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你沒醉,韓澤玉
第47章 你沒醉,韓澤玉
47.
夜空落雨。
車窗開始出現斑斑點點的雨痕,雨刷器啓動,發出一搖一擺的節奏滑音。
開車以來,車內極靜,冒然而起的話聲顯得格外撞耳,韓澤玉在問,為什麽不想他再負責裴南川的劇。
雪鄉山腳的小院,那個暖手的提爐,以及為他煎出的安眠香,現在看可以認定為一種謝禮,白耀是真心且不吝地表達謝意,韓澤玉感受得到,可自從雪鄉以後,白耀的做法就如墜迷霧,混亂,無法猜透。
做局監視,上門截堵,背後操縱,沒有對‘小男友’占有欲這一條邏輯做支撐,一切就都不成立。
白耀掃了旁位一眼,像是随口問:“你覺得呢?說你的想法。”
“我不構成威脅,”韓澤玉幹幹一笑:“你大可放心。”
手握一個且只有一個跟霆新主營業務搭不着一點邊的小成本豎屏短劇,窮酸得上不了臺面,說出來都寒碜,霆新準繼承人,人人口中稱呼着,卻沒一個向他report的‘小韓總’,真不具有任何戰力。
這是韓澤玉推測出的答案,白耀仍舊視自己為敵,不讓他紮根發展。
“這麽說你認為,”白耀熄屏,手機收起,看他:“我在弄權?”
還會有另外一種可能,雖然概率小,韓澤玉希望是小,很小,最好不是:“……你,讨厭我,不想看到我,想把我趕出霆新?”
“……”
哐啷,一聲響,副駕前置物品箱意外彈開。
白耀後移座位,默默躺倒,有種無形的頹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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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宋旻夜釣太多次,本來Santa Cruz這種輕量皮卡注重的就是顏值,韓澤玉沒指望它翻山越嶺,金剛不壞,內飾是該保養了。
看着前路,韓澤玉一手橫跨過去,推上。
“韓澤玉。”
手尚未收回,還摸在箱上。
“霆新姓韓不姓白。”
很明顯的一個震顫,手指觸電般彈動了下,動作就這樣凝滞,方向盤都不動了。
為了防止出現意外,白耀從韓澤玉手底鑽入,貼上手心,像是把什麽輕輕放入其中,然後将手一并拿下。
“它是你的。”
無論動作還是話語,産生的效應不亞于一次顱內核爆,車出現一瞬歪斜,韓澤玉窮盡毅力才強控下來,不致出什麽危險,只是錯拐了一個路口,好在紅燈亮起,給了他平複喘氣的機會。
在韓澤玉視線不及之處,旁座的男人歪着頭,好似很喜歡觀賞他這種被幹擾到,失控又狠命自控的模樣。
開錯就只能繞道,又是晚高峰,等折返駛到滿景樓已經遲于約定時間。
一進包房,讨伐聲此起彼伏。
定泗村隸屬太平莊北鄉,近期鄉鎮府大力推廣城中村智慧村的概念,與霆新深度合作興建節能發電産業,不僅戶戶電改新,且圈了一部分地用以規劃啓動新能源項目,這次是與村委村代表前期洽談,集中采納聆聽村民意願,用以推進後續正常業務開展。
據傳,定泗村民風彪悍,匪氣過盛,遠近幾個村都以它為首,屬于當地的地頭蛇,威震一方,這麽看來确實不假,也不過才晚了些時候,就一哄而起,硬是要以酒做罰,不給一點面子。
代表中鬧得最歡是東崎集團次子蔣東興,背景來講,雖是霆新的乙方,卻是原先村政府禦用合作商,是霆新下派進駐,不得已屈尊而下,這會兒一起挑頭刁難,倒也合理。
“皮卡開得慣麽?”韓澤玉稍一歪頭,低聲問白耀。
看這架勢,這一頓酒是免不掉了。
不待白耀答複,韓澤玉對蔣東興露出笑容,友好而和善,幹的事卻大相徑庭,手起杯落,一口氣拿過三個,咣咣咣三聲,放到桌前。
杯底沉厚,動靜着實不小,頃刻之間,房中便靜如無人,一雙雙眼睛直勾勾彙聚過去。
杯子是喝飲料的那種,韓澤玉次次酒滿杯口,喝酒如喝水,吞咽如常,無一滴流出,就連普通人烈酒過喉的那種不适皺眉,又或是口腔無法消受時的咂聲都沒有。
待最後一杯進喉,唇上不過多了些光亮水漬,韓澤玉無事地一舔,結束。
這種平靜中的兇悍才最具震撼力,房中陷入空前寂靜,沒一人發話。
下馬威反被殺,此時這位悍将含笑,望向那個始作俑者,韓澤玉擡起空杯,朝蔣東興略一擡眉,挑釁着問,要不咱倆滿一個?
這即是反将一軍,要跟對方首匪一對一單挑。
酒桌如戰場,洶湧交鋒下是內核驅動的權利博弈,東興和霆新注定對立,韓澤玉以笑意為護甲,以酒量為兵戈,欲要殺他們片甲不留。
對方态度轉而放緩,蔣東興樣貌年輕,帥氣,笑起來頰旁一雙酒窩。
“小韓總,何必如此。”
韓澤玉面色無波,眸光平靜,像這種程度掌握對手情況也并不意外,知己知彼,人家就是摸透你才來的。
他是真搞不懂,類似這樣的龍潭虎穴白耀究竟應付過多少,小趙酒桌精英文武全才,還是都他白耀自己上。
“韓家太子爺給個小三媽外面的種擋酒,咱不至于。”這一場酒局就沒想太平了事,蔣東興油腔滑調,對着韓澤玉擠了個媚眼。
“那倒是,”韓澤玉表面客氣,笑音猶在,手底下卻照舊悍猛,倒了滿滿兩杯:“反正也喝不過,過過嘴瘾,理解。”
“來吧,喝過喝不過的,總要盡力一試,否則就真輸得太慘,太難看了,不是麽。”
韓澤玉舉杯示意,将另一杯轉到蔣東興面前。
對方臉色驟然沉下,眼底露出一種陰鸷之色,凝在韓澤玉臉上。
“蔣東興,”白耀坐一旁,單只胳膊搭于桌上,正随意把玩着手中的zippo,眼皮不掀一下:“不要搞錯,你是要跟我談。”
火機一下朝韓澤玉抛出,對方穩穩接上。
動作輕盈堅實,毫無差錯,與平常無異。
至此,房中其他那八九個人無一不由衷贊嘆,好幾個都去瞅桌上幾乎見底的酒瓶,500毫升裝老白汾,52度,整整幹了一瓶。
白耀沉聲,讓韓澤玉出去自己抽根煙。
确實,有酒無煙總差那麽點意思,韓澤玉嘴蠻饞的,他有些犯瘾,沖蔣東興招手拜拜,叼起煙卷,向外走的同時點火。
白耀看着韓澤玉攏上手,颔首點煙,背影消失門邊,獨留一縷輕煙在房內漸漸稀薄,最後無蹤。
步伐,體态,面色,神情,就連舉臂幅度,吞煙的喉結滾動也如長焦鏡頭,慢放在白耀眼中。
他不錯眼地盯着,仔細觀察以及評測酒精在韓澤玉體內的影響。
韓澤玉喝不了酒,這在聖威私高時期人盡皆知,一口就能出溜到桌底,遍身軟爛得像蒸熟的番薯,這樣的韓澤玉白耀見過不止一次。
聖威教育風格偏外放,側重實用,每年學業結束,會在一定程度默許和縱容一些私下以各種形式舉辦的舞會,以促進和擴展少爺們的社交活動,作為聖威活寶一般存在,韓澤玉和宋旻這一對雙煞必是推脫不開,白耀年年參與,一次都沒錯過。
喜歡遠遠看那個被衆星捧月一般簇擁,光芒四射的愛笑少年,喜歡他張揚高調,永遠受他人追逐,更喜歡他一頭蓬松黑發,脖頸白皙,眼睛明亮勝過夜空星光。
反正玩着鬧着,最後總會躺倒,校方有風紀員巡察,沒人敢下狠手,是韓澤玉太不濟。
非常好運,有次被白耀逮到機會,韓澤玉爛醉着,身旁空無一人,他一溜煙跑過去,背上他。
那一次白耀私心滿脹,好好感受了一番背後貼來的溫熱,之後,才戀戀不舍地往宿舍走去。
他慢吞吞磨蹭地走着,途中韓澤玉下來吐了兩次,吐好後又背上,以龜速繞樓兩圈,最終送上的樓。
步履穩健,形态如常,半分醉意的微晃都未有,幾年後天差地別的酒精反應,無法排除有僞裝的可能。
白耀眼中的深沉一閃而逝,随後他轉過臉,冷言問蔣東興:“說你的條件,蔣東興。”
對酒精的耐受度似乎是随着味覺缺損一起發生變化的。
韓澤玉覺得他的身體猶如一個巨大的謎團,以前酒對自己就是斷片大殺器,但凡沾一點就外太空了,是他在國外沒了味覺遍嘗食物時偶然試了酒才發覺的,他居然,千杯不醉。
一次吹一瓶,連續吹,又或是慢慢小酌,從天黑喝到日出,都随它。
陽臺在二樓,夜風徐徐,韓澤玉眯着眼,一邊吞雲吐霧,一邊思索怎麽兵不血刃地辦掉蔣東興,大樹一倒,那些猢狲自然四散。
遺憾的是世事難料,總要有那麽一些非人力可控的意外發生。
不想大開殺戒怕是不行。
就在韓澤玉回到包房,一紮新叫的白啤上來時被人惡意碰翻,潑了白耀一身,韓澤玉毫不猶豫,走上前肩膀那麽一擡,服務生手中的托盤再次被撞,另一紮也随之翻下,這回何止是潑下的酒,杯子都砸到蔣東興身上。
上的兩紮,哪紮也沒浪費。
韓澤玉跟服務生一樣那麽弱小無辜,手忙腳亂取紙巾道歉,在場其他衆人個個眼睛圓睜,看着桌邊這出戲。
大規模潑酒事件招來滿景樓的大堂經理,經理通曉人情世故,專為這一間包房開通了同層的員工衛生間,兩間,一人一間,一個房內,一個廊外,還叫人送來毛巾和吹風機,已備不時之需。
謙讓是美德,韓澤玉讓對方先選。
在蔣東興要撲上來撕咬般的兇戾眼神中,白耀帶韓澤玉出了包房。
西服高定,材質面料過硬,會潮,但不至濕得擰水,關鍵是襯衫,左邊是重災區,透了一大片。
韓澤玉讓白耀脫下,幫着用吹風機烘幹。
裸身向來是這個人的賣點,哪怕只有半身,即便是最初韓澤玉偷潛進房咬襯衣,還不像現在這樣情迷,都還看了不少眼。
如今,一絲絲分過去的目光,都要耗盡心力把持。
韓澤玉盡可能松弛身心,他可以阻止自己非禮勿看,嚴格牽拉住眼球轉動的方向,卻無法不去感受到那具寬厚肩身,緊實腰腹所散發出來人體皮肉的溫熱,呼吸不可控地變粗變深。
鎖上的狹窄小室,淡光昏暗的洗手池,吹風機發着鼓噪的嗡嗡聲。
一滴汗從韓澤玉額角淌下。
突然,有只手鑽進西服底下,不輕不重地抓上他手腕,內腕上指腹在摩挲,有帶力的下壓感,韓澤玉完全怔住。
幾秒,白耀擡臉看韓澤玉:“你脈搏好快。”
“……”
“呼吸也急促,”白耀從面色,眼睛,鼻息,一系列細節判斷:“皮色泛紅,喝這麽多酒,韓澤玉你不要騙我,你不舒服。”
“……”得救了,韓澤玉松下口氣。
真是太好的借口,他險些都忘記自己年少時在喝酒上‘劣跡斑斑’,一喝就醉,一醉就吐,吐吐睡睡,風靡全校。
韓澤玉佯裝不适,好難受地蹙着眉,點點頭。
白耀拿掉他手裏的衣服和吹風機,傾身挨近,前胸和後脊無縫貼合,可能是怕韓澤玉反抗,白耀給了他大半重力,把韓澤玉按向水池,身體壓上。
韓澤玉從沒想過身為男人的自己會被另一個同性單單擠在一個生冷的洗手池壁沿就能燃起一團火。
燒得他生理性躁動,血脈偾張。
白耀讓他吐,手在背後拍打,吐了會舒服些,血液奔湧的地方可不是喉嚨,韓澤玉失神地看着池底,被任意擺弄。
連個幹嘔咳嗽之類的都沒能裝一裝,韓澤玉無效地趴着,随着白耀的支配,他被拎直身,除了雙眼多了幾分迷離和失焦,與之前無異。
“……不想吐麽。”白耀甄別他的狀态,問。
韓澤玉強拉意志,仿佛現在能夠讓他醉的不再是酒,而是某個人,他表情混亂地扯了個笑,搖搖頭。
屋中極為安靜,韓澤玉不再思維機敏,而是遲鈍的,滞後的,他并沒及時發覺附着在他臉上視線已經變得熾熱,異常銳利。
聲音再次響起,這回湊得極近,白耀抵着韓澤玉耳邊,低聲:“還是說,你根本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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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