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公主是否相信前世今生一……
第16章 第 16 章 公主是否相信前世今生一……
永嘉在馬車上坐穩,就聽跟出來的兩個宮娥驚訝發問:“公主,您的腳扭了嗎?”
說着就要下跪給她脫鞋,永嘉有些不自然地收了收腳,開口道:“并沒有,他胡說的。”
“好端端的,謝大人怎麽要說您是腳扭了?”蒲月想不明白,“難道是為了占您便宜,最後攙扶您上馬車?”
越說蒲月越信自己的判斷,她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說道:“公主,您必須得告訴貴妃娘娘。”
永嘉愈發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道:“是我胡說騙他的,不是他有意如何。小事而已,你們兩個不準去母妃面前扯皮。”
蒲月槐月對視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眼裏的驚訝。
槐月字斟句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公主,眼下您和謝大人男未婚女未嫁,還是該遠着些才好。不是奴婢有意挑撥,若是讓旁人知道您和他來往過密,譬如永泰公主,難免會說出一些有損公主清譽的話。假若傳到陛下耳中,謝大人也會令陛下不喜。”
她們二人識趣地沒有緊跟着公主和謝照,也沒察覺袖子相間下謝照扶着永嘉公主。只是槐月覺得十分莫名其妙,公主性情溫柔容貌絕世,又是金尊玉貴的出身,怎會如此.......
簡直是有些自降身份。
永嘉不知道兩個宮女心裏都在想什麽,擡手撫上微紅的腮邊。
“我都明白,”永嘉沉吟了一會兒放棄解釋,“你們放心,我心裏有數,不會做出什麽醜事的。”
連她最親近的母親哥哥聽了她前世今生的話,都渾然不信,永嘉不會再對旁人提起。
“公主,您今日和謝大人一道去找寶惠郡主,這事必然瞞不住貴妃娘娘的。”
永嘉無所謂道:“我友愛堂姐妹,何錯之有?”
蒲月贊嘆道:“今日多虧有您,不然謝大人他們還不知花多少時間才能想到去林子裏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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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笑了笑,閉目不語。她今日出宮前求了許久,才讓貴妃同意她在薛府住一晚。
馬車漸漸駛入薛府所在的集光巷,忽而有個幼童攔路。
給公主趕車的車夫早就看到有個小孩兒竄出來,已經減緩了速度,沒讓公主受驚。他和在車邊護送的護衛說了。
邵宋上下打量那年約五六歲的小孩,白白胖胖不像是小乞丐,笑嘻嘻的也不像喊冤的。他問道:“你有何事?”
“有個人給我一兩銀子,讓我給車裏的人送一封信。”
說着,幼童就想遞信給他。
永嘉在車內聽得一清二楚,低聲吩咐了幾句。邵宋下馬,生硬地摸了摸那個孩子的頭,接過他小手攥着的信問道:“是誰給你銀子的?”
幼童眨眨眼睛,想了想道:“不知道呢!”
永嘉在車內噗嗤一笑,道:“邵宋把信給我。”
她接過後直接拆了信封,匆匆掃了兩眼,臉上的笑意慢慢斂了,神色晦暗不明,沒有說話。
邵宋依着永嘉的吩咐又給了那小童賞銀,看着他手舞足蹈地跑遠了。他問:“公主,可還要去跟着這孩子?”
“不必了。”
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永嘉手指攥着信,她不說要走,馬車便也沒動。
王潤怎會給她送信,約她去茶樓會面?永嘉又仔細看了一回信,這字跡她不知看過多少遍,她絕不會認錯。
一向恪守君子之禮端方持重的王潤,居然約她私會?
永嘉笑了一聲,靠在車壁上慢慢地把信收好。
能料到她會在這一日出宮,猜到她會來薛府,似乎不是難事。但是......永嘉并不想去見他,聽了邵宋請示是否繼續行路後說了好。
蒲月好奇地問:“公主,是誰給您送信?”
她想到的是謝照。
槐月卻揉揉眉心發愁道:“如今誰都能攔公主的車給公主送信了,若是遇到真正的賊人歹徒,那可如何是好?公主,您得讓向公公萬嬷嬷好生管教護衛們一番。”
永嘉略過蒲月的話沒有回答,莞爾道:“聽聲音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哪有你說的這麽嚴重。”
須臾,馬車就平穩停在了薛府的大門前。她下了馬車,正要踏進薛府大門,停住了腳步。
薛家的門房見到公主,立即跑過來下跪磕頭,伶俐回話道:“奴給公主請安,二皇子給您留了話,他去赴安樂侯的宴,讓您明日可自行回宮,不必等二皇子。”
永嘉颔首,踏進大門後忽而又停下了。
跟着她的宮女護衛也都停了,等着她的吩咐。
時間久了,誰都察覺出不對勁來。
“公主?”槐月小聲喚着似在出神的永嘉公主。
“你們去和舅舅說一聲,我不在府裏用晚膳了。”永嘉轉過身,點了槐月跟着她,又讓邵宋等人遠遠跟着。
王潤約定的茶樓就在不遠處,她還是抵不過心中的好奇,想知道王潤會對她說什麽。
自王潤主動向皇帝求娶她後,永嘉就懷疑過他是否和自己一樣有着重來一回的際遇。
但倘若王潤也是重活一世,怎會沒有把王家唯一的污點王二夫人惹出來的事先行處理掉?
他若也是重生,永嘉真想問問,究竟是誰要害死她。
茶樓的人約摸是得了吩咐,一見到頭戴帷帽的永嘉就比手示意上樓。永嘉跟着他上樓,行至一雅間前,忽而嘆了口氣。
她讓槐月在外守着,自己推門走了進去。
雅間很大,布置清雅。臨窗小幾上放着一排淺绛彩花鳥紋卷口瓶,礬紅彩纏枝蓮紋油錘瓶等等不一而足,每瓶都插着一支鮮妍明媚的花卉。
王潤正側身站在窗前,手握茶杯,卻沒有喝,而是望着緊閉的窗戶某處靜靜出神。聽到動靜,他立刻轉過身,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行禮道:“臣參見公主。”
永嘉在他對面坐下,淡聲道:“王大人免禮,不知你有何事?”
王潤微笑地看着她:“臣冒昧請公主前來,确實有許多話想對公主說。”
他頓了頓,斟酌地開了口:“不知公主可有聽說我叔嬸的事?”
永嘉颔首,示意他繼續說。
“臣原先向陛下請旨求娶公主,然......”
“王自心你究竟想說什麽?”永嘉打斷了他,“你約我會面,是想讓我去和父皇求情你想要的婚事?”
王潤顧不上去想永嘉後面的話,從聽到王自心三字後他就上前兩步走到永嘉面前。王潤居高臨下定定地看着永嘉發問:“公主為何會知道臣的表字?”
話一出口,永嘉就知道自己是說錯了。
前世成婚時,王潤告訴了她自己的表字自心,她也告訴了他自己的小名芙蓉。之後他們一直都是如此互相稱呼,而不是客套的公主驸馬。偶爾被他逗惱了,永嘉也會氣急敗壞地叫他“王自心”。
“父皇提過一句。”永嘉迎上他的目光,面無表情道。
“臣今年及冠,由座師取字。陛下從未問過臣的表字,也沒有稱呼過。”
永嘉古怪地瞥他一眼:“父皇沒有問過你,難道就不能知道了?”
她知道這不能打消王潤的疑慮。男子表字,應是長輩和親密好友才會稱呼的。永嘉是從前叫習慣了,才會脫口而出。
永嘉心內暗暗懊悔,面上擺得愈發冷淡不耐煩。
王潤探究地打量永嘉公主。她稱呼他的方式很是熟稔,分明像是曾經稱呼過數回的。可公主別說表字,連大名都沒有叫過他一聲。
“公主為何會稱呼臣的表字?”他有些恍神。
“不為什麽,王大人費心請我出來,是有何事?”永嘉說得飛快。
王潤靜靜地看着她,而後開口道:“臣傾慕公主殿下,鬥膽約公主私會,是想請公主暫且不要和別人定親。”
永嘉吃了一驚,她身子微微前傾,盯着王潤的臉想看出一絲破綻。
前世,王潤和她是真真的父母之命,婚前不過相看過一回。永嘉當時很滿意他的相貌,也歡喜自己未來驸馬清俊過人才華橫溢,對這樁婚事很是期待。
可今生,連正兒八經的相看都不曾有過。王潤怎會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樣?
王潤的臉上漸漸染上一抹緋紅,輕輕喚了聲:“公主......”
“雪團兒。”永嘉冷不丁道。
王潤微微挑眉道:“公主這是何意?”
永嘉一直在看着他的神情變化,見他是真的不解,舒了一口氣。雪團兒是他們養過的一直通身雪白的小貓的名字,常常跳到王潤的膝蓋上。
她也不知,她是否希望王潤也和她一樣重來了一世。
“沒什麽。”永嘉正色道,“承蒙王大人錯愛,我很感激。不過我已有心上人,不能答應王大人。”
王潤眼底的一絲期盼瞬間一掃而空,他眉頭微微皺起,來回踱了兩步,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他站定問:“可是公主,上回臣見到您的時候,您并未反對。而且——”
他回想了一下當日情景,确認道:“您當時臉紅了。”
永嘉忍住心頭一片酸澀之情,淡淡道:“因着太過驚訝,王大人又自說自話了一通,我根本沒有能說話的機會。”
“至于臉紅,”永嘉微微一笑,“請王大人去要一壺酒來。”
王潤明白過來,輕聲道:“公主,不必了。”
他臉上一絲血色都沒無,面色蒼白,嘴唇翕張,卻什麽話都沒有說,全然沒有往日豐神毓秀的清朗氣度。獨自立在窗邊,甚至看起來很是孤單。
她現下仿佛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是前世已經和他做過四年夫妻的芙蓉,一個從撕心裂肺的死亡中歸來的永嘉公主。可不論是哪個她,看着王潤這般,心頭一絲快意都沒有。
永嘉覺得好奇怪。她從來都不是一個大度的人,對着親近的人,譬如母妃哥哥,和她成婚過的王潤,都是又嬌縱又小氣。
可對着極有可能是毒殺她兇手的王潤,見他失魂落魄,永嘉居然不忍。
或許是內心深處,她不願意相信是王潤對她下手。
她不願意相信恩愛四年的驸馬,會為了前程要了她的命。
她寧願是別人。
永嘉無聲笑了笑,她重活一世,也許能改變許多人前世不幸的命運,也包括她被人毒殺的下場。卻恐怕很難知道究竟是誰容不得她茍且偷生。
堂堂公主死于非命,她都不知該報複誰。
她慢慢道:“王大人不必為我傷懷。我不知王大人為何想尚主,若是中意我的身份,我還有一皇妹。若是看中我這人,想來是你從前醉心學業,從未見過幾個女子,所以才對我上心。”
王潤笑了笑。
他問:“公主是否相信前世今生一說?”
永嘉一下子就坐得筆直筆直,她怔怔地望着王潤,想聽他繼續說下去。
“臣從來不信這些,”王潤正色道,“但是臣雖然和公主只有三面之緣,卻每每都有故人歸來之感,仿佛和公主已經相識許久。臣閑來無事,聽家中小妹說過幾個故事......”
“好了,”永嘉攥着自己的手帕,出聲打斷了他,“我對王大人聽來的故事并無興趣。王大人日後若是再做這樣的事,我一定會向父皇狠狠告上一狀。”
她站起身,準備走了。
“公主,”王潤叫住了她,對她行禮,“是臣冒犯了公主,請公主恕罪。”
他自己都弄不明白,為何執意想要約永嘉公主私下見面。正如他父親所言,這實在不是君子所為。公主居然已有心上人,王潤很想問問是誰這般有幸,得了公主的青眼。
可他看着公主面帶愠色的臉,沒有問出口。
王潤不欲再讓她生氣。
永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她踟蹰了片刻,還是沒有問出她想問的問題。
實在是,太沒有意義了。
她原本想問,王大人若你妻子的親族犯下滔天大罪,你會如何處置?
然而事情如今并未真正發生,又是對着她,王潤又不傻,自然會說不離不棄。
大約只有到了那個境地,才會明白遵循自己的本心究竟是想如何做的。
“王大人,請你在我走後,再待上一個時辰再出去。”永嘉道。
王潤恢複了往日從容的氣度,起身相送,應了一聲遵命。
她沒有再停留,槐月給她系好帷帽,走出茶樓後才問道:“公主,您來見的人是誰?”
永嘉答非所問,伸出一只手攤在空中,喃喃自語道:“居然沒有下雨。”
槐月打量天色。暮色四合,沒有一絲要下雨的跡象。她笑道:“公主,今日是個大晴天,奴婢估摸着明天也是。”
永嘉收回了手,開口道:“槐月,回去後你傳我的話,今日跟我出來的人,都不準提我獨自出來過。”
槐月立即應下,猶疑了許久仍是開口勸道:“公主,奴婢在外面也能隐約聽到幾句。您即使不為名聲着想,也得顧慮你自己的安危。若是約您見面的人心懷不軌,您恐怕也難以招架。”
永嘉笑道:“我明白。”
她想到自己近日來,嚴令身邊的人守口如瓶的事比過往十幾年的都多,不由笑了笑。
深秋的夜,風吹起帷帽是透骨的涼意。永嘉加快了腳步,心道她現下要等的,便是年宴。
以及,一道賜婚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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