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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這個回答讓捧着茶杯的人，飛速轉頭看向遠處綠野爛漫的山谷，林瑤用力的眨眼，将那些委屈連同淚珠一起咽回去。

三十秒後，她将茶杯放下，站起身來看向這山洞的深處方向。

那張床擋住了後方的去路，雖然沒有燈可是借着洞口的光芒，林瑤能夠看到那張床的後方還能再往內走。

“林化也住在這裏嗎？”

她問。

“沒有！沒有！沒有！林化他不在這裏，我們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褚紅梅情緒激動，一連說了三個沒有。

林瑤就那樣靜靜的注視着她，等她被林全勝拉住袖子冷靜下來時，才重新開口，“看來是在呢，你們打算藏着他多久？一輩子嗎？”

“一家三口遠離人煙，每天過着躲躲藏藏的生活，讓自己九歲的女兒一個人去面對所有的流言蜚語，這就是你們當父母的辦法？”

“你走吧，今天發生的事情就當沒發生過，我們也沒見過面。”

林全勝坐在輪椅上，力道看着不大卻一直拉着情緒激動的妻子，他看向林瑤道，“謝謝你将瑤瑤這幾年的生活告訴我們，你離開這裏吧。”

“我如果不走呢？”林瑤倔強的站在原地，她突然擡手指着遠處黑黝黝的山洞。

“林化是不是在那裏？你們有沒有問過他想法？他願意跟着你們一輩子躲藏在這裏嗎？”

“你走！你現在就走！”

被林全勝拉住的褚紅梅，忽然掙脫袖子，沖到林瑤跟前推着她一路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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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裏不歡迎你，你走！”

褚紅梅什麽都不想聽，她固執又強有力的推動着林瑤往後退，一路推到那水泥斜坡前。

林瑤扶着山壁一路後退，她知道現在跟對方說什麽，對方都不可能聽得進去。

“好我走，我現在就走你別推我。”

山路不平，好幾次林瑤差點都被推倒仰下去，好不容易站穩了她擡手擋在褚紅梅面前，阻止對方進一步想動手的行為。

“我自己走。”

褚紅梅松開手，注視着她那張隐約帶着熟悉的面孔，不再推她。

林瑤扶着牆，自己往下走去。

身後這一次沒有火把幫她照明，她只能自己在漆黑中摸索着向前。

“繩子呢。”

從第二個山洞出來的林瑤，站在下方那有着暗河的洞口前，借着洞外的微光低下頭去，想要找到之前看到的那條繩子。

可她手掌已經從一米高的位置，一直觸碰到地面。

林瑤都沒有找到原本挂在這裏的繩子。

她要離開這裏，弄清楚這個地點這種山，林化肯定也藏在這裏！

他們不願意報警，想要庇護林化一輩子，可林瑤不願意。

這九年獨身一人的生活是怎麽度過的，沒有人比林瑤更有體會。

她一定要讓警方抓住林化！

反複蹲在地上都找不到繩子的人，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放棄找尋自己摸索着往前走。

“嘩啦啦。”

再次走進暗河中的人，抿着唇，倔強的一個人往外走。

幾十米外的洞口處，有一道高大的身影站立在那裏，點燃了火把，重新照亮了山洞。

林瑤猛地站直身軀，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道火光下的青年。

對方視線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就移開落在她的身後。

“媽，你們不是說會一輩子都藏着我嗎？為什麽還要讓人進來。你們是不是想害死我？”

“嘭！”

逆風從背後襲來，手臂粗的木棍帶着餘溫從後方，用盡全力砸向林瑤的頭部。

尖銳的嗡鳴聲倏然在耳邊炸開，站在暗河裏，還不敢置信盯着林化的人短發女生。

身軀不受控制的晃了晃，接着失去了平衡砸進了及膝深的暗河中。

“噗通！”

林瑤倒在冰冷無光的暗河中，她慌亂的想要重新站起來，河底的鵝卵石滑膩的讓人沒辦法第一時間爬起來。

褚紅梅手中還握着一根熄火的火把站在那裏，看到她倒下後對方只遲疑了一秒就扔掉了火把撲過來。

那雙曾經抱過她的雙臂，這一刻帶着林瑤從未見過的力量撲過來，将剛要坐起身的人重新撞倒仰進暗河中。

那雙會牽着她的手掌教她走路，教她寫字的手，毫不留情的掐在她脖頸處。

“不能抓走他！誰也不能抓走他！”

褚紅梅整個人都撲在林瑤的身上，她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雙手，狠狠掐住那随時會帶走她兒子的脖頸處。

倒在暗河中的人，被偷襲的瞬間求生本能就讓她想要爬起來，可是下一瞬林瑤在看清偷襲自己的人是誰後，那雙握緊的手掌緩緩松開。

“媽媽……”

河水進入她的口鼻，強烈的窒息伴随着脖頸處的痛苦，林瑤雙手在河底摸到了一塊松動的石頭。

“誰都不能傷害我兒子！”

褚紅梅雙眼通紅的看着暗河裏的女生。

“我是林瑤。”

嘩啦啦的水聲中，有人往這裏走來。

林瑤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呼喊的聲音，可是身上的力道并沒有停止。

倒在暗河裏的人，仰面望着用盡全力想要殺了她的褚紅梅，一點一點的揚起嘴角，露出苦澀至極的笑容。

攥緊在手掌中的石頭破水而出，砸了出去。

迸濺的鮮血落下，滴進暗河內瞬間将眼前視線模糊。

林瑤沒有停，她看到了自己機械般舉起手掌，帶着那塊石頭帶着她所有的不甘跟求生本能揮舞了出去。

血色視野中，掐在她脖頸上的雙手陡然松開了力量，褚紅梅捂着出血的額頭，頭暈眼花的倒在一旁。

林瑤眼前的世界逐漸變成了另一副景象。

臨走前她看到了舉着火把的林化站在三米外，興致高昂的打量着她。

下一秒世界變成黑暗。

。

“咳咳咳咳……”

一道黑色狼狽的身影從河裏爬出來。

林瑤雙手雙腳用力，等她爬到幹燥的地面時，再也沒有一絲絲的力氣動彈

她倒在幹枯的河床上，一邊咳嗽一邊望着遠處燈火通明的夜景。

她從19年回來了。

。

十分鐘後，一道仿佛水鬼一樣的細長身影光着腳爬出了岸邊，穿過蘆葦蕩走上了遠處的高架橋。

“嘀嘀！”

聞洛城開車路過北區高架橋時，遠遠就看到了橋上有一道身影看起來狀态有點不對勁。

“對，在北區十東路上面，一個人，你們巡邏車現在過來。”

他打電話直接聯系了北區夜間巡邏警車，讓他們現在趕過來。

這名市民看起來狀态很差，有自殺跡象的可能。

他打着雙閃提醒後方的司機，同時拿  出警燈挂在車頂，降低車速緩緩靠近那道游魂一樣的背影。

“嘀嘀！”

聞洛城按了喇叭，對方根本沒有任何的反應也沒有回頭。

他看了一眼後方空無一人的高架橋，将車臨時停靠路邊，穿上警服追了上去。

“你好，這裏是高架橋，行人不能走在……上面。林瑤？”

聞洛城拉住了光着腳走在高架橋上的人，在看清那張臉時難得愣住。

林瑤只看了他一眼，就将他握住肩膀的手掌揮開，繼續往前走去。

聞洛城徹底看清她此刻的狼狽狀态，倒吸一口氣，連忙上前将人重新拉住，“你先跟我離開這裏，在高架上行走很危險，你想死嗎？”

“死？”

林瑤的意識仿佛現在才回籠，她站在路燈下舉起自己的雙手，細細打量着。

數秒後譏笑出聲。

“你放心，我不會自殺的。”

她怎麽會想死呢？她可是一個為了求生親自拿起石頭的人。

她這雙手一天之內，可是傷害了倆個人。

甚至連生她的親人，都沒有放過。

這樣的她，怎麽會有想死的可能性。

聞洛城看着她脖頸上那觸目驚心的勒痕，如果沒看到她三番五次的受傷，也許這話還有點可信度。

“先上車離開這裏。”

“我可以自己走。”

“我現在用警察的身份要求你，立刻上車！或者你想違法公共道路安全法被我帶回局內？二選一你沒有第三條路可以決定！”

閃着警燈的北區巡邏車在接到聞洛城電話時，就往這裏趕過來。

警車在聞洛城的車輛旁邊停下來，車上下來倆個人同時往這邊争執的二人走過來。

“小姑娘，這裏行人不能上高架橋哦。”

“我帶她下去。”聞洛城看向這倆名不同區的巡警。

“你認識的？”

“在所裏見過幾次面，辛苦你們了。”聞洛城說完，看向林瑤道，“跟我走，或者坐他們的警車走？”

一分鐘後，林瑤坐在他的副駕駛座內。

“你現在要去哪？回學校還是…家？”聞洛城先開車離開這裏，等下了高架橋終于有空詢問她的去處。

“你把我随便放在路邊就行了，我自己可以走。”

“啪嗒！”

車門打開，聞洛城已經停下車輛，對上副駕駛看過來的皺眉目光，眼神示意她可以下車了。

林瑤沒有任何猶豫的，解開安全帶重新下了車。

她站在路邊，看着上一秒停下的車輛很快就重新發動，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

深夜，街道上很快恢複了安靜。

林瑤站在原地，仰頭看着天上唯一陪伴自己的月亮，數秒後她一個人往前走去。

腳上的拖鞋不知道是在暗河內丢失的，還是回來時被河水沖走了。

腳掌下那些從廢墟小洋樓逃走後，一直沒來得及挑出的玻璃碎片鑽進腳底，每一步走出去都帶着錐心的痛。

林瑤現在分不清，是被火把擊中的頭更痛，還是腳底的玻璃更疼。

又或者，是她拿起那塊石頭的手掌。

她現在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夠看到自己躺在暗河中，握緊那塊石頭毫不留情敲下去時的畫面。

她一直以為自己跟林化是不一樣的，可直到今日她才知曉。

原來自己也是跟林化一樣可怕的人，她可以在廢墟中伺機潛伏握緊利刃，給別人致命一擊。

也可以握着石頭，對着最親近的人敲下去。

這個事實讓林瑤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全身濕透的人光着腳蹲在路邊，匆匆用手捂住自己的臉。

街角處，手裏提着一袋物品的聞洛城穿過路口正往回走，哭聲傳來時聞洛城望着那道蹲在路邊人行道的身影，猶豫片刻後停下腳步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