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喝過酒的商時景變得很正常。

人的情緒總要有個發洩口, 商時景已經不怎麽懷疑自己是個勞碌命了,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個天煞孤星, 想跟誰做朋友,尚時鏡就會出現搗亂。寫宋舞鶴的小同人本就不說什麽了,這口鍋他背得無話可說, 自認倒黴;可巫琅直接成了尚時鏡碗裏的肉, 多少就讓人覺得有點不是滋味了。

商時景默默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謹慎起跟別人做朋友的念頭吧。

路上沒有什麽大麻煩,萬長空老老實實呆在芥子袋裏, 連曬太陽的機會都沒有,商時景按着地圖一路往勺子陵趕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發生的意外太多了,這次平平安安的抵達勺子陵, 居然叫商時景有點怪納悶的。

勺子陵周圍沒什麽人煙, 不過位置卻很明顯, 商時景稍稍飛得高一些, 就看到一座巨大勺子模樣的丘陵。勺子陵依山傍水, 不論防洪農耕都是一處絕佳的風水寶地, 卻不知道為什麽無人居住附近,整座勺子陵倒像座墓穴。

商時景落下地來, 往勺子陵內部走去,才意識到這種荒蕪的外表只是僞裝,是有人在周圍下了禁制,凡人是看不見這片地方的, 只要路過此處,就會無意識的避開,這種迷陣四海煙濤做得最好,勺子陵是好幾層陣法累在一起,因此連修士路過說不準也會被隐瞞過去。

最外層的勺子陵是第一層陣法,凡人看不見,可是稍有些修為的修士卻能看到實體,一來知道這是有主之地,二來此處偏僻荒涼,也沒有什麽可争奪的,自然不會多停留。可是直到降落下來,親自走到這勺子陵當中去,才會觸發更多其他的迷陣。

這的确是尚時鏡的住處。

商時景走了不過十幾步,場景已變化了數回,也許是因為陣法識得主人的原因,任何幻境接觸到他那一刻就消融不見,商時景回首看到那一層層累疊着的幻境,不由得心中古怪,暗道尚時鏡把這裏做得像是俄羅斯套娃,一層又一層的,看來真的是很重要了。

直到環境再無變化,商時景便知道自己真正進入勺子陵了,如果撇開外面的層層迷障,其實整座勺子陵并不大。尚時鏡看不出來是個綠化愛好者,種了許多許多的竹子,花草叢生着,不少星塵蟲潛伏在綠葉上,在天光的照耀下猶如閃光的鑽石一般。

商時景穿過兩排竹子往裏走去,只見一架微拱的小橋,底下流水潺潺,溪水清淺,卻有活魚游動,不遠處蓋了座亭子,亭中擺着棋盤跟板凳,正與夢中一模一樣。商時景湊上去看了一眼棋局,上面的黑白子擺得密密麻麻,他看不大懂,又離開了亭子,暗道這次真是僥幸,有人能看出蟲子的來歷,又有人知道附近隕鐵的事。

然而天底下真的有這麽順遂的事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小心過了頭,也許這一切當真是巧合也說不準,更何況就算是尚時鏡給的誘餌,商時景也只能乖乖往裏跳,他們對尚時鏡了解的實在是太少了。

哪怕能得到一點消息,也不算壞事。

更何況人已經走到這裏來了,總不見得放棄離開,說不準是自己吓自己,反正進也是死,退也是死,還不如做個明白鬼。

商時景定了定心,往亭子不遠處的居所走去,尚時鏡看起來是個書生的模樣,所居住的地方卻像個隐士般清幽,看起來只是一間單獨的院落,不像是之前遇到那個救祝誠的姑娘那麽簡陋,可要說富麗堂皇,卻也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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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行的道路鋪滿了乳白色的小石子,又潛入了些星蟲的屍體,不知封了什麽,并不閃眼,散發着柔柔的光澤。商時景踩在竹制的階梯上,發現走廊上還放着一把搖椅,正随着風打擺,小屋裏有好幾個房間,主廳空曠,他草草看了一眼就沒太在意,書房則與卧室相連,中間并沒有門,似是打通了,放了層竹簾,書櫃上藏着許許多多的書,排序的奇奇怪怪,商時景看不懂尚時鏡排序的習慣,只是翻看了幾本,頓時覺得頭昏腦漲,仿佛在看天書,便立刻塞了回去。

書桌上放着筆墨紙硯,還有好幾幅不曾打開的畫卷,桌案不大,擺得東西卻不少,甚至還有盆景與香爐,都清理的非常幹淨;牆壁上則挂着許多字畫跟一把瑤琴,角落裏有一張供以休息的小榻,鋪着兩個蒲團,擺了張小桌,桌上空空的,倒是一旁的架子上擺着茶具。

支開的小窗邊可以看到随風揮動的竹林,幽雅安靜,倘使到了晚上,明月映室,竹影斑斑,燭火如珠,影随風動,自然又有說不出的韻味了。

尚時鏡這人性情不好,品位倒是不差,居所清幽雅致,榻邊還放着幾本經史,商時景看着就覺得頭大,也沒伸手去翻。

不光書架上擺滿了藏書,旁邊還有許多大大的箱子,商時景打開箱子看了看,發現有些是書,有些裝得卻是畫。書看不懂,畫到底是看得明白的,商時景把桌上的畫一一打開看了個仔細,發現都是些山水與花鳥,落款跟題字都是尚時鏡,看來是他自己平日的消遣。

只有幾個盒子是鎖着的,商時景在芥子袋跟身上找不到鑰匙,就想用靈力強行打開,哪知一下手,盒子頓時化為齑粉,還有一個爆炸開來,差點炸到商時景,可見這幾個上了鎖的盒子都藏着重要的東西,尚時鏡在其下了禁制,寧願毀掉也不願意被人看見。

商時景只好把這些鎖上的東西搬出來,将那些可以打開的簡單看了看,之後就把東西重新收拾放好,心中不由得一陣古怪。倘若不是清清楚楚自己在哪裏,他險些要以為自己是進了個要考科舉的讀書人書房裏頭。

掀開竹簾之後,便是尚時鏡的卧室,他的住處東西極少,一張架子床和衣櫥,雕花窗合着,蓋了小小的紗簾,男子注重儀容,自然也備有梳妝桌,放着銅鏡與木梳,還有些首飾盒子。

這些都是尋常的東西,商時景轉了半天,卻發現尚時鏡的桌上有些作畫的顏料,擺得倒像是女子的胭脂盒。他對這種東西也是一竅不通,只是覺得奇怪,顏料應放在外頭的書桌上,要說是脂粉,也不該是尚時鏡要用。

這些東西放在這裏做什麽?

商時景心中古怪,暗道:該不會易劍寒從女孩子變成男孩子,結果女/“男”裝大佬這個設定跑到了尚時鏡身上了吧。

想想尚時鏡平日裏會塗脂抹粉,他稍稍發了發抖,搓搓雞皮疙瘩,在梳妝桌上翻找了起來。

女裝大佬自然只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其實商時景更想知道的是尚時鏡難道有個隐藏的情人,既然喜歡脂粉,那肯定是名女子,那麽之前自己所以為的巫琅那個猜測,就顯然只是巧合的猜測而已;他倒也不是過于在意巫琅,只是比起尚時鏡本身,從對方的心上人下手顯然更合适。

總不見得尚時鏡喜歡的人也是個聰明絕頂的變态吧。

梳妝臺上沒找到什麽東西,倒是有個櫃子鎖着,不知道鑰匙在哪兒,商時景翻了翻芥子袋,竟也沒有找到,他知道這櫃子裏鐵定是有什麽東西,可是又怕重蹈覆轍,一個弄不好就變成“炸蛋”,便有些束手無策。

來時說要一把火燒了,可那純屬下下之策,倘使實在沒有什麽辦法,自然是一把火燒了個幹淨為好;可如果能從尚時鏡那得到些什麽東西,或是得知他接下來要做些什麽,那當然更好了。

尚時鏡對勺子陵的住處似是很上心,應當也時有回來,這一年多了也未見生塵,說不準之前他出來時,就又回來了一次,那麽這裏必然放着什麽重要的東西。商時景在裏裏外外打量着,他并不趕時間,就幹脆住了下來,老實推敲尚時鏡的心理。

像是尚時鏡這種智商的男人,他會把鑰匙藏在哪裏呢?就算沒有貼身保管,那麽肯定不會太遠。

簡單來講……

就是想不出來。

商時景大半夜睡不着覺,揉着額頭坐起身來,卻看着月光透過雕花小窗,落在那層薄薄的紗簾上,光線柔和朦胧的像是場夢境。他輕輕嘆了口氣,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屋子裏東西不多,卻不顯得空蕩,鬼使神差的,商時景忽然走到了梳妝臺前坐了下來,銅鏡被擦拭的幹幹淨淨,他不經意擡頭看了一眼銅鏡,卻見巫琅就站在自己身後,不由得心下一驚,險些從板凳上跌下來。

巫琅?!

商時景急忙轉頭看去,卻見後方只有被夜風微微吹起的紗窗,還有朦胧的月色。

可是待到他回過頭來,巫琅又再出現在鏡中,看鏡子的模樣,正坐在商時景的身後,笑容溫柔的看着他,似是在等着商時景梳發淨面,掃去晨起時的倦意。商時景匆匆站起,巫琅的身影也在鏡中消失,可等到他再度坐下,巫琅的影子便又重複出現,既不說話,也不動作,只是眉眼柔情的望着他。

小孔成像???

商時景就算把大半的知識都還給了自己的科學老師,也沒道理連小孔成像這種常識都忘掉,他裏裏外外跑了兩三趟,最終發現只有自己坐在鏡子前時,才會倒映出巫琅的臉,之前未曾發現,一來是他不曾在梳妝臺前坐下,二來是他平日束發也懶得看鏡子。

肯定不是小孔成像,沒有相應的條件。

商時景匪夷所思,他怎麽也想不到巫琅會出現于此,仿佛又驗證了之前的那個猜測,尚時鏡跟巫琅的确就是情人,也許這面鏡子是一種留影的法器。他仔仔細細的研究了鏡子,越看越覺得巫琅的眼神似是靈動無比,越看越陷入其中,那目光之中似有柔情萬種,并不像是個虛影的眼神。

反倒好像是活人……

活着的……

商時景倒在桌上沉沉睡去,再度醒來之時,卻已是尚時鏡了。

“你竟然能找到這兒來,倒是我低估你了。”尚時鏡輕輕動了動脖子,他擡頭看了看着熟悉的地方,輕輕嘆了口氣道,“好奇心這般重,也不怕玩出火來。”

尚時鏡微微躬下身,看着鏡子裏的巫琅似笑非笑,伸手擦去鏡上一點塵土,緩緩道:“果然有些真了,不枉費我辛苦這許多年來搜尋造夢生的下落。”他伸手召喚出萬長空來,慢條斯理的自傀儡懷中摸出一把鑰匙來,輕巧打開了櫃子上的鎖,櫃中只有一幅畫,他将這幅畫拿起,走到了書案前鋪展開來,又去外頭溪中取水磨墨。

畫上沒有別人,只有巫琅坐在椅子上,他微微垂着頭,眼波含笑,好像正在望向畫外的人,他的頭發絲絲縷縷,細密而柔順;兩丸清澈的眼眸宛如琉璃,顧盼神飛,好似真人被藏進了畫中,似是下一刻就會躍出畫來。

奇異得是,整張畫只有巫琅的上半身栩栩如生,胸腹以下的部位就好似只是線條随意作畫,雖可見大師功底,但到底不似臉上那麽真實。

這世上多得是人用彩煙迷霧來惑人心神,可以撼動人心的毒,可以叫人神志不清的香,也自然有人會拿這種武器來入畫。這種攝人心魂的東西,有些人所用是無意煉出的毒物,卻也有天地造化,自然而生的植物,比如瑤芳花。

瑤芳花是許多邪道中人喜愛的暗器,它的花粉能令人進入幻覺,癫狂無比,讓人在極樂之中死去。

造夢生之名,正是由無數的瑤芳花積攢得來的。

當初尚時鏡想完成這幅畫,尋找了無數顏料,衣裳有所替代,頭發也可以假亂真,唯獨只有雙眸上的這兩點神,任是用盡多少法子,也沒有辦法,最後他便找上了造夢生,用瑤芳花做調料,果然似真如幻,當初無心之舉,倒是沒想到會讓商時景中招。

瑤芳花能夠叫人往極樂之中死去,自然也與離魂有異曲同工之妙,商時景不知深淺,尚時鏡自然也未曾預料,不過能夠出來活動活動當然不是壞事。

尚時鏡漫不經心為畫中人修整細節,整個妝奁都被提到了桌上,他作畫不喜歡人來打擾,因此才特別留下此處居所,只為平日放松,這次叫商時景橫沖直撞的闖了進來,怕是保不住這裏了,想到此處,不由得就有些惋惜。

不過來人再快,也不急在一時半刻,因此尚時鏡仍是慢悠悠的畫着像。

他近來心情不算很好,不過畫巫琅的興致從來都不缺,只是怕自己畫得不好,不夠完美,就将畫毀了。

這已是第一百二十八張了,當時搜羅的調料都已有些不夠,不然早已上完色了。

尚時鏡做事總是很一心一意的,寫字作畫也好,彈琴也罷,他都不喜歡被旁人驚擾,只好在麻煩出現之前,先将更重要的事情完成。

細羊毫已派不上用場,尚時鏡将筆擱下,又打開妝奁拿出工具,細細勾勒巫琅的眉眼,他每筆都又輕又淡,好似真的在為一個人畫眉,畫了半晌,突然一笑,淡淡道:“我要是當真能這般為兄長畫眉,霁雪怕是又有材料可寫了。”

這一畫,就直到了天明,畫上的人比起之前又生動了幾分,他的笑似乎更醉人了,眼睛靈動的像是藏了一汪潭水,深不見底,眼角似乎隐隐約約帶着些愉快的風采。

尚時鏡仔細打量了一下,沒看到一處不好,這才微微笑了起來,伸手到水桶之中清洗,方才上色時,他手上沾了不少顏色。

清晨時分,尚時鏡在窗外接到了來自四海煙濤的紙鶴,易劍寒的語氣雀躍無比,隔着紙鶴都能感覺到:雙生果有消息了!

尚時鏡不知道那個奇怪的符號代表什麽,不過不妨礙他感覺到易劍寒的歡喜,他輕輕揮了揮手,紙鶴落入囊中,又檢查起身上第二個芥子袋來,卻發現不過都是些“玩具”。

尚時鏡嗤笑一聲,也沒有多管。

雙生果有了蹤影,那麽有些計劃就應該提上行程了。

比如說,知息應當知道生死苦海的真相了。

再比如說,如果出了什麽意外,他起碼要确保春雲六絕自此四分五裂。

殺那個靈魂并不困難,可若是到頭來叫其他兄弟齊心,那可就是一樁麻煩了,他可以騙得了衆人,卻瞞不過巫琅;而巫琅的确不會對他動手,其他人卻未必。尚時鏡不會輕率面對任何人,也不會只安排一場有變數的局,他總是有不計其數的備用計劃來應付可能會出現的麻煩。

只不過比起這場應該收尾的棋局,應付性急的對手才更重要。

尚時鏡不緊不慢的打了水來烹茶,遠來是客,總不能空手相迎。

煮水要一段時間,他又仔細檢查了下自己的藏品,發覺有幾件喜歡的珍藏叫商時景毀掉了,雖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但到底是曾經用心收集過的,不免就有些遺憾,暗暗罵了幾句,無非是說商時景暴遣天物。

正如商時景不會看輕尚時鏡,尚時鏡也不會看輕商時景,他生平頭一次在一個人身上吃了虧,還是莫名其妙的一個大虧,看輕商時景,豈不就是看輕自己。

尚時鏡自然不會覺得商時景能找到此處只是巧合跟運氣而已,他只是覺得如商時景這般聰明的人,竟半點不知愛惜這些珍貴字畫,難免不夠雅量。不管對方是試探時毀去,又或者是心有不平,故意損壞,都叫人惋惜。

只是要說他聰明,卻屢屢中這些小招;可要說他不夠聰明,卻每每化解危機。

茶沸時,尚時鏡看着清晨忽然轉至暗夜,濃霧愁雲,雲層之中傳出哀鳴痛哭之聲,又有女子歡喜動情之笑,更兼嬰兒天真爛漫之音,混在一塊重重作響,震得人心神不寧。

“我道是哪位……”

尚時鏡輕輕一嘆,伸出手來,卻見一只星塵蟲落在指上,所見所聞便立刻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不由得輕笑道:“我當真是好大的面子,竟叫尊主與二位掌令一同前來,要叫當初的十八神相知曉,怕是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走到幽都進了土伯的口也要折返回來發頓牢騷。”

當初幽冥鬼獄要殺震動天下的十八神相,也只不過是出了四掌令之中的應不夜一人,如今三位尊貴人物齊來,縱然是幽冥鬼獄這些時日今不如昔,也足以撼動絕大多數人了;就好比方說,自稱出世卻又入世行走的正道翹楚玄天門。

故意來到此處,又中瑤芳花的毒……難不成……

其實尚時鏡不太相信商時景會有這般心機,那人心地善良,雖說得上謹慎機敏,但絕無這般毒辣。

可事實當真這般巧合?

還是報複?

報複自己對宋舞鶴與祝誠所做的事情,禮尚往來,送他一份來自幽冥鬼獄的大禮。

比起巧合,尚時鏡倒是更相信商時景這般莽撞的來到自己最喜愛的居所,又引來幽冥鬼獄,是為了故意報複自己。他知道商時景并不是蠢貨,一個蠢貨不可能瞞過其他四人,更不可能從岳無常手下全身而退,甚至解決宋舞鶴與祝誠之事。

那麽他留了什麽後手?

尚時鏡倒是真得感興趣起來了,勢均力敵的對手,總比蠢貨要惹人喜愛。

還是說,他已向自己證明了他的能耐,自己也應當向他證明自己的本事。

雖說尚時鏡很期待看到商時景所留的後手,但是眼下客人已到,總不好貿貿然失禮,他與那位無名來客的日子還有得消磨,并不急在一時半刻。

世事恰似一局棋,執子的對手越強,才越有贏的樂趣。

作者有話要說:尚:你好w

商:_(:з」∠)_都是吃了沒文化的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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