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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三月二十三,諸事皆宜。
流言中的平南侯府敞開府門,大迎賓客,宣告回歸。
許伯山對外稱二老爺許仲山病了,許活随他在前院接待客人。
文家三日前歸京,一直在忙碌,今日家主文鶴鳴抽空攜全家——夫人高氏,長子長媳一家四口,次子夫妻,以及幼女文馨前來赴宴。
許活今日是主角中的主角。
從前她年紀尚輕,能否長成,長成何種模樣皆未可知,這是她以一個即将成年的繼承人身份第一次正式地出現在世人面前,侯府極盡心思。
光是一身行頭,便是老侯夫人孟氏和世子夫人文氏精心打造,府中繡娘日夜調整每一個細節,才有了許活今日的亮相。
沒有一味的珍寶堆砌,寶藍底織金緞面窄袖圓領袍,白玉冠壓色,腳踏烏皮靴,突出她的優點氣質,貴而不張揚,利落又文俊,如松亦如竹。
而外在只是增色,言談舉止、待人接物才真正突顯侯府教養風範和她本人的風采。
高氏打量着長大成人的許活,眼中顯出糾結之色。
幾年未見,文鶴鳴很是誇贊了許活幾句,對她十分欣賞。
文家是正經姻親,來得算是早的,随後又有其他賓客,他們不便多逗留,簡單寒暄便入府。
侯府和忠國公府之間的婚事官司,前期一直是國公府方面态度強硬,譴責施壓,侯府沒有回應,後來亂七八糟的議論下國公府有些騎虎難下,侯府依然沒有回應。
但這件事兒必然要有個着落。
貴族有錢有閑更是好熱鬧,聽說侯府今日之宴邀請了忠國公府,猜測今日可能就會塵埃落定,基本上能來的都回帖表示會赴宴。
侯府客似雲來,絡繹不絕。
許伯山在與賓客言談中透露,許活在侯府守孝期間,國子監讀書之餘,還兼顧着一部分府中外務,且為人自律,如此種種,他十分欣慰。
許活的表現也沒有讓伯父的話失真。
有和侯府交好的武将,蒲扇似的手掌親近地拍在許活肩上,力道明顯不輕,但許活肩膀動都未曾動一下,身姿極穩。
有文臣與許伯山寒暄,許活也進退得宜,應對有禮,言之有物。
賓客們只覺得百般耳聞,不如親眼一見。
賓客到了大半,忠國公府才姍姍來遲。
他們的馬車出現在侯府門前,還未進去的賓客們注意力便鎖定在兩家人身上,眼神裏閃着興奮的光。
好幾輛豪華的馬車緩緩停在侯府門前,随後,下人們擺好腳踏,國公府的主子們依次走下來,全都是錦衣華服,男人們腰間環佩價值連城,女人們珠翠滿頭,富貴逼人,隆重非常。
老國公夫人輩分和诰命都極高,今日當之無愧地上賓。
許活跟着許伯山走出來見禮,有禮有矩,沒有顯露任何異樣。
方靜寧和魏家三個姑娘都好奇地偷偷瞧向許活。
忠國公魏高擺足了架子,下巴微擡,挑剔地打量許活幾眼,語氣驕矜吝啬地誇贊許活:“倒是個不錯的後生。”
滿頭銀發的老國公夫人手握着禦賜的龍頭拐杖,說長子:“你啊,對孩子們嚴苛慣了,這麽好的孩子竟然也挑剔。”
随即老國公夫人滿面慈祥地望向許活,眯了眯眼,伸出一只手,“好孩子,快過來我瞧瞧。”
魏家人多,男丁幾乎都在忠國公魏高身邊,女眷則都在老國公夫人左右身後。
老國公夫人身邊原先有兩個人攙扶,一個魏琪,一個是大房的長女魏梓蘭。
現在她擡起魏琪攙着的那只手臂,若是許活過去,和魏梓蘭一左一右金童玉女似的,引人遐思;若是許活避諱着不過去,則難免有些小家子氣。
魏梓蘭嬌羞地垂着頭,拿餘光悄悄看侯府的許郎君,越看越是羞喜,全浮在臉上。
方靜寧察覺到周圍人目光有些古怪,漸漸心不在焉起來。
許活眼神極正,絲毫沒有偏移向其他女眷,大大方方地向前跨了一步,躬身執了個晚輩的大禮,而後不卑不亢道:“老夫人過獎,貴府世子氣宇軒昂,二郎君謙和樸誠,三郎君純摯光明,晚輩愧不敢當。”
魏琪最沒心眼,得他這樣的人物誇贊,明顯精神抖擻了幾分。
許活順勢便沖他一抱拳,随即道:“今日老夫人親至,侯府蓬荜生輝,祖母許久未見您,早已恭候多時。”
只是稍稍打了個岔,時機轉瞬即逝。
老國公夫人凝視許活一瞬,颔首,“我也想與你祖母一敘。”
許活退後一步,擡手作請勢。
老國公夫人沖又把手遞給孫子,然後在孫子孫女的攙扶下,緩緩入侯府。
賓客們瞧着,眼神交換之間,更是啧嘆。
一個家族,優秀的繼承人,極難培養,繼承人是庸才倒也罷了,若是出個敗家子,輕而易舉便可将家族基業敗盡。
許活方才十七歲,便有如此風度,而且還文武兼修,文臣武将皆可走,侯府對其寄予何種厚望,可見一斑。
這種子孫,平南侯府定然是一步一慮,婚事上本不該出現差錯,可惜有心人算計,可惜父親未能正身直行……
不過有這種繼承人,總歸是福氣。
不少大人對許伯山表露誇贊和羨慕:
“後生可畏,一表人才。”
“許大人,恭喜,後繼有人。”
許活從始至終不驕不躁。
許伯山驕傲溢于言表。
而及至迎賓結束,六王兩公五侯四伯,各大世家,甚至東宮都派了詹事府官員代為出席。
福禍相依,若沒有忠國公府相助,侯府難有此時的空前盛況。
許伯山心情大好,對許活道:“你去招待你的客人吧,稍後再來我身邊。”
“是。”
朱振早就在附近瞄着了,見許活終于落單了,連忙湊過來,“你可算是得閑了,我瞅你都累得慌。”
許活從容道:“我請了國子監的同窗,你可要随我一道過去?”
她這般說,便是外地來的寒門監生。
朱振撇嘴,“你跟那些寒門子弟交好做什麽?還特地邀請到你家這樣重要的場合。”
許活道:“同窗之誼,我為他們引見些人,日後我入仕,便是助力,各有所得。”
朱振不以為然,于他來說,寒門與他們有天地之隔,“助力”二字着實高擡。
他擺手,“我與他們說不來,我不與你一塊兒了。”
許活并不勉強。
·
侯府請了個戲班子,戲臺就在花園裏,男客和女眷們隔着池塘,互不影響。
初春,白日裏溫度宜人,園中雖還未枝繁葉茂百花盛開,卻別有一番生機盎然的春景。
許活在外院招待年輕的郎君們,花園裏各處都有侯府的下人守着,不必擔心沖撞。
老侯夫人孟氏便教小娘子們去園子裏玩。
姑娘們各自跟關系好的手帕交結伴去逛園子,忠國公府的四個娘子,魏梓蘭她們三個都有交好的勳貴家的姑娘,今日卻不知為何一個晃神的功夫,就看不見影兒了。
姊妹四個便結伴而行。
魏梓月湊到大娘子魏梓蘭身邊,小聲兒說笑:“大姐姐可瞧見許郎君了?是不是心裏歡喜極了?”
魏梓蘭紅着臉,輕輕推她,“你這人,讨厭極了。”
魏梓月捂着嘴笑。
方靜寧和魏梓芊落在後頭,安靜地随着。
時不時地,她們會碰到一些小娘子,不熟的也就罷了,認識的,論理便是不熟悉也得寒暄幾句。
然而那些小娘子很是奇怪,老遠便會繞路,隔得遠些,又會看着她們這裏,咬耳朵說笑。
方靜寧第一時間察覺到,以為自己哪裏不妥當,可她又是個自尊心強的,越是不自在,越是不願意示弱。
後來其他三個也感覺到不對勁兒了,面面相觑。
魏梓蘭和魏梓芊紛紛察看自己,儀表沒什麽問題,還是忐忑。
魏梓月見那些小娘子還是瞅着她們嬉笑,“哼”了一聲,徑直走過去。
那幾個小娘子一見,立馬收回視線,裝作她們什麽都沒做。
國公府的權勢,宮裏有德妃娘娘,還是成王殿下的外家,魏梓月是國公嫡出的女兒,這些加在一起,她立在幾人面前,直接問:“你們方才可是在對着我們姊妹說笑?”
幾個小娘子否認。
魏梓月柳眉一豎,還要質問。
方靜寧握住她的手,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魏梓月不高興,倒也聽她的,順着她離開,才氣道:“她們就是說了!”
她們四個皆有同感。
一個人可能感覺錯,四個人都感覺錯了,那也太稀奇了。
魏梓蘭咬唇,情緒不佳,“平白無故,壞人心情。”
方靜寧勸道:“咱們又沒有真的聽到些什麽,便是真的聽到了,這是在別人府上做客,總歸是不好鬧出事的。”
魏梓芊附和:“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不是在國公府。”
魏梓蘭和魏梓月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尤其魏梓蘭不想給侯府留下壞印象,也轉過來勸說妹妹。
魏梓月忍下了。
可旁人這樣的視線,她們都不舒服,幹脆便決定返回長輩們身邊。
·
女眷處,世子夫人文氏借着親自帶嫂子高氏去更衣的間隙,姑嫂兩個人說幾句體己話。
“昨日你派陪嫁嬷嬷回去捎信兒,說侯府不願意憑白牽扯咱們,我和你哥哥都覺得侯府仁義,當爹娘的,哪能不希望女兒的婚事十全十美?”
“不過今日見了你們家的小郎君,又真是挑不出不好來,似乎那點不美之處也無傷大雅了。”高氏滿臉糾結,“咱們姑嫂不是外人,我問你句實話,你們家小郎君是個萬裏挑一的良人嗎?若是的話……你沒捎信兒之前,你哥哥就說過,若與妹夫提了結親的事,咱們文家是寧可得罪成王和忠國公府,也願意守信的。”
文氏卻是搖了搖頭,“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榮安的事兒,我家老爺有計較了。”
單就許活這樣的家世這樣的人品,還潔身自好,就勝過多少貴族子弟,如何能不可惜。
可再可惜,不成就是不成了,還是得早早斷念。
文氏悄悄跟嫂子高氏講了府裏的打算,以及其中的利害關系,道:“侯府得表明态度,又不能得罪狠了,畢竟得顧及宮裏……這才折中。”
高氏嘆氣,“我懂了。”
兩個人回去,正好有一個今日在花園候着的婢女附在老侯夫人耳邊說着什麽。
老侯夫人神色不變地聽完,微微颔首。
婢女安靜地退下。
不多時,忠國公府的四個姑娘便返回來。
也有別家的小娘子待在長輩們身邊,可她們幾個的出現,仍然有些顯眼。
幾個姑娘教養很好,沒有一個瑟縮小家子氣的,但細看,也能瞧出幾分緊張來。
老侯夫人招招手,叫忠國公府的四個姑娘到跟前來。
臺上戲唱得再好聽,也比不上現實裏的大戲有趣。
她這一動作,女眷們的注意力皆從戲臺上轉了下來。
四個姑娘一齊到了老侯夫人跟前。
魏梓蘭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強自控制着激動。
方靜寧三人也都猜想,平南侯府的老夫人許是要看大娘子。
老侯夫人孟氏比忠國公府的老夫人小幾歲,同樣的滿頭銀發,慈祥和藹,但她說話要更爽利些,仿佛兩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熱乎道:“侯府冷清好幾年,就那麽一個小子,忙得一天到晚難見着人,我跟前若是有這麽四個花兒一樣的丫頭,每日裏不知道多歡喜,老姐姐真是好福氣。”
老國公夫人目光慈愛地看着家裏的四個姑娘,笑道:“她們都孝順,日日貼心陪伴,逗我開懷。”
轉而說起許活,又是,“郎君忙些才好。”
老侯夫人笑着點點頭,轉向四個姑娘,雨露均沾,挨個随意地問了些話:“平時幹什麽”,“讀的什麽書”、“在侯府玩兒得高興嗎”……
其他不相幹的女眷看得幹着急,怎麽遲遲不進入主題。
四個人一一答了,魏梓蘭答得最是惴惴不安。
這時候又陸續有其他人家的小娘子回來,老侯夫人也都饒有興致地叫到跟前,好似真的就想跟年輕鮮亮的小姑娘們說說話。
女眷們:“……”吊胃口,實在是吊胃口。
忠國公夫人小王氏也露出些許焦色。
老國公夫人老神在在,甚至還平靜地看戲,至于到底聽沒聽進心裏,也只有她自己知曉。
而老侯夫人跟小娘子們聊完還要找她家裏的長輩們聊幾句,最後總要問一句定親了沒。
問頭一個,女眷們還以為她有什麽用意,待到問得多了,女眷們內心便沒有波動了。
這時候,老侯夫人又轉回到國公府的小娘子,狀似不經意地點了點方靜寧,“老姐姐,你這外孫女我瞧着也好,還沒定親,你們家可是要留着親上加親?”
方靜寧不由地揪襦裙。
忠國公府二房的婁夫人立馬從事不關己的狀态中出來,笑呵呵地開口:“老夫人您說笑了,我們府裏一直打算給靜娘挑個般配的郎君。”
方靜寧霎時臉色微白,不敢表露出來。
老國公夫人臉色有些不愉,可為了府裏的和諧,到底沒有駁斥二兒媳。
方靜寧見了,哪怕明知道外祖母心中,她從來都沒那麽重要,心裏還是傷得震震疼。
與此同時,她滿心的茫然,不知未來何去何從。
魏梓月擔心地看着她,對二嬸這樣不給方靜寧留臉面也有幾分不忿。
老侯夫人忽然拉住方靜寧的手,喜歡道:“既然如此,不若老姐姐割愛,教您這外孫女給我做孫媳婦吧。”
“我喜歡的緊,正好我那二兒子也跟國公府醉酒定了口頭親,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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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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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