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他道:“芙蓉,你說的話……

第55章 第 55 章 他道:“芙蓉,你說的話……

謝照指腹擦去永嘉臉上的幾滴淚, 讓她靠在軟枕上。又下床在床頭的地方倒了一杯溫茶,把她摟在懷裏喂着她喝下,才溫聲問道:“你夢到什麽了?”

他心中閃過一個滑稽的念頭, 莫非這個夢又和二皇子有關?

雖然知道他們是親兄妹, 但公主先前兩回的預知夢都和二皇子有關,她又為二皇子還沒影的出京封王而發愁垂淚, 令他內心深處不禁生出一種自己都難以認清的嫉妒。

而這種嫉妒又和尋常的拈酸吃醋, 譬如能直接在她面前說的王潤之流不同。

這嫉妒之心,卻是希望她能将自己看的比旁人更重要些,甚至暗暗希望她那些古怪的夢裏也能出現自己。

永嘉被他熟練安撫的動作弄得略微心虛,緩緩開了口:“我夢見在京郊太平縣的一個趙家山村裏, 有一對趙姓兄弟,父母雙亡相依為命。哥哥平日裏伺候莊稼, 偶爾也能獵到野物販賣, 供養弟弟求學。後來,哥哥娶了一位美貌姑娘為妻。那弟弟卻不顧人倫,對嫂子癡心妄想,趁着兄長不在家時勾搭嫂子。”

她頓了頓, 繼續說道:“嫂子是貞潔婦人, 自然不肯, 将此事悄悄告知哥哥做主。哥哥便痛打了弟弟一頓, 并許諾待他考中秀才後, 為他聘一位美嬌娘。然而,弟弟日夜見着哥嫂恩愛, 賊心不死,竟然還夜夜偷聽牆角。”

春夜溫暖,床頭燭燈昏暗晦淡, 照在永嘉臉上,襯得她嬌花美玉般的臉兒蒙上一層金黃光芒,柔潤如膩。

謝照茫然地看着她,問:“人家兄弟阋牆,你哭什麽?”

永嘉道:“你聽我把前因後果都交代完再打岔!”

她斜睨謝照一眼,繼續道:“弟弟嫉妒極了哥哥有嬌妻相伴,又恨他痛打自己,也恨嫂子不肯讓自己沾染一絲一毫。一日,有那四處行騙的師婆路過趙家村,三言兩語勾得弟弟在她那兒做了兩個布人,夜裏用銀針插上幾百遍才肯入睡。”

永嘉說完,示意還要喝茶。謝照喂她喝了兩口,不禁鄙夷道:“此人真是毫無心肝。”

她贊同地點點頭,道:“師婆看出他有心事,又喜他是青年男兒,幾句花言巧語下去,勾得弟弟吐露出全部心思,以此為把柄,令他夜裏去村裏的土地廟私會。”

說完,永嘉不禁面紅耳赤。

謝照卻是驚訝極了,道:“你這夢和你全然沒有關系,居然能如此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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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道此事釀成的後果極大,是以這二人的供詞在當時鬧得沸沸揚揚,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時間,京城中人人皆知趙家村出了個不忠不義的讀書人,對供養自己長大讀書的哥哥毫無恩情可言。

“我也不知為何,這幾個人就如同在我腦子裏唱戲一般。”永嘉搖搖頭,繼續說下去,“他們二人在土地廟裏私會幾回,一天夜裏,弟弟打翻了燭臺,卻聽廟裏還有其他動靜,吓得不管那個師婆便跑。”

“廟裏走水,村裏幾個男人夢裏驚醒滅火後,發現幾只燒焦的老鼠,和男子衣裳。他們也沒多想什麽,草草打掃了。一人偷懶,把老鼠屍體扔進了土地廟旁的河裏......”

她故作停頓,果然見謝照皺起眉頭來。

永嘉低聲道:“而後那村裏便染了疫病,河水下游一帶也都跟着遭了殃。就因着這男子的妒性,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村裏這才想起土地廟裏的衣裳,又見趙弟弟心思不寧,才找出了罪魁禍首。”

前世此事發生在五月,天氣炎熱,惹得京郊不少地方都瘟疫肆虐。

她記得當時人人都閉門不出,幸好太醫院很快研制出了藥方。

但仍有不少體弱的老人稚子都因此喪了命。

而她對此事印象格外深刻,是當時想給表姐的丈夫尋個離京城不遠的地方赴任,便撒嬌央求王潤幫忙。王潤父親主管吏部,便幫着謀了已經掃清疫病百廢待興的太平縣的縣令一缺。

表姐還曾去過趙家村,見那對哥嫂因着村人的排擠日子十分艱難。那美貌嫂嫂還被編排了不少污言穢語,郁結于心幾欲輕生。

薛柔心善,仔細問了趙哥哥對妻子依舊心愛,又清楚這二人毫無過錯,便問二人願不願意去縣城服侍她。若是不願,她也會幫他們辦妥路引,去別的地方生活。

此事薛柔對她一五一十地講過,永嘉也萬分感慨這恩愛夫妻,被一個白眼狼逼得背井離鄉。且哥哥若心性但凡有弟弟的一二分涼薄,恐怕也會抛下可憐的妻子。

謝照沉思許久,問道:“公主的夢裏,可記得他們都穿着什麽季節的衣裳,或者提過是什麽時候?”

永嘉眨眨眼,道:“你相信我說的?”

他道:“芙蓉,你說的話我自然相信。”

永嘉心頭一震,幾乎想趁着如今的氣氛将前世最後幾月發生的大事都告訴了他,但話到嘴邊,還是重又咽了回去。

她回道:“觀其衣裳打扮,應該是五月。”

謝照不假思索道:“好,這樣的事決不能讓他都順着夢裏發生下去。明日我便去趙家村裏找到你說的那戶人家,先行捅破奸情,再把土地廟掃的一幹二淨,這樣可好?”

永嘉原本就想勸說他去趙家村跑一趟,不料他竟然自己提了出來。

她思忖片刻,道:“不如你休沐那日,我和你一道去吧?”

如今正是四月初,再等上兩日也無妨。

謝照正要應下,突然想到什麽,問:“芙蓉,你打算和陛下提起此事嗎?”

永嘉一怔,而後緩緩搖頭。能預知的事太過驚世駭俗,且她又不是記得前世所有的大事。一些身邊人或是京畿地帶的事情她還記得,但一些不夠轟動的,她印象很是淡薄。

她不敢賭父皇身為帝皇,對她這個能得知先機的女兒會信任幾分。

謝照松了口氣,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俗話說,懷璧其罪。

他又道:“幸好,當日在庭州的那個破廟裏,沒有什麽蛇鼠。”

永嘉被他話頭一勾,腦中不由自主般浮現了她和幾只老鼠在地窖裏共同待着的畫面。

這般想着,她突然覺得小腿上有什麽東西滑過,吓得尖叫一聲。

謝照收回手,看着花容失色的公主,佯裝疑問道:“公主怎麽了?”

她害怕,嬌軀嚴絲合縫貼着他,一對手臂抱着他的臂膀,不住顫抖。

可不過須臾,永嘉便想到這是威遠侯府,怎會有老鼠竄上床?

永嘉笑笑,道:“沒什麽。”

手卻是狠狠地擰向他腰間。

二人笑鬧片刻,永嘉忍不住又問了一回:“你真的信我說的?”

謝照點點頭。

他道:“是否真有這兄弟,不過是跑一趟的功夫。而且,公主騙我做甚?”

望着燈下他柔和的神色,永嘉不禁莞爾,将腦袋枕在他肩膀上。

她一樁心事解決,睡意再起。

其實此事,她命公主府那幾個屬官應當也能辦妥。

但不知為何,她早在除夕年宴時就覺得應當讓謝照知道。一是得讓他始終信服她“做夢”的能力,二是她信賴謝照,覺得他必然能辦的萬無一失。

哄騙了他,她心中隐隐羞愧,但不論如何,做的都是一件好事。

原先,她也想過是否讓此事已經發生後再讓謝照拿出她“夢裏”的藥方去救治。

可這個念頭不過一瞬,永嘉就輕輕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身為公主,她怎能為讓驸馬獲得功勞,而罔顧百姓性命。

此事必須早早解決掉。

她笑盈盈道:“讓你辛苦跑一趟,別人還只當你管了一樁鄉村閑事,朝內可沒有什麽獎賞于你。”

謝照挑挑眉,點點自己的嘴唇道:“那便請公主賞臣。”

~

同是春夜,有人夫妻床頭并肩喁喁細語,你侬我侬。

亦是有人跪在禦前,雙目灼灼看向夜深仍在批閱奏折的皇帝。

過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皇帝才道:“起來吧。”

燕錦樓利索起身,謝了恩。

皇帝将筆一抛,輕嗤一聲道:“知不知道朕為何深夜傳你過來?”

燕錦樓心中隐隐有數,正想裝傻,皇帝已經淡笑道:“你倒是有本事,朕才和幾個大臣提過一回令你出京就藩的意思,便有好幾人明裏暗裏引經據典,勸朕這個旨意不可行。”

聞言,燕錦樓重新跪下。

他膝行兩步道:“兒臣有罪,兒臣實在是不想出京。”

“哦?為何?”

燕錦樓之前便做好準備,硬是背了一大段義正言辭的話,但望着皇帝銳利的眼眸,還是半真半假開了口。

“兒臣原本覺得出京也挺好,兒臣自此想做什麽便什麽,不必再受什麽管束。但一日撞見秦緒秦将軍帶着小兒在爬山,突然想起兒臣年幼時,父皇亦是親手抱過兒臣騎馬射箭,還有母妃妹妹等人,必然舍不得兒臣獨自在外。”

燕錦樓誠懇道:“是以,兒臣還是想留在京城,請父皇成全。”

皇帝被燕錦樓一番話勾起一點慈父心腸,抱着剛出生的襁褓稚子仿佛還在昨日,卻已經過去近二十年。

而皇帝面上卻是淡淡道:“朕管束過你什麽?你平日裏宿在秦樓楚館,朕何曾說過什麽?”

燕錦樓喊冤道:“兒臣是清白的!”

這點上,燕錦樓沒必要騙他。皇帝吃驚道:“這是為什麽?”

燕錦樓還是說了實話,道:“沒有看上的。”

他幾個母後母妃和妹妹,都是姿容出衆,表妹也是一等一的樣貌。自小見慣了美人,是以旁人在他眼裏皆是庸脂俗粉,容貌平平。

而他幼時教他刀法的武師傅,身板強悍精壯,力量無窮。師傅曾經對他提點過,要想練就一身好本事,需得遠離女色。譬如他自己,就是只有一個妻子,只初一十五同房。

燕錦樓深以為然,便早早做了決定,日後只娶一個王妃,一個月和她睡四回。

而對葉少栀,起初一眼蕩魂,為色所迷,只覺得她便是姿色上配得上做他唯一妻室的人。而随着相處來往,她可憐可愛,他不禁覺得自己幼時的念頭挺可笑的。

一個月四回實在太少了。

而他也願意為着她這個人,不納任何妾室,而不是圖什麽更好練武。

皇帝愣了片刻,不由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燕錦樓臉色微紅。

“朕先前,難道是小瞧了你?”皇帝似是自言自語,雙手握住一起。

燕錦樓仍是實話實說:“兒臣對朝堂大事,一是無能,二是無甚興趣。但兒臣好歹也是您的兒子,只要兒臣想,尋幾個願意為兒臣說上幾句話的倒也不算太難。”

皇帝半是譏諷半是好奇道:“朕還當你,會請你娘或是芙蓉來朕面前哭哭啼啼求情。”

一說到這裏,燕錦樓不禁有些讪讪。

從前他調皮搗蛋,妹妹便經常撒嬌賣乖幫他求情。

但他們都不是孩童了,他哪裏再好意思已經讓嫁為人婦的妹妹替他籌謀。何況,妹婿都直接找上門來,斥責了他一番。

所以他早早便讓人傳信給妹妹,命她不準插手,他自己會辦好。

左通政葉家如今已經算是他半個岳家,自然樂意幫他留在京中。而他自己也苦思冥想,尋了不少門路,說動幾位老臣替他說話。

“兒臣大了,不敢再讓母妃操心。”

皇帝望着燕錦樓跪得筆直的身影,陷入沉思。

他揮揮手,道:“你先起來,不要跪在朕眼前礙眼。”

燕錦樓便依言站到一旁,心裏七上八下。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道:“罷了,你既然不想出京,就還是留在京城裏吧。皇子分封雖是古禮,但本朝還沒有過,朕便允你一回。日後,朕讓你辦的事需得仔細辦好。”

燕錦樓連忙跪下道:“兒臣謝過父皇,父皇聖明!”

皇帝微微一笑,道:“太子雅量容人,有何不懂的盡管去問他。朕盼着你們二人棠棣之好。”

燕錦樓道:“父皇放心,皇兄對我們幾個弟妹都是極好。”

父子兩一句一答,皇帝便招手讓他過去,命他同看奏折,問他意見。

春夜寂靜,紫極殿的書房內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燕錦樓第一次被皇帝詢問政事,一是不敢賣弄胡說,二是也沒有才學謀略供他賣弄,皇帝問什麽他便答什麽。

皇帝心中略微失望,只覺得幾個女兒也必然比他回答的好,尤其是永清永嘉。

然而另一方面,皇帝又看出他方才所說的皆是真話,心中喜歡他的赤子心腸。

內監輕手輕腳地給二人添茶,又悄無聲息地退下。

皇帝不問了,找個常年侍奉他的內監談兩句都比和燕錦樓談話有用處。他瞥了一眼窗外天色,道:“随朕去跑馬。”

燕錦樓強撐着精神一一作答,突聞此言,詫異道:“父皇,您的意思想現在去?”

皇帝擡眼,微笑道:“這都聽不懂?”

“不是不是,兒臣的意思是現在已是深夜,您明日還要早朝,這半夜出去跑馬......”

皇帝道:“正好回來了上朝,你不願意就不去。”

燕錦樓哪敢說不去,更深露重也怕皇帝出事,小心翼翼地随侍一旁。

皇帝一口氣騎到西苑,路上卻并沒有和燕錦樓再說什麽。

燕錦樓了卻一樁心事,心情頗佳。想想白日先回去補眠,命人給母妃妹妹傳話,告知此事已了。再去薛府請表妹幫忙把未婚妻約出來,已經好幾日不曾見面了......

二人身後不遠不近跟着數百名護衛,無人打破這寧靜。

而皇帝亦是情不自禁回想了許多年輕時的事情,想起街頭驚鴻一瞥偶遇絕世佳人。他不禁看看身旁的兒子,心道這小子遇到心愛之人的方式倒是和他一模一樣。

燕錦樓不明所以,想了想還是撿着一些無關緊要的家事同皇帝說了。

皇帝一貫愛聽這些,命他說了許久。

到了天邊浮現一抹魚肚白,二人才一道回宮。

早朝上有人勸谏皇帝要愛惜身體,亦是有人在皇帝此舉中深感二皇子的受寵,竟然和皇帝父子關系如此緊密!

*

謝照雖然答應了休沐時和永嘉一道去趙家村,但還是決定自己先去探探路。

若是真有什麽老鼠,他可不能讓他們跑到她眼前。

她提及這些污穢醜事時,羞得玉面通紅,他也不能讓她親眼瞧到這些髒事。

聽完公主夢中場景的第二日,他出門後便告了假,往趙家村趕去。

公主的夢裏,這回總算是和二皇子無關了,可夢裏也沒出現他。他搞不懂公主這些仿佛能勘破未來之事的夢究竟有何道理可言,卻也感到她對自己的信賴。

她只要檀口一張,自有一堆人供她驅使。

太平縣地處京郊西北方向,趙家村是其下一個小小村落,依山傍水。仲春時節,桃花流水,柳亸莺嬌,若是和公主一道踏青,也算是個好地方。

只是來往不少人都看着他,眼神熾熱,令謝照不禁心中生疑。

如公主夢裏所說,此地又有人觊觎嫂子,又有人在土地廟行事。莫非是此地格外民風開放,對着一個陌生男人都要一直看?

他自己不以為意,但随着年歲增長,昔日少年略瘦削修長的體态,已變得肩膀越發寬闊,更偏向是青年男子的精壯身板,在春衫下格外惹眼。加之容貌無比英俊,穿着長袍和腰間玉佩香囊都不似尋常人。

自然會惹得這些女子大膽偷看。

公主夢裏沒有出現兄弟二人的名字,他假借讨碗水喝,尋一對老夫妻打聽。

村裏多數都是姓趙的。但一對兄弟,哥哥種地,弟弟讀書,嫂子美貌,還是很快被謝照問了出來。

他道了謝,心裏已經徹底一絲疑慮都沒有了。

公主從來沒來過這裏,卻能将他們的情況生平描述的清清楚楚。

思及公主口中五月份的疫病,謝照不由抿了抿唇。

他向那趙氏兄弟的家走去,不過走了十幾步,竟遇到一個熟悉的人。

原本,謝照想裝作沒看見,誰知那人已經向他走了過來。

“王大人。”謝照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王潤微笑着拱手行禮,道:“謝大人安好。”

謝照點點頭,本來不欲和他多說什麽,但還是好奇今日又不是休沐的日子,他跑來這裏做什麽?

他問:“王大人怎在此處?”

王潤仍是微笑的模樣,道:“下月便是皇後娘娘千秋,禮部拟在民間尋幾個長壽婦人進宮為娘娘賀壽,我聽聞此地有一位,便來尋找。”

謝照驚訝地挑挑眉。

他十分不喜歡王潤此人。

無他,就因為他曾經有過尚永嘉公主的心思。但庭州一行,他看得出來王潤胸有丘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庭州之事,雖然因為胡人橫插一腳而辦的七零八碎,但也不至于讓王潤一個探花做這種無品小吏跑腿的事吧。

見謝照面上掩飾不住的驚訝,王潤心內嘆氣。

兩年內得罪陛下兩回,還皆是不能對外人說的事。

上月,陛下傳他入宮,開口便是要賜婚給他和永泰公主。他想也不想便回絕了,陛下要治罪拉他下去打板子,他不假思索地站起來跟着出去了。

不過陛下還是放了他一馬,饒了他皮肉之苦,嗤笑道:“朕欲嫁女,居然還能遭人回絕,王潤你當真是好大膽子!”

他連連請罪,卻仍是不肯應下。

傅若玄曾勸他羅敷已有婦,不該再惦念。可道理是一回事,心中所想又是一回事。

他不會卑鄙地希望公主當寡婦,卻也不願意娶別的女子,更別說做她妹妹的驸馬。

皇帝對他大發雷霆的事,不胫而走。雖然人人都不知他做了什麽觸怒皇帝,但也不敢讓他的名字有一絲一毫出現在陛下跟前的可能,便命他做些跑腿小事。

抗旨不遵,沒被賜死,王潤已經感激皇恩。

謝照沉默片刻,道:“王大人辛苦。”

王潤也好奇道:“謝大人怎會在這裏?”

謝照含糊道:“有一樁公事要辦。”

他突然想到什麽,問道:“王大人可尋到了?日後可還需要來趙家村?”

王潤沒問他是什麽公務要獨自來辦,坦誠道:“我來的不巧了,聽聞那位老婦人去鄰村女兒家了,正要前去。”

“哦,”謝照想了想道,“我陪王大人一道去吧。”

聞言,王潤面露不解。

謝照胡謅道:“我也沾沾長壽婦人的喜氣給我娘。”

王潤雖然還是不信,但還是請謝照同行,另有一青衣小厮趕着馬車。

謝照同他無甚好說,王潤也一言不發。到了鄰村後,謝照見着王潤接走這已有九十五歲的老婦人,又拐彎抹角确定了他直到皇後千秋後才會将老婦人送回趙家村,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不希望王潤再見到公主,一點可能也都要親眼看着消弭才行。

只是他更不能告知他公主要來此地,只能耐着性子在一旁看着王潤和幾個婦人交談,接走老婦人。

已是午時,謝照特意去趙氏兄弟家讨一頓飯吃。

趙氏兄長趙遠在地裏忙活,家裏只有弟弟趙磐和嫂子林氏。謝照冷眼旁觀,只覺這弟弟眼神果然不同尋常,又借着方便的理由悄悄翻進趙磐的房間,在他的床鋪上尋到了兩個插着針的布偶小人。

他本想立刻把這內裏藏奸的小人帶走,但想着公主或許是想親自處置,還是忍了下來。

飯後,謝照謝過林氏,不顧她的推拒給了她飯錢,這才回京。

翌日,他又帶上人去把土地廟掃的幹幹淨淨。別說老鼠,一只蟲子都找不到了。

村民問起來,他只說多年前路過此地許願十分靈驗,特來還願。

而後,便是休沐。謝照一切辦妥,障礙掃清,帶着公主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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