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僞小媽攻×逆子受(完)

第27章 僞小媽攻×逆子受(完)

林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沒有說話。

安文光低下頭,也不再說話了。

只是眼淚順着他的下巴一滴滴的落在地板上。

林年默默地嘆了口氣,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現在就立遺囑。

第二天從床上起來之後, 看着枕頭上留下的頭發, 林年愣了一會兒,然後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 看着手上帶下來的幾根頭發, 陷入了沉默。

化療的脫發副作用已經開始出現了。

林年這回毫不猶豫地對安文光說道:“幫我找律師來,我要立遺囑。”

同時在心裏對06問道:“我不會變成個禿子吧?”

“不會的,只是輔助化療, 不會那麽嚴重, 等不到你變成禿子的時候你就死了。”

06的話讓林年頓時松了口氣。

變成禿子對于他來說還是有很大壓力的。

林年的遺囑倒是也簡單,他的身份很幹淨沒什麽親屬,只是說把卡裏的餘額全部捐給留守兒童,其他東西就留給安文光。

律師在看到卡裏一千多萬餘額的時候, 頓時對着他肅然起敬了。

安文光在此期間一直安靜的坐在旁邊,看着林年和律師交談, 始終沒有說話,只在律師要離開的時候,他說了一句:“王律師你留一會兒,我等下還有點事情。”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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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年坐在這邊下意識看了一眼安文光,看他那副前所未有的平靜模樣,突然覺得有些不對。

既視感太嚴重了,現在的安文光簡直像極了當初的安成民, 那種詭異的平靜簡直一模一樣。

林年一瞬間甚至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直接擡手就抓住了安文光的手腕,把人拉住了。

“怎麽了?”安文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王律師你先回去吧。”林年對已經走到門口的律師說道。

王律師就看向安文光, 見他對自己點點頭,便道:“那我先走了。”

安文光這回坐在了林年的身邊,握住他的手,溫聲問道:“怎麽了?”

林年本想質問他找律師要做什麽,但是想到這段時間安文光飽受折磨的模樣,又覺得自己還是該好好跟他說話。

“文光……你愛我嗎?”林年擡眼看着他,輕聲問道。

安文光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愛。”

“什麽都願意為了我做?”林年繼續問道。

“當然。”安文光看着第一次這麽拐彎抹角的跟自己說話,忍不住笑起來,“你讓我做什麽我沒有做到?”

林年也笑了笑,握住他的指尖:“那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等我死之後……你要好好活着。”林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安文光臉在一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答應我。”林年攥緊了他的手,重複了一遍。

“別這樣……”安文光第一次看起來顯得那麽無助,他看着林年,滿眼哀求。

林年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果然自己的猜想是對的,剛才安文光叫王律師留一下,恐怕也是想要商量遺囑的問題。

“你說了什麽都願意為我做的。”林年摸了摸他的眼角,聲音很輕但不容置疑的道,“我要你為了我好好活着。”

安文光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骨頭,

他慘笑着把臉埋在林年的掌心,用一種極悲怆的語調說道:“好,我答應你。”

林年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輕聲哄道:“乖啊。”

解決了這件事之後林年就徹底松了口氣,同時他也感覺自己确實進入到生病的最後階段了,化療産生的副作用也變得越來越嚴重,雖然感覺不到疼,但是軀體的無力和越來越少的清醒時間十分明顯。

他已經幾乎不再下床走動,雖然營養液一直在輸,但是身體吸收的太少,整個人開始迅速地劇烈消瘦,躺在床上整日的困倦沉睡。

有一次林年清醒過來的時候安文光不在,他能隐約聽到外面在吵架的聲音,或許是安文光單方面的對醫生發脾氣,隐約能聽見“器官衰竭”之類的字眼。

自己的死亡已經是注定的事情,因為向醫生發脾氣可不對,林年模模糊糊的想着,自己還得回頭囑咐他,不能遷怒別人……

但是他昏昏沉沉的,睡着之後就又把這件事忘掉了。

直到這天早上,林年醒過來之後感覺自己好像輕松了不少,他甚至伸了個懶腰。

随手抓了抓頭發,林年看着自己手上掉下來的這一團頭發,以及身上各處出現的青紫,有些憂傷的嘆了口氣。

“怎麽了?”安文光看他嘆氣,連忙擔憂的湊上來問道。

看到他手裏的頭發,安文光的眼神暗了暗,一言不發地把那團頭發仔細地撚起來扔進垃圾桶。

還沒等他想好安慰林年的措辭,就又聽見林年嘆氣的聲音:“我要照鏡子。”

他已經好久沒照過鏡子了。

林年想摸摸自己的頭發看看還剩多少,但是又擔心自己這麽一摸會把原本所剩不多的頭發再摸掉一些,于是忍住了伸手的沖動,問安文光要鏡子。

安文光看他今天精神這麽好,有些高興又有種微妙的不祥的憂慮,連忙去找了鏡子給他。

林年照了照鏡子,被鏡子裏瘦削的人臉吓了一跳,但是頭發倒是剩的比想象的多,也就是看起來沒有之前茂密了而已。06确實沒有騙他。

安文光看他照鏡子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滿意的樣子,連忙道:“跟以前沒有多大變化的,只是瘦了一些而已,很帥氣。”

林年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但自己都是将死之人了他也不在乎那麽多了,頭發還在就行。

安文光這段是也瘦了不少,都是為了伺候自己心力交瘁累的。

林年看着他生怕自己為了容貌傷心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個笑容來,對他招招手:“過來。”

“嗯?”安文光聽話地湊過來。

林年看了一眼關着的門,小聲道:“我們好久沒有接吻了吧……”

安文光“蹭”的一下子就紅了臉。

他和林年是真的自從來了醫院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多親密了,尤其是最近林年的狀态很明顯不好,連醒着的時候都少。

“那、那……”安文光看着他,緊張得話都說不全。

林年笑眯眯地攬住他的脖子,貼上他的嘴唇,“吻我吧。”他說道。

安文光小心翼翼的攬住他的後背和後腦,像是将人捧在臂彎裏似的,跪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去親吻他。

說實話林年已經習慣了他狗啃似的親吻,第一次被這樣溫柔的對待還有些不習慣。

但是即便是這麽溫柔的親吻,不到半分鐘林年也已經只能沒什麽力氣的像根面條一樣軟綿綿的靠在他的手臂上喘氣。

林年看着視野裏有些過曝的世界,估計自己大約是真的要不行了。

安文光仔細地擦着他的嘴唇,然後輕手輕腳地把他放進被子裏,看林年還在有些費力的喘着氣,又連忙把呼吸面罩給他戴上。

林年吸了幾口氧,感覺好受了一些,但是那種自己現在是在回光返照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看安文光要去叫醫生,他連忙伸出手。

安文光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臉,也明白了過來自己心中從林年醒來就無比糟糕的預感似乎要成真,眼神突然變得極為難過。

“我要死了。”林年笑了一下,“別叫其他人耽誤時間了,我想你陪着我。”

安文光因為這一句話就崩潰的哭了起來。

但是林年沒有多少時間等着他哭完,他努力地說着遺言:“你之前答應過我的,要好好的活下去……”

安文光忍住眼淚,嗚咽着點了點頭。

“你要好好睡覺,好好吃飯……好好工作,”林年感覺現在自己的腦子前所未有的清晰,之前昏昏沉沉忘掉的事情也記了起來,只不過說話變得有些艱難,“不要像你爸一樣,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傷害自己……”

安文光只感覺他每說一句話,就像是多出一道枷鎖扣在自己的身上,但是他完全無法反抗,只能滿懷絕望的接受,林年現在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刻在了他的骨頭上一樣,疼得他心髒抽搐。

“以後……盡可能過得開心自由一點……”林年已經感覺到了死亡逐漸降臨到自己身上,他眨了一下眼睛,看着神色幾乎麻木的安文光,想了想,最後說道,“別傷心了……我愛你。”

巨大的、超出界限的、荒謬的悲哀一瞬間把安文光淹沒。

你死了,你死了我怎麽過得開心自由?

連活着的意義都消失了,連活着這件事本身都是折磨了,你叫我怎麽開心怎麽自由?

安文光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着,他跪在床前,抓着林年那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連悲痛的表情都做不出來,全身失力一般低着頭把臉埋在了床墊裏。

鏈接在林年身體上的儀器發出警報。

護士匆匆地趕來,看見這一幕之後頓時有些踟躇。

按理說是要搶救的一下的,但是林先生的情況他們也都知道,現在安總那個樣子……

“不用搶救了。”安文光慢騰騰地站起來,面無表情地說道,“宣布死亡吧,我帶他回家。”

林年已經死了,他不想他的身體再遭罪。

“好……”

安文光趁着屍體還沒有僵硬,給他換上了正裝,原本合身的衣服現在穿在這具幾乎算是皮包骨的身體上顯得空蕩蕩的,但扣好所有扣子躺在那裏的時候,安文光又有了一種他其實沒怎麽變的錯覺。

從林年死去的那一刻起,哭泣就好像已經失去意義了,心痛也沒有了目的,安文光只感覺到了一種空白的麻木。

就像是靈魂已經随着林年死去,而軀殼仍舊被林年留下的枷鎖束縛住,按照着他期望的方向運轉。

安文光給林年辦的葬禮比安成民的盛大許多,喜歡林年的人有很多,在葬禮上真心實意哭泣的人也很多。

但是安文光哭不出來。

明明和林年在一起的時候,他說自己的眼淚多到要把他淹死,但是現在安文光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覺得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連眼淚也随着林年的死去而幹涸了。

葬禮結束之後,哭得兩眼通紅的陶曉桃看他如同行屍走肉的樣子,忍不住勸道:“安總,您忙了一天了,去吃點東西吧,要不然身體扛不住的。”

安文光根本不想吃任何東西,他只想吐,他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但他還活着,活在這個世上這件事就讓他覺得惡心。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好。”

因為林年說,好好吃飯。

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工作。

不要成為像你爸一樣的人,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傷害自己。

安文光時至今日,終于明白了安成民那個家夥有多麽幸運,他有死亡的歸期,還有一個出氣筒……

而林年留給自己的枷鎖衆多,且永無時限。

綿長的、無盡的痛苦折磨着他,而他不被允許逃避,也不被允許發洩。

安文光獨自回到家裏,機械的一口一口的吃完了飯,忍住了反胃的感覺,然後回到了他們的卧室。

這個房間有段時間沒人住了,期間被家裏的傭人打掃過很多次,但安文光還是聞到了林年留在這裏的淡淡的香氣。

他就這麽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發了好久的呆。

他想哭嚎想砸東西想用頭去撞牆,但是有無形的鎖鏈鎖着他,讓他什麽也做不了。

于是安文光就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耳邊是自己的靈魂在痛苦中被緩緩撕裂的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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