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商時景不知道自己緩了多久, 只是依稀覺得很久,甚至還有些慶幸自己把虎崽送了回去。
他知道這一切只是夢, 卻沒想過變故會來得這麽快。
那個人說手中有兩條線索,一條是百獸山,已經來過了;還有一條是人……
跟四海煙濤相關的人除了自己還有尚時鏡, 那麽僅剩的那個, 怕是虞忘歸。商時景倒是不怎麽擔心虞忘歸,那少年被磨煉得異常兇狠,常年在生死邊游蕩, 加上天命所歸,說不準對上土伯都能五五開一把,誰都不能阻擋他堅強的活下去。
更何況正如那人所說,山是死的, 人是活得, 虞忘歸走得都是仙家福地, 要不就是什麽蠻荒禁處, 尋常人一下子還真難抓住他。
巧娘只是被打暈了, 并沒有什麽更多的損傷, 手臂上被動物咬到的傷口大概是倒地時震裂開了,暗紅色的血液洇開繃帶, 他打來水給巧娘換了藥,重新傷藥系好繃帶後,這才松了口氣,出門去找巫琅了。
巫琅不在玉韞居之中, 原本商時景沒看着他就覺得心驚膽戰,此刻将幾間屋子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都不見人影,更覺得心慌。
不管巫琅曾經多強,現在都是個看不見的瞎子,身上還帶着傷,沒道理只有他不見了,該不會是為了保護巧娘被丢到水裏去了吧!
商時景到好幾處斷口去看了看天清湖,沒看出有人的痕跡,他坐在長廊上,正迷茫無措,幾乎想要跳下去到湖水之中去找巫琅的蹤影之時,巫琅卻忽然拄着拐杖從長橋上走了過來。
他臉上帶着笑跟泥水,手中捏着一把小花,溫聲道:“巧姑娘,我采花回來了,要勞煩你把花瓶裏的新花換一換。”
“你去哪兒了!”商時景少見的激動,他一下子蹦了起來,直接沖到了巫琅面前,嚴聲厲色,“緊要關頭你為什麽到處亂跑!你倘若不愛惜這條性命,何必浪費他人的心意!”話一出口,商時景就後悔了,他知道自己是在把不穩定的情緒遷怒到巫琅頭上,可怒火跟恐懼共同燃燒着,叫他幾乎有些沒辦法繼續理智下去。
巫琅只是眼睛不便,又不是在坐牢,他偶爾也會出去走走散散心,非要說起來,巧娘只是個尋常凡人,可他是實打實的春雲六絕之首,倘若叫對方認出來,還不知道要起怎樣的波瀾,他沒有被發現是最好的事了。
只是商時景方才飽受恐懼與擔憂的折磨,關懷藏于怒氣,好似只有大喊大叫能發洩出心中積郁。
巫琅被這莫名其妙的質問跟憤怒驚住了,他怔了怔,緩慢伸出手來摸索了一會兒,碰到了商時景的胳膊後滑落下來,将他的手握住展開,微微笑道:“商先生?我只是在這四周走走,旁邊沒有什麽野獸的,你別生氣,你不喜歡,我以後不出去就是了,巧娘說瓶裏的花都沒什麽精神了,所以我就采了幾朵,你瞧好不好看,我聞着倒是很香。”
“……”商時景捂住了嘴,他覺得筋疲力盡,又覺得痛苦不堪,将手中的花突兀丢在了地上,尤嫌不夠,恨不得再踩上幾腳,碾成泥爛。
他不知道倘若放下手,突破喉嚨的會是尖叫咒罵,亦或者是悲鳴與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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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時景看着巫琅空洞的雙眼,對方溫柔地微笑着,全無任何不耐跟惱怒,而是輕聲細語的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嗎?”他忽然從懷中遞出一物,輕聲道,“對了,我剛剛在路上撿到了這個,先生是因為丢失此物而大發雷霆嗎?”
不光是尚時鏡配不上他。
商時景悲哀的想道:我也是。
“這木雕很精細,想來花了許多心思,倘使丢失,的确叫人難過。”巫琅一向都是這般體貼,甚至為商時景找好了臺階任由他往下走。
巧娘不會木雕,又非是巫琅自己所做,這百獸山裏不過三個人,他撿到木雕,心中猜想自然只可能是商時景,總不能猜是老虎拿爪子刨出來的。
偏巧商時景卻知道,還有一個人剛剛來過。
商時景稍稍冷靜了下,他伸手将木雕從巫琅手中取過,撫過木雕沾染的泥土跟碎花,心頭無端湧起一陣怪異。
這是一尊美人木雕,并不大,不過技藝高超,很是活靈活現,她的長發如同流雲,衣裙好似飛舞的浪花,輕紗披肩,眉目靈秀,宛如姑射仙子。
商時景自然不是奇怪這樣精湛的技巧,而是他覺得這尊木雕跟他認識的一個人非常相似。
而這個女人,巫琅更為熟悉。
是南霁雪。
尚時鏡、南霁雪、幽冥鬼獄,這幾個關鍵詞吵吵嚷嚷的在商時景的腦海裏蹦跶,他掌心燃起火焰,木頭是頂尖的良木,燒出馥郁芬芳的香氣。商時景不能确定這木雕是那人無意亦或者是有意留下的東西,更不打算把木雕是誰告訴巫琅。
如果單只是尚時鏡一人,商時景還可以理解只是他們之間的恩仇。
可是還有南霁雪,南霁雪與尚時鏡私下有所合作,之前還幫過尚時鏡出書,他們兩人有相連并不奇怪;商時景試圖這麽想,可是卻不能阻止自己的想法往陰謀論的方向越滑越深,那人為何能找到此處,為何會遺落雕像又正好被巫琅撿到,巫琅又為何在這個緊要關頭出去散步采花。
他當真是清清白白的?
可如果巫琅真的牽涉其中,他又怎麽會把木雕遞給自己看。商時景只覺得自己頭疼的厲害,心底裏也說不上來希望巫琅是無辜的,亦或者他的确是個惡人。倘若他是個惡人,他們之間的距離感就不會令商時景如此挫敗絕望;倘若他是個好人,那證明連日來的信任并沒有錯付。
最終商時景只是疲憊無比的轉過身去,淡淡道:“此處不可再久留,我要帶巧娘離開這裏,你這幾日傷已好了許多,倘若要多留幾日,這屋子我會留給你,要是也有去路,那便就此別過。”
巫琅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兩人交談之間并未聽見巧娘的聲響,那姑娘平日裏最有活力,不由緊張問道:“發生什麽事了,巧姑娘怎麽了?”
“她沒事,只是受了些驚吓,現在正在休息。”
商先生的聲音遠比往日更為冷漠,也更為生疏。
巫琅有些茫然,他想起方才對方氣急敗壞的聲音,憤怒之下潛藏着難以遮掩的關懷與後怕,不過短短一盞茶功夫就變了模樣。商先生似是将心門封得更緊,閉得更牢,他想起商時景用火焚燒了木像,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這一路沒遇到應不夜,并非是對方當真偶然路過。
而是他來了此處。
巫琅心頭打了個突,頓時明了商先生何以這般态度了,自己是個外人,又如此巧合的在應不夜前來時出門在外,留下巧娘一人,幾乎可以說是嫌疑極大,加上商先生的性子本就怕動情後受傷,此刻自己叫他生疑,一時間難以自證清白,也不知道他要多麽傷心。
此事實在巧合,巫琅苦笑了兩聲,他将事情猜得八九不離十,卻沒料到商時景對他信任有加,真正起疑在他親手遞過去的木雕上。都怪應不夜,環肥燕瘦,天下美人那麽多,何必盯着一個南霁雪,偏巧巫琅又是南霁雪的大哥。
信任危機姑且另談,巫琅的手杖碰了碰地面,溫聲道:“我多少也有些擔心巧姑娘,咱們不妨先去看看她。”
商時景此刻已是十分疲憊,也幾乎是順從的點了點頭,兩人一道往巧娘房中走去。
巧娘還在昏睡,兩人便坐着等她醒來,商時景依偎着床尾陷入沉思。
四海煙濤絕不能回去,誰知道那人有沒有相信自己,他跟尚時鏡的同事情看起來也是随時随地都可以賣掉的樣子,易劍寒把定位紙鶴交給自己,讓自己有事就傳信給四海煙濤,偏偏正因如此,才不能傳。
他與巧娘倘若被抓,至多不過是兩個人受苦,可要是定位紙鶴放回去求救,依易劍寒講義氣的性格,很有可能會被抓住漏洞,甚至于讓他們折回四海煙濤。
如果,如果對方就是在等這一刻呢?
他與巧娘微不足道,卻能夠讓四海煙濤暴露自己。
聽雨眠死後,四海煙濤的迷霧陣就又加重了,虞忘歸都得靠着鲛人海的鲛人方能知曉大概的方位,他的手上還有大概方向的定位石,尚要在海上颠簸數月才有可能找到四海煙濤。尋常旁人想進入其中,簡直是癡人說夢。
商時景不是個大公無私的人,也談不上什麽高尚無比,易劍寒當初盡心盡力救他,從未求過回報,他縱然平凡無奇,卻也不是為了一己之私,讓滿城人陷入窘迫境地的混賬東西。
但凡與尚時鏡相關的消息,鮮少會有美好的存在,那人來勢洶洶,語焉不詳,也不知道尚時鏡
只不過不動用定位紙鶴,同樣也就意味着商時景無法給四海煙濤示警,然而他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盼望易劍寒一切平安。
對上尚時鏡的時候,一點險都不能冒,僥幸的別名都叫找死。
不過想來易劍寒也沒可能比他運氣更差了。
如果這是個游戲,商時景懷疑自己的人物屬性界面裏運氣大概是為零,要不就是負數,否則解釋不來他這一路的坎坷曲折,艱辛困苦。日子過得不順,總得怪怪老天爺,否則心中的怒氣無處發洩,難免要積壓傷身。
商時景臉色不善,連帶着看巫琅也沒有好心情,他與巧娘無處可去,可眼下幽冥鬼獄都已經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了,卷鋪蓋走人是必然的事,否則就如同養在圈裏的豬,眼巴巴等着被宰。他詳細思考了幾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就是土生土長的本土人也未必敢說自己對這個世界足夠了解,更別提商時景了,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設定跟資料,然而幾乎也都靠不住。
畢竟有人想對主角搞事的時候,不管是天宮還是地獄,都是難以安生的,這世道上本來就不存在絕對的公平。
倘若只有他一個人,潛藏在人群之中也許還很安全,可是巧娘……
商時景答應過祝誠照顧她,自然不會半途而廢,起碼要照顧到祝誠來接回巧娘。
應不夜對一個凡人自然留了手,畢竟是跟四海煙濤有關,他也沒打算弄死人,打算搜魂的時候,商時景正巧來到,于是也沒下手。巧娘因此逃過一劫,過了一兩個時辰就醒來,她按着脖子,覺得視線迷迷糊糊的,只隐約看到個人形坐在面前,便呢喃道:“快……快跑。”
“巧娘。”商時景隔着袖子握住她的手臂,溫聲道,“沒事了。”
商時景平日裏對巧娘很是照顧,不過也鮮少有這般親切溫柔的時候,巧娘迷迷糊糊的還未曾反應過來,茫然道:“郎五哥,你怎麽長了先生的臉。”
此言一出,巫琅與商時景都有些哭笑不得,既然巧娘無事,兩人懸着的心自然也都穩穩落了回去。
巫琅回過神來,暗想:商先生修為平平,竟能獨自應對應不夜這個麻煩人物,并将其打發離開,可見他心思玲珑巧妙,果然不下于三弟。
商時景卻沒那麽多心思,他将巧娘扶了起來,之前清理傷口時的巾帕還是濕潤的,拿來醒了醒巧娘的神,淡淡道:“巧娘,你身體好些了嗎?有沒有哪裏傷着?”
巧娘搖了搖頭道:“沒有,脖子也不太痛了。”
“那便好。”商時景沉吟片刻,扶住巧娘雙肩,緩緩道,“巧娘,接下來這話也許有些突兀,不過你要趕緊收拾一下,咱們要離開這裏了,越快越好,最好是立刻出發。”
巧娘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她不在意要住在哪兒,只在乎是不是大家都待在一起,便四下瞧了瞧,奇道:“先生,皮皮跑哪兒去了,我把它放到小背簍裏去。”
“……皮皮回它母親那裏去了,此行只有咱們二人。”商時景頓了頓,站起身來平靜道。
巧娘愣了愣,似乎有些沒想到,有些落寞的低下頭道:“哦,那……也好,皮皮跟他母親在一起一定會更開心。”她忍不住又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忽然注意到什麽似的,困惑道,“可是先生,咱們兩人?那郎五哥呢,他的傷還沒好,眼睛又不方便,我們不帶着他一起走嗎?”
兩人齊齊轉過頭去看向了巫琅,對方溫潤的笑了笑,稍稍側過臉來,輕聲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先生之言必定有他的道理,今日便要告別了,巧姑娘,你要多聽先生的話。我往後再請你去我二弟與四姑娘家中做客,好嗎?”
巫琅說話始終是這般漂亮體貼,半句不提商時景的冷酷無情,這便又叫商時景心中不自在起來。巧娘渾渾噩噩的,聽不出話中隐含的深意,她低頭想了想,忽然擡頭問商時景道:“先生,那我們去哪兒?”
“我……”商時景其實也沒有想好去哪兒,一時語塞,半晌說不出話來。
巫琅看不到商時景的表情,只以為他對自己生了隔閡,不願意将落腳點告訴自己,想起這數日來三人歡歡喜喜的模樣,一時有些落寞,不過倒也能理解這般謹慎。
失明之後,巫琅許多地方都受了影響,比如有時候他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否将情緒流露了出來,他只是自顧自的強顏歡笑道:“巧姑娘,商先生,我到外頭走走,今日你我各奔東西,怕是都不得閑。”他緊緊握着手杖,慢慢踱步出去了。
巫琅的腳步聲很明顯,他想與人玩笑時,會刻意放得很輕,可是到處亂戳的木棍總會暴露他的位置;巧娘少女心性,總是喜歡故意裝作被吓到,然後聽巫琅慌亂的道歉聲咯咯大笑。
商時景也被吓過兩次,那時他只覺可愛,面上卻不顯露,冷冷諷刺巫琅幼稚。
巫琅歡歡喜喜的笑着,下一次又來鬧他,好像商先生是誇他英俊潇灑,而不是無聊讨嫌一般。
有趣好玩的往事一旦湧出,就像是一團亂麻,商時景心有不忍卻不願意開口,倒是巧娘懵懵懂懂,看得十分難受,低聲道:“先生,我看得出來,那你沒有決定去處是不是,今天怎麽了,明明上午都好好的,怎麽現在突然就鬧不好了,你這樣不是很傷五哥的心嗎?”
“也許是他先傷我們的心。”商時景強撐着冷酷的面孔,卻想落荒而逃。
巧娘明亮的雙眼看着他,陷入了困惑,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似的,輕聲道:“是因為今天的人嗎?您覺得郎五哥與他是一道的?”
商時景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氣,低聲警告道:“巧娘。”
“既然咱們也沒有去處,不如就跟郎五哥一起走,他說他二弟住在沙漠的綠洲裏,有豪氣幹雲的兄弟們,晚上一起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他還有個四妹,郎五哥說她溫柔體貼,聰明靈慧,而且長得很漂亮,我好想認識認識。”巧娘忽然握住商時景的手,低聲哀求道,“而且,郎五哥他那麽好,偏偏老天爺那麽狠心,他要是路上跌了摔了,叫人家起壞心眼欺負,那可該怎麽樣呀,皮皮與他的娘親待在一起,可是郎五哥只認識咱們。”
前面都只是鋪墊,重要的是後面那幾句。
商時景如鲠在喉,暗暗嘆息道:“巧娘,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郎五哥眼睛不便,又時時刻刻怕給咱們添麻煩,他就算與那個壞人是一夥的,又有什麽機會去通知呢?”巧娘緊緊握住了商時景的手,低聲道,“巧娘還知道,是我拖累了您,您是怕倘若郎五哥真是壞人,會害了我的性命,對嗎?現在巧娘自己做決定了,要生要死,也都是我一人的決定,要是發生什麽意外,您就将我丢掉,是我自己活該,好不好?”
對了,巧娘心中還以為巫琅是凡人,她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嚴重,也不知道外面那個瞎子全盛時,就是有一萬個他們倆,動手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
商時景剛要開口,卻又聽巧娘說道:“我不知道什麽大道理,不過我有眼睛,我瞧得出來,說那些話時先生心裏很難過的,那先生不要為難,這一切都是巧娘選的,是巧娘要跟郎五哥一起去,不管發生什麽,先生都怪到巧娘頭上,這樣好不好。”
“巧娘……”商時景從她手中松出手來,無奈的嘆息道,“你……去吧。”
這話便是默認了,巧娘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臉,然而商時景背過身去,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背影看上去分外孤獨。
巧娘像是只金絲雀兒一般探頭探腦的試圖窺探出商時景的心意,不知道怎麽忽然變成了這樣,她吸了吸鼻子,心中洞若觀火,她知道比起無憂無慮的自己,先生心裏藏着許許多多的事,他有他自己的考慮跟顧忌。
可是……可是郎五哥要真是無辜的,他們把他一人丢在山裏頭,豈不就是害了他。
巧娘下了床,一瘸一拐的往外走去,商時景伸手按上胸口,他被吓怕了,連自己心頭翻湧的半點情緒都分辨不出來了。
巧娘看得出來,先生心裏很難過的。
原來我看起來,這麽難過嗎?
商時景垂下臉,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難過什麽,就好像有什麽東西随着被碾碎的那些小花一樣變成了笑話。他終于又想起來巫琅也許是尚時鏡的情人,無論那人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他最後都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他想巧娘的滿腔關懷最終都會成空。
夢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慢了20分鐘是因為……我忘記修改存稿箱了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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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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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