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惡念
各位掌門尚在商讨宗門大比的諸事,身後的弟子聽過一小會兒,便起了別的心思,今日跟随自家掌門來,一來撐場面,二來找機會與其餘門派道人私下切磋切磋。
木離眼見好幾個道人交頭接耳一陣,相約出了吊樓,而在場的掌門不發一眼,顯然是默許了這一類行為。
她豎着耳朵聽了一輪,眼見一個青城派的道人欲往謝燼淵的方向走去,她立刻搶先一步,疾走到謝燼淵面前站定,眼神一掃過落了半步的青城派道人,才轉頭對謝燼淵低聲道:“梓蕪這位道友,相逢既是緣分,我們切磋切磋。”
謝燼淵早就注意到了她,方才見她身影一動,他心中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真來找他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桃色的長裙,腰上墜着一方白玉牌,雕刻玄天二字。
他心中卻想,她為何從來不穿道袍,果是在玄天峰被慣壞了。
木離眨眨眼,見謝燼淵只顧低頭瞧她的玉牌,又低聲重複道:“道友,我們切磋切磋。”
立在他身側的劉紫鹜有些吃驚,從前也不是沒有道人來找師兄切磋,可若是離得近了,師兄向來都會退後一尺。
這玄天峰的道友站得如此之近,他卻并未後退。
劉紫鹜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廊柱,默默想,或許是這根柱子的緣故。
她又望木離一眼,這個女道友先前就在偷看師兄,分明就是貪圖他的樣貌。
劉紫鹜正欲動作,耳邊卻聽謝燼淵道:“玄天道友請賜教。”
木離強壓住上揚的嘴角,拱手道:“道友賜教。”
二人旋即往吊樓下走去。
李孟寒望了一眼木離的背影,眉頭微微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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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本在說話,見狀立刻頓住,緊張問道:“道君,可是我方才說得有何不妥?”
李孟寒複又恢複了一張笑面:“無事,并無不妥。”
二人走得離吊樓遠了些,木離一改方才的拘謹,笑道:“謝燼淵,今日見到我高不高興,我說話算話,說了要來見你,就必定來見你!”
謝燼淵默不作聲地停下腳步,拔劍出鞘,開口道:“道友請賜教。”
木離卻也不惱,在原處站定:“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手中捏訣,三道青色火球直朝謝燼淵而去。
謝燼淵揮劍輕巧避過,木離一笑,又捏一訣,四周塵土飛揚,火球合作一股。
氣勢洶洶而去,謝燼淵橫劍一掃,擊破火球。
無數的火點變作火蝶,輕盈地停在他的劍上。
謝燼淵眉目輕斂,“有意思。”他如是說。
話音未落,火蝶翩翩飛舞,卷起一股淩厲的勁風朝他而去。
他另起一劍,劍光如雪,劍氣化作無數冷光,将火蝶攔腰斬斷,空中留下數道冰淩。
劍氣斬盡火蝶,直朝木離而去。
她卻并未躲閃,站在原地不動。
謝燼淵劍眉蹙緊,已來不及召回劍勢,冷光徑直打在她胸口。
她神色卻絲毫未變,只見一道青光自她胸前一閃而過,劍氣忽而調轉方向,折回劍上,震得劍身嗡嗡作響,下一刻‘啪’一聲折成兩段。
木離“哎呀”一聲。
謝燼淵冷眼掃過斷劍,擡眉問道:“你的法器是什麽?”能将劍氣折返,打回劍上,甚而折斷其劍。
木離挑眉道:“謝燼淵,你輸了。”
他定定地看了木離一眼,她臉上既是得意,又有狡黠,他垂下眼拱手道:“是我輸了。”
木離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如此爽快地認輸了,她贏得不光彩,但贏了就是贏了。
“承讓。”
謝燼淵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木離追到他身邊:“謝燼淵,你的劍法不錯,可是劍不好。”
謝燼淵只顧往前走,木離又道:“你是不是想要玄光劍?”
謝燼淵腳步頓了頓,木離笑眯眯道:“我猜對了?我剛在樓上見你聽見‘玄光劍’三字時,臉色都變了,果真是想要。”
“與你無關。”
“如何與我無關?”木離笑道,“我亦會去宗門大比,眼下你分明打不過我,若是我也想要玄光劍,你能如何呢?”
謝燼淵停下了腳步,側頭瞧她一眼:“各憑本事,但試無妨。”
木離點頭:“好啊,但是我若是幫你呢,豈不更好?”
謝燼淵覺得她真是翻臉如翻書,方才說想要劍的是她,眼下說要幫他的也是她,行事當真随心所欲,毫無章法。
“你為何要幫我?”
木離想了想,想得心跳莫名有些快,脫口而出道:“當然是因為我有那麽一點點喜歡你。”
她一說完,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種感覺就是喜歡麽?
和喜歡鳥,喜歡花,喜歡師尊不一樣的喜歡麽?
謝燼淵眉心一跳,萬萬沒料到她會說出此等毫無顧忌的言語,說得這般風輕雲淡,宛如兒戲,不知幾分真幾分假。
果真是被玄天峰慣壞了。
他的臉色不由一暗,複又朝前走去。
木離跟上前去,驚道:“我剛才說的話你沒聽見麽?”
這個人是個木頭麽?為何不理她了?
難道……他喜歡別人?他的那個什麽師妹?
她着急道:“你是不是……”
“木離。”
她的話音被斜插而來的話音打斷。
木離一看,李孟寒不知何時也走下了吊樓。
“師尊。”她立刻快步走上前去。
謝燼淵循聲望去,确是度虛道君李孟寒。
他此時此刻卻在打量自己,面目微微含笑,可瞳仁冰冷一絲笑意也無,與先前見到的道君大相徑庭。
待到木離走到他眼前,李孟寒才轉開了視線,不再看他。
“今日事已畢,此際便回峰去罷。”
木離心中詫異,今日怎麽這麽快?仰頭望吊樓看去,樓中還有好些道人流連。
她想回頭看一眼,當着李孟寒的面,不知為何卻又有些膽怯,用餘光瞄了瞄,謝燼淵好像只停在原地,沒有走上前來的意思。
李孟寒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道:“出來一日,就舍不得回去了?”
“徒兒不敢。”
“青檀。”李孟寒喚道。
白鶴落地,木離趁着爬上鶴背的功夫,看見謝燼淵果是立在原地,并未上前。
白鶴振翅卷起的狂風,吹得他袍角飄蕩。他适才擡頭看了她一眼,木離朝他笑了笑。
白鶴穿破雲霧,腳下的千春谷便再望不見。
木離抱着白鶴脖子,卻聽身後的李孟寒問道:“那是何人?”
“回禀師尊,是梓蕪山與我切磋的道人。”
“你今日之前見過他?”
木離敏銳地察覺到他話中的不喜,想起昆侖山,梓蕪山之行,忙搖頭道:“沒見過。不過是他今日輸給我了,我見他有些可憐。”
李孟寒:“他業已結丹,何故輸給你?”
木離一哽,聲音漸低道:“自然是,自然是因為我用了鏡子。”
李孟寒“呵”得一笑。
想來剛才便是因為此事遮遮掩掩,面有古怪。
他還以為……
久未聽見回音,木離轉過頭來,可憐兮兮道:“師尊,徒兒下次不敢了。”
她的雙頰微紅,眼睛清清亮亮,唇色薄粉,一抹略帶歉意的弧度,猶有幾分可憐。
隔着短短一段距離,她的發間,脖間,衣裙上散發的馨香如雲霧一般缭繞在他身側。
木離。
李孟寒心中的惡念又起。這一惡念來勢洶湧,難以克制,難以壓抑。
他太想要将她占為己有。
她本來就是他的。
靈臺驟然翻波,他閉上眼睛,斂息屏氣數息,靈氣運轉數輪,才勉強壓抑住他胸中的惡念。
一念成惡,一念興邪,與道長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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