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克我

第72章 克我

陸商戴着帽子和口罩,但所有人都認了出來,那不是夏冬蟬的男友。夏冬蟬沒有很失望,反而露出輕松表情。

男人從坡下走近,其他人都在看陸商,唯獨夏閱鬼鬼祟祟,翻遍身上所有口袋,沒能順利找到口罩後,他包袱很重地拉高毯子,若無其事遮住下半張臉,低頭将鼻尖埋了進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直接拉到頭頂,遮住自己整個人才好。

他不知道陸商怎麽來了,有人問了夏閱想問的話。

“來這邊考察。”男人簡明扼要。

葉明煦找了點朋友,牽頭要做公益項目,打算投建愛心學校,陸商替對方來考察,恰好遇上他們拍廣告,還差點在山上出了事。

衆人紛紛“哦”一聲,神色恍然地點點頭。其實也不是沒有疑問,什麽重要的考察啊,還需要影帝親自來。而且衆所周知,陸商最近的行程,不是都在拍戲嗎?

但沒有人敢問。

夏閱也躲在後面,小小地“哦”一聲,跟着恍然大悟點頭。

随即察覺有視線投過來,不偏不倚正落在他眉心。夏閱脖頸一僵,緩緩擡起眼皮。隔着人群看向他,陸商皺眉出聲道:“夏閱。”

兩人一起拍戲的事,在場衆人都知道,知道他們有交情,工作人員自覺讓路。夏閱裹着毛毯上前,被陸商攬住了肩頭。

毛毯上也有雨水,沾濕了男人袖口,夏閱下意識掙動,想從他身前走開。陸商神色肅沉,手臂壓着他肩頭,嗓音裏也有沉意:“動什麽?”

夏閱不動了,遲疑地擡頭,露出狼狽的眉眼,“我身上都淋濕了……”

他像只髒兮兮的落湯貓,額發濕成一縷一縷,亂糟糟地貼在臉前。黑色發梢上滿是水汽,眼角鼻尖上蹭着泥點,幹涸的黃色泥水痕跡,蓋住了鼻尖那顆圓痣,眼眸像蒙上了一層灰,不似以往烏黑潤亮了。

“濕了還不回去洗澡換衣服。”陸商面容冷冽地訓斥,周身溢出的氣壓很低。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他眉間壓着些愠意,似有風雨欲來之意。

其他人不明所以,只覺得傳言果真不虛,陸商對後輩很嚴格,訓起人來語氣很兇。唯獨夏冬蟬了然,甚至有幾分意外,意外這份感情的真實。

夏閱告別衆人,跟着陸商離開。後勤組長反應過來,問夏冬蟬不一起走嗎,夏冬蟬并未正面回答,只讓他替自己借個院子,他先去別家洗個熱水澡。

陸商路上就打了電話,讓程程提前接好熱水,送去洗澡的那間棚裏。讓程程進去拿衣服,他送夏閱到棚前,看着他低聲囑咐:“洗完澡再洗頭發,不要為了省事一起洗,水擦幹再穿衣服。”

頭發路上就烘幹了,夏閱讷讷地點頭,對上他發冷的眉眼,自然是不敢反駁他。

他關門進棚子裏了,過一會程程來送衣服,被陸商伸手接過去了。陸商問陳今什麽時候到,程程說淩晨就到西城了,但是沒找到過來的車,這會兒應該在路上了。

陸商讓他打個電話問問。

程程也不覺得有異樣,真就聽話地打電話了。陳今的确還在路上,今早路旁山體滑坡,暫時被堵在路上了。

不過知道夏閱沒事,她也不怎麽着急了。通話結束以後,陸商讓他去拿吃的。夏閱在山上待了一夜,也沒怎麽吃過東西。

程程稀裏糊塗回神,頓覺還是他考慮周到,連忙揣着手機出門了。

院子裏沒別人了,只有一條大黃狗,咬着晴天娃娃在玩。陸商走回棚子外,聽着裏面的動靜,騰出一只手敲門,“洗完了嗎?”

夏閱站在裏頭,OO@@裹浴袍,裹完以後悶悶答:“洗完了。”

陸商放下手來,“拿衣服進去穿。”

夏閱拉開了門縫,伸出一只手來接。衣服褲子沒摸到,摸到了男人手指。指節修長而分明,帶着溫暖的體溫。

陸商握住他的手,往棚裏頭慢慢推,連人帶衣服褲子,都跨入了棚子裏。棚內水汽未散,溫度比門外高。夏閱洗了澡沒洗頭,身上裹着白色浴袍,脖子以下幹淨柔軟,臉上依舊髒兮兮的。

熱氣在往外跑,陸商關上棚門,将衣服遞給他,拉開防水簾子,在凳子前坐下。澡棚與廁所分開的,角落裏擺了張凳子,用來給他們放衣服。

沐浴露是他自己帶的,香味濃烈馥郁地溢散,填滿這間狹小的澡棚。是陸商聞過的味道,男人眉間冷意減淡。

夏閱抱着衣服看他,面頰微熱踟蹰着問:“我穿衣服了,你不出去嗎?”

“不能在我面前穿?”陸商輕描淡寫問。

夏閱猶豫了兩秒,壓低了聲音回答:“程程還在外面。”

“他去給你拿早餐了。”陸商說。

夏閱聞言,眨眨眼睛又抿抿唇,最後紅着臉解浴袍。

“過來。”男人簡短地開口,“我幫你解。”

夏閱猶疑地沒有動,擔心對方是想做別的。倒不是不能做,但這老破小棚子,瞧着質量不怎麽好,隔音效果幾乎沒有,他唯恐會被人發現。

“閱閱,”陸商出聲叫他,靜靜地等着他,“過來。”

最終還是難以抵抗,夏閱邁開步子走近。拿過他的衣服褲子,放在自己的腿上,陸商什麽也沒有做,擡起雙手解浴袍。

扣子都解開了,胸口腰腹露出來,甚至還有他的腿。陸商沒有任何反應,連聲音都自然平常,從衣服堆裏翻出內褲,“自己把內褲穿上。”

夏閱莫名覺得臉紅,他想自己是十九歲,并不是只有九歲,這種事不需要陸商提醒。那條白色的內褲,此時勾在男人指尖,讓他很難不去多想。

但陸商神色很正,像在談重要工作。他不敢再心猿意馬,接過內褲轉身穿上。站直身體那一刻,浴袍後領被人拎着,從他背脊上脫了下來。

夏閱心神微微一凜,暗道重點就要來了,陸商果真愛玩這套。抵上來的卻不是手,而是柔軟的衣服不料。

“低頭。”對方道。

夏閱神色一頓,背對着他低頭。衣服套入他頭頂,滑到他的脖頸處,夏閱伸出雙手,穿上圓領長袖。

陸商拿着長褲蹲下,将褲筒口伸向他道:“手扶着我,腳擡起來。”

夏閱着實害臊,自己有手有腳,還讓人替他穿衣服。但他又想偷着樂,替他穿衣服的,不是別人是陸商。

他依次擡腿穿入,自覺将長褲提起,低頭在腰間打結。陸商坐回凳子上,看他嫌結打得不好,又拆散重新打一次。

第二次他很滿意,打完後疑惑擡眼,“……不出去嗎?”

“過來坐。”對方說。

夏閱更加疑惑,難免有些多想。衣服穿上還不走,這是要收取報酬?他自以為領悟很深,上前跨坐在男人腿上,腳背勾住對方小腿,雙手抱緊。對方脖子。

白天山下氣溫不低,洗澡水也燒得很燙,他還兌了點冷水。但昨晚雨夜的冰冷寒意,此刻還像是浸在骨頭裏,讓他回想起來心有餘悸。

他尚未完全放輕松,陸商身上的體溫,讓他感覺到溫暖,像擱淺一整夜渴水的魚,其實他也想和陸商親近。

男人卻拿下他的手,“想到哪裏去了?我讓你坐凳子上。“

凳子是條雙人長凳,旁邊空位綽綽有餘。夏閱一秒老實了,從他懷裏下來坐好,吞吞吐吐地回答:“我以為你想幹別的……”

說到最後三個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字音幾近模糊起來。陸商還是聽到了,“幹別的?怎麽幹?”他不鹹不淡地反問,手指抵住夏閱臉龐,“和你現在這張臉嗎?”

夏閱本能地解讀為嫌棄,有點不好意思地垂頭,避開陸商投來的視線,四處摸手機想要照鏡子。

他的手機沒帶進來,陸商拿出手機給他。夏閱拿起手機照臉,見自己眼底烏青疲憊,臉上蹭滿了污泥點子,還有雨水流過以後,臉上長長的漆黑痕跡。

額前頭發已經幹了,但仍是淩亂貼伏着,發梢翹得七歪八扭的,整張臉有些灰頭土臉,皮膚都露不出底色了。

夏閱沉默了一會兒,自覺丢人地捂住臉。這哪裏還是流量愛豆,這分明是剛流浪回來。也不怪陸商嫌棄,就連他自己看了,也都覺得挺嫌棄。

他換下來的衣服褲子,皺巴巴地堆在凳腳旁,上面也濺滿了黃泥巴。陸商拿下他的雙手,捧高了他的面龐問:“昨晚在山上摔跤了?”

對上男人的雙眸,夏閱神色怔了怔。

“摔到哪了?”陸商面容淡淡的,聲線低沉肅穆,對這件事表現得在意,“我剛才看過了,你身上沒有傷。”

“沒有摔。”夏閱回過神來答,“是別人摔了一跤,泥濺在我身上了。”

陸商不再多問,掃到旁邊的洗臉巾,拿起來沾過清水後,替他擦幹淨下巴,“剛才我說過來考察,你跟着別人哦什麽?”

濕潤涼意撫過他的下巴,夏閱臉龐壓着陸商手指,沒多想就率先脫口而出:“難道不是嗎?”

按在他頰邊的力道稍重,陸商皺着眉頭似有不虞,“不是。”他擦過夏閱的鼻尖,将鼻尖痣擦得幹幹淨淨,再次變得飽滿圓潤起來,“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夏閱先是愕然,第二遍再重複的時候,他雀躍得快要飛起來,“你來找我?”

洗臉巾離開他鼻尖,輕輕拂過他的眼周,陸商出聲吩咐:“把眼睛閉上。”

夏閱閉上了眼睛,嘴唇愉快地張合,唇角幾乎要壓不住,“你什麽時候來的?不是還要拍戲嗎?”

“戲改到明天了。”對方語氣平穩,有條不紊地答,“昨晚十一點的飛機。”

夏閱閉着眼睛,忽然就不笑了。深夜十一點的飛機,進山車程六個小時,昨晚他一夜沒睡,陸商也一夜沒睡。

擦幹淨他的眼尾,陸商撥開他的碎發,慢慢地擦拭他額頭。夏閱睜開眼睛,幾次欲言又止擡眸,礙于視野被遮擋了,都只看到男人手腕。

他眼底有愧疚流露,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他甚至突然想到了,在網上看到過的話。有人曾經說過,愛不是接吻,不是擁抱,不是二十四小時聊天,也不是約會和開房。

愛是難過的時候讓你笑,安靜的時候還能聽到你。

以及他記憶最為清晰深刻的——

愛是見到你最狼狽的時候,依舊不會停止愛你。

他重新仰起頭來,去看陸商的臉。他看陸商的時候,陸商也在看他。

手從他的額頭前離開,男人放下那塊洗臉巾。洗臉巾已經擦黑了,夏閱的這張臉,從額頭到下巴,也變得幹幹淨淨了。

他還是漂漂亮亮的,皮膚白得像能透光,摸起來也細嫩柔軟。從見面起到現在,陸商眸中終于褪去沉意,唇角慢慢地掀了起來。

他知道夏閱在想什麽,不需要夏閱有所表達。他看着夏閱白皙的臉問:“現在你還會覺得,我們只是玩玩嗎?”

夏閱仰着臉輕輕懵住。

“在山上淋了一夜雨,還怎麽讓我幹別的。除了把你擦幹淨以外,我什麽別的都不想幹。”掌心按住夏閱的後腦勺,男人伸手将他抱進懷裏。

“拍廣告都能出意外,說什麽我克你?我看是你克我才對。”陸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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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閱:不是你咋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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