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氣氛

氣氛

“別提了,我今天算是被你害死了,見着了宋夫人被世子打臉,以後我豈不是成了宋夫人的眼中釘。”程敏的大嫂提起來就後悔,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去答應這種事呢,真是吃力不讨好。

貴人的笑話可是好看的,人家拿世子爺沒辦法,還不得把一腔怒火都燒到旁觀的人身上啊。

“竟請了皇後娘娘插手。”程敏也沒法再說什麽了,說的多了,豈不是成了藐視皇權。她可不是十歲的孩子,還能用不懂事當遮掩。

“我看這事不用想了,人家有皇後娘娘撐腰,你再争也沒用。”程敏的大嫂也不談探病的事了,小姑子一看就沒病。

心裏嗤笑又不是鮮嫩的小姑娘,躺在床上裝嬌花,還能惹得男人憐憫。這個年紀,臉色臘黃面目無光,不過是讓男人更加認清楚,你已經老了的事實。

但她什麽也沒說,借口家裏有事,很快就告辭。

女兒的親事沒成,丈夫又收用了一個通房丫頭,程敏一口氣憋在胸口,原本是裝病,到了晚上發起燒來,竟是真個病了。

結果寧珉下了衙就跟同僚喝酒去了,壓根沒回來,還讓小厮帶話,晚上回的晚了,就宿在書房,讓夫人不用等他。

程敏氣的嘤嘤直哭,自己費盡了心力,都是為了這個家,結果呢,她落得了什麽。丈夫逼迫她和一個鄉下女人兩頭大,擡了姨娘,又收了通房丫頭,自己生着病,竟被他撇到一邊,不管不問。

以前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程敏真是越想越氣,哭得身子發抖。

姚媽媽端了藥進來勸她,“我的好小姐,這個時候,為了一個丫頭與老爺離心,豈不是正中了對方的計。”

“難道我還要忍氣吞聲應下來不成。”程敏“呯”的一聲放下藥碗,賭氣不喝了。

“夫人當初不是還打算把婉姨娘收到咱們這邊來嗎?”姚媽媽提醒夫人。

程敏要把婉姨娘弄到自己這邊,安的可不是什麽好心,但她嘴裏又不能承認,只能說道:“那是兩碼事,一個丫頭爬床算怎麽回事,也只有鄉下婦人才教得出這樣沒規矩的東西。物似主人形,不然怎麽好好當着自己的大小姐,就招惹上了世子爺呢。”

“要老奴說,夫人何必管這丫頭是怎麽來的,如今老爺作主留在書房,豈不是任他們胡天胡地,也沒人管束嗎?何不幹脆擡個姨娘,收在自己身邊,早晚請安伺候,拿捏規矩,就是只狗兒也教得聽話了,更何況是個人。”

姚媽媽一聽這丫頭被老爺留在書房伺候,就覺得不是個事。沒曾想這個丫頭自己就跑到如詩跟前賣好,如詩托了她的請,說到自己這邊來。她便覺得,這是打瞌睡遇到了枕頭,正好的事。

程敏聽了不由心動,之前是被個丫頭爬床給氣着了,覺得忒沒規矩。可現在想想,爬都爬着了,擡起來又怎麽樣,至少是管在自己手底下。丢在外院的書房,豈不是由着她越發沒規矩?

寧珉一連遇着二樁喜事,一樁是婉姨娘有孕,到了這個年紀還要當父親,他如何能不興奮。二樁是玲兒擡了姨娘,程敏親自操辦的。

唯一可惜的是,女兒的親事沒成,宋仲秋請了皇後的口谕,別說宋夫人,就是鎮國公也沒法再左右兒子的婚事。

正好邊關告急,鎮國公被派往西北,宋仲秋主動請纓,跟着父親上了戰場。皇後在後宮哭了一氣,宋夫人則在家裏的小佛堂請菩薩保佑,讓那個長子,最好死在外頭,別再回來礙她的眼。

此時寧璇才算松了口氣,鎮國公府的威脅暫時解除。

而她的香囊也終于繡好了,萬字不斷頭的深藍色綿鍛上頭,繡着六字真言,用摻了金粉的金線,放在太陽光下頭,還會不時閃爍着光澤。寧璇覺得十分滿意,帶上香囊,去了燕王府。

“送我的?”燕王把玩着香囊,翹起了嘴角,又問,“你親手繡的?”

“我繡的不好。”寧璇臉一紅,心道是了,王爺的東西都是宮造的,不知有多精細,自己的手藝,連人家府上的丫鬟都不如,哪裏入得了他的眼。越想越覺得羞怯,伸手去搶,“省得污了王爺的眼睛。”

燕王抓着香囊的手舉了起來,他原本就高,再一舉手,寧璇就跳起來,也夠不着。跳了兩下,覺得自己更難堪了,撇着嘴扭過頭,不肯看他。

“哪有送人的東西再收回去的。”燕王當時就挂到了腰上,“正合适。”

寧璇扭過頭偷偷去看,自己的香囊挂在他的腰上,似乎真的很合适。

“怎麽想到繡這個。”燕王指着上頭的六字真言問她。

寧璇順着他的話道:“跟着師太在庵堂學習過一段時間,常常念誦,就記在了心上。”說了話,剛才那點子尴尬,好像也跟着消散了。

“別擔心。”

“呃。”寧璇擡頭,不知道王爺忽然冒出這三個字,是什麽意思。

“仲秋很後悔,不該因為覺得好玩就放手沒管。鬧到現在的地步,他也沒臉見你。”

“沒關系,對上宋夫人還能全身而退,已經很不容易了,不過損失了一點名聲,不算什麽。每天都有新鮮事發生,大家很快就不會記得了。”寧璇回了他一個明媚的笑容。

“仲秋自己也反省過了,連自己家都掌控不了,還看笑話呢,自己就是個笑話。”想到他們在書房裏打了一架,然後對宋仲秋說的那些狠話,回過頭也覺得自己說的太狠了。但是不狠他能聽嗎?整天跟個沒長心的混子一樣,哪一天才能長大。

自己也有錯,以為鎮國公明白寧璇是他的人,總會忌憚幾分。沒想到,他竟然還敢派媒婆去寧家羞辱寧璇,氣的他差點爆炸。

說到底,自己只是一個無權的皇子,鎮國公這種手握兵權和功勳的人,怎麽會将他放在眼裏。

寧璇知道,她再怎麽說沒關系,王爺大概也不會信。她只好保持微笑的看着他,轉移話題,“王爺,下毒的人找到沒有。”

“正在查,約摸有些線索了,不過可以肯定,那個中毒的商人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

“用無辜人的性命來試探一個可能性,下毒的人當真是殘暴冷血。”寧璇蹙了眉頭,真想像不出,這人會是誰。

“總有一天會找到他。”蕭承邺看着她精致的臉龐,還有微微蹙起的眉尖,不知道怎麽回事,呼吸好像有點困難的樣子,奇怪,為什麽連心跳都加快了呢。

“很熱嗎?我做了一款适合夏天用的香藥,要不要試試。”寧璇拿出一個小匣子,本來也是送他的,看到他臉色忽然發紅,就順勢提了一句。

蕭承邺的臉色卻更紅了,單手扣住香藥匣子往她手裏一推,“那就試試。”

看寧璇去點香藥,蕭承邺擦了擦額頭的汗,自己到底心虛個什麽勁啊。

“公孫神醫還沒有消息嗎?”寧璇自從知道這位神醫可能被下/毒之人綁架,就一直挂念着他的下落。

“他在京城。”這件事是個秘密,蕭承邺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到一絲絲,本來不該随便洩露出去,可是她問了,他便不願隐瞞。

在京城,那豈不是很快就能找到,寧璇一喜,但是一想到蕭承邺身上的毒,可能就是他制的,擔心蕭承邺遷怒。回過頭蹭到他邊上,期期艾艾道:“公孫神醫年輕的時候四處行醫,救過很多人。讓他制/毒,肯定不是自願的。”

“你放心。”蕭承邺原本也沒有想過遷怒,這會兒看到寧璇蹭到他身邊擡頭,白嫩的小臉浮着一層淺淺的紅暈,粉嫩的唇瓣水潤潤的,就象吸飽了露珠的花朵兒,惹得人想湊上去一親芳澤。

蕭承邺強迫自己扭過頭去看牆壁上挂着的四君子圖,默默抓起涼茶一氣飲下。

寧璇趕緊後退幾步,懷疑自己一時情急之下離得太近,是不是讓王爺不喜。

氣氛再次尴尬起來,寧璇咬了咬嘴唇讓自己鎮定,飛快的說道:“三天後是最後一次針灸,這三天您最好吃的清淡點,保持心情愉快。民女就先告退了,三天後再來。”

蕭承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慌慌張張的背影消失在書房的門口。

動了動嘴唇,咽下了解釋的話。

寧璇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自家的小宅子,她迫切的需要一個人陪她聊聊天,讓她忘記剛才在王府裏的尴尬。

“小姐來了,廚房裏有晾涼的綠豆湯,給您端一碗過來。”吳婆婆笑眯眯的去端綠豆湯。

香婆則是拉着她到銀杏樹下頭坐着,“這天氣,屋裏悶的慌,倒不如外頭透氣,這顆樹真好啊,坐在下頭不僅曬不着,還涼快。”

“可惜是在城裏頭,要是在外頭的莊子上,更涼快。”前世的夏天,他們常在莊子裏的大樹下頭乘涼。香婆說着外頭聽來的新鮮事,聽得寧璇一驚一乍,一老一少感慨半天,時間走的快,日子便不那麽難熬了。

“隔壁養的小黃狗生了一窩子狗崽,我要了一只過來,長大了能替我們看門。”香婆起身抱了一只小狗過來給她瞧,小小一只,寧璇一摸它的頭,就吸着鼻子嗅個不停。還伸出粉紅色的舌頭,去舔/她的手心。

“養着吧,看不看門都無所謂,是個伴呢。”寧璇抱到身上摸了幾把,狗崽便對它翻出肚皮,呼呼大睡。

香婆見寧璇不反對,也很高興。她老了,就喜歡看到這些小貓小狗的圍在身邊打轉,顯得日子也熱鬧些。

等一下,寧璇的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副畫面,但是太微小速度太快,讓她想抓卻抓不住。耳朵裏,香婆的聲音還在繼續,“咱們這條街上,有戶人家也跟我們一樣,主人家常年不在,只有幾個下人看門。他們把吳貴當成了主子,以為是鄉下來的爆發戶,還想把自己姑娘說給吳貴呢。”

“呯”腦子裏炸了一下,前世香婆的聲音響在自己的耳邊,“咱們隔壁村子裏,發生了一樁慘事。一大家子中毒死了,村子裏的人一天沒聽到他們家有動靜,大着膽子去推門,才知道全死光了。官府來了人,說他們是被通緝的江洋大盜呢。難怪他們一家子從來不露面,只有幾個老仆在外頭走動。”

中/毒,中/毒,寧璇覺得自己已經抓到了,可是手滑滑的,好像随時都會溜走。快,快些想,到底是什麽?

香婆的聲音漸低,看到寧璇的眉頭越蹙越緊,局促不安的坐在原地,擔心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睡在寧璇懷裏的小狗,忽然“嗷嗚”一聲從夢裏驚醒,刨着小短腿就要往地上跳。寧璇趕緊将它放到地上,看着它歪歪倒倒走了幾步,再小跑着去樹下撒尿,不由笑了,“它可真乖。”

香婆這才小聲道:“我以後不出去串門了。”

寧璇一愣,才知道香婆誤會了,趕緊道:“不是,我是忽然想到了別的事。我還挺愛聽這些的,您和吳婆婆沒什麽事的話,盡管出去多轉轉。再說遠親不如近鄰,萬一有什麽急事,沒準人家還能幫忙報個信什麽的。”

香婆這才重新笑了起來,“您放心,有關小姐的事,我們是一個字都不漏的。”

寧璇笑了,重重點頭,“我相信。”

出門上了馬車,馬車的角落裏放着一只盆,盆裏有一塊冰,是王府的人給添的。她自己從家裏出門,都沒在馬車裏添過冰,嫌奢侈。

王府裏的下人竟仔細到了這個地步,連外頭去的馬車,也要放冰?寧璇不敢深想,怕自己一深想,又要……

她想起來了,寧璇忽然一拍馬車的車壁,大喊道:“調頭,去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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