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沒誠意

第36章 第 36 章 沒誠意

無名破廟已經許久沒有來過那麽多人。

霎時間, 昏暗的前殿亮如白晝。佛像已經褪去金身,一身斑駁,面容沉靜, 似笑非笑。佛前的供案已經被蟲蛀的不成樣子, 歪歪扭扭一副要撐不住倒塌的樣子。蜘蛛網綿綿密密結連着,灰塵堆積在地上, 厚厚一層。

有人忍不住連着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王潤攙扶着奔波許久身體佝偻着的傅若玄在一個還算幹淨的角落坐下, 無端想到,在京城絕不會有這樣的地方。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緊接着而來的就是深深的憂慮。

聽了傅若玄一番話後,他暗暗祈求劫持公主的人并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王潤沒有坐下, 眉頭緊鎖。他掃過傅若玄爬滿皺紋的臉,和一側幾個寫滿緊張神色的護衛, 頓時心如雪亮, 領悟過來。

公主不見了,或許她身邊服侍的宮人在真心擔憂她的安危。而其他人,不論是傅老,還是庭州官員, 恐怕想的就是如何找到公主後, 應對陛下怪責了。

他怪不得任何人, 也沒這個立場去責怪。倘若今日失蹤不見的是另一位公主, 他或許都不會提出親自出來尋找。而此時此刻, 他一絲一毫都不想在這個破廟裏休整,而是想出去尋找她。

王潤四處掃了一眼, 仍是覺得這腳印有些許古怪。破廟裏分明是很久都沒有來過的模樣,而這腳印卻從前殿到了後頭看不見的地方。

心中躊躇一二,王潤道:“下官去後頭瞧瞧。”

傅若玄颔首, 道:“去吧。”

他執起一束火把,往後走去。他們從城裏出發時,還是暮色幽微,而現下已經是天黑如墨。若不是還有火把照明,腳下的路是什麽都看不清了。

後院亂糟糟的,王潤輕輕皺了皺眉。

想在這裏尋些飯食,是絕不可能了。好在他也沒抱有什麽指望,只是現下十分不想和人待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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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潤進了一個小院,裏面雜物堆積。角落裏都是碎的不成樣子的瓷片,好幾塊泛着酸味的大石頭,幾把光禿禿的笤帚,還有一扇窗棂快要脫落的小窗。

他立在窗前,微微擡頭仰望着天際。

一輪白玉盤似的皎潔明月,清輝遍灑大地,亘古不變。

他在這裏走動,地窖下的永嘉一顆心已經提起來。

起初,她以為是謝照回來了。可轉念一想,謝照不說熟門熟路,但對她藏身的位置清晰得很,絕不會亂走。

難道是追殺他們的人,回來找她了?

永嘉往後瑟縮,又忍不住想知道究竟是誰。

她正想要站起來,走到地窖口旁,那裏有一條細細的縫隙,勉強可以看到上面的一點光景。

倏然間,許是蠟燭在破廟裏放了太久,這時候燃盡了。

地窖裏頓時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只有地窖口的縫隙,透下一條細細的火紅亮光。

永嘉扶着牆站起來,慢慢走過去。

她注意到,這點光亮沒有動過。

或許上面的人并不是來找她的歹人,而是一個尋常的過路人。

她有些茫然,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在地下一個人的時辰實在是太難熬了,謝照為何還沒有回來,難道他遇到了危險?

永嘉突然想起他微微發顫的右手臂,心下一涼。她對謝照的第一印象就是前世的平定叛亂,所以一直覺得謝照武藝高,壓根沒有想過他會打不過追兵。但現在靜心細想,他還很年輕,未必是十幾個人的對手。

她可以指望上面的人,先把她救出去嗎?

永嘉遲疑一瞬,還是什麽都沒有,靜靜地坐下。

人心好壞,她不敢去賭一個陌生人的。

從前是她太天真了,除了在王家那頓要了她命的晚膳,別說吃什麽苦頭,連累都沒有累到過。而這一年來,先是在行宮裏遇到了迷香,再是刺殺,在庭州又是被人劫持毒啞......

自重生以來,不是第一次她覺得身邊危機四伏,這一次卻又讓她深深意識到了。

可為什麽前世沒有這些呢?

她怎麽重活一世,還越過越差了......

永嘉抱膝而坐,将這個頹喪的念頭搖出腦袋。

上邊平穩的腳步聲已經沒有了,光亮卻是沒變。

真奇怪,這裏有什麽值得停步看的地方嗎?

正當永嘉漫無邊際想着時,上頭突然傳來一個粗犷的男人說話聲。

“王大人,傅老大人命下官來看看您是否有何發現?”

永嘉登時站了起來。

片刻,她聽到回話——

“并無。”

這聲音她熟悉無比,竟是王潤!

她很快就從一陣激動中冷靜下來。

聽二人簡單兩句對話,應是王潤和傅若玄也出來找她了,這令她有些沒想到。

不知他們是怎麽找到這個破廟的,但這時候的王潤,還是可以信賴的。

她想大聲呼叫,卻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

永嘉掐了一下自己的喉嚨,試着和平常一樣清清嗓子,嘴唇翕張:“王潤,我在這裏!”

但還是什麽聲音都沒有。

她踮起腳尖,拍了拍地窖口的蓋子。沒一會兒,她的掌心就紅了,很痛。

聽腳步聲,地上的人并沒有離開。

這裏的隔音居然這麽好?永嘉收回手,輕輕吹了口氣。

身側一片漆黑,永嘉想起放在蠟燭邊的點火石,扶着牆壁,一步一停地摸索去找。

她心中祈願王潤別走,這又黑又冷的地窖她實在待不下去了。

終于,她撿到了。

在黑暗裏待的時間久了,她也有些習慣了。永嘉小步挪回去,将火石抛向地窖口的蓋子。

她自覺這個響動已經夠了,王潤也絕不是年紀輕輕就耳朵不靈敏的人。

永嘉不自覺緊張起來,屏息片刻。

不過須臾,她就失望了。

仍是什麽動靜都沒有。

這個地窖真是的,為何上面的聲響能一清二楚,而她努力了那麽久發出的聲音,卻傳不到上面去?

永嘉忍不住落淚,害怕之情又在心底泛起。

她很想上去,比劃或者用紙筆告訴他們派人去幫幫謝照,再讓他們把她送回驿館或是任意一個可以歇息的地方。

時間究竟過了多久了呢?

清晨在驿館的閑适,仿佛已經如一場美夢般圓滿。

黑暗中,永嘉脫力般坐了下來。

若是謝照出了什麽事,她會不會一直被關在這裏?永嘉思緒紛亂,不禁又想到前世死前的日子,漸漸,再也壓抑不住淚水,任由它們落下。

王潤望着明月,心緒逐漸明朗。

公主的名聲很重要,但怎麽也比不過她的性命安危。庭州城門封鎖,她一定還在城內。

他何必在意旁人怎麽看,心悅公主又不是什麽丢人恥辱的事。與其在這裏白白擔憂,不如出去找她。即使再被人看出來,無非也就是又一次被陛下所不喜。

王潤想定,正要走,突然聽到這小小的雜院裏不知何處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

這裏只有他一人,王潤張望四周片刻,什麽都沒有發現。

他微笑了一下,心想大概是聽錯了。

倒是看到一個破破爛爛的蒲團,打算拿出去給傅老墊着。即使又髒又破,也總比沒有好。

他俯下身,撿起蒲團,拿走火把,走了出去。

王潤走了。

永嘉看到驟然消失的火光,心裏長長嘆了口氣。

那兩個胡人實在是太可惡了,竟敢弄啞她的嗓子。當真死不足惜——不對,他們已經死了。

永嘉想起謝照淡淡說的那句“你很怕他們說出什麽”,後知後覺般升起一陣擔憂。

會開戰嗎?

她雖不擔心父皇派出的精兵良将會打不過一個小小部落,但有誰會希望戰火燃起?

但是讓此事就揭過,就算她願意吃這個啞巴虧,父皇也不可能忍的。

何況她也不願意。

思緒轉來轉去,她又想到謝照。想起把她放下來時,那張滿是篤定之色的臉,和承諾的語氣。

她心裏百轉千回,只覺時間悠悠流逝,地下亦是分辨不出過了多久。

而在地上,王潤走出雜院,再仔細一瞧,竟覺得這個蒲團上有極為淺淡的氣味。

原本,蒲團上就有一種令人作嘔的黴味,讓王潤後悔自己将它帶了出去。

但它身上,亦是有一種若有似無的香味。

他不太确定,但似乎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

王潤立在原地,遲疑片刻後立刻轉了回去。

他心怦怦直跳。新鮮的腳印,和沾染不久的女子香味,這裏必然是有人來過。

如此偏僻破爛,尋常人落腳都不會選這樣的地方。

會不會是公主曾經在此停留?

他正快步走着,突然身後一陣疾風吹過。

王潤回頭,見謝照已經擦身而過,大步走着,毫不停留。

他心中一驚,立刻跟了進去。

謝照看到了王潤,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在這裏,但是顧不上去搭理。他找到地窖口,用力一推,喊道:“公主!”

底下一片漆黑,什麽聲響都沒有。

就着小窗投進來的月色,他看見她蜷縮在一個角落裏。

謝照又喊了一聲,王潤來不及多想,走到他身邊,舉起火把。

地下的少女擡起頭,怔了一瞬,雙眼湧出淚水,慢慢站了起來。

謝照俯下身握住公主的手,一把将她提了上來。

公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滿臉淚痕,看着他,摟住他的腰。

他有些愧疚,心知公主一人在這裏必然害怕極了。他抱起公主,親了親她的臉,道:“遇到點小麻煩,讓你久等了。”

謝照抱着公主走出雜院。王潤下意識跟着,木木然說了一句:“臣參見公主。”

永嘉微微點頭,地下太冷了,她毫不矜持地緊緊貼着謝照溫暖的胸膛。

前殿衆人看着驸馬一言不發闖進來,直往後院跑時,已經都站了起來。一見到驸馬抱着身披男子外袍的公主走了出來,俱是目瞪口呆。

他們怎麽都沒察覺到,公主就在這個破廟裏!

傅若玄不動聲色地先是瞥了一眼茫然震驚的王潤,而後迎接上去道:“臣參見公主。”

謝照搶在永嘉點頭回應前道:“有什麽話,都将公主送回去再說。”

公主已經尋到,自然是公主的意見為重。見公主點頭,傅若玄比手示意,又道:“可需臣去派人尋一馬車來送公主?”

謝照看向永嘉,無聲詢問她的意思。

她點點頭。

傅若玄立刻命人去城內安排馬車送公主回去,再将自己原先坐着的地方讓出來。

謝照道了一聲謝,自己坐下,讓公主坐在自己懷裏。

衆人皆是非禮勿視,不敢去看公主驸馬人前的親密。王潤垂着眼,後悔極了。

若是他能細心一些,早點發覺異樣,他就能找到公主,省得公主獨自縮在又黑又冷的地窖中。

公主開不了口,謝照也不想當着別人的面和她說話。

破廟裏一片靜谧,傅若玄心中太多疑惑,還是忍不住問道:“敢問驸馬,您怎麽知道公主在此地?”

謝照擡眼,思忖片刻,道:“屆時我會單獨和傅老說。”

傅若玄颔首,幾人沒什麽能再寒暄的,又回到了原先的幽靜。

須臾,卻是謝照又打破了沉默,他問:“先前我請人回驿館報信,請傅老尋幾個名醫,您可有收到消息?”

傅若玄早早離了驿館,搖頭道:“怕是錯過了。”

又道:“是驸馬您,還是公主受傷了?”

他從眼皮底下悄悄打量二人。驸馬神色如常,行動自如,看上去無痛無病。

而公主被驸馬抱着,只露出半張蒼白的臉,看上去神色很是不佳。

他突然發現,公主出來後,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莫非是吓狠了?公主并不倨傲,對臣下行禮都會出言免了。

謝照回道:“公主的嗓子被人弄啞了。”

聞言,廟裏響起一陣清晰的抽氣聲。

傅若玄不至于如此失态,仍是震驚地張大了嘴。

等回過神,他沒有再詢問怎會如此這樣的話,而是立刻對着身邊的下屬道:“自心,你現在便回城去,讓刺史去将庭州名聲不錯的大夫都傳到驿館候着。”

王潤默然起身,走了出去。

傅若玄觑着他肅肅背影,又指了一個護衛和王潤一道回城。

謝照神色平靜地道了謝。

不久,馬車來了。謝照扶着永嘉上車,将自己的馬托給一個護衛後,自己也跟了上去。

被派去安排的護衛很是貼心,在車上備了茶壺和一盤點心。

謝照摸了摸永嘉幹燥的嘴唇,給她倒了一杯茶。

永嘉看着茶壺,那茶壺口茶漬分明。她覺得很不幹淨,搖搖頭,不想喝。

謝照驚訝問道:“你不渴嗎?”

她喉嚨都在發幹,但還是不想喝,于是搖了搖頭。

謝照自己喝了,又問:“餓不餓?吃點東西。”

永嘉再次搖頭,握着他的手寫道:你遇到了什麽麻煩?

謝照道:“沒什麽,只是那些人不太好對付。”

他說的輕描淡寫,一副生怕她細問的樣子。

永嘉不由笑了。車壁太硬,她還是靠在謝照懷裏。這回,路上應是不會再有意外了,這般想着,她不知不覺就在馬車輕微的颠簸中睡着了。

*

燭燈靜靜燃着,燈下有一少年,坐着,面上神情嚴肅,寫幾個字便停頓一下。

永嘉揉揉眼睛,在她房裏的人正是謝照。

可是這裏,并不是她已經住了好幾日的驿館。屋裏一角的熏籠散着幽幽花香,一副大漆描金美人四條屏橫亘在屋裏。

身下被褥也不是她帶出來的一條,卻也沒有不适的感覺。

這是何處?

她坐了起來,謝照已經察覺到她醒了,快步走過來,自覺給她穿鞋。

見永嘉的神色有些呆呆的,謝照笑道:“公主,說句話來聽聽。”

這人!明知她開不了口,還讓她說話。心裏雖然這般想着,她瞪了謝照一眼,還是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竟然是有聲響的!

她遲疑地開口道:“我好了?”

嗓音相較從前有些沙啞,她清了清嗓子。

“我好了,我能說話了!”

謝照笑話道:“公主你好像是第一次會說話一般。”

永嘉不理會他,奇怪道:“我睡了一覺,嗓子就好了?”

謝照牽着她的手,讓她坐到他原本坐着的位置身邊,才解答道:“庭州出名的大夫都請來了,幾個老頭看了我帶回來的毒藥和解藥,琢磨商讨了許久,最後給你開了一劑安神的湯藥,又給你施針。”

她眨眨眼,問道:“那如何确定我好了的?萬一還是不行呢。”

他坦然道:“我掐了你一下,你沒醒,但是發出聲音了。”

永嘉失語。從前沒在意過嗓子,短暫失而複得後突然覺得很是珍貴。

謝照問:“你餓嗎?”

她點點頭,謝照便喊人傳膳。

永嘉打量了一下四周,問道:“這是哪裏?”

“公主一擲千金買下的溫泉莊子。”

她驚訝地挑挑眉,問道:“怎麽會在這裏?”

他又不知道,永嘉還以為必然會将她送回驿館的。

謝照放下筆,解釋道:“最初,是回了驿館的。但是驿館這兩日人來人往的太多,阿史沙沁的爹娘還從坦州趕來,跪在你房門前懇求你饒恕。我嫌太吵,正好你婢女說了你買了一個溫泉莊子,裏面一應俱全,就過來了。”

她聽出些不對勁來,問道:“我睡了多久?”

“兩天了。大夫說沒什麽事,不用叫醒你。”

謝照一邊回她的話,一邊執筆寫着什麽。

永嘉哦了一聲,這一覺她睡得神清氣爽。她好奇地問:“你在寫什麽?給我父皇的奏折?”

“沒這本事,”謝照轉了下毛筆,“寫不出那麽多字。傅老會詳細上報,請陛下下令定奪的。”

她點點頭,愈發好奇了:“那你在寫什麽?”

“在寫那天別院裏對你出言不遜的人。”謝照神色淡了下來。

他又道:“讓我處置,只能把他們教訓一頓。還是讓陛下降罪吧。”

說着,他看向身側安靜的公主。

俗話說,燈下看美人。而燭燈旁的公主,瓊英膩雲,嫩玉生香,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是喜還是怒,些許懵然。

嗓子又不行了?

謝照試探地叫了句:“公主?”

永嘉撲過去,抱住他左邊手臂,親了一口他的臉頰,道:“你真好。”

經歷了那麽多事,她都把這些惡心的男人給忘了。

謝照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輕聲道:“沒誠意。”

他的視線停在她嘴唇上,言下之意明顯,永嘉有些羞赧。在此之前,別說他的嘴,她都沒有主動親過他的臉。她猶豫了一會兒,正要主動奉上柔嫩的雙唇,謝照已經轉了過去。

她羞惱地捶了他一下。

謝照佯裝正經道:“別鬧,等我寫完再來伺候公主。”

永嘉哼了一聲,道:“不稀罕。”

想了想,又催促道:“你快寫,我有好多話想問你。”

謝照道:“我能不能直接把傅老的奏折拿給你看?”

永嘉立刻道:“我可不敢!”

她頓了頓,問道:“難道你懶得說?”

永嘉上下打量他,想想此人在成親第二天懶得看禮單直接謊稱自己不識字,覺得她的猜測很有可能。

謝照确實有些懶得再說一遍了,但是在公主面前,他其實很樂意和她沒完沒了地說話。只是這兩日公主安睡的時候,他一直在外做事,要一一講給她聽,不知為何有些羞恥。

他沒搭話,永嘉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道:“算啦,你寫完先歇着吧。”

謝照笑了笑。

少頃,飯食送上。永嘉坐到一旁的圓桌上,大約是餓過頭反倒是沒有什麽感覺了。她沒什麽胃口,問:“要不要一起吃?”

謝照已經吃過了,道:“公主你自己吃吧。”

這個場景突然和前世死前的瞬間重合,讓她有一瞬的恍惚。

她握着勺子,發怔片刻,又搖了搖頭。

永嘉命人進來,查驗飯菜裏有沒有毒。

謝照已經寫完,聞言走了過來。他神色一滞,道:“也好,讓人驗毒。”

他看着臉色有些發白的公主,心裏很不是滋味。從前的公主,敢在街上就跟蹤他,敢一個人在西苑裏放縱騎馬。現下卻成了在自己買下的莊子裏,都會擔憂飯菜裏有無毒。

宮裏都是用銀筷的,而溫泉莊子裏沒有這樣的規矩。

很快,她的貼身婢女進來,用銀筷驗了,确認無毒。

永嘉這才放下心來,解釋自己的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誰知道庭州還有沒有想對我不利。”

謝照道:“你說得對。”

他已經困得一閉眼就想睡覺,但手頭的事情還沒辦完。他收好字條,對永嘉說道:“我有事出去一下,讓你的婢女進來陪你?”

永嘉點頭,很快她帶出來的兩個婢女和萬嬷嬷都走進來跪在她的腳邊,不住哭泣。

她笑笑,道:“不怪你們,我回來了。”

婢女是不能在主人面前哭的,幾人很快平複心情,露出笑容。

永嘉道:“你們說說這兩日發生了什麽。”

“驸馬可太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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