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老公

第66章 老公

三人朝電梯方向走,陸商單獨走在前面,夏閱和鐘森南走後面。二人互相擠眉弄眼,誰也沒有發出聲音。鐘森南目光含譴責,夏閱心虛地轉眼珠。

但礙于陸商還在場,鐘森南不好拷問,只得斜眼暗示他。兩人都沒留意到,電梯口已經到了,電梯就停在這層。

陸商停下來按電梯,門開以後沒有進去,而是轉過來看他們。鐘森南立刻夾起尾巴,收斂面上的嚣張之意,老老實實地低着頭,跟被盯的學生似的,從陸商身邊走進去。

夏閱暗暗看他笑話,想來鐘森南也怕陸商,不敢在陸商面前放肆。剛才鐘森南進樓道,撞見他們倆在接吻,第一反應也是道歉,唯恐會被記上一筆。

但現實情況卻是,他與鐘森南半斤八兩,鐘森南進了電梯以後,陸商視線移開,落向夏閱身上,“傻笑什麽?還不進去。”

夏閱亦頭皮一緊,乖乖地走了進去。陸商最後走進來,按下他們那一層。

鐘森南就住夏閱隔壁,行李箱已經送到門口,他要回房間稍作整理。夏閱跟着他去了,陸商什麽也沒說,先回了自己房間。

兩人終于得空說話,連行李箱都顧不上拖,任由它杵在房間門口,鐘森南心急火燎掩門,“你和陸商什麽情況?”

夏閱也不再隐瞞,語氣頗為誠懇道:“就是你看到的情況。”

他原想着兩人獨處,鐘森南首先該問的,是他中午撒謊的事。不料對方壓根沒在意,反而更在意他與陸商。

這倒讓他慚愧起來,被鐘森南專注盯着看,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他和鐘森南是朋友,談戀愛這種大事,他應該告訴朋友的。

鐘森南對答案不滿意,卻又不想問得太直接,只好換個角度委婉開口:“你和陸商……是什麽關系?”

·夏閱雙眸詫異,足足頓了兩秒。他以為自己表達有誤,鐘森南并未聽懂,索性也再答一遍:“……就是接吻的關系。”

鐘森南急得要上火,一副難以言明的神情,“那晚關門的,是不是陸商?”

“是。”夏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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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他在談戀愛?”鐘森南自覺往好處想。

“是。”他仍是這麽答。

鐘森南松了半口氣,但依舊有些不放心,“既然是正經在談,為什麽還瞞着我?”

夏閱猶豫一秒,沒有接他的話。

鐘森南悚然一驚,舌頭差點卷起結,“該、該不會是不正經——”

半落的心髒提起,他最擔心的事情,好像還是發生了。金主情人這種關系,好歹還是明碼标價。可不正經的戀愛,那不就是白嫖嗎?

鐘森南神色凝重,緊緊盯着他的臉。

夏閱原本是要否認,但瞧他這麽正經嚴肅,心中不免就打了個突。所謂的正經非正經,到底該用什麽衡量?兩人之間的感情嗎?還是這場戀愛的目的?

他再次撓了撓臉頰,被鐘森南給問糊塗了,竟也有些不确定起來。

鐘森南一看就知,他光顧着享樂了,也沒考慮過以後。艱難扛起人生導師的重擔,鐘森南絞盡腦汁地引導他,“他跟你提過公開的事嗎?”

夏閱搖頭。

陸商是演員出道,沒有簽經紀公司,身上也沒有霸王條款,應當不在意戀愛公開,“他知道公司禁止我們戀愛嗎?”

夏閱還是搖頭。

壞了,鐘森南心止不住地沉,接着套網上其他模板,“他有跟你提過家裏的事嗎?”

“沒有。”夏閱說。

“他有把你介紹給其他朋友嗎?”對方又問。

“也沒有。”夏閱說。

壞得不能再壞了,鐘森南心掉入了深淵。他懷疑陸商是想白嫖。然而眼下說什麽,也都是為時已晚。直男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陸商根本不是早上來的,而是昨晚在夏閱那過夜。

但他不能表現慌張,他還得當人生導師,鐘森南清清嗓子,換了個角度入手,“對于這段關系,你是怎麽想的?”

夏閱微妙地看着他。

慌張抑或還是鎮定,都不是自己說了算。鐘森南有個壞毛病,一心情沉重的時候,濃眉就會撇成八字。

當然,這并非他發現的,是鐘森南粉絲說的。事後夏閱還觀察過,簡直是一看一個準。且八字眉不常出現,因為鐘森南性格樂觀,鮮少有十分煩惱的事,除了工作通告被搶,或者被私生高速追車。

就連上次那瓶威士忌,他讓鐘森南拿剩下那半喝,對方都沒把眉毛撇成八字。鐘森南是有過女朋友的,那還是上選秀前的事情。私以為在這件事上,對方戀愛經驗更豐富,所以他也跟着慌起來。

至少在鐘森南眼裏,在這位過來人眼中,他與陸商的戀愛,是不那麽純粹的。

自尊心開始作祟,他那一文不值的臉面,神差鬼使地操控了他。他不想在朋友面前丢臉,又無法否認鐘森南說的話。

短暫的沉默過後,夏閱眨了眨眼睛,踟蹰着朝他開口:“應該……只是玩玩?”

話音落下,巨大的悔意呼嘯着吞沒他,他意識到自己在口是心非。他并不想和陸商只是玩玩。

他說的話落地生根,他的臉面得已挽回,眼前的人神情放松,但他并不覺得高興。

在對待內心的坦誠面前,在自己的真實想法面前,鐘森南對他的看法,他的自尊與臉面,好似都變得不再重要起來。

于夏閱而言,他現在有更重要的,甚至更在乎的東西。

他是喜歡陸商的,比他想的更喜歡。從未想過會在這一刻,有更清晰的自我認知,夏閱沒怎麽猶豫,就拔高音量改口:“其實我——”

他要推翻一分鐘前的話,那不是最真實的他自己。他的朋友同情也好,替他憤怒也罷,其實他都可以接受。

敲門聲響起來,打斷了他的慷慨激昂,也打斷了他的滿腔熱血。

夏閱正是血液奔流,心潮澎湃剖白之時,就這麽被門外的人,打斷了他所有勇氣。他面頰紅撲撲的,神色卻十分不滿,忿忿地朝門外喊:“誰啊?”

房間門并未關緊,陸商推門而入問:“行李箱擺在門外,是不打算拿了嗎?”

說完,他單手拎着行李箱,替鐘森南拿了進來。

後者不敢再耽擱,連忙拎箱子去裏面,手腳麻利整理起來。夏閱在原地沒動,擔心他被他聽到,自己前面說的話。

但看陸商面容平靜,并無情緒上的異樣,夏閱才轉開話題問:“你要出去嗎?”

“去片場一趟。”陸商提醒他,“五點鐘會下雨,出門記得帶傘。”

夏閱眼也不眨,望着他不說話。

後者神色了然,“沒有傘?”

“沒有。”他老老實實道。

“去我房間拿,何非還沒走。”陸商說。

夏閱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我可以戴帽子。”話未落音,瞥見男人面容微肅,他又收回剛才的話,一雙眼眸微微彎起,“好的哥哥,謝謝哥哥。”

陸商這才滿意,走前留下話道:“晚上的事別忘了。”

夏閱瞬間笑容消失,垮着臉目送他離開。

在酒店房間待到下午,他與鐘森南出發去飯店。出門時果真下雨了,他們從車庫上車,完全不需要帶傘,但夏閱還是很聽話,把陸商的傘拿上了。

商務車開到飯店前院,從下車到走入室內,有一小段露天路程,夏閱連忙把傘撐開。程程也跟來了,因為是夏閱請吃飯,他得盯着後廚上菜。

他們來得早,鐘森南也去幫忙了,又過了半個小時,其他人才陸續到。尋思着晚上回去,自己還得去還債,夏閱輪流找前輩敬酒,借此機會多喝了幾杯。

倒也不是想趁機喝醉,以此逃避還債的事情,他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過了今天晚上,他就得回去了。今天晚上在陸商那裏,他說什麽也得認真幹,好讓陸商從此食髓知味,拜倒在他的手指功夫下。

能讓陸商對他回味無窮,也算增進感情的方法了。不想熱戀期過早冷卻,不想戀愛的花期短,那就必先要增進感情。

這是他花了一下午時間,從網上學來的最新策略。

因此夏閱捧着酒杯,以新手菜鳥的身份,做着手法老辣的夢。新手入門第一招,就是必不能怯場。他多喝幾杯酒,自然不會怯場。

心中算盤打得響當當,懷揣着滿滿的勢在必得,他終于等來了飯局散場。室外的雨還在下,他打着酒嗝往外走,停在屋檐下張望,四處找陸商身影。

男人從他身後走上來,手裏拿着被遺忘的傘,“傘沒拿。”

夏閱似懂非懂點頭,看陸商将雨傘撐開,就自覺往他傘下鑽。一旁鐘森南也很自覺,自覺地去找旁人拼傘。

陸商不緊不慢邁步子,夏閱貼在他手臂旁側,跟着搖搖晃晃邁步。老演員從旁經過,口吻關切地詢問:“小夏這是喝醉了?小心別摔進坑裏。”

“喝醉了。”陸商伸出一條手臂,姿态自然地攬過他。

其他人不覺有異,路過時看上一眼,又各自收回目光。

兩人撐傘走到車前,程程過來開車門,将夏閱往車裏扶。夏閱卻抽回了手,滿身酒氣地嘟囔:“要哥哥扶。”

程程艱難地解碼,随即不确定地喊:“南哥,閱哥說要你扶。”

鐘森南惶恐搖頭,小心翼翼地後退。陸商黑眸投向程程,看得他心裏頭發怵。

“傘拿着,我來扶。”男人吩咐。

程程立馬接過傘來,緊張撐在他們頭頂。雖然他是夏閱助理,不過陸商咖位很大,他也不敢讓陸商淋雨。

夏閱弓着背靠在門邊,等了半天沒等來陸商。飯菜還堵在胃裏,酒精熏着喉嚨口,彎腰弓背的姿勢,讓他不是很舒坦。

不知道對方在給助理遞傘,他忽然就不滿地鬧了起來:”老——”

他腦中混沌不清,咬字時有些吞音,還有些磕磕絆絆,像是在醞釀後文。

年導停在車前搖頭,“現在的年輕人,酒量都這麽差。”

編劇湊過來看熱鬧,“小夏還好嗎?這是想說什麽?”

羅游魚好奇踮腳尖,“老什麽?”

就連對家梁栎檸,也冷眼駐足,看他的笑話。

夏閱遲鈍的思緒,如同年久失修的齒輪,在大腦中緩慢地咬合。他終于醞釀結束了,轉頭撲向陸商懷抱,微微扁着嘴巴撒嬌:“老公——”

程程手劇烈顫抖,鐘森南表情卡殼。

年導腦子不會轉了,編劇嘴巴都張大了,羅游魚直接捂胸口,梁栎檸震驚掏耳朵。

耳中安靜得只剩雨聲,沉默吞噬了呼吸聲,雨珠子清晰墜落而下,像要砸穿整個世界。已經有人偷偷舉手機,打開了拍視頻的模式。

夏閱猛喘一口氣,呼吸間酒氣彌漫,像只粘人的貓咪,抱着陸商輕蹭臉,“老弓着腰都不舒服。”

衆人恍惚回神,齊齊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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