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皇帝疑惑道:“你有何罪……

第52章 第 52 章 皇帝疑惑道:“你有何罪……

三樓乍一看空空蕩蕩, 連個人影都沒有。廊道兩旁隔幾步便有紅木高幾,擺着一盆盆清香的金盞銀臺。

謝照幾步走到雅間門前,遲疑了一瞬後并未推門進去。

雅間內靜悄悄的。

他打量四周, 湊到窗戶邊聽, 隐約聽見有酒杯放到桌上的細微聲響。

他心內冷笑一聲,心中原有的柔情蜜意和萬分期待散得一幹二淨。

謝照在窗紙戳出一個小洞, 向內望去。

八仙桌旁, 坐着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嚴裝麗服,簪金佩玉,撐着下巴一副等候的模樣。

謝照并不認識。

他就知道, 公主對外邊的吃食是無甚興趣的,才不會特意傳一盤出名的點心。若說是給他點的, 公主若知曉他行蹤, 知道他午間定然餓了,也不會點什麽甜膩膩的糖霜糕點。

在窗戶邊立了一會兒,正想拔腿就走,倏然間謝照聞到了屋內透過窗戶小洞散出來的馥郁香味, 如蘭似麝。

在行宮的回憶頓時被勾起, 對這香味,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是什麽。

謝照停了腳步, 捂住自己的口鼻。

真是蠢極了!他現下也大致猜出這貴族少女的身份, 酒樓裏人來人往,誰都有可能突然走上三樓, 一個雅間的門能抵擋得住什麽!

他不耐煩地推門進去,一言不發給立刻站起來的少女脖頸後來了一個手刀,任她暈倒在地。

謝照屏住呼吸, 在屋內找到了在屏風後一角的香爐,飛快吹滅了裏面熏着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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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掃了一眼癱倒在地的少女,坐在凳上,煩躁地“啧”了一聲。他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一時竟不知該怎麽辦。若裏面是幾個埋伏着的壯漢,痛毆一頓就好。

但裏面卻是一個點了迷香等着他的年紀女子,他當真不知該如何處置。

謝照想起上回公主因為此女的不痛快,不知該不該告訴她。

但要當做無事發生,那他便不痛快了。

被人高高興興騙來這裏,謝照暗罵自己蠢,一陣惱怒油然升起。

他生自己的氣。

發了片刻的呆,謝照站起身在雅間內翻箱倒櫃,總算找到兩個能裝物的小匣子。他走到香爐旁,蹲下身各自在匣子內裝了一些沒有燃盡的香料。

做完這些,謝照将它們收好。他想起那個傳話的說過,此女派頭極大,想來是帶了不少仆從。

他将屏風推倒在地,發出砰的一聲巨響。确認外邊傳來了緊促的腳步聲,才推開向外的窗戶。

待到在旁的雅間候着的王府仆從匆匆而至時,只見主人昏迷在地,再無他人。

謝照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往宮內騎去。

他想的很簡單。

宮內紫極殿,皇帝正午歇起來,便聽內監通傳,永嘉公主的驸馬來了。

不論是哪個驸馬,都沒有私下找過他。皇帝心下一沉,想來是永嘉出了什麽事,連忙令他進來。

謝照依着規矩跪拜問安,而後叩首道:“臣有罪。”

皇帝疑惑道:“你有何罪?”

一想到自己适才還樂滋滋地前去飛仙樓,謝照又是惱怒又是羞恥,将自己誤會是公主相邀的事說了一遍。

“.......公主不愛用外邊的吃食,臣當時便起了疑心。在窗上看到裏面的人并非公主後,臣原本想立即走人,不料聞到一股古怪的香味。臣疑心是有人想要毒害臣後傳給公主,便走了進去吹滅,打暈了裏面的人。”

他掏出裝着香灰的匣子,立刻便有內監過來拿走呈給皇帝。

一聽說是有可能毒害,皇帝自然不會打開聞,命人傳太醫來辨別。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先起來。”

謝照依言。

“裏邊的人是男是女,長什麽模樣?”

謝照走之前,特意瞥了幾眼她的長相,如實描述了。

他無甚文采,描述的都是最簡單直白的話,是以皇帝很快便聽出了是誰。

皇帝沉吟,他瞥瞥謝照英俊的面容,倏然間覺得謝照多半是猜到了是誰,才進宮找他做主的。而那所謂毒害人的香料,估摸着也只是什麽髒東西。

不過這點心思,皇帝并不讨厭。

相反,他很欣賞。女婿如此,證明他對女兒是一心一意,并無順勢而為享齊人之福的意思。而對于怎麽處置一而再再而三想對永嘉驸馬下手的侄女,皇帝一時犯了難。

他隐約有個印象,似乎是罰了寶惠在家禁足一年,這才過去沒多久!但親侄女違抗聖旨,下令砍了也是不行的。

皇帝不耐煩再管這些女人的事,決定一會兒打發人去告訴皇後,讓她盡管處置。

看看眼前英挺的驸馬,看起來格外正直,皇帝命他告退。

*

椒風殿,薛柔陪着貴妃用了午膳,便告退了。

貴妃身體已經大好,她不想再留在宮裏。何況,她今日還有別的事要做。薛柔對宮中幾條大道都很是熟悉,她思忖了片刻,和貴妃派來送她的宮人說想去攬霞亭坐坐。

她一向乖巧,深得貴妃喜歡,宮人不疑有它,笑呵呵地陪她一道去了。

亭邊便是湖畔,湖面平靜,微波蕩漾。花木扶疏,她留心觀察了片刻,自覺這裏很是隐蔽。略坐了片刻,她一會兒命人去端點心,一會兒說要喝熱茶。

很快,亭裏就只剩了她一個人和她自己帶進宮的婢女。

薛柔靜靜坐在攬霞亭內,雙眼望着湖邊幾棵參天大樹。

沒一會兒,她便等到了想要等的人。

她起身行禮,道:“臣女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道:“聽說近日薛姑娘一直在陪着貴妃,今日可是貴妃身體安好了?”

“娘娘身體安好,”薛柔頓了頓,正色道,“殿下,你應當也看得出來,臣女是故意在這裏等你的。”

太子并沒有看出來。

他只是聽了底下人回禀薛柔獨自坐在攬霞亭中,便立刻往這邊走來,試圖和她搭上幾句話。

太子笑意加深,溫聲道:“薛姑娘可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薛柔深吸一口氣,道:“殿下,薛柔已經聽說了,您向陛下提出想納我為側妃。薛柔萬分感激您的心意,只是我內心深感配不上殿下,不知可否請殿下收回此言?殿下是翩翩君子,我在宮外便常常聽到對您的誇獎,知曉您必然不會是罔顧女子心意之人。”

她一口氣說完,見太子神色愣怔,提起裙角便想跪下請求。

太子下意識扶住她,薛柔抿着唇神色警惕,他便松開了手。

“薛姑娘。”太子頗有幾分尴尬,不知該怎麽和她說才好。他自己都分不清是什麽時候對貴妃侄女動心的,只是察覺時,他已經有了太子妃。

薛柔垂眼,等着太子說下去。

“薛姑娘為何覺得配不上我?”

薛柔道:“齊大非偶。”

太子微微笑了笑,皇帝都能讓她的姑母當貴妃,那她為何不行?更不必說,薛柔如今的家世,比當初的貴妃強上百倍。

“門第之見,薛姑娘不必在乎,陛下也不在乎。”

薛柔面上閃過一絲失落,她還當太子很好說服呢。

她琢磨着該如何婉拒,直白拒絕她是不敢的。薛柔心下納悶,她都不記得自己先前和太子說過話,只是她從前便很不習慣他的注視,但她萬沒有想到太子竟然對她是有了想要納做側妃的心思。

湖畔有風,一縷淺淡的馨香味施施然飄進太子鼻中。不是脂粉香味,也不是花香,他看着眼前因為在思索而不禁輕蹙眉頭的少女,看她霧蒙蒙的大眼睛,看她秀挺精致的鼻子,看她粉潤的雙唇......

美人如斯,太子問道:“薛姑娘還有什麽顧慮?”

薛柔緊張地後退一步,她後悔起把姑母的宮人都打發了。

她白着臉,道:“臣女實在是不敢高攀。”

太子笑了兩聲,道:“薛姑娘方才還說我是君子,怎麽現下又害怕起來?”

她抿着唇,心裏愈發後悔。

太子體貼地後退一步,問道:“薛姑娘是有意中人了?”

薛柔遲疑片刻,誠實地點點頭,又道:“即使沒有,臣女也不敢高攀殿下。”

太子略有些失望,仔細打量薛柔的神色。她似乎十分害怕,亦是十分懇切。他并不介意薛柔有意中人,她如今尚未定親,便說明二人門第有差或是并非兩情相悅。

而至于她害怕他麽,也算正常。

他故意沉下臉,道:“此事已定,薛柔,你要違抗我的意思?”

薛柔臉色愈發白了。她先前說的奉承話,一半是哄太子高興,一半也是她确實聽說太子脾性溫和。

她觑着太子面色,不敢再把他當成一個能好好說話的人。她撲通跪下,低聲道:“請殿下恕罪。”

太子難掩驚訝地看着輕微顫抖的薛柔。

她究竟把他當成什麽人?

他突然覺得很沒意思,道:“罷了,你既然如此不願就算了。起來吧。”

薛柔不敢起來,偷偷擡眼看到太子拂袖而去後,才被婢女扶着慢慢站了起來。

她忍着的淚珠紛紛滾落,适才太子威勢而帶來的壓迫感實在逼人。可一想到太子最後說算了,薛柔又不禁莞爾。

果然,太子還是很通情達理的。

她抹去眼淚,平複了一會兒心緒吩咐道:“此事一定不能讓老爺夫人知道了。”

婢女明白,一口應下。

薛柔解決一樁心事,只覺湖邊風景處處都美。她等椒風殿的宮人拿着熱茶點心回來,稍坐了片刻便出宮了。

在宮門不遠處的宮道上,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謝照也看到了薛柔,走過去道:“表姐也在宮裏?”

雖說他年紀比薛柔大,可随着公主的關系,便得叫表姐。

薛柔笑着點點頭,問:“芙蓉可好全了?我這兩日都沒去看她。”

聞言,謝照怔了一瞬,問道:“什麽?公主病了?”

二人已經走到宮門,薛柔也沒想到謝照竟然還不知道,連忙道:“驸馬才回來?芙蓉病了好幾日了。”

謝照顧不得再說什麽,向薛柔草草拱手便飛身上馬。

薛柔看着他的身影,突然想到什麽提起裙子跑了幾步高聲道:“她在公主府!”

也不知謝照有沒有聽清楚,她從沒這麽大聲說過話。

那頭謝照聽清了,一路疾馳回到公主府。登時,公主安靜養病的公主府熱鬧起來。

他沒搭理一路問候請安問是否需要沐浴用飯的,徑直走到了公主的卧房。

謝照急匆匆走進去,大步走到床榻前。

公主正半坐在床上,捧着一本書卷翻閱,聽到動靜後立刻向外望去。

“你回來了!”

謝照才在床邊坐下,永嘉便撲了過去,問他:“你有沒有受傷?”

不過七日沒見,他有些手忙腳亂地抱住公主,笑道:“想不到公主竟然這般想我。”

“回話。”永嘉摟着他的脖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謝照面上略帶疲色,下颌處粉色的疤痕已經淡到幾乎看不出了。

“沒有。倒是我聽說公主病了,現下是好了?”

謝照仔細打量她,見她臉色紅潤,并無病容。

永嘉想想自己這場風寒全是自找的,有些臉紅道:“風寒,已經好了。”

“想我想的?”

風寒不是什麽大病,謝照玩笑道。

永嘉道:“确實怪你。”

公主眼波流轉,似嗔似惱。謝照挑挑眉,問道:“怎麽說?”

她不想說了,要讓她把當時是如何頭腦一熱獨自去吹冷風的事說了,謝照必然覺得她是傻了。

永嘉道:“你和我說說你這幾日都做了什麽吧!”

謝照興致缺缺道:“沒什麽好說的,公主聽了指不定夜裏還會害怕。”

她卻是十分有興致,一疊聲問道:“快和我說說嘛!對了,你見過父皇了吧?他有沒有賞你什麽?宮裏留你用飯了沒?”

謝照摸了摸永嘉的臉,答非所問道:“我餓極了。”

她命人去傳膳,話音剛落,謝照已經捧着她的臉,親上她柔軟的雙唇。他吮着她兩片花瓣般柔嫩的紅唇,像吃糖一樣吃個不停,肆意用自己的舌勾住她羞答答的丁香。唇舌交纏,他吃着她唇裏香津,突然笑了一聲。

永嘉低聲道:“你笑什麽?”

謝照手上熟練地解開她身上的寝衣,笑道:“公主嘴裏有股藥味,有點苦。”

他确認道:“當真好了?”

永嘉面上一熱,沒好氣道:“沒有,你快松手。”

謝照放手,佯裝要起身,道:“我去問問大夫。”

她羞惱地抄起書冊向他扔去,縮回了錦被中。謝照飛快脫鞋,再脫下外袍,上了床榻。

~

各處皆吃飽喝足後,謝照還是将這幾日的行動講給了永嘉聽。

永嘉撇撇嘴,道:“你說的真沒意思,幹巴巴的。”

謝照不屑道:“讓你去打一個三歲孩童,你會覺得有意思?”

她撲哧一笑。傍晚時分,她懶洋洋地躺在榻上,肌膚柔光若膩,雙唇微微紅腫,當真人如其名,嬌美動人。

室內溫暖如春,一室的蘭麝氣味,有些熏人,又有些甜膩。

謝照側躺在她身邊,心猿意馬地摩挲她小巧的下颌。

永嘉眼珠轉了轉,道:“我有事想同你說。前幾日,我母妃突然傳我進宮,說她病了。我去了才知道她其實是氣病的......”

她把薛貴妃所說的四件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謝照。

謝照有些吃驚地看着永嘉憂愁的臉,很快便鎮定了下來。陛下的私事他們都不該去管,至于別人的婚事謝照毫不關心。

只是,謝照挑眉道:“我好友如今還在努力和你表姐的父兄攀關系呢。”

永嘉笑笑,道:“這事我有主意,倒不是很為此發愁,我煩惱的是......”

她咬了咬唇。

謝照問:“你很不想讓二皇子出京?”

永嘉點頭。她總不能對謝照說她怕哥哥出京後身邊全然沒人管束,指不定更容易被人挑唆造反。

謝照一定會覺得她是病還沒好......

永嘉嘆氣道:“我哥哥性子太直,我母妃十分不放心他一人在外,在京城好歹在她眼皮子底下。”

謝照笑道:“你也不放心吧?”

她被說中心事,點點頭。她對謝照便很放心,知道他不可能犯下什麽大錯。而哥哥可是前世真的糊塗了一回大的,帶累她們都死了。

從前她知自己是皇室公主,金枝玉葉。可後來才明白,皇室便比民間更分嫡庶姬妾,分同胞兄妹。

謝照無端有些不悅,仍是安慰道:“先別擔心,至少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

永嘉應了一聲,又和他提了範氏交代的木棉相關的事情。

原本她這些時日躺着,一直在胡思亂想,卻沒個完整的頭緒。她很清楚,謝照一時也不會有什麽法子,只是身邊有個足夠信任的人聊幾句,她心裏舒服不少。

下午累了幾場,她心中又比前些時日安定,用了晚膳後沒多久便睡着了。

謝照凝視着她的睡顏,纖長的睫毛在燭燈映照中,在眼下投下小片陰影。她睡得十分安穩,唇角微揚,謝照看了片刻,跳下床。

他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吩咐公主的婢女都進來守着。幾個月都以為驸馬要回侯府,雖有些替公主不高興卻也知這是人之常情。

謝照在馬廄喂了好一會兒坐騎,命人去查二皇子可在宮外,得了确定的消息才騎着它出去。

他和燕錦樓算不得熟,他也不是一個能和人好好寒暄的性子。見燕錦樓匆匆從廂房裏出來後,便立刻想開口。

不料燕錦樓面色警惕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請二皇子随臣來。”謝照點了個頭,示意他跟上。

謝照領着他走到一樓四四方方的庭院內,所有人只要想都可以看得見他們在說話,而謝照也能看到所有試圖偷聽的人。

燕錦樓打量着他,壓低聲量道:“芙蓉讓你來的?你回去告訴她,我只是吃酒聽曲。”

謝照知曉這千紅樓是什麽地方,他才懶得管二舅哥的私事,直白道:“芙蓉很擔心你。”

香風彌漫,絲竹悅耳,還有隐約咿咿呀呀的聲響。

燕錦樓一瞬間疑心自己聽錯了,道:“什麽?”

謝照淡淡地将從公主那裏聽來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燕錦樓。

他擡眼,見燕錦樓神色愣怔,道:“殿下堂堂男兒,怎好意思讓母親和妹妹為自己操心?”

燕錦樓怒道:“你這是何意?想教訓我?”

他氣急地提高了音量,謝照往上一看,立刻有個探出窗外的腦袋縮了回去。

“芙蓉是你妹妹,不該為殿下的事操勞,請殿下自己解決!”謝照冷冷甩下一句。

他又補充道:“殿下若需要人幫把手,可直接找我,不必告訴芙蓉。”

燕錦樓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一時反應不過來。

謝照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心生不耐。若他不是公主的親哥哥,他是絕不會提出能幫忙的。

月色如鈎,花影偷移。莺歌燕語聲不斷,謝照冷道:“話已說完——”

燕錦樓打斷了他,問:“此事當真?”

謝照颔首。

“我知道了,”燕錦樓揉了揉額角,“你讓芙蓉不用操心了,她能做什麽?”

謝照扯扯嘴角,想反駁但還是覺得算了,懶得多說下去。

“行了,你快走吧。”燕錦樓出聲趕他,“趕緊回去陪我妹妹,日後再來這種地方被我看到,我必然打你一頓。”

謝照哼笑一聲,并不理會。

燕錦樓心事重重地上樓了,謝照卻沒有走,命人把老鸨叫來。

老鸨閱人無數,心中忐忑,只覺得這英俊貴公子不像是來尋歡作樂的,更像是尋晦氣的。

“公子,您有何吩咐?”

謝照掏出令牌,給她看。

老鸨原本滿臉堆笑,立刻僵住了,連忙道:“大人,官爺,您是來此辦公差嗎?我們這裏可都是......”

“樓裏都有誰在?”

“這.......”老鸨試探道,“您是想找誰?”

謝照回想了幾個名字,問:“密國公府的三公子李佑辛在不在?”

他神色冷峻,唬得老鸨立刻道:“在在在,奴帶您去!”

謝照擡手,道:“尋個安靜廂房,讓他過來見我。”

老鸨唯唯應下,命人帶着謝照去了一個走廊盡頭的廂房。沒一會兒,便有兩個貌美女子進來,謝照道:“出去。”

燈燭下,他鬓若刀裁,俊美非凡,臉色卻差得很。二人不想觸黴頭,對視一眼後便委委屈屈退下了。

謝照等了一會兒,李佑辛才匆匆而來。一進門,便略微彎了彎腰,道:“驸馬有何貴幹?”

李佑辛正是酒酣耳熱之際,摸着身邊喂酒妓子的手,突然有人來請,說是神龍衛的副指揮使請他敘話。

他雖十分肯定自己沒有犯事,但還是立刻酒醒了大半。見是謝照,一顆心便提了起來。

他從前在千紅樓也見過一回驸馬,彼時謝照才十六歲,身上無甚官職,跟着兄長巡邏時路遇樓內有兩勳貴子弟争奪一美貌歌姬而大打出手,甚至發展成了一場群架。

謝照執刀走了進來,一言不發地用刀柄劈暈了領頭的幾個人。

而如今,人家不僅官運亨通,還尚了公主,比從前還要威風。

謝照讓他坐下,而後拿出裝着香料和匣子,推到李佑辛面前。

“勞李公子幫忙辨認一下,這是何物?”

李佑辛連忙打開,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又合上了。他吃驚道:“驸馬這是從哪裏弄來的?”

謝照不語。

是驸馬公主之間誰遇到的,還是驸馬辦公務搜查到的呢?李佑辛心中疑惑,看着謝照。

謝照道:“不是什麽公事。”

李佑辛笑道:“驸馬既然找到我頭上,您應該也知道這是什麽玩意兒啊——我可沒有從來沒有用過,都是大家你情我願的。”

謝照并不關心他如何,問道:“這種玩意兒,是常見之物還是很難得?”

此時廂房外傳來一陣嘔吐聲,謝照皺皺眉頭。

李佑辛尴尬一笑道:“這我哪兒知道啊,不如我去把老鸨喊來,您問問她?”

謝照道:“也好。”

沒一會兒,老鸨便陪着笑來了。李佑辛搶在謝照面前,将匣子遞給老鸨,轉述謝照的問題。

老鸨輕輕嗅了片刻,立刻道:“大人,我們這裏可從來不用這玩意兒掙錢!”

謝照道:“很常見?”

“回大人的話,并非如此。”老鸨遲疑片刻,又仔細聞了許久,在香爐點了一些又立刻熄滅了。

她這才緩緩道來,“通常催情的香——雖然我們樓裏不會給客人用但奴也見過不少。通常香味都有些濃有些膩,一般是助興用。但此物香氣雖然馥郁,卻很是清雅,絲毫不會讓人起膩,甚至令人覺得不過是普通的熏香。依奴看來,應是起效十分快,絕不可能常見。”

謝照收回匣子,問:“哪裏能買到這樣的迷香?”

二人對視一眼。

李佑辛哭喪着臉道:“驸馬爺,我雖然名聲不太行,估計您也看不上我,但我真不至于用這些香才有女人陪,我是真不知道。”

老鸨驚呼一聲,看向謝照,要哭不哭道:“您是驸馬?”

謝照莫名其妙地點頭,又告誡道:“我來是有事要辦,不準外傳。”

老鸨連連點頭,道:“奴明白,必然為您保密。奴也不知何處有賣這些地方。依奴看來,這迷香用料極好,尋常人肯定是用不起的!奴都沒見過這般好的東西,估摸着是哪家豪族私藏或是私人會館才會有。”

她觑着謝照冷淡神色,連忙補道:“奴也是猜測。”

李佑辛哈哈笑道:“你這裏都用不起這麽好的嗎?”

她正色道:“驸馬爺,大人,奴發誓奴這裏絕對沒有您手上這種催情的香。”

謝照颔首,道:“走了。”

他對着李佑辛一點頭,很快便走出了亮如白晝的千紅樓。

這香和行宮裏聞到的氣味,記憶裏一模一樣。只是離行宮之事已經過了一年,當時他只聞了幾息的功夫便察覺到了公主的不對,立刻帶着人退了出去。

謝照不能确定,是同一種香。只可惜當時沒顧上留一點香料。

而這什麽郡主手上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白日裏急着進宮告狀,一勞永逸。應該問出這香的來路的。

謝照上馬,正想回公主府,突然想起今日他還沒有回過侯府。于情于理,都該去和母親報個平安。

時辰倒也不算太晚。

謝照便往威遠侯府的方向駛去。他心內默默劃掉幾件已經做了的事,又添補上幾件新的。

元月內,京城夜間熱鬧非凡,街上一半的鋪面都還開着。謝照拍馬而過,把該做的正事定下,眼前浮現起公主的笑靥,在連綿的夜燈裏,眼眸熠熠,神采可愛。

他一下子又遲疑起該回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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