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審問 真相,你敢聽嗎?……
第65章 第65章 審問 真相,你敢聽嗎?……
去警局的路上, 路之恒一直在觀察着黎樂。
當他知道吳弛是明德醫院的醫生并且還是化驗科時,他立刻就想到了當初的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可他還是不明白,兩年過去了, 明明結果已經很清楚了, 為什麽黎樂還要追查?
他如此锲而不舍, 是想證明什麽?
那天的猜想又一次浮現腦海,他下意識想要抹殺, 可适得其反卻越來越清晰。
車開的很快, 連路邊的行道樹也模糊成虛影。
黎樂靜靜望向窗外, 自上車後就沒有再換過姿勢, 只留給路之恒一個羸瘦的背影。
前兩天烏雲密布, 今晚卻意外的消散了。下車時黎樂擡頭望着夜空, 星辰滿天,仿佛天也不忍一個六個月的小星星孤苦伶仃,于是摘去了蒙在真相上的暗色帷布。
路之恒在旁邊陪着他, 見他擡頭于是也跟着看去,一個半圓的月亮,還有一整片星星。
肖硯派了自己的徒弟出來接他們,直接帶他們去了觀察室。
隔着一層單反玻璃,黎樂看到了這個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人。
吳弛,這個給他和念星做親子鑒定檢驗的人,這個僞造結果直接帶來一系列痛苦折磨的人, 終于在今天落網了。
他心裏很開心, 他能為自己的孩子恢複本來的清白和尊嚴。可念星本來可以和朗星一樣快快樂樂的在他身邊, 如果他出生了,現在也快兩歲了。
他會對很多事情特別好奇,會鹦鹉學舌一樣學自己說話, 會認識很多和他同齡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雖然也會有些小小的叛逆讓人頭疼,但一句“爸爸”就能瞬間哄好下一秒要生氣的黎樂。
念星……
他會誕生于一個當時還很和諧與相對美好的家庭,而現在的路之恒只會用信息素來強迫朗星離不開自己,雖然朗星并不反感甚至本能的想要靠近并需要更多,可黎樂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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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星成為了路之恒掣肘他的牽絆,讓他舍不得,忘不掉,也走不了。
觀察室有些冷,路之恒脫下外套披在有些發抖的黎樂身上,溫暖的大衣瞬間驅趕着寒冷,雖然聞不到,但他能想象出自己仿佛處于一杯濃郁的威士忌中,身上打着名為路之恒的烙印。
肖硯似有非無的瞥了一眼玻璃,開始審問。
吳弛一直垂着頭,有氣無力的回答自己的名字年齡這些基本問題。
肖硯話鋒一轉,面色凝重:“上月23號,你去了哪裏?”
吳弛頓了頓,從容不迫道:“警官,時間過得太久了,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肖硯審視着他的每一個自以為躲過去的微表情:“或許其他日子你記不清,但這天你一輩子怕是都忘不了。”
他轉着筆,悠悠道:“你自己做過什麽心裏最清楚,我們既然抓你,那就一定掌握了證據,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全部交代清楚。如果是我講出來,恐怕你想走出這個警局,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他的威脅似乎有些作用,吳弛聽了後顯然猶豫了幾秒。
“警官,我,真的記不住了。”他再次張口,卻還是嘴硬道。
見他閉口不談,肖硯換了個換題:“那好,我們來談談你為什麽辭職。”
他翻了翻面前的檔案記錄:“你在明德醫院化驗科工作了三年,本來醫院要提你做副主任,為什麽你會在事業上升期突然離職,并且還是郵件發送辭職信,事後醫院聯系你就再也沒有回音,你那時候去了哪裏?”
路之恒微微皺眉,他查到過吳弛離職,但信息不足他以為只是普通的辭職。此刻他也聽出來不對勁的地方,看向吳弛的目光越來越淩厲,心底的那個猜想也逐漸變得堅實。
身邊的黎樂看上去很淡然,路之恒牽過他的手,才發現這人已經連手心都滿是汗。
對于肖硯的訊問,吳弛顯然緊張了起來,背不由自主地慢慢挺起:“我家裏出了事,手機也壞了,接不到電話……”
肖硯追問道:“什麽事,說仔細點。”
吳弛盯着面前的地面:“這是我的隐私,我沒有犯罪,你們無權問我。”
他躲避警察的視線,很明顯是在撒謊。
“是嗎?”肖硯挑眉,心底冷笑。
他按着圓珠筆的開關:“啪嗒”“啪嗒”地聲響回蕩在狹小的審問室中,與計時器的秒數增加漸漸契合,像是擺鐘敲在心上,像是宣判的倒計時。
他盯着吳弛卻一句話沒說,他今天有的是耐心問清楚。
時間飛快流逝,吳弛開始坐不安了。
他又是撓頭又是四處張望,卻每次都恰到好處的繞開了來自面前直視的目光。可時間一久,他越來越不舒适,情緒也激動了起來。
“我一向守法,你們抓我到底是想幹什麽?”
肖硯仍然沒說話,反而是翻閱起面前的資料,他名下的財産有一套全款的房和一輛仍有貸款的普通車,他的銀行卡流水也很清晰,那一筆兩年前進來的一百萬,還有後來陸陸續續打進來的将近七十萬,來源都是一個海外賬戶。
他幾乎是立刻把這件事和給孟澈弟弟打錢的人聯想到了一起,這是一個針對于路之恒的陰謀,黎樂只是其中一個能刺激到路之恒的定量。
這個人一定還有後招,并且能夠逼瘋路之恒的程度俨然不下于黎樂。
在一次次被無視的情況下,吳弛愈加煩躁。
他好不容易從那個不見天日的屋子裏逃出來,本來想回醫院遠遠看一眼女朋友,卻沒想到竟遇到了黎樂。他心虛立刻要跑,好不容易擺脫黎樂的車過了幾天又躲又藏的日子,結果還是被警察抓了。
他這輩子遵紀守法,唯一只做錯了一件事,讓他東躲西藏隐姓埋名了兩年,他的全部都被毀了。
是他鬼迷心竅見錢眼開,和任何人無關。
黎樂定定的盯着玻璃後的吳弛。
自從兩年前他離開後,他用殼子把傷痕累累的自己包裹起來,他把還念星一個清白作為頭一個要達成的目标。現在明明這人就在眼前,可吳弛拒不承認。
他的一個僞造斷送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也埋葬了他本就飄搖的單方面付出的感情。
路之恒感覺到握着的手既冰涼又在不停的發抖,頭頂的微光罩住他朦胧的半張臉,碎發遮住了冷淡的眉眼,抿着微微泛白的唇在隐忍着什麽。
他看着他,好看的不像話。
似乎是感覺到一旁目不轉睛的視線,黎樂掙開了被緊握的手,往前走了走,将右手按在了玻璃上,他有預感……他的念星一定也在。
肖硯把筆往桌上一丢,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靜的房間,吳弛驚了一下,心理防線開始松動。
“吳弛,你父母務農,供你從小縣城來到了北臨市念書,畢業後直接進入明德醫院實習并順利轉正。你也有了女朋友,全款無貸買下來一個兩百平的房子,你的岳父母也認可你,你們已經在談婚論嫁,你的人生很勵志,也應該繼續光明。”
肖硯突然變得嚴肅:“但現在,你親手毀了這一切。你現在像個過街老鼠一樣,甚至連去見一眼女朋友都只能遠遠望一眼,這就是你想過的日子?你對得起你的父母?對得起那麽愛你的女朋友?”
吳弛捂住耳朵,他不想聽,他害怕聽。
肖硯頓了頓,突然猛的拍桌子,提高了音量道:“你真以為背後的那個人能保你一輩子?如果他真的保你,警方又怎麽會找到你的住所?那個看護你的人為什麽突然不見蹤影?他知道警察來了為什麽不帶你一起跑?你保守的秘密警方已經知道了,你确定你還要繼續為那個人賣命嗎!永遠只能活在暗處,永遠都見不到父母,見不到喜歡的人,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別說了,你別說了……!”
吳弛的心理防線逐漸崩潰,他從一百萬人的高考中沖出重圍,他在一衆高學歷和經驗豐富的人脫穎而出應聘上明德醫院的醫生,他是父母的驕傲,可現在他成為了自己眼中的恥辱。
他不該那樣做,他不該為了一己私欲在親子鑒定上動了手腳。他親手把自己的把柄遞給了別人,從此徹底堕落。
見吳弛情緒激動,肖硯緩下了語氣。他望了一眼側面的玻璃,他知道此刻路之恒和黎樂一定在。
“說吧,憋在心裏這麽久,說出來會輕松些。”
房間陷入死一樣的寂靜,沒有人說話,只有沉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
良久,吳弛緩緩張口。
“我家境不好,女朋友家裏一直看不上我,他們想讓我入贅,可你知道在農村這樣的事會讓我父母一輩子都擡不起頭。我努力掙錢,卻連北臨市一套八十平的房子的首付都付不起。我的女朋友很好,她說我們一起奮鬥,可她是家裏捧在手心裏的寶貝,要什麽有什麽,她就像個公主一樣,我怎麽可能讓她跟着我一起吃苦?”
“我一直為了錢為了房子犯愁,這個時候,有人找上了我。他說讓我做一份鑒定報告,事成後他會送一套房子給我,同時還有很多錢,兩百萬,那是我這輩子都不敢去想的金額……”
路之恒猛然擡眸,報告,鑒定報告……
他望着黎樂單薄到風一吹就能倒的身影,心底如鼓一般劇烈敲着,越來越急,越來越重。他幾乎要站不住,扶着椅背才能勉強穩住糟亂的心神。
他幾乎知道那是什麽了,他下意識想走,他想拉着黎樂一起走,他不能再聽下去了,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滔天的錯誤。
而就當他快要抓住黎樂的時候,吳弛再次出聲。
“那是一份親子鑒定。”吳弛全部招認:“他讓我把真的做成假的,我記得很清楚,那孩子的alpha父親是……”
路之恒沖上來,慌張的想要拽着黎樂離開這裏,他不能聽到,他絕不能知道真相!
只要不知道,他就沒有錯,他沒有殺掉自己的孩子,那是意外……對,是一場意外!念星是因為車禍離世了,不是他,絕對不是他!
可黎樂突然聚了很大的力氣推開他,涼薄的目光掃過他十分驚惶的臉,他第一次見到路之恒露出這副神情,他也瞬間明白了這恐懼的來源。
而此時吳弛已經說出了名字,路之恒腦中仿佛炸響一道驚雷,面如灰土,心像被灌了冷鉛一樣往暗不見底的深淵沉墜。
“不敢聽嗎,原來你也知道怕嗎?”
得到真相的黎樂此刻早已眼角濕潤,兩行淚倏然滑落,如同一顆瞬間劃過的流星,來接小念星通向往生。
心中的石頭終于落地,他突然感覺輕松了很多,那吊着他繼續茍活在世上的一口氣也稀薄了幾分。
念念不忘,對于這件事他也從不敢輕易遺忘。
念星本就是最幹淨最純良的小朋友,卻無辜被蒙上一層髒污的布,成為別人嘴裏羞恥的存在。可他從不這麽認為,他也從沒放棄給念星洗去被惡意诋毀的名聲,現在吳弛說出真相,念星就是清白的。
念星和朗星,都是他很愛很愛的寶貝。
是他一個人的孩子。
與其他人無關。
路之恒踉跄着走到他面前,猩紅的目光對上黎樂疏離的雙眼,他懇求着,第一次放下所有驕傲的姿态:“阿樂我們不聽了好嗎,我們現在就回家,朗星還在家等着我們,等着他的爸爸,我也是他的爸爸,我們是一家三口……”
他不敢去承認,哪怕聽到了吳弛口中仍繼續說着的真相。
他的手在抖,巨大的無力感和濃濃的悔意如同海潮一般瞬間将他吞噬,越來越冷,直達黑暗的盡頭。
可黎樂對他搖搖頭,從前望着他的明亮眼眸如今唯有一片空洞:“我們回不去了……路之恒,你放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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