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時間的利息

第112章 第 112 章 時間的利息

小骷髅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黑洞洞的眼睛失去了高光，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骷髅挂件。

這個挂件就出自系統的手筆，有“開關機”的功能。關機的時候, 死神的靈魂仍被困在挂件裏, 什麽都做不了。

祂早就體驗過這個坑爹的功能，只不過後來屈從于喬時之時, 就有過約定：喬時不能再将它關機。

喬時當然遵守了約定。

而除了她本人外, 其他人更不會無緣無故地去招惹死神。你不會以為祂用着一個骷髅挂件的身體，就真的沒脾氣了吧？

當他們忘記喬時後, 不管是清理局的人，還是死神自己，都差點忘記了這挂件還有這一功能。

身為死神，祂怎麽可能呆在這麽一具有着致命缺陷的身體裏！

這不合理！

擁有強大靈魂、卻連一個小挂件都操縱不了的死神內心發出了憤怒咆哮。

而這種憤怒，也讓祂成功抓住了某些靈感。

奇怪, 為啥祂覺得這場面、這心情都似曾相識？

不不不, 不可能的。祂要是經歷過這麽糟心的事情，那一定刻骨銘心, 絕不會忘記，更不會讓同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但這好像也不是第二次了……

祂的腦海中驀然浮現了一張笑臉。那張笑臉毫無攻擊性, 但莫名讓祂抖了抖。

那家夥，在祂剛剛試圖從地下爬出來時，就把祂摁了回去！

然後，就是一次又一次地栽在那家夥的手上，直至祂臣服于她。

等一下，既然祂已經臣服，為什麽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了？

【喬時】

【她叫喬時】

當死神想起喬時的名字，記憶的屏障被轟然打碎, 正常的記憶開始銜接，所有的違和感終于被抹平！

死神差點跳了起來，祂怎麽将這個大魔王給忘記了？！

可惜，祂現在正處于關機狀态，跳起來什麽的，也只能想想了。

而與此同時，祂也看到了喬時就站在祂旁邊，正笑盈盈地看着祂。

這家夥明明就在這兒，但在此之前，掌握着整個腐朽國度的死神對此卻毫無感知。

以死神的位階，自然很容易看出問題：喬時現在正處于很詭異的狀态，只有當祂意識到她存在，她才【存在】。

等等，死神也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我為啥要想起她？只要她不存在，那我以後不就沒人壓着了嗎？

那祂現在假裝沒想起喬時、沒看到喬時還來得及嗎？

死神試圖裝死。

好吧，小骷髅本來就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不需要特意裝就毫無破綻了。

然而，下一秒，喬時就蹲下将骷髅挂件給撿了起來，重新給祂開機——如果死神沒想起她，她就無法做到這個動作。

【不存在】的人，無法與現實裏的東西産生交互。所以之前，喬時需要讓異常【死者】來幫自己傳話和關機，用來刺激死神的記憶。

系統加持過的骷髅挂件自然不可能像系統一樣超脫于時間，但沾上一點系統的屬性是沒問題的。就像喬時，因為與系統關系過于緊密，一介入時間就被針對了。

所以，喬時相信，小骷髅就是現成的時間薄弱點，輔以反複刺激，她就可以得到第一個現實錨點！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

就是開了機的小骷髅不希望這麽順利。祂仍然靜靜地躺在喬時掌心，像是想要将裝死進行到底。

開機什麽開機？不存在的人無法給祂開機的。

喬時呵呵一笑，“哎呀，一次刺激果然不能成功讓你恢複記憶啊。那就多來幾次好了。”

小骷髅裝不下去了。祂滋溜一下蹦跶了起來，嚷嚷道：“你自己聽聽，你說的還是人話嗎？你答應過我的，不會給我關機！”

身為強大的異常，祂對那種完全無法控制的關機狀态相當抵觸。就這麽說吧，在那種狀态下，真·螞蟻都可以在祂身上築窩。

而反複開關機更不是啥好事，只會讓腐朽國度的所有存在看到祂時不時抽動一下。

腐朽生物沒啥思考能力，不會質疑祂這位領主的做派。但這裏還有其他人類在呢。

那些人也得思考一下：這位死神是不是得了什麽神經性關節炎，所以在反複抽風？話說，異常也會有這種毛病麽？看在雙方合作愉快的份上，他們是不是該找專家過來會診一下？

想到自己可能遭遇的事情，小骷髅就無、法、接、受！

喬時坦然表示：“我是人類，說的怎麽就不是人話了？我可沒違約。我們的約定，是在你臣服于我的前提下。”

死神不記得她，自然不存在“臣服于她”。

那她給死神關機，怎麽能叫違約呢？

“反倒是你，似乎準備跟我裝死呢。”喬時揪住了祂命運的後頸骨。

來了、一切都回來了。

那溫和、但實則暗含威脅的口吻，那親切、但實則不做人的笑容，一切都是那麽熟悉！

不知道為啥，小骷髅竟然覺得有點感動。

這可是不是什麽好兆頭，祂又不是什麽受虐狂！用人類的話說，這叫斯德哥什麽的綜合征。聽着就像兄弟相殘的戲碼，也不知道跟受虐癖有啥關系，人類總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術語。

小骷髅的身體被吊在半空中，晃一下、晃一下的。

祂趕緊收攏自己發散的思緒，管人類的術語幹啥？現在的重點是，把這個魔鬼給應付過去！

祂義正辭嚴地回答，“什麽裝死？我怎麽可能做那麽沒品的事情！就是記憶剛剛解鎖，我得重新梳理一下，所以反應慢了半拍。”

這家夥找借口也是越來越熟練了。

喬時懶得跟祂計較。

她迫不及待想要測試一下第一個錨點出現後的效果。

但很遺憾，能意識到喬時存在的，只有小骷髅。

祂已經将喬時的【存在】分享給了其餘腐朽生物，但沒用。它們可以如死神希望的那樣，知道那裏站着一個重要的人，會态度恭敬地特意繞開，可實際上，它們看不到喬時。

小骷髅聯系了張薇等人，但他們聽到的，同樣是意義不明的聲音。

“你在說什麽？”

小骷髅都快急死了。正面描述喬時的存在不行，那就只能走側面迂回路線。

“你們清理局，有一個十分可怕的人，讓你回想起她的時候，就會忍不住打個寒顫。但她實力十分強大，讓你們平時敢怒不敢言！你們只是暫時忘記了她，順着這種感覺往下想……”

小骷髅的兩只骷髅手像催眠師一樣晃動着，試圖将他們的記憶喚醒。

“哦，你說許弈啊。我們沒忘記他啊。他就是跟李文出任務了而已。”

“我說的不是這個！”

小骷髅感覺自己的骨頭縫兒都是涼飕飕的，是喬時的目光在祂身上逡巡：好家夥，原來她在死神心中的形象是這樣的？

這種描述，你能喚醒他們的記憶才怪了！

喬時都有點懷疑這家夥在指桑罵槐，故意拿話點她。

但小骷髅堅定地認為：這就是喬時的真實形象。

平時大家懾于她的恐怖實力，給她面子，美化她的形象。但這種時候，肯定要回歸本源，對吧？

祂要是不想讓喬時回歸，完全可以說一些喬時的虛假特征，讓別人永遠聯系不到她身上。

像祂這麽忠心耿耿的存在，就問，喬時還能上哪兒找？

喬時：……

算了，祂都成骷髅挂件了，能有啥壞心眼呢？

喬時到底沒把祂變成骷髅零件——主要這種施暴和毀滅傾向，會被當成發病跡象，系統肯定會制止。

理性分析一波：其他人無法将她記起，最大阻礙并非死神對她的描述不夠準确，而是時間的薄弱點沒那麽容易被突破。

講道理，就連第一個現實錨點，都不該這麽快被她找到。誰會想到她直接用了系統留下的後門？

系統讓她保持耐心，那是有原因的：這就是一件需要用時間來磨的事情。

喬時正在考慮用其他系統留下的手筆給這個過程加個速：

張薇在宿舍呆得久一點，想起她的概率是不是更大？那道通往無盡長廊的宿舍門跟系統有關，再用一用睡袋和枕頭……

還有程馳他們……他們的話，用造夢機喚起相關記憶的可能性更高吧？雖然造夢機沒被系統改造過，但某個噩夢的核心，卻跟系統息息相關……

小骷髅又咔嚓咔嚓地走過來，“話說，你到底幹了什麽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把自己玩得這麽脫的，祂還是第一次見。

哦不，應該說，把自己玩得這麽脫還能回歸的，祂第一次見。

或許也有其他人被放逐過。只是沒找回自己的【存在】，死神自然也不會記得。

喬時嘆了一口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就是在老老實實地做人，麻煩自己就找上門來了呢？”

在最初的最初，她記得自己只想找份好工作。

小骷髅是真想翻白眼，奈何做不到：我信你個鬼！

祂又跳到了那半個異常【死者】面前，好奇地戳來戳去，“這個東西真有意思，非生非死，混亂的時間和死亡融合在了一起……”

這是祂都無法觸及的權柄。

可惜了，喬時變成這樣，啥都做不了，否則祂都想讓喬時把幕後黑手抓起來給祂吃了。

喬時在外面開【公司】，驅使異常吞噬其他異常的事情，死神當然是知情的。

誰說自己人就不可以下單了？

涉及到腐朽、死亡相關的權柄，那必須肥水不流外人田。

別看這個異常【死者】不是由幕後黑手直接生成，但對方涉及到的能力确實與死亡、時間相關。只要能奪取對方的權柄，祂的實力必然能得到進一步增強……

正在思考如何快速找到第二個錨點的喬時，聽到小骷髅的叨叨，忽然眼睛一亮。

等等，有沒有一種可能，第二個的錨點，早已擺在她面前？

喬時揪着小骷髅用力地晃了晃，“吞噬那家夥？好主意啊！”

小骷髅被晃得很沒尊嚴，祂正要抗議，可一聽喬時的話，馬上就将這點尊嚴抛諸腦後了，“真的？！”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嗯，喬時騙死神的次數還挺多的，但只要祂自己不覺得被騙，那就不能叫做謊言。

果然，小骷髅仔細一想，只想到了喬時說到做到的可怕能力。祂興奮地歡呼起來，“好耶！邪惡出征，寸草不生！”

喬時：……

11月6號。

虛無空間內。

随着外界的異常【死者】被刷新掉，剛剛被時間小偷用時間之力修複的虛無空間再次破碎。

這家夥的懵逼和震驚顯而易見，不然不會連這麽簡單的鏡像都維系不住了。

“話說，你不是掌握着所有可能性嗎？這種【未來】不在你的預料之中嗎？”李文或許還得思考一下外面的人是怎麽做到精準打臉的，而許弈就不客氣地出聲諷刺了。

看看被他得罪過的人就知道：有時候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怎麽紮心怎麽來，可能與他的超能力一樣是一種天賦。

既然外面的麻煩有人解決了，那這個藏在時間夾縫裏的老鼠，就交給他解決好了……

許弈的拳頭又捏了起來。

可突然，本該被人釜底抽薪的時間小偷發出了爆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們解決了那些【死者】，代價是将某個重要的人永遠送進了不歸路！”

“你什麽意思？”

“哈哈哈，我怎麽可能将真相告訴你們？不過，你們自己應該有感覺的吧，回溯記憶總有些許的違和感，某個時候會突然冒出空落落的感覺……”

就連許弈那從不猶疑的動作都出現了遲疑。

他想告訴自己，它在胡扯。

異常總是狡狯地喜歡趁虛而入。

但直覺又告訴他，它說的是真的。

話音剛落，一個骷髅挂件突然冒了出來，一口啃在了虛空中。看起來相當袖珍的玩意兒，卻精準地咬住了它的本源力量！

那得意的聲音頓時變成了尖叫，“這是什麽鬼！”

小骷髅龇了龇牙，“有禮貌嗎你，什麽叫【什麽鬼】，我是你死神大人！我的主人說了，偷她的時間，要收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