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他腰有沒有力關她什麽事……

第20章 第 20 章 他腰有沒有力關她什麽事……

周淮琛今年二十七歲, 活了二十七年,極少有過腦子一片空白的剎那。

剎那有多短?佛經裏講:“壯士一疾彈指頃,六十五剎那。”

而他人生的大部分時候, 一個剎那已足夠他預判形勢做出決定。就如他對趙常平所說, 丘壑于胸, 謀定後動。又或者如那天, 孟逐溪用孟言溪的微信給他發消息,沒兩句話他就知道對面不是孟言溪。

孟言溪懶, 有事都是直接電話,就算微信也多半發語音,壓根兒就不是打那麽多字的人。

他看着那條介紹對象的消息,只一個剎那,就猜到了那是孟逐溪。

可是剛才, 孟逐溪撲進他懷中,他卻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腦子,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 一片空白。

他僵直立在原地, 手臂如失去意識一般,垂于身側。懷裏的小姑娘, 兩只手抱着他的腰,頭安穩地埋在他胸前。

風從深夜的走廊裏耀武揚威地穿過, 留下一地兵荒馬亂。

周淮琛不知道自己将人從懷裏扒拉出來的時候經過了多少個剎那,反正那時候他的腦子已經恢複了清楚。

他雙臂控制着孟逐溪的肩, 和她保持一條臂的距離, 不讓她再撲過來,沒好氣地問:“孟逐溪,現在幾點了?你還是女孩子嗎?”

顯然孟逐溪沒他腦子轉得快, 這會兒還空白着,被他這麽一陣訓,只是仰着臉,茫然又無辜地望着他。

周淮琛本來挺大義凜然的,甚至覺得胸臆間憋着一股氣,他一定要好好跟她說道說道。小姑娘這樣不行,這樣容易被男人占便宜。結果被她那雙眼睛一看,那股氣兒瞬間就提不太起來了,可又消不太下去,最後就卡在了肋骨那塊兒,像極了岔氣。

周淮琛頓時又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道是被她氣笑的還是被自己給氣笑的。看了眼這淩晨兩三點空洞洞的醫院走廊,拉着她的手就大步往電梯走。

出了醫院,大街依舊冷清,只有偶爾一輛車仗着深夜的馬路空蕩,肆無忌憚地開過。遠處的路燈下,有兩三名行人慢騰騰走過去,身體東倒西歪。

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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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停車場建在對面,周淮琛往那方向看了眼,又轉頭問身邊的小姑娘:“你車呢?”

孟逐溪被他問得一愣,呆呆地胡亂指了一個方向:“在我家地庫……”

想想又不對,仔細回憶了一下,立刻搖頭:“不對,孟言溪生日那天我給開回去了,那應該是還在家裏的車庫。”

周淮琛:“……”

看出來了,她是真不常開車。孟言溪三月份生日,這都快五月了,兩個月時間連自己車停哪兒了都不記得。

就知道小丫頭片子不靠譜。

還說要送他回去,拿什麽送?共享單車嗎?

周淮琛煩躁地從兜裏掏手機,衣服粗.硬的觸感傳來,他才想起自己是出來出任務的,手機壓根就沒帶在身上。

他瞥了孟逐溪一眼:“手機拿出來,打車。”

孟逐溪一臉歉意望着他:“我的手機還在你辦公室。”

周淮琛:“……”

怕他沒想起來,她還耐心地提醒他:“就下午在你辦公室,你還我背包和手機,我順手就把手機塞裏面了,本來都要走的,你又是給我送鳥,又是邀請我去參觀你們隊,我盛情難卻,就順手把背包放你辦公室茶幾上了。想着參觀完再去拿的,沒想後來走得急,就忘了。”

周淮琛都給她整笑了,也懶得去糾正那鳥不是他“非要送”的,人也不是他“非要留”的,他不跟個小丫頭片子計較。

他嗤笑一聲:“這年頭還會有人忘拿手機?”

孟逐溪無辜地眨了眨眼:“你不也忘拿了嗎?”

周淮琛:“我那是出任務。”

孟逐溪:“哦。”

她不反駁的樣子很乖。

周淮琛這剎那又忽然意識到,其實她大多時候都不反駁別人,她也就是喜歡出其不意地蹦出那麽一兩句,讓你措手不及無從招架。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才會給他一種這丫頭特難伺候特難哄的印象。

其實仔細想想,別說是她這樣千嬌萬寵的小公主了,就是随便換個人,當時在小鹿嶺又收走她畢設又收走她手機的,指不定得鬧成什麽樣。也別說什麽按照規定辦事,他們這麽多年哪件事不是按照國家規定辦的?不也照樣被投訴過?投訴都還是好的,曾經還有群衆拿命攔着他們執行任務,以死威脅。

只有孟逐溪,明明自己也受了委屈,卻那麽虔誠地對他說神聖。

男人鋼鐵般的心髒,在那一刻,在他發現以前,有一個角落悄無聲息地化開了。

周淮琛前後看了眼方向,最後往紅綠燈那邊走去:“跟我走。”

孟逐溪飛快看了眼對面的停車場,沒吭聲,雙手揣在兜裏偷摸了下車鑰匙,默默跟上男人的腳步。

她是沒帶手機,但孟時錦給她留了車,就停在對面停車場,車裏還有孟時錦的備用手機。

孟時錦把車鑰匙放她兜裏時還千叮咛萬囑咐,有事就拿備用手機給她打電話。

怪就怪周淮琛只問了她的車和她的手機,那她的車是開回孟家了啊,她的手機也确實還在他辦公室嘛,她又沒有說謊。

這麽想着,孟逐溪立馬心安理得起來,挺了挺小腰,加快腳步走到周淮琛身邊。

男人身高腿長,步子也邁得大,正好趕上綠燈最後幾秒,他拉過她的手,帶着她一起快步走到對面。

他手上還套着作戰時的半指手套,但孟逐溪依舊能感覺到他手心裏傳來的溫度,還有指尖粗糙的質感。那種質感她是全然陌生的,跟她的很不一樣,她渾身上下都軟軟的。忍不住就用指腹輕輕摩挲,用自己嬌嫩的皮膚去感受他身上的粗粝,更像是在描摹他千錘百煉的人生。

男人身體一僵,忽然往後瞥了她一眼,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兒!”

孟逐溪本來沒多想,被他這麽一警告,反而意識到了點兒什麽,低着頭,彎着嘴角偷偷地笑。

這就是鄭希瑤說的觸感刺激嗎?她好像悟到了點兒什麽。

過完街,周淮琛立刻放開了她的手,步子倒是慢了些。

不管,反正孟逐溪理解為他在遷就她,又開心了起來,跟在他身後笑得明媚:“我們現在去哪兒啊?”

男人徑直往前面走,頭也沒回:“青樓。”

醫院外面那條路是主路,即使到了後半夜車少了人少了,依舊燈火明亮。對面這條街卻不同,漸漸進入居住區域,街道不再寬闊,兩旁大樹樹蔭濃密,在白天落下一片清涼,在這淩晨兩三點的後半夜,只能落下一片陰森。

孟逐溪默默停下腳步。

周淮琛仿佛後腦勺長了眼睛,立馬回頭看她。他一手插兜裏,挺拔的身體半側着,挑眉往她看來那眼神帶着勁兒。

知道怕了?

孟逐溪欲語還休地凝着他,眼睛裏閃着水光:“你這都受傷了,腰還用得上力嗎?”

周淮琛:“…………”

真恨不得一個暴栗彈她腦門上!

她還是女孩子嗎?

半夜不回家,抱着男人不松手,還讨論他腰有沒有力?他腰有沒有力關她什麽事!

周淮琛不再理她,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孟逐溪沒了樂子,漸漸犯起困來。她生活其實很規律,平常沒什麽事兒十一點以前就睡了,今天一個人在醫院等周淮琛的時候,心裏也是害怕的。尤其是過了十二點以後,那一層樓都沒有什麽人。好在知道周淮琛就在不遠處,有什麽事兒她叫的話,他肯定能聽見過來。所以就更不敢打瞌睡了,強撐着精神等到現在。

現在周淮琛一不跟她說話,她那被克制的睡意就鋪天蓋地卷了回來,哈欠打個沒停。

周淮琛呢,在前面數着她打了多少個哈欠,雖然沒回頭,但是步子邁得越來越小,越來越慢。

這條路本來正常走也就十五分鐘,被他這麽走,走了十五分鐘還沒走到。

孟逐溪打完又一個哈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嘟囔着問:“你到底要去哪兒啊?你該不會是想走路送我回家吧?”

前面就是她跳舞的幼兒園了,周淮琛眼皮都沒擡一眼,嘴硬地說:“不然呢?我們兩個又沒車又沒錢又沒有手機,不走路回家還能怎麽辦?”

孟逐溪實在困得不行,一聽這話,生氣地跺了下腳,就開始發脾氣:“就不可以選擇睡大街嗎!”

她說着甚至真停下腳步不走了,原地蹲下:“你走吧,我太困了,我要睡大街!”

周淮琛:“……”

周淮琛作勢不理她,徑直往前走,結果走了十來步,身後愣是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他閉了閉眼,又認輸地折回去。

孟逐溪蹲在地上一動不動,把自己團成小小的一團在那兒打瞌睡。

周淮琛艱難地捏了捏眉心,蹲到她面前,哄道:“行了,再堅持五分鐘,馬上就到了。”

“到哪兒?橋洞嗎?”孟逐溪眼皮都沒睜開,在那兒閉着眼睛做選擇題,“我還是睡大街吧。”

周淮琛:“……”

他感覺得沒錯,這丫頭是真的又難伺候又難哄。

周淮琛覺得自己這輩子的耐心都耗她身上了。

“不是,先去我家。我家就在前面,馬上到。”

孟逐溪聞言,緊閉的眼皮終于開始松動。

小姑娘長長卷卷的睫毛撲簌了兩下,緩緩睜開眼睛。

淩晨三點的長街,沒有人也沒有車,路燈昏黃。溫軟的小姑娘,輕輕睜開眼皮,似嬌似嗔地望着他,還有半分委屈。

男人鋼鐵般的心不動聲色化得更開。

“真的?”她問,帶着一點點鼻音。

“真的。”周淮琛本來蹲在她面前,說到這裏就着這姿勢讓開身體,指着前面說,“認得那兒嗎?你跳《小樂舞》那所幼兒園。”

孟逐溪歪着腦袋看過去,看了幾秒,也不知道看出來沒有,忽然扭頭對他說:“可我真走不動路了,你背我。”

周淮琛:“……”行,他認輸還不行嗎?

周淮琛認命地轉過身去,背對着她:“上來。”

孟逐溪盯着他寬厚的背看了三秒,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跳起來拍了下他,走到前面:“走吧!”

周淮琛挑眉,站起來跟上她的腳步:“又不背了?”

孟逐溪輕輕哼哼:“不背,你都受傷了,我還欺負你,是人麽?”

周淮琛哼笑一聲,心想:就你這小身板,扛肩上都不夠爺負重的。

*

周淮琛有好幾輛車,常開那輛在隊裏,前面地庫裏還停了兩輛。三院離他家不遠,發現沒辦法打車以後,他原打算走路回家,拿了車鑰匙下樓開車,先送孟逐溪回家,然後自己再回來睡一夜。

但他沒料到的是,孟逐溪到他家以後就不走了,縮在他家沙發上,眼巴巴求他收留一夜。

任他怎麽哄都不動,總之就是一哄一個困,一哄一個走不動路。

周淮琛給她氣笑了,插着腰站她面前,居高臨下問:“孟逐溪,你還是女孩子嗎?女孩子的矜持呢?”

孟逐溪抱着他的抱枕,霸占着他的沙發,氣定神閑地問:“周隊長,你知道女孩子什麽時候會不矜持嗎?”

周淮琛:“不知道,不想知道。”

“不,你想知道。”孟逐溪确定地說,“不然我就不走了。”

周淮琛:“……行,我想知道。”

孟逐溪長睫撲閃:“當她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的時候。”

她擡眸,虔誠地望着他:“周淮琛,我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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