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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這張他三年裏朝思暮想的臉，讓他舍不得移開眼睛，連眨都不願眨一下。

縱使李文遜再迫使自己沉浸在文件裏也受不住了，“看夠沒有。”

李文耀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今天看你好像長高了。”

“牛奶喝多了。”

“…………”李文耀探出手想摸摸他的臉，“怎麽還是沒長肉。”

李文遜挪開他的手，“跟你沒關系。”

李文耀一陣洩氣，蹙起眉，“能不能不說這種話，我們好不容易見面……”

“既然不容易見就不要見，不願意聽我說這句話就自覺點兒，”李文遜朝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慢走不送。”

李文耀眼裏染上一層怒意。李文遜低下頭繼續看資料。

“你看看我行嗎。”李文耀深吸口氣，“今天這麽長時間你都沒好好看過我。”

李文遜埋着頭沒理他。

李文耀一把搶過他手裏的“廢紙”，直接揉成一團抛物線式丢進垃圾桶。

“你幹什麽！”李文遜怒道。

“誰讓你不理我。”李文耀理直氣壯。

“……”李文遜煩躁地抓抓頭發，“你給我出去。”

“我不出去。”李文耀說，“有本事你把我踹出去，不過我看你腳都成這樣了，估計也不太可能。”

“………”李文遜眯起眼睛，“好……”

他突然蹭得一下站起來，拿起鑰匙，一跛一跛地往外走。

李文耀吓了一跳，整個人跟堵牆似的攔在他面前，“你幹嘛。”

“你不走我走。”李文遜冷聲道，“我下午還有事情，你要還想參觀就繼續在這裏參觀吧，你啥時候參觀完離開了，我再回家。”

李文耀皺眉，“那我要是不離開呢。”

李文遜聳聳肩，“我去朋友家睡。”

“朋友？”李文耀扣住他的肩膀，“男的女的？多大年紀？”

“男的，比你年輕。”李文遜淡道。

李文耀眼神冷了幾分，“不許去。”

李文遜嗤笑，“你有什麽資格管我。”說着就要扒開他的手。

“我沒資格管你？”李文耀氣笑了，“李文遜，我是不是得找個機會重新教教你如何擺正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什麽身份跟你這位大老板有什麽關系。”李文遜說，“還是你想說我們有血緣關系？”

“真是太搞笑了，”他輕笑道，“三年前你早就不把我和爸媽當一家人了，難道你失憶了嗎。”

李文耀臉色一變。

“那件事……”他松開手，讪讪道，“我當時是失去理智了才會……”

“才會跟爸媽要撫養權，還想撕破臉打官司？”李文遜笑道。

“我和你早就不是一家人了。”他搖搖頭，“也從來不是一路人。”

李文耀被他淡漠的神情刺痛，“這樣說太傷人了吧。”

“其實你心裏就是這麽想的，只不過我把它說了出來。你嫌傷人？是不是玻璃心作祟。”

“放屁！”李文耀氣道，“在我心裏我們仍然在一起，不存在什麽一路不一路，我們曾經也有相處的很好的時候，那時候你怎麽不說我們不是一路？”

“你也說了，那是曾經。”李文遜無所謂道，“怪我當時年紀小，是人是狗看不清。”

李文耀臉色一僵，拳頭一收，“把話收回去。”

李文遜毫不畏懼地看着他，“請你離開。”

李文耀眼神一暗，“我明白了。你這次回國是不是根本沒想過和我重修舊好。”

“重修舊好？”李文遜笑道，看向李文耀的目光透露出輕蔑，“修什麽呀？有什麽值得修的？舊好？咱倆好過嗎？”

李文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李文遜冷哼一聲，拿起茶幾上充好電的手機，“喂小陳，二十分鐘後來我住的地方接我……”

他還沒說完，李文耀猛地搶過手機，狠狠地砸在地上。

李文遜都氣懵了，丢了他的文件現在又摔了他的手機？

“你有病是不是！”他正想推開他，就被李文耀把腿一絆，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躺倒在了沙發上。

李文耀壓在他身上，扣住他的手腕死死地摁在沙發裏，眼睛中寒光暗湧。

李文遜臉色徹底冷下來，“你想幹什麽。”

“不是有工作嗎？不是沒空理我嗎？”李文耀目光如炬，“現在手機壞了，資料扔了，老老實實地給我把話說清楚。”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李文遜反唇相譏，一字一頓，“我們沒關系了，希望以後再也不用見面。”

李文耀嘴唇發抖，“難道你回來不是因為……”

“因為你？”李文遜笑道，“這要是別人吧，我可能會罵他自作多情。”

他嘴角帶笑，目光冰涼，玩味兒地打量着李文耀，“可是換作你，你是誰啊，你李文耀想要什麽會沒有？金錢，女人，或者是男人？有必要浪費時間在這裏跟我一個資質平平，事業都沒站穩腳跟的打工的一般見識嗎？”

李文耀顫聲道，“我說過，那些都不重要，我只想要你。”

“這三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在等你回來，等你重新和我在一起。”他低聲道，

“我以為我們的誤會已經解釋清楚了。即使我們曾經給彼此造成了太多傷害，但那都是我們兩個人的問題，從來沒有第三者的介入，至少我們的感情是沒有變的。”

“不是一定有其他人的介入感情才會變質。”李文遜輕聲道，“感情是不可控的。人也是不可控的。三年了，就算你真的選擇去為過去堅持些什麽，我也不想再為了你去堅持了。”

“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全新的生活，好不容易告別了過去一些不堪回首的回憶。”

李文遜閉了閉眼，“請你不要再讓我回到過去，尤其是跟你有關的過去。”

那是他心底沒法碰觸的一塊禁區。他只想好好地封鎖起來，用時間，用毅力，用不可預知的明天。

李文耀眼睛一熱，艱難道，“你對我只剩厭惡了是嗎？我就是你那段不堪回首的回憶，我就是你再也不願想起來的雷區。是這樣嗎？”

李文遜定定地看着他，“是。”

李文耀沉默了。呼吸漸漸急促。

“是個屁。”只聽他粗聲道。李文耀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聽好了李文遜，既然你敢回來，就做好被我糾纏一輩子的打算。我絕不會放過你。也絕不會再給你任何離開我的機會。”

“那三年是我不忍心，是迫不得已我暫時放了手。現在你回來了，你恢複了，你就還是我的。你想過自己的人生，想有新的生活，我通通沒意見。”

“但是你的新生活裏也必須有我。”

“我告訴你，我提前把話放這裏了。”他寒聲道，“不要把我逼急了。你敢抛下我，我什麽事都做的出來。”

李文遜暗暗心驚，面露畏懼和憎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知道就好。”李文耀厲聲道，“誰叫你吃硬不吃軟。好賴話不聽，所以我會這樣很大一部分也是你逼的。”

“不要把你自私的執念歸咎到我身上。”李文遜死死地瞪着他，“李文耀，到底怎麽樣你才肯放過我，我只是不想和你在一起，這麽簡單的願望你都不能滿足我？”

“簡單？”李文耀心一涼，“和你在一起卻是我最重要的事。”

李文遜嚅了嚅嘴唇，偏過了頭。

李文耀心裏突然升出不詳預感，他縮起瞳孔盯着李文遜，“你該不會……”

他聲音發飄，“你不會已經不喜歡我了吧。”

李文遜陡然睜開眼睛。

李文耀扣住他手腕的力道又加了幾分，“說話！”

李文遜本來就氣，李文耀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大言不慚地逼他，“對。”

“我早就對你沒感覺了。在你做完那一系列事情之後。”李文遜冷道。

李文耀面部溫度驟降。

李文遜掙了掙，“放開我。”

李文耀怒極反笑，“不喜歡我是吧？那你想喜歡誰？你還想跟誰在一起？”

李文遜深吸口氣，淡淡地看着他，“我總會結婚的。你聽明白了嗎。”

我總會結婚的。

李文耀驀然瞪大眼睛。他聽到自己牙齒打架的聲音。

李文遜正想叫他起來，突然就被掐住下巴，李文耀狠狠堵住了他的嘴，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嘴唇卻冰涼一片。

“唔……”李文遜氣得臉都紅了，他開始劇烈掙紮，李文耀卻跟焊在他身上一樣，紋絲不動地壓着他，發狠地把舌頭探進他的口腔，妄圖尋找一點能證明李文遜還對他有感覺的證據。

不過三年，為什麽李文遜的感情可以說變就變，只有自己依然徘徊留戀于過去，只有自己想着拼命挽留，只有自己舔着臉還想和他在一起。只有自己……

李文遜推他推不動，就想踹他，結果忘了自己腳受傷，這一蹬，直接碰到傷口，痛得他立刻悶哼出聲。

李文耀察覺到，心髒一緊，瞬間擡起頭，“怎麽了？”

李文遜臉色有些白，“疼……腿疼……”

李文耀眼神往下移，這才注意到他包着紗布的腳踝。紗布被滲出的血染紅。

他頓時心髒一抽，連忙直起身，“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手僵在李文遜腳踝的位置，想碰又不敢碰，“要不再回醫院看看。”

李文遜輕嘶一聲，疲倦地看着他，“你回去好不好。”

李文耀眉眼一垂，“我怕你下樓不方便。”

“我不下樓了，我也不上班了，”李文遜嘆口氣，“我這樣子能去哪兒。”

“那我給你把晚飯做了。”

“不用，”李文遜揉揉眉心，“我自己叫外賣。”

“外賣不健康。”李文耀站起身，朝廚房走去，“等着。”

李文遜重新躺回沙發，皺着眉頭，發愁地望着天花板。

李文耀這種人，好話壞話都趕不走，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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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李文耀炒了兩葷一素，又煮了個湯，才把睡着的李文遜叫起來。

李文遜坐在餐桌旁，愣愣地看着熱氣騰騰的食物。

李文耀啧了一聲，把筷子遞給他，“吃。”

李文遜木讷地接過筷子，低下頭，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李文耀舒了口氣，心情好了不少，坐在他旁邊給他盛湯，“我看你冰箱裏菜挺多的，你自己做飯嗎。”

“嗯。”李文遜點點頭，“老在外面吃也挺貴的。”

李文耀笑了笑，“你會做飯？”

“學了挺久。”

李文耀眨了眨眼，“你真的長大了。”

“你不在我成長得更快。”

“………”李文耀撇撇嘴，又看了看他的整間公寓，“要不你還是過來和我一起住，你一個人住又沒人照顧，萬一生個病……”

“我又不會一直這樣。”李文遜搖搖頭，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李文耀，我有必要再次強調一下我們的關系。那就是我們已經沒關系了。別搞得我們很熟好嗎。”

“不熟你為啥你吃我做的飯。你為啥讓我進你家？”

“我攔得住嗎！？”李文遜擡高聲音。

“那我不吃了。”他叫道，把碗一推。

“得得得，我錯了我的祖宗，”李文耀趕緊擺了個笑臉，“是我硬闖進來的，是我非要給你做飯的，來來，再吃點兒。”

李文遜瞪了他一會兒，又埋頭吃了起來。

李文耀無聲地打量着他，瞳孔深邃，大腦飛速運轉。

這時，有人敲門。

李文耀奇怪地看着李文遜，“這時候誰啊。”

“我去開門。”李文遜說。

“坐着。”李文耀把他按回椅子，“我去。”

門一打開。裏外兩個人都愣住了。

張束青站在那裏，看向李文耀的眼睛，由驚訝，到疑惑，再到陰沉。

李文耀和他一模一樣。

倆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異口同聲，“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來看他。”張束青沉着臉。

“還嫌那時候被打的不夠是吧。”李文耀眼神陰冷。

張束青嘴角一勾，“你哪兒來的臉敢提那件事。”

“滾出去。”李文耀冷道，“別再讓我看到你。”

李文遜等了半天也沒把人等進屋，只好親自跑過去，一看到張束青，也有些愣住。

“束青……”

張束青看到他，臉色微微調整，“聽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

李文耀瞪着李文遜，“他怎麽知道你住在哪裏。”

李文遜沉默了一會兒，推開李文耀，把張束青拉了進來，“我們有事要談，你要是不想找不愉快，就先回去吧。”

李文耀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們，咬牙切齒，“大晚上的你們想談什麽事情？還是在家裏！？”

張束青挑釁道，“發揮你的想象力。”

李文耀拳頭捏的铮铮作響。

李文遜一看大事不妙，趕緊催促李文耀，“你趕緊回去！要鬧事別在我家鬧！”

李文耀僵在原地好半天，看着李文遜的眼睛越發陰森。

李文遜心裏莫名有些打鼓。

下一秒，李文耀直接摔門而出。

轟得一聲巨響，惹得李文遜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張束青疑惑又擔憂地看着李文遜，“你們怎麽又遇到了？他怎麽找到你的？”

李文遜搖搖頭，“車禍，撞的是他的車。”

張束青張口結舌。

而此時此刻，坐在單元樓下涼亭的李文耀，正抽着煙，一臉愁苦。

他擡頭望了望二十樓明亮的燈光，大腦克制不住地想象出一堆快把他逼瘋的情景，并且越想越離譜。

張束青不是那個被他趕出學校，此後再也沒出現過的人？他怎麽突然冒出來了？而且是在過了這麽多年以後？他還知道李文遜的家？他倆啥時候重新勾搭上的？勾搭多久了？是不是出國的時候就已經？他們的關系又發展到哪一步了？該不會已經……所以李文遜才拒絕他？

李文耀越想越着急。不行，他怎麽能再給李文遜接觸張束青的機會。

他想了想，叼着煙，摸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是早上和李文遜他們吵架的彪形壯漢，“老板！”

李文耀望着漆黑的夜空，一如他幽深不見底的瞳眸，“叫幾個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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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束青來，主要是給李文遜送設計圖紙的。

“麻煩你了多跑一趟，”李文遜笑道，“本來今天下午和你們開會，結果私事耽誤了。”

“沒關系，”張束青說，“你好好養傷。接下來有些環節我直接和小陳聯系。”

李文遜點點頭，眼睛偷偷地瞄張束青，嘴巴嚅了半天，面露難色。

張束青察覺到，輕笑道，“有話直說。”

李文遜嘆了口氣，“他……他就這個樣子……對不起……”

張束青立刻知道他有所指，“沒事兒，以前是我沒能力對抗他，現在他要是再敢得罪我，我不會手軟的。”

李文遜尴尬地笑了笑，“你就當他不存在就好。”

張束青挑挑眉，“怎麽，怕我難為他？”

李文遜不點頭也不搖頭，“我只是希望我們能不再和他有什麽交集。”

張束青眨了眨眼，“這是你的真心話？”

李文遜淡淡一笑，眉頭微蹙，“不然呢。”

張束青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光複雜。

末了，他無所謂地點點頭，“我也懶得和他一般計較，魯莽匹夫，成天只會打打殺殺。”

李文遜苦笑了一下。

張束青擺擺手，“不聊他了，一聊他大家心情都不好。”

之後，兩個人重新完全投入到工作裏。

晚上十點，張束青才告辭。

李文遜只能送他到門口，“開車小心。”

張束青笑道，“謝謝。”

張束青走後，李文遜把背貼在門上，好久僵在原地。

他腦子裏全是李文耀，李文耀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盤旋占據他的心神，揮之不去。

他覺得這樣不行。李文遜發愁地捶了下自己的腦門兒。

從明天開始這一頁就徹底翻過去吧，希望李文耀再也別來找他了。李文遜心想。

他正打算洗澡回屋睡覺，這時，門鈴又想了。

難道張束青忘了東西？李文遜打開門。

門口站着的，是上午那個和他吵架吵得熱火朝天的壯漢。

李文遜想了一會兒才記起來，随後眯起眼睛，“有事嗎。”

壯漢身後還跟着兩個人，李文遜不動聲色地調開了門鎖，打算猛地一碰反鎖上門。

誰知壯漢一掌推開了門，粗着個嗓門，“我們老總有請。”

“請個屁。”李文遜煩躁道，“讓李文耀趕緊滾回去別來煩我。”

壯漢眉頭一豎，“不好意思，得罪了。”

李文遜還想問什麽，站在壯漢身後的那兩人猛地蹿出來，拿了麻袋就往他頭上套，然後迅速拿手铐鎖了他的手，一把将人扛起來就往樓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