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巫琅與巧娘的交涉向來輕松簡單。

聰明人有時候很交心, 可有些時候卻惹人嫌的很,畢竟誰都不喜歡自己的心思被猜得全無遺漏, 也沒人高興一句不經意的話被琢磨出百轉千回來。簡單天真的人自然有簡單天真的好處,巧娘外出時,巫琅正在“觀”星, 他向來很喜歡夜色, 巧娘偶爾會告訴他天上有沒有月亮,今天有沒有星空。

“巧姑娘。”巫琅聽見她來的腳步聲,微微側過頭來, 輕聲笑了笑,“你我今夜之後就要分別,我有些東西想送你……”

“不用啦。”巧娘笑道,“你不用送我。”

巫琅怔了怔, 不太明白, 便又開口道:“巧姑娘, 只是尋常禮物。”

“哎呀, 我不是這個意思。”巧娘一聽就知道巫琅誤會了, 她急忙擺了擺手, 歪頭想起商先生陰晴不定的臉色,暗道自己都猜出來先生懷疑郎五哥了, 想來郎五哥那麽聰明機靈,鐵定也是早早猜中了,于是笑嘻嘻道,“你的禮物要再過段時間才能給我了, 先生答應咱們一起走了!”

“嗯?”巫琅一愣,低聲道,“先生答應了?”

巧娘坐在巫琅的身邊,重重的應了一聲,又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看着滿天的繁星,忽然戀戀不舍起來:“郎五哥,你說咱們要是能一直住在這裏該多好,咱們三個人永遠住在一起,一輩子也都不分開,我什麽都會學,釀酒,做果脯,種花種樹,你們有什麽想玩想吃的,都可以告訴我……”

“哈,巧姑娘,你不必這樣……不必這樣做。”巫琅摩挲着自己手中的木棍,從巧娘那稚氣懵懂的言語裏分辨出了對寂寞的恐懼與苦澀。

他恍惚間想起當年那個少年,只為天尊一句誇獎而奮不顧身,與巧娘并無任何區別。

“不,是應該的。”巧娘捧着臉,她低頭看向了水中的倒影,曾幾何時,她那麽恐懼自己的容顏,就是第一次見着小誠,他也吓了一大跳,可是商先生卻一點也不害怕,還那麽耐心,郎五哥也那麽溫柔,他們倆是巧娘生平見過最好的人,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傾盡全力來回報這種關懷,“先生他很好很好,郎五哥也很好很好,所以巧娘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是啊,曾幾何時,他也覺得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巫琅難得陷入了沉默,那些過往久遠的宛如一場夢境,他将笑意埋入心底,未曾去評價巧娘這種想法是好是壞,他太清楚了,每個人做出選擇的時候,做得永遠都是他認為對的決定。于外人來看,巧娘無疑癡傻嬌憨,只不過因為幾句關懷就沉淪其中,可誰又明白于巧娘而言,商先生的信任與關切是何等重要。

“怎麽了?”巧娘小心翼翼的看着巫琅,略有些拘謹的輕聲道,“郎五哥,你也覺得我這樣想不對嗎?我之前對先生說,我願意給他當牛做馬一輩子的時候,先生很不高興,還大發雷霆,是不是因為我不夠有用,這麽說太貪心了?你也覺得我太貪心了嗎?”

巫琅回過神來,低聲道:“不是,巧娘,不是這樣的,先生是……先生是舍不得你這麽看輕自己,你值得比這些更好的。”

“怎麽會呢。”巧娘惴惴不安地說道,“先生那麽好,我一點兒也不聰明,又沒什麽見識,還總是給先生添麻煩,這次也是,我被壞人打暈了,先生還要來救我,他嫌我麻煩,覺得我沒用,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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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巫琅輕輕嘆了一聲。

女子的聲音與記憶中的少年漸漸重合在一起,他為巧娘這樣的想法感到好笑,卻随即又覺得悲涼無比。

原來曾經的我,也這般卑微到了塵埃裏去,在他人眼中,是如此的可笑。

“對了,郎五哥,你二弟家裏是什麽樣子的……”

巫琅與巧娘的聲音在風裏飄散,商時景坐在窗邊看着他們忍不住微笑了起來,倘若今日沒有發生這麽多事情,就如往常一般,是個美好的夜晚。可惜天不遂人願,商時景低頭看了看自己光潔無比的掌心,想起那尊木雕,又想起了那個男人。

當初遇見祝誠時,祝誠喊出那個稱呼,是商時景知道鬼師這個角色的開始,可是當時祝誠并非是第一時間認出來,而是在之後商時景說話時,亦或者是什麽動作暴露了自己後才确定下來的。

這也就意味着,祝誠并沒有真正見過鬼師的面目。

今天來的那個男人,也稱呼自己為鬼師,說他換了一張人皮,稱比平日裏的模樣要順眼得多。

姑且不論他為何認錯,那麽他應該是見過尚時鏡的,這也就說明,他在幽冥鬼獄之中的地位絕對不低。

當初在尚時鏡的身體之中被錯認,商時景還能夠理解,可直至如今,為何那人會把他錯認為尚時鏡。

按照肥鯨的說法,幽冥鬼獄專工魂魄跟生物改造,各個都跟變态的瘋狂科學家一樣,毫不猶豫就拿自己做實驗。

等等,最擅長的是魂魄……

商時景的手貼緊了胸口,他感覺到了自己的心髒正在怦怦直跳,想起了那個陌生人的話。

人皮……他為什麽會認為自己是一具人皮而已。

是因為雙生果嗎?

易劍寒是作者,可到底不是說明書,最多是那種使用方法的紙條,雙生果是作用在一個人身上,用以修複完全損壞的軀體,它的功能是再生。商時景來到這個世界上時,他原本的身體就已經消失了,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具身體恰恰好是尚時鏡,是雙生果為他衍生出新的自己。

這是否意味着,他就像是出生那一刻尚時鏡“死去”的孿生兄弟,只不過陰差陽錯的分離開來,重新活了過來。

所以對于幽冥鬼獄而言,自己與尚時鏡在魂魄上依舊是同一個人,那麽……

商時景目光微暗。

也許往後他有可能借此做些什麽也說不定。

不過這只是個猜想,是真是假而已說不準,商時景還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小命去試探。

巧娘與巫琅一同回來與商時景商議之後的去處,說是商議,其實只是象征性的詢問而已,畢竟商時景并沒有什麽可去的目的地,跟巧娘的想法不同,巧娘是覺得他們倆應該保護巫琅,而商時景是覺得巫琅可以保護他們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巫琅受了傷,好歹也有面子跟結交的關系網,無論怎麽說,跟着他總比自己到處亂跑要好。

先前商時景懷疑巫琅,可是之後細細将情況梳理了一番,又覺得毫無必要起來了,巫琅是什麽實力,幽冥鬼獄又是什麽地位,他們倘若想從自己這兒獲得什麽,何必在這般大費周章,巫琅受傷是真,眼盲是真,這樣的代價若是僞造,怕是弱智都想不出來這麽愚蠢的計劃。

更別提是尚時鏡了。

春雲六絕之中只有尚時鏡不曾知曉易劍寒的真實實力,其他人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如果幽冥鬼獄的确要打四海煙濤,而巫琅又是清楚尚時鏡計劃的一員之一,那麽他這種實力,不該來當間諜,而是當前鋒。

再來,哪怕巫琅真是卧底,巧娘對四海煙濤毫不知情,自己又絕不會将位置說出口,他即便以後溫水煮青蛙,叫他們放松了警惕心,故意試探,也得不到什麽結果。

其實除此之外,商時景還想到了一件事。

當初他以為巫琅對尚時鏡是與衆不同的,可是近日相處下來,卻發覺巫琅待誰都是一般親切溫柔,他會好脾氣的任由自己發怒,也會耐心教導巧娘讀書寫字;誰也不會得到的更多一些,誰也不會得到的更少一些。

有沒有可能,尚時鏡只不過是……自作多情。

這時候我還在想這些東西做什麽?

商時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暗暗叮囑自己:別忘了,巫琅也不是什麽正派,他只不過是站對了主角的隊伍,事實上他也是邪道上的人,絕不能随便掉以輕心。

三人出行,并無什麽行裝好打點,倉庫裏還有一輛馬車,正巧他們有個跛腳姑娘與瞎眼公子要照顧,商時景任由他們打點了些輕薄的衣着,自己則安排起出行的事來。

巧娘帶了許多幹糧水果,又帶了被褥墊子鋪在馬車裏頭,将整個馬車包裝的好似什麽豪華包廂,啓程時十分愉快的将商時景跟巫琅推了進去,自己坐在外頭哼小調。馬車自非是真物,而是傀儡木馬,用靈石作為能源,除了不哭不笑,沒有感情,平日停下也沒有動作以外,幾乎與真馬一模一樣。

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可以一直趕路下去,三人輪流駕駛馬車,只要确保方向不錯,就沒有什麽大問題。

商時景與巫琅坐在松軟的被褥上大眼瞪小眼,準确來講,是商時景單方面瞪着巫琅,他覺得這舉動也沒有什麽意思,索性轉過身去,靠着枕頭閉目養神起來。巧娘第一次趕車,覺得很是新奇有趣,縱然不需要,也像模像樣的揮舞着小馬鞭,嘴裏哼着山歌,聽不出是在唱些什麽,不過卻叫商時景心中十分欣慰。

他初次見巧娘的時候,那姑娘腼腆怕羞,要不是人體不允許,她能把腦袋埋在胸裏頭去。

如今巧娘都敢唱歌了,實在是個不小的進步。

“先生近來好似不是很快活。”巫琅溫聲道,“是不是之前巧姑娘所說那平白無故闖進來的惡人一事?要是先生願意,可以與我談一談,縱然沒有解決的法子,也可暫解心中煩悶。”

“你為何覺得,你可以暫解我心中煩悶?”商時景冷冷道,“那你呢,你又有何煩悶?”

巫琅一時語塞,半晌才微微笑道:“我并無任何煩悶。”

“倘若你并無煩悶,又如何能為我排憂解難,你怎會明白我心中所難所苦?”商時景諷刺道,“亦或是你想為我排憂解難,卻不願意讓我知曉你有什麽想法,你我皆信不過彼此,說這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不嫌勞累嗎?”

巫琅頓了頓,依然好聲好氣道:“确是我失言了,不過,我只是希望先生能高興些。”

“你做不到。”

沉默了許久,在巫琅幾乎以為對方不會再理會自己的時候,商先生忽然又開了口,他平淡道:“別說你自己做不到的事,世事不會莫名其妙就如你希望那般,而你做不到你希望的事,就不要輕易說出口。你幫不上我的忙,我也幫不上你的忙,我們都只不過是彼此的過客,你我此後也許不會再有見面的那一日了。”

對方身體之中的寒氣稍稍外洩了些,巫琅記得出發的那一夜,他還來床邊為自己渡過一次靈氣。

若非知曉商先生的另一面,巫琅簡直要相信這般冷酷無情的說辭,偏生正因如此,才使得他迷惑起這種矛盾來。

“巫琅,你我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商時景緩緩道。

巫琅沒想到商先生會選擇在此刻揭破真相,說是意外,卻又沒有那麽意外,他苦笑了一聲,輕聲道:“我并非是有意隐瞞。”

“無妨,出門在外,誰都會多個心眼。”商時景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眼抿了抿唇,緩緩道,“更何況,我與你不是朋友,你不信任我,也是應當。”

巫琅動了動唇,最終什麽也沒有說。

商先生有時候善良體貼,有時候卻又冷酷的驚人,也許殘忍與仁慈本就是一體,正如天尊那般。巫琅與商時景結識早在對方還掌控着尚時鏡的身體時,對方隐瞞的□□無縫,少數幾次破綻,皆因他流露善心。

人生來複雜而矛盾。

巫琅忍不住苦笑起來,他想,也許自己的确太過醜陋,這副虛僞的親切皮囊欺騙了許多人,甚至連他自己都陶醉在騙局之中,卻被商先生所洞悉,毫不留情的揭破。

多麽可笑,巫琅暗暗想道,我還以為我已有了溫度,已變得不同了。

到頭來,他依舊是那個無情無義的陵光君。

商先生所說的那些言辭如同針一般紮刺着他麻木的心髒,他能感覺到,卻并無任何痛楚。

你瞧,這就是他與真正寬厚仁慈之人的不同。

倘使真是一個儒雅知禮的翩翩公子,聽到這般委婉的拒絕與勸誡,就應當明明白白的放下了,避免互相傷了顏面。可巫琅卻感覺到了內心深處燃燒起了更為猛烈的火焰,他不知道那是什麽,正如他不清楚鬥法前夕自己心頭那陣莫名的感覺。

“先生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此刻已是盛夏,悶熱的叫人透不過氣來,迎風吹過一片長勢驚人的雜草,幾乎叫人錯覺會順着風燃起火星。

巫琅的心就在這悶熱之中一點點沉下去,馬車之內其實并不燥熱,商時景身上帶着淡淡的寒氣,整個馬車涼快得幾乎有些像放了半馬車的冰塊。可是巫琅仍覺得心頭火熱,熱得像是被捂在了蒸籠之中的饅頭,悶得喘不過氣來。

商時景無意識的笑了一下,他沒有太認真的去想這個問題,只是近乎戲谑的說道:“活下去,等一個我該等的人。”

許多女人喜愛以不婚證明自己何等獨立,男人卻大多期望成家,無論出于什麽緣由,而商時景只不過是芸芸衆生之中平凡無奇的一個,他期待婚姻子嗣與常人并無任何區別,只不過緣分這種事難講。

有些人,一生都未必能等來自己的那個人。

又或者等到了,卻并非是自己的那個人。

快接近晌午的時候,巧娘趕車進城,想吃些熱食,馬車行在大路上,這時正是人流最多的時候,街上很是繁華熱鬧。巧娘許久沒有進過城,看什麽都稀奇的很,見着什麽都與商時景跟巫琅說,她這些日子來已沒像以前那麽膽小怯懦,将頭發梳起,衣裳也穿得齊整無比,自然也就将臉露了出來。

他們三人都不是擅長打理的人,巫琅倒是有對巧手,今日巧娘的頭發是巫琅梳的,用得是自己削成的一根木簪。

大路走了一小半,巧娘忽然沉默了下來,她不再說話解悶,也不再唱歌逗趣,安安靜靜的坐着。

商時景靠着車壁,車上有小窗,只稍稍支開一些,便能聽見些許閑言碎語。

“怎麽生得這般醜。”

“真是不堪入目。”

“當真有礙觀瞻。”

“不知道是哪來的随從,主人家也不管管,光天化日的,驚着孩子怎麽可好。”

……

“巧娘,我們出城。”

商時景淡淡道。

“先生?”巧娘聽起來有點小小的緊張,她小聲道,“我們就快到了。”

商時景于是又重複了一遍,冷冷道:“我要出城。”他的聲音低啞沉厚,帶上些怒氣時叫人不敢抗拒,巧娘似是被驚着了,連聲答應,驅使着馬車轉過大道,離開這座城池。

城門每日都有人來來往往,向來是進城比出城難,三人自是平平安安的一路出了城,商時景打開車門一瞧,巧娘果然将頭發打散了,披在自己的臉上,見着商時景出來,神态格外的惶恐不安,好似生怕被責備一樣。

“我臨時想起有個地方要去,你不識得路,先進去休息吧。”

商時景的聲音寒冷如冰,他微微皺着眉,巧娘本是心驚膽戰,一聽聞是只要換個地方,便稍稍放下心來,小聲道:“可是先生,郎五哥還沒吃飯呀。”

“我将就吃些就好了,不礙事。”巫琅微微笑道,“倒是委屈巧姑娘了。”

“沒什麽沒什麽,我不要緊的。”巧娘急忙說道,“郎五哥,你等一下,我把幹糧拿出來。”

巧娘好似急着展現自己多麽精明能幹,她将幹糧翻找出來,先開車門遞給商時景,又遞給了巫琅一份,她靠着車壁,小聲道:“郎五哥,等稍晚些再吃熱食吧,先生要換個地方,咱們先等一等,拿幹糧墊墊肚子。”

巫琅微微笑了笑,柔聲道:“好呀。”

巧娘這便無憂無慮的笑了起來,開開心心的吃起幹糧來。

商先生的借口明目張膽的驚人,卻輕輕松松的隐瞞過巧娘,思及她平日裏的行動想法,倒也不難理解,她約莫是怕自己給商先生丢臉。而商先生必定是怕明說會叫巧娘多想什麽,因而由着她駕車出城,等到了城外才尋個理由換過位置來。

只是依着巧娘的心思,恐怕不能意識到先生的良苦用心。

巧娘是個很可愛的姑娘,不過巫琅猜也能猜着,她不會生得很美。

無論巧娘多麽可愛乖巧,多麽善良溫順,她的醜陋已注定了她的悲哀,并非是巫琅鐵石心腸,而是他清楚這世間的法則,了解這一切隐形的鐵律。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容貌美醜,世人向來愛憎分明。

有時候瞎子就是有這點好處,不會被皮相迷惑,不過也有些許壞處,他至今還不知道商先生長得是什麽模樣。

巫琅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想該是多麽溫柔的一個人,才會這般體面的維護巧娘。他沒有提起方才令巧娘尴尬的一幕,甚至沒有安慰她,這一切故作不知最好,不厭其煩的提起對方的短處,揭露她的傷疤,無異于是感動自我的善良。

“巧娘,你趕了一早上的馬車,也累了,睡一會兒吧?”

換在平日裏,巧娘定然精神奕奕的明說自己不累,可她猶豫了片刻,意料之中的答應了,輕聲道:“那我只睡一小會兒,你們累了就喊我。”

“會的。”

巫琅摸索着支開小窗,為巧娘輕輕打了會扇,直到女子沉沉入睡,他才打開小門彎腰走了出去,坐在了商時景身旁。

他曾饋贈于許多人理所應當的禮儀與尊重,甚至于那些恰到好處的溫柔跟體貼。

卻從未曾想過,自己有一日會羨慕一個凡間女子得到的些許溫存。

哪怕只是同情。

作者有話要說:_(:з」∠)_大家不要慌!會甜的!

小紅娘就快要上線了

順便,寫到中間的時候,我簡直想寫:不如我來想個快活主意【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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