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一夜
第2章 第一夜
馬車搖搖晃晃,終于在一座古堡前停下。
“到了?”李觀感覺到馬車停了,把懷裏的貓給放開探身朝車外問。
“是,瓦西裏耶夫一家就住在這。雪現在也停了,您下車吧。”
“多謝。”李觀從車上跳出來半條腿就被地上厚厚的雪掩埋了,他吃力地抽出腿向前挪動,就看到一座上了年代的古堡。再環視下周遭的環境,在白茫茫一片中,他隐約認出這是個大莊園。
他知道他的雇主很有錢,但沒想到能這麽有錢。
“那我該怎麽報答您呢......”李觀心裏更加感激對方能把自己安全送到了目的地,但話還沒說完,對方就已經調轉了馬頭,高揚馬鞭狠狠抽打馬肚,馬兒受痛嘶鳴高叫,撒開蹄子就拉着馬車往莊園外飛奔出去。
李觀只能把沒說完的話往肚子裏咽。揣着忐忑不安的心,他還是叩響了城堡的大門。
“誰啊?”在他第三次敲門的時候,城堡裏傳過來聲音。
“您好,我是受到聘請來貴府做家庭教師的。這裏是瓦西裏耶夫家嗎?”
李觀說完後裏頭又沒了回應。他內心開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蹩腳的俄語表達錯了意思?
這時候門卻緩緩打開了。從古堡裏走出一個半百的女婦人,頭發高高盤起藏在黑色頭巾裏,臉上皺紋攥成了笑容,可碧藍色的眼睛卻如同死魚一般平靜呆板,同樣呆板的,還有被中世紀黑袍嚴實包裹起來的瘦削挺拔的身材。
“歡迎您,我是瓦西裏耶夫家的雇傭的清潔女工,我叫達麗雅·彼得羅夫·瓦西裏耶維佳,很高興能見到您的到來——瞧啊,上帝,這雪下得可真大,真不敢相信您一個人是怎麽找到這裏的?快進來快進來。”
“您好,我是來自中國的弗拉基米爾,我也很高興認識您。”
李觀跟着莉莉娅進了古堡,城堡內空間極大,哪怕是樓頂懸挂着通亮華麗的水晶燈,整個客廳依舊顯得昏暗空曠。整個古堡裝潢陳舊又古樸,客廳裏只有一張會客桌和幾座沙發,而各種油畫就這麽随意地堆在地上。高大的茶幾上零散地堆着造型古樸的各類玩意兒,茶具,燭臺,甚至還有一臺二十世紀初期的留聲機。歐式風格的壁爐裏燃燒着熊熊的火焰,可城堡內依舊冷得出奇。李觀甚至不自覺地将自己的衣服裹得更緊些。
“啊呀,正收拾着屋子呢,您可就來了,這可真是巧啊,哎呀,瓦西裏耶夫先生怎麽總是把畫亂放,客人來了都沒處落腳了。”達麗雅一邊說随手撿起來幾幅畫,夾在腋下往牆角堆放,又朝着廚房方向喊道,“娜娜,我讓你給客人準備的熱茶和面包好了嗎?客人還等着呢。”
“準備好了,媽媽,”一個小女孩細小的聲音傳過來,随後李觀就見到一個瘦小的裹着白色頭巾的女孩高托着個擋住她面容的托盤出來,托盤裏擺的是冒着熱氣的濃茶,幹列巴,還有個白瓷盤裏裝着細鹽。
他趕緊過去搭了把手,接了過來。
“您別幫她,真的,別幫她,”達麗雅餘光瞥見制止道,“這孩子需要鍛煉,您這樣是會寵壞她的。”
“沒事,就是搭把手的事。”李觀端着托盤,下意識想要找桌子放上去,卻尴尬地環視一周想起來這家人客廳裏沒有任何桌椅。而小姑娘腼腆得過了頭,還等他開口問要放在哪裏,她已經一出溜躲到她媽媽身後去了。
“哦,沒地方放是吧,沒事來,給我吧,我放櫥壁那裏去......您剛來不知道,瓦西裏耶夫先生是個脾氣很怪的畫家,他總是讨厭那些家具,說那些家具阻礙了他創作的靈感,還專門在一個夜裏從倉庫裏拖出來把斧頭,用那把斧頭把屋裏的家具全劈了,那可都是中世紀的古典家具,從我媽媽的媽媽那輩就開始傳下來的......啊,娜娜,把你在廚房藏的凳子搬過來吧,客人走了這麽遠肯定需要好好休息。乖孩子,快去。”
李觀聽着達麗雅說着一些莊園主人的神奇八卦,一邊心驚不安覺得這個莊園主的确是個奇人,一邊又覺得達麗雅表面呆滞古板,原來嘴上竟然是個沒個把門的,這樣在主人家背後嚼舌根,指不定讓人聽了招麻煩。只能自己坐在凳子上默默喝着紅茶,只要察覺到對方停頓有意觀察他的反應,他就表示認同似地點點頭,表示自己有在聽。這樣一來,達麗雅更覺得自己找到了絕好的傾訴對象,說話的語氣更加歡快語速更加激烈起來。
“.......您怎麽只顧着喝茶呢,還有面包呀,您快蘸上鹽嘗一嘗......怎麽樣,味道還可以吧?聽說一大早家裏司機就去接您了,結果他又打電話說跟您走散了,我們當時還特別着急呢,您可自己就摸對路找過來了,這可不就是巧了嗎......對了,我才想起來今天瓦西裏耶夫先生在家!瞧我這腦子,這個古堡好久沒來客人了,我一說就說個沒完了,希望您別生氣,前些天瓦西裏耶夫先生還交待了,說要是您到了,只要您在家要把您往他房間領......那您快喝茶吧,喝完暖好身體了我就帶您上去......您喝好了吧?我帶您上去吧。”
第三口茶還沒咽下去的李觀:“.....好。”
達麗雅就高高興興地領着他往樓上走了。二樓跟一樓是同樣的灰色陰沉的色調,走廊吊燈這次直接成了挂飾,隐約可以看出上面蒙了層厚重的灰塵。達麗雅把衛生工作做成這樣,主人家還沒有辭退她,也算是個奇跡。李觀心想。又想到她自己說自己家好幾代都在這個莊園裏工作,沒準也可能是因為主人家念着舊情。
只是這走廊太長太空蕩了——這麽大的古堡怎麽不多找幾個人來打掃呢?一點人氣也沒有,他們兩個走在走廊裏,都能聽到噠噠噠的回聲,這聲音此刻聽起來居然有些瘆人。
他剛被熱茶緩和下去的緊張現在又重新被勾出來了。
達麗雅在其中一扇門前停下來,敲了敲門,但是沒回應。她又朝裏面喊了幾聲,也沒有人應答。
“不應該,我昨天記得瓦西裏耶夫先生說他在家的,等下,我們得進去看看,說不定是出了什麽事,”還沒等李觀說什麽,她就已經擰開門把手帶着他闖了進去,結果剛進門,一陣北風就猛撲在臉上,吹得李觀的五官都扭曲起來。随之而來的就是被風刮得到處亂飛的畫紙,還有一張直接糊在了他臉上。
“天啊,這怎麽沒關窗!這樣的鬼天氣,沒有暖氣怎麽居然還開着窗戶!這是要凍死誰!”達麗雅趕緊迎着風走到陽臺,費力地将窗戶給鎖上了。
撲在他臉上的那張畫紙這才現了原形,掉回了地上。李觀也學過段時間美術,就看了那張畫紙一眼,就被它這副色彩強烈的畫面抓住了眼球。
畫面上一個年輕的女子身穿白色紗裙,表情憤懑又驚慌失措,右手高高舉着小型金屬十字架,腳下還躺着兩個慘死的青年,而那把十字架正直直地朝着那女子的喉管刺去!
而整個畫面的背景,竟然就是他剛剛走過的客廳!
“達麗雅,你又在尖叫什麽?”牆角裏一個慵懶的男聲打斷了他的思路,他如同犯了事被抓到似的惶恐地循聲看過去,只見牆角落那滿是畫紙堆裏,緩緩爬起一個人,等對方整理着衣服轉過身來,他才看清楚這是一個怎樣俊美的青年。
是的,俊美,而不是帥氣,那張臉的美已經超越了性別,如同古希臘的最完美的雕塑揭開白布後活了過來,現在正緩緩地走到自己跟前,甚至向自己友好地伸出了手。
像雕塑一般的青年向自己伸出了手!
他頓時感覺到心慌意亂,手心緊張得居然滲出了細汗,他甚至都不知道該伸出哪只手去回應對方,或者他伸出手前是不是要先把手擦幹淨?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在故意挑食,感到被冒犯?
他簡直都不敢再去看那如同碧水一般深邃又迷離含情的眼睛。
“您好,我是伊萬·塔吉亞·瓦西裏耶夫,很高興見到您。您就是那位來應聘的家教老師吧?”
可對面的人卻沒有回應。伊萬只好再次問了一遍,還特意放慢了俄語的語速,以便對方能夠聽懂自己的話。
可李觀只覺得自己眼前一片花白,頭暈目眩,耳邊心跳聲音如同被鐘聲吓到的振翅高翔的白鴿,撲楞楞的不間斷的翅膀聲讓他呼吸急促手腳發僵發麻。
他想開口說話,可長了張嘴,依舊吐不出來半個音調。
“上帝啊!這孩子沒準是讓剛剛的冷風給吹傻啦!都怪您先生!”達麗雅叫起來,“您在畫室睡覺居然在暴風雪的天氣裏不關窗戶,還像只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一樣,窩在牆角裏,看吧看吧,好容易來個小夥,又叫您給吓傻了!”
“夠了,達麗雅,你先去把燈打開。”伊萬輕聲呵斥她。
可達麗雅還是喋喋不休,“我就知道,凡是來到這個地方的,沒有不傻不癡呆的,我就早該知道的!看這個小夥子來的時候,多麽伶俐呀,現在就因為您,好了,好了,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達麗雅!”
伊萬·塔吉亞·瓦西裏耶夫這次聲音帶了憤怒。達麗雅這才識趣閉了嘴。
“哦哦,不是的,我沒事,”李觀終于覺得自己又重新掌握回了自己的身體,趕緊結結巴巴地解釋,“我就是俄語不太好,剛才沒聽清您說了什麽,語法我也總學不好,都忘了該怎麽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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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粗打字又不準,可能會出現錯字,還希望大家能夠寬容下。鞠躬
作者一有空就會自動捉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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