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當然也有可能,你是揣着明……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當然也有可能,你是揣着明……

陸昭沒法冷靜。

他雖然不如江雲淵情緒穩定, 但也很少情緒外露。這會兒,無論是江雲淵還是陳錦,都能看得出來, 他是真受了刺激。

陳錦想, 論誰都會受刺激。

談了好幾年的男朋友不僅一直在算計自己家産,還疑似自己的親哥哥。最荒謬的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方大概率知道這件事,卻始終毫無異常。

甚至在拿了遺産之後,繼續哄騙陸昭,想讓他和自己結婚。

他深吸了一口氣, 想拍一拍對方的肩安慰對方, 手卻撲了個空。

陳錦眼皮一跳。眼睜睜地看着江雲淵扶着陸昭的肩讓他坐回沙發, 然後起身給他倒了一杯熱水, 放進他的手心。

他這一連串的動作顯然不是故意為了躲陳錦,這點陳錦還是看得出來的。

正是因為不是故意, 陳錦才心緒複雜。

他正出神,陸昭已經開了口:“……結果呢?”

他擡起眼, 臉色有些蒼白:“親子鑒定的結果,你知道嗎?”

陳錦一秒回過了神。

“這個我朋友沒法告訴我。”他快速又有些抱歉地說, “他們醫院有規定, 不能洩露病人隐私。親子鑒定這種尤其敏感,告訴我這個消息都已經算冒險了。”

這件事大家都能理解。

陸昭喝了口熱水,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那種翻江倒海的反胃感稍稍減輕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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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可能。”他說,“一個……”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地繼續道:“一個, 他真的是我父親的私生子,那這沒什麽好說的,都是他的兒子,陸仁康從前就恨不得把我塞回去變成alpha,眼下有一個S級alpha做他親兒子,那确實不可能有我什麽事。”

這裏沒有人比陸昭更了解他父親。

陸仁康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生出一個符合他心意、能夠繼承他霸業的完美繼承人。如果傅文慎真的是他兒子,那絕對是比老來得子還要更甚的存在。

更何況傅文慎和陸仁康也不是沒有感情。

陸昭十六歲就出國,論關系,反而是始終陪在陸仁康身旁的傅文慎要更親近。

“第二個可能。”陸昭突然沉默了一下。

他有些疲憊,巨大的信息量讓他一時之間突然思緒斷裂,就像是大腦終于過載、停止了工作。

“第二個可能。”江雲淵平靜地接過了他的話,“就是傅文慎并不是陸仁康的兒子,只是他因為某種原因,掌握了可以誤導陸仁康的一些證據。讓陸仁康誤以為他們有血緣關系,從而促使陸仁康立下了那份遺囑。”

他頓了頓:“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就好辦多了。可以從遺囑本身的效力入手。”

他的語聲不急不緩,就連一旁的陳錦都被他的鎮定感染,情緒逐漸平穩了下來。

江雲淵想了想:“這件事交給我吧。”

兩人皆是一怔。

陸昭擡起頭,條件反射就要開口,江雲淵按着他肩膀的手向下不輕不重地壓了壓,連帶着把他的話也壓了回去。

“知道一件事結果的方式有很多。”江雲淵道,“有的時候,有些人自以為做得很隐秘,但他只要需要利用這件事來達成目的,就不會沒有漏洞。”

“這方面我還算擅長。”他說。

*

事實證明,江雲淵的話完全是謙虛。

其實客觀來說,在場的三個人裏,他去查這件事也是最快的。

一方面,繼承人和真正的掌權人還是有本質的區別。他是江家在社交場合正式承認過的家主,對外的話語權就和陳錦他們不同。

另一方面,長期在生意場上的浸潤讓他掌握了更多為人處事的經驗。

不出一個星期,他就有了結果。

這一個星期陸昭依舊在和不同的股東進行溝通,結果有好有壞,大多數人都為合作保留了一個可能性,也并沒有直接答應陸昭。

這和他的預計差不多。

最後一天,陸昭在家裏休息。下午的時候,他在客廳的沙發上睡得迷迷糊糊,鼻尖熟悉的信息素靠近,随後,厚厚的毯子蓋在了他身上。

陸昭睜開了眼睛。

跟面前的人對視了幾秒,他坐起來,揉了揉眼睛。

江雲淵輕聲問:“吵醒你了?”

陸昭搖了搖頭。

人剛醒來的時候會有點懵,他在原地坐了一會兒,一直到江雲淵放了外套回來,他才慢慢醒過神。

他的聲音還帶了些鼻音:“晚上叫個餐嗎?”

兩人都忙,着家的時候不多。

基本都是外面吃或者直接叫餐。

江雲淵道:“已經訂了,你前兩天說想吃的那家。”

陸昭說:“……好。”

其實他自己都忘了是哪家,大約是刷朋友圈的時候看到別人有發,就随口說了一句。

餐很快送上了門。

吃過飯,柔和的光暈下,江雲淵開了口。

“小昭。”他說,“問到親子鑒定的結果了。”

-

結果很明晰,傅文慎和陸仁康并不存在親子關系。

這個結果可質疑性很小,因為它的來源就是替傅文慎造假的鑒定機構。

經手的人當初被傅文慎用錢收買,憋了這麽大個秘密,整日擔驚受怕,生怕哪一天被大老板殺人滅口。現在終于有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殺人滅口不可能,動靜太大。

但是能被利益驅使一次,就能被驅使第二次。

當然,江雲淵也沒有僅僅問他一個。

在尋找鑒定這方面的線索的同時,他也讓人私下裏調查了傅文慎的父母。

傅文慎的母親早年病重去世,但是臨終前,和她關系要好的姐妹表示,她有一段時間也确實言行舉止有些奇怪。

她的丈夫在主家做司機,但同時,她去的次數也相當頻繁。

不僅如此,那段時間她的身上還會時不時出現一些貴重的首飾,只是以她的經濟水平,大家只當是假的。

是有一次有人差點碰壞,對方顯而易見的着急,才讓人察覺出了一點端倪。

“他們應該是發生過關系,并且發生關系的時間段和傅文慎出生的時間能夠對得上。”江雲淵說,“不然陸仁康不會那麽輕易地就相信這件事。”

陸昭啞然。

陸仁康一生風流,與其說是不想關心,只能說是已經麻木。

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是這樣。”他慢慢地道,“那是不是就證明,這一切都是傅文慎精心設計的陰謀?”

“他利用了陸仁康對他的信任,趁着他最脆弱的那段時間用假的親子鑒定書聯合陸仁康的親信,讓他以為他們是父子,讓陸仁康寫下了真的遺囑。”

說完這句話,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是他最大的心病。

相較于財産的問題,和自己的親哥哥談過戀愛這件事顯然讓他更無法接受。還好,傅文慎還沒有瘋到這個程度。

而這個真相出來,陸昭的壓力就小多了。

遺囑在被欺騙的情況下訂立,基于的事實自始至終就不存在。這絕對是可以上法庭打官司的,到那個時候,陸昭甚至不需要考慮收購股份的事。

只是,還有一個無足輕重的問題。

他頓了頓,有些疑惑地道:“但是他為什麽不把這個消息公開?”

他這兩天和陸氏董事的溝通中發現了這個問題。

其實不少人對傅文慎的上位是頗有微詞的。

這裏面最大的原因是他對于陸氏來說是個外人,陸家人看不起他,外面的董事則是對他總有些不放心,生怕陸氏內部的争鬥會影響到公司的穩定。

但如果傅文慎公開“親子鑒定書”,就完全不會有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是擔心被我戳穿?”

如果這份親子鑒定書公開,那他勢必不會相信。

不過那個時候傅文慎根本猜不到他會找江雲淵幫忙,以他自己在國內的人脈,或許還沒成功,就被傅文慎關起來了。

江雲淵沒說話。

陸昭擡起眼,和他視線對視。

片刻後,他似有所覺,抿緊了唇。

“你想什麽時候動手。”江雲淵平靜地問。

陸昭喉嚨發幹。

江雲淵看着他,繼續道:“我已經給你找好了合适的律師。如果你需要,随時可以見面。”

*

有了證據,那麽就如江雲淵所言,只差動手。

陸昭給自己留了大概兩天的時間消化這個事實。兩天後,他就和江雲淵給他找的律師見了面。在律師的建議下,他沒有跟傅文慎再進行任何的接觸,而是直接走了訴訟的流程。

他一起訴,敏銳的記者們就立刻嗅到了新聞的味道。

很快,遺囑疑似存在問題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一時之間再次引起了熱議。

而這一次,陸昭心無旁骛。

他沒有在公開場合再發表任何言論,也沒有和私底下來打探消息的人進行過多的透露。這個消息一出,最坐不住的是白玥,陸昭沒有和她斷絕聯系,但也沒有給她任何的承諾。

他說:“你可以等等看。”

這一等,就又是好幾天。

三天後,陸昭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那頭,男人的氣息沉穩:“小昭。”

陸昭說:“收到律師函了嗎?”

男人驀然笑了一聲。

這個笑沒帶上絲毫的意味,陸昭甚至能聽出其中的不甘。在這一刻,他終于看見了這個從前在他面前一向溫柔謙遜的男人的全貌。

他面無表情地擡眼,聽到對方說:

“見一面。”

“見一面。”傅文慎道,“不用你起訴,見完面,我會主動離開陸氏。我知道幾個月的時間你等得起,但是小昭,這樣更快,不是嗎?”

陸昭看向了一旁的江雲淵。

後者看着他,視線交彙,陸昭收回了目光。

“我帶個人。”他說。

電話那頭呼吸聲粗重,在某個瞬間,陸昭能聽到他咬着牙的聲音。

“行。”他說。

随後,他的聲音重新變得輕柔:“你來,我等着你。”

-

其實如果傅文慎不提,陸昭也想和他見一面。

不是為了說什麽,而是為了和過去的自己做一個了結。

有些話要當面說才顯得正式,但是不說他覺得也無所謂。本質上,傅文慎在他這裏早就成了過去式。從前還占一個哥哥的名分,現在什麽都不是。

挂了電話他反而有些擔心。

傅文慎如今窮途末路,他覺得沒有必要冒這個險。

但是江雲淵卻道:“沒事。”

“還有我在。”他說,“而且,這是國內。”

最終,他們帶了幾個保镖。臨進那棟熟悉的別墅,陸昭在門口停了一下,他看着對門,随口開了句玩笑:“都快忘了,對門就是你家。”

他頓了頓,看着空無一人的別墅:“所以……”

“那天。”他說,“你到底為什麽會突然回這裏,給花園除草?”

好幾天沒怎麽好好跟江雲淵說話,他說話的時候又開始忘了謹慎。不過就算他記起來了,他也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麽不妥。

江雲淵回來當然是因為有事。

總不至于是特意在這裏等他,又不是沒有聯系方式。

他只是随口一問,也沒有指望得到回答。說完這句話,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一會兒再說吧,先進去。争取今天讓他就把手續走完。”

這話當然也是玩笑。

江雲淵沒說話,跟在他身後,走進了門。

*

和傅文慎的談話很簡單。

與其說是簡單,不如說是這中間有很多重複而無意義的對話。

陸昭起先還有耐心回應他,到後來,就任由傅文慎在那兒自顧自地說些癫狂的話。一邊放任,他一邊出神,想他和傅文慎的過去。

說是不在乎,但真成了男朋友,又怎麽可能當普通人來對待。

陸昭只是沒松口,成了傅文慎如今倒打一耙的借口。

想着想着,那點自回國以來郁結在心口的悶氣就這麽一點點消散了。因為他發現,他從前不說喜歡,至少也尊重、在意過的人,的确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還有什麽遺憾呢?

他想。

沒有了。

從今往後,他面前的這個人和他再無關系。

他會有新的人生。

而新的人生裏不會有對方的名字。

不知道什麽時候,耳邊的聲音停了下來,陸昭深吸了一口氣。

他擡起眼,看向面前的人:“說完了嗎?”

“沒說完可以再說幾句,說完了的話。”他說,“記得你的承諾。”

他不擔心傅文慎會毀約。

現如今,傅文慎離開陸氏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就算他反悔,就打算拖到遺囑無效的結果,財産開始重新分配的那個時候,陸昭今天也沒有任何損失,不過就是多跑了一趟。

說完這句話,他就站起了身。

一直沒有說話的江雲淵也跟着站了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傅文慎嘶啞着開了口:“陸昭,我真的喜歡你。”

陸昭垂了眼。

“你應該猜到了吧。”傅文慎的聲音裏帶着嘲弄,“我之所以沒有把那份鑒定書公開,是為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有一個合适的身份。”

“那個時候,我跟你說的那句話是真的。”他說,“你和我在一起,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的話音落下,空氣裏一片寂靜。

陸昭垂了眼。

在某個瞬間,他突然很想看一眼江雲淵,但他忍住了。

而另一邊,傅文慎還在說話。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傅文慎看着他的背影,輕聲道,“你自始至終都沒有喜歡過我。可是陸昭,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算計,如果我沒有一步步地争取你父親、你的信任,你連這樣的名分和機會都不會給我。”

“只差一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像是含着血說出來的,“只差一步,如果沒有江雲淵,你就是我的。”

“陸昭,憑什麽?”

憑什麽?

憑什麽他處心積慮,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憑什麽他做了這麽多,陸昭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多看他哪怕一眼。

他籌謀的那麽好,接近陸仁康,獲取他的信任。接近陸昭,換取他的親近。他知道他身份低微,如果不是他父親,他這一生都不會踏進陸家的大門。

所以他拼了命地往上爬,權力、金錢,他堅信,只要這些東西被他牢牢攥在手裏,他要什麽都不會得不到。

明明他争取這些的時候,陸昭還鼓勵了他。

為什麽他真正站到了權力的頂端,陸昭看他的眼神裏,又只剩下了厭惡?

陸昭動了動唇。

傅文慎的質問太過聲嘶力竭。像是要把這些年壓抑在心中的憤懑和不甘都發洩出來。這些東西他以前隐約能察覺,但從未想到,傅文慎的心理已經扭曲到了這個地步。

他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傅文慎哥哥,但是這一刻,他很想問:

哥,自始至終,我在你眼裏,就是一個和權力劃等號的、可以被争取的東西麽?

他這麽想,卻沒有問出口。

因為他知道,已經沒必要了。

他和傅文慎之間的矛盾,是最根本的。從一開始,他的感覺就沒錯。

他們根本走不到一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不想再說。

只是他剛打算離開,就聽見傅文慎道:

“陸昭,你真的覺得你贏了麽?”

在誰也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傅文慎突然三兩步走到了近前,在他耳旁說出了最後一段話。

也是他今天讓陸昭過來,真正的目的。

“你覺得我是利用你。”他快速地道,“而江雲淵是好人。可是江雲淵平白無故為什麽要幫你,又為什麽一定要和你結婚?這些你想過麽?”

他笑着說,“認清自己吧,陸昭。你就是會一次次落入alpha的陷阱,怎麽也學不乖的omega。在我這你生氣了還可以動手,江雲淵可沒我這樣的好脾氣。到時候被鎖起來玩爛了,你又要找誰當你的退路呢?”

“哦,當然也有可能,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他聳了聳肩,“畢竟,一般人應該也不會蠢到為了報仇,真的和明顯對自己有想法的alpha結婚。”

“如果是這樣,你可以當我沒說。”

說完這句話,他微笑退開。

而與此同時,陸昭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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