是她們忏悔自己罪惡的地方, 可是季稻卻覺得恍惚。
她擡頭望向天空,日月淩空, 同時照耀着大地,這微弱的日光與月光, 卻突然讓她覺得刺眼。
她覺得自己回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 炙熱的太陽高高挂起, 堆砌的柴火堆上鋪滿了金燦燦的銅片,不知道是太陽曬紅的還是火烤熱的,銅片下冒着滾燙的熱氣。
她曲着腿被挂在立起的木架上, 手被綁得很緊很緊,她的腿沒有被綁住, 她下意識去踮那銅片, 一下子,她便發出了凄厲的慘叫。
火越燒越大,從後面燒毀了木架,她在張牙舞爪的火焰中掙紮, 再後來就不敢掙紮了,因為木架變得格外脆弱。
她死死地着那一雙雙冷漠的眼睛,他們仿佛在審判她的罪惡。
她跌入銅片,像只掉入油鍋的螞蚱, 想掙紮卻完全動彈不得, 她的慘叫聲,她的咒罵聲,沒有人在意。
幸好, 痛苦沒有持續多久,大火徹底将她淹沒,火那麽大那麽熱,太陽那麽暖和,可為什麽,那一日她感受不到任何溫度?
多麽諷刺啊。
在百年後的今日,在她們口口聲聲說要贖罪所以她們跪拜的水閣之下,季稻再一次看見了這樣的眼神。
冷漠地,無情地,讓人感覺不到溫度的眼神。
季稻失神片刻,不知誰撞了過來,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
季稻踉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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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一張她早已忘記的東西掉了下來,而那東西讓眼前的場面更冷了。
“啊,是惡鬼!”
“她是盛國人,她是奸細!”
“快去告官!把她趕出去,将她殺死!”
季稻垂眸。
“她居然敢逃跑,神明不會原諒她的!”
“罪惡之人!快把她殺死,平息神明的怒氣!”
“不能讓她死得太輕松了,炮烙她,燒死她,讓她死前慢慢忏悔去吧!”
回憶翻來覆去倒騰出那些她曾聽過的沒有新意的話語,而百年前的話語卻與現在合二為一,像一個魔咒不停回蕩在季稻耳邊。
那一張惡鬼面具,那她早已忘記了的惡鬼面具讓她再次成為了衆矢之的。
不過,季稻知道,這都是借口。
人們總愛為自己的錯誤找一個合适的借口去掩蓋他們的殘酷。
季稻彎身撿起了那一張惡鬼面具,手輕輕從面具上撫過。
商溫說這會引起延國人的害怕,所以季稻一向藏得很好。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在這裏掉落下來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她永遠無法改變的命運。
對盛國人深惡痛絕的皿城人已經撿起了棍棒和犁耙,對準了季稻。
他們從不吝于對一個弱女子重拳出擊。
武器并不尖銳,卻一下一下紮在季稻的心裏。千百年前似乎也是這樣的。
季稻一點點撫過面具的眉眼。
惡鬼嗎?
她才是惡鬼吧。
她死前的容貌可比這恐怖多了。
“知道被燒死是什麽感覺嗎?”
季稻擡眸看向眼前這些人。
“煙嗆得不行,會将人迷暈,但銅片卻很熱,将人生生從迷茫中拽醒,肉一點點變熟,痛感變成麻木,然後再次失去意識,終于解脫了嗎?沒有的,死後你會一直一直被火燒着,那深入靈魂的痛苦永遠,永永遠遠無法平息。”
季稻笑了,手上的面具輕輕撫過她的臉頰,遮住了她嬌豔的面容,惡鬼面具覆蓋在她的容顏之上,與她的臉合為一體,尤其是她細長的眼睛裏,毫不掩飾着驚人的煞氣。
對不起。
龍鯉。
季稻不喜歡皿城,她怕自己失控,來到這裏,她走過街頭巷尾,走過流沙之河,她原以為真的不同了,可是她錯了,這裏依然存在着想要審判她罪惡的人,這裏仍舊存在着罪惡。
她不可自抑地代入了那一日。
她清醒地代入了那一日。
她清醒的失控了。
也許她只是惡鬼罷了,惡鬼裝什麽人,她本就是沒人性的東西,披着人皮也不是人。
她想通了。
她眼睛微微彎起,如平日一般。
*
暗中窺視的眼睛垂落,居高臨下地監視着水閣以及水閣周圍的一切。
他站在高高的屋檐上,一伸手,雄鷹盤旋飛來,落在他分明的指節之上。
他眼神沉沉,如吞噬一切的黑暗,照不進任何光茫的黑暗。
呢喃之聲響起:“看來她不喜歡了。”
“那就毀了吧。”
風吹拂,人影被輕輕吹散,雄鷹再次盤旋于天際,發出尖銳淩厲的吶喊,而那殘酷無情的話語在空氣中開始發散……
*
“季、稻!”
遠遠地,一道刺耳的聲音破空而來,蕩漾在季稻耳邊。
那道聲線在顫抖,那道聲音忐忑不安。
惡鬼側眼。
遙遙對上了一雙格外好看的眼睛,她曾經經常看見的,現在卻不想理會的眼睛。
她說:別阻止我。
商溫看清了那張讓他心悸的面具,看見了那雙讓他心驚膽戰的眼睛。
他心裏隐隐不安,那種不安在這裏達到了頂峰。
他遙望着她纖細的身影,遙望着她敵對一切的背影,遙望着她那雙不近人情的眼睛。
他喉嚨發緊,跑了過去,一如他看見她時便不可克制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若不快些,好像什麽不安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她好像不一樣了。
好像來到皿城就不一樣了。
是了,那些人拿着棍棒,拿着犁耙,拿着武器,她一定是害怕了。
商溫咬着牙:“住手,住手!”
他連連說了兩句。
所有人看見了他。
“将軍……”
“将軍怎麽會在這兒?”
“将軍,我們抓到了盛國的奸細!”
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商溫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他做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舉動。他搶過百姓手中的武器,狠狠折斷:“她不是奸細!”
木棍被“啪”地一下折斷,聲音好大。也許是他動作太狠,也許是聲音太大,站在前面的皿城百姓往後退了。
他們面面相觑,不明白這位大英雄為什麽會包庇這個女子。
“可是她帶着惡鬼面具,那是盛國的面具!”
“對對,她還冒犯了水閣,她是罪人!”
“這個面具是我送的。”商溫站在季稻身前,寬闊的戰甲擋住了季稻的身影。
“是延盛之戰勝利的象征,有問題嗎?還有誰準你們祭拜水閣的?你們可還記得延國禁令?”以往商溫對他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他們太苦了,若沒有寄托,那整座城再無希望。可這一次,商溫态度強硬。
皿城百姓相視一眼。
商溫說得有理。
面具作為勝利的象征無不可,延國禁止求神拜佛也寫入了律令。
“将軍說的一定是真的!”
皿城百姓信商溫。
棍棒,犁耙一個個被扔在地上。
“姑娘對不住啊。”
“我們緊張了些,你早點說清楚就好了嘛。”
他們撓撓頭,輕而易舉揭過。
又是輕描淡寫的一筆。
始作俑者總是美美隐身,被害者被迫一筆揭過。
真是無趣,最後反倒像是她小題大作了似的。
季稻眼睛沉沉。
好不公平。
真不公平。
商溫回頭看她。
她靜靜站着,沒有人知道她惡鬼面具下的表情,商溫也不知道,但是那雙眼睛卻冷意未褪。
商溫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她,商溫抿了抿唇,拉着她,走出很遠。
她肯定不喜歡剛剛那裏。
也許是真的不喜歡,季稻沒有反抗,任他拉着走到別處。
“對不起。”商溫停下腳步,說道。
“對不起。”商溫又道。
“對不起。”商溫輕輕将她面具壓着的青絲勾至她耳畔,聲音也溫柔極了。
三句對不起,季稻才怔怔擡頭,眼前的景色從遠拉近,變了又變,才定格在商溫臉上。
“為什麽,對不起?”季稻還是那副呆呆怔怔的模樣。
商溫見她同自己說話,松了口氣。
聽清問題後,他低頭直視季稻的眼睛:“你不喜歡這裏,我勉強了你。”
“別怕,你若不喜歡,我送你回去,想去哪裏?想去青城還是想回京城?更遠一些,想去草原也行,這個季節草原也很美,風景秀麗,地方開闊……對了,會騎馬嗎?在草原騎馬會開心很多。”
他輕聲細語,很有耐心地說着,他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可此刻他卻顯得絮絮叨叨的,啰嗦得不行。
他是個溫柔的人啊。
像一縷陽光生生紮進了石頭縫裏,妄圖照暖石頭的心。
季稻莫名感覺眼眶一酸。
“面具落出來了,有人撞我。”她像個受盡了委屈來告狀的小孩,聲音平平淡淡,卻莫名讓人覺得可憐。
商溫知道她在解釋,他聽得心都揪起來了。
他的手放在她腦袋上,揉了揉:“他們錯了。”
“他們将我架起來烤。”季稻控訴。
商溫愣了愣,以為季稻在說他們準備把她架起來,他眼睛冷了冷:“他們很壞。”
“這個面具,是不是很讨厭。”季稻仰起頭,将面具的模樣映在他眼底。
那惡鬼的面具,很久很久以來是商溫心中越不去的坎兒,但現在看着那雙漂亮的眼眸,這詭異的面具似乎好看不少,他竟忍不住伸手碰了拍她的面具:“你戴就很好看。”
季稻嘟囔着不信:“你明明不讓帶的。”還讓她藏好一點。
“哼!”
這一句漸漸帶着商溫回到從前,回到商溫認識的她的模樣,商溫笑了:“現在讓了。”
商溫那笑得坦然,可季稻卻不以為意,她想起方才那群人,哼聲道:“會被人拿棒子趕走。”
“我身上有弓。”
季稻歪頭,露出疑惑的表情:“嗯?”
商溫看着她笑:“弓箭可以幫你打跑壞人,而戰功可以替你折罪。”
說到這裏,他的神情正經不少:“所以季稻啊,你什麽都別怕,誰都別怕。”
季稻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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