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鬼

第01章 魔鬼

薇薇安撿到了一顆星星。

這是一顆兇巴巴的星星。

它落在薇薇安的手裏，氣急敗壞地想要掙開，薇薇安耐心地看着它掙紮，它很快安靜了下來。

“我會實現你的願望。”

星星開口說道。

“作為你幫助我的報酬。”

星星告訴薇薇安，她會去另一個世界，它會幫助她實現願望，同時它贈予了她一個禮物。

薇薇安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許過的願望，就像她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一樣，現在的名字是星星告訴她的。她的記憶一片空白，從她有意識起身邊只剩下一顆壞脾氣的星星。

星星告訴薇薇安，它封印了她的記憶，直到她的願望實現，它不希望多餘的情感影響它實現她的願望。

薇薇安遲疑了片刻，問道，我的願望是什麽？

星星也沉默了片刻，它拒絕回答這個問題，它看着如一張白紙般的人類女孩，不屑地嗤笑一聲。

人類總是喜歡做一些多餘的事情。

……

這是一片戰場。

到處都是血肉橫飛的屍體，空氣中滿是鐵鏽味，魔族戰士和天族戰士的血液交織在一起，紅發的小魔鬼們在戰場中巡視，宛如鬣狗般聳動着醜陋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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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大門張開了一條裂縫，來自深淵的氣息污染了這片土地，但很快，聖潔的白光籠罩了這裏，範圍越來越大，不容拒絕地、強勢殺死了一切黑暗生物。

戰場的所有種族都不由自主地擡頭。

天使降臨了。

潔白的羽毛輕飄飄地落在大地上，天使張開了自己的羽翼，這是一只真正的天使，祂張開了十二翼的翅膀，祂低垂着眉眼，如雕塑般的臉龐平和地望向遠方。

地獄大門徹底打開了。

從深淵而來的魔鬼大公有着類人的長相，除卻頭頂的那雙象征邪惡的犄角之外，他看上去像個真正的人類。

魔鬼輕蔑地笑道：“拉斐爾？”

戰争一觸即發。

薇薇安落在戰場上的時機不早也不晚，周圍遍地都是橫飛的血肉屍體和絢爛的魔法，她被吓了一大跳。

純潔的人類少女，硝煙彌漫的戰場，滾落在地的魔鬼頭顱，這一切是如此的違和，薇薇安不出意外地被抓了。

她被一群長着翅膀的類人生物架着帶進了一座王宮，那群小生物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地貪婪又熾熱，它們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終于決定好了她的去處。

它們要将她獻祭給召喚而來的深淵大魔鬼。

薇薇安就這樣保持着迷茫、懵懂的表情見到了那位來自地獄的魔鬼大公。

魔鬼大公有着一張可以稱得上俊美的臉龐，但頭頂的那雙黑色的犄角又讓他多了幾分邪異，他坐在王座上，右手扶着下巴，那雙深紅的眼睛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

薇薇安也看着他，她的表情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空洞，那雙眼睛裏什麽也沒有，他們對視了很久。

直到那位魔鬼大公從王座上走下來，他挑起薇薇安的下巴，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地別過頭去，黑發的魔鬼忽然笑了起來，他的手指從薇薇安的額頭一直撫摸到她的唇瓣，那滑膩的觸感讓薇薇安不由地戰栗了起來，魔鬼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他親昵地說道，“可憐的小羊羔。”

修長的手指落在了薇薇安的胸口，“你的心……為什麽是空的？”

薇薇安成為了魔鬼的寵物。

來自地獄的魔鬼大公很是寵愛他的人類少女，然而戰争還未結束，他是由獻祭了十萬生命才應召而來的深淵大魔鬼，他所到之處，紛争不斷，血流成河，更何況天界還派了一只真正的天使和他作對。

魔鬼大公其實很忙。

薇薇安在學習深淵語，她的交流對象其實很少，除了那個紅眼睛的魔鬼，魔鬼大公不在意一個人類少女的感受，他在某次歡好之後發現他的人類女孩根本聽不懂他的話，大多數時間都安靜且乖巧地注視着他，即使在達到歡愉的頂峰時也緊咬着下唇，細小的汗珠從她的額頭滑向深處，隐忍而又誘惑。

魔鬼大公懶散地撫摸着她雪白的後背，那上面有一個黑色的印記，邪異，危險，魔鬼調笑道：“你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小羊羔。”

薇薇安驚奇地發現自己可以聽懂他的話了，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聲音。

“這只魔鬼和你簽訂了契約，你只能聽懂他說話。”

星星的聲音依舊冷漠，但讓薇薇安莫名安心，她高興地想，原來你一直都在啊。

讓她遺憾的是，星星很快就不說話了，就像這段日子的大多數時間一樣。

于是薇薇安提出了自己的第一個要求。

她想學習這個世界的語言。

魔鬼大公聽到她的要求後悶聲笑了起來，薇薇安靠在他的懷裏，聽到魔鬼的胸膛傳來一陣又一陣起伏的聲響，她有些走神地想，原來魔鬼也有心髒啊。

某天，魔鬼照常征戰歸來，他穿着染血的盔甲，拍了拍正躺在榻上午睡的人類少女的臉，他的人類少女睜開迷茫的眼睛，安靜地注視着他，用眼神詢問他發生了什麽。

魔鬼哈哈一笑，他捏了捏人類少女帶着睡痕的臉頰，言簡意赅道：“這裏。”

薇薇安後來才明白發生什麽了，魔鬼帶回了他的俘虜，他讓薇薇安從這些俘虜裏挑選一位老師出來，教導她語言。

魔鬼大公從前從未帶過活人回來，沒有人類能在他手裏留住性命，大多都被這只邪惡的魔鬼吃掉了靈魂。

這是一個新奇的體驗，魔鬼大公饒有興味地想。

他沒有将太多的關注給人類少女，帶回俘虜後就離開了王宮，只留薇薇安和一群紅發小魔鬼面面相觑。

薇薇安決定先從深淵語學起，因為她周圍的所有人包括那只魔鬼大公說的都是這種語言，紅發小魔鬼們叽叽喳喳地不知在商量什麽，它們留下了一位精通深淵語的人類，興奮地舉起屠刀要殺死剩下的人。

薇薇安擋在了它們面前。

這群紅發小魔鬼們智商不高，它們只是魔鬼随手從深淵召喚而來的仆從，但也本能地知道不能招惹這位魔鬼大公的“寵物”，然而天性的惡意使得它們不能抑制自己的殺意。

它們猶豫了。

在它們猶豫的時候，薇薇安已經幫俘虜們松好了綁，她不會他們的語言，只好揮揮手，表示他們可以走了。

被魔鬼俘虜的人類戰士們驚疑不定地望着她，似乎不敢相信那位殘暴的魔鬼大公竟然豢養了一個人類，他們有的想對薇薇安說些什麽，然而薇薇安什麽也聽不懂，人類戰士們只好作罷。

薇薇安安靜地目送同類的背影離開，她後知後覺地想到了，都走了那該誰教自己這個世界的語言？

她一擡頭，和小魔鬼們對視了。

小魔鬼們遲疑地看着她。

薇薇安的懲罰來得很快，那群小魔鬼們根本沒有衷心可言，它們跪在紅眸魔鬼的腳下，添油加醋地控訴人類的惡行，而被它們控訴的人則懵懂地望着他，目光在紅眸魔鬼和它們之間徘徊。

——哦，她甚至都聽不懂別人講她的壞話。

“是我寵壞你了嗎，小羊羔？”

魔鬼勾起她的下巴，表情是寵溺的，可那雙深紅的眼睛裏卻醞釀着另一種情緒。

薇薇安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人類漆黑而又柔軟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緊接着，她做出了一個讓深淵大魔鬼微微詫異的舉動。

她走近了魔鬼。

人類少女輕輕地抓起魔鬼的手掌，這只魔鬼的手掌修長卻缺乏血色，看上去和人類的沒有什麽差別，但在薇薇安觸碰到它的時候，那只蒼白的手掌指甲瞬間暴漲，尖銳的指尖離少女的心髒只有一寸的距離。

魔鬼陰晴不定地看着她，少女将自己柔軟的臉龐放在了蒼白的手掌下面，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這個角度魔鬼能夠看到少女低垂的脖頸，蒼白又脆弱，毫無防備，宛如一只引頸受戮的綿羊。

少女的唇角正在自己的掌心摩挲。

尖銳的指甲收攏了。

魔鬼猛然拎起了少女，他的氣息變得熾熱，紅眸深沉，薇薇安被他抱進了懷裏。

人類少女用柔軟的、無害的、甜美的嗓音，蹩腳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阿……斯……莫……德……阿斯莫德。”

這是她唯一學會的語言。

魔鬼大公傲慢地環視了一眼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小魔鬼們，冷漠地命令道：“滾。”

小魔鬼們如釋重負，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氣溫逐漸升高的暧昧宮殿。

“我的小羊羔，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黑發的魔鬼撫摸着少女的臉龐，猶如一個引人堕落的撒旦惡魔，少女迷茫而又懵懂的模樣讓他興奮地戰栗，真是美好的靈魂，沒有沾染一絲污濁，這是深淵魔鬼最喜歡的味道。

宮殿的帷幕随風落下，魔鬼盡情地享用着他的獵物。

……

薇薇安發現小魔鬼們最近在躲她，不過她沒有在意，因為她的深淵語已經學得差不多了，當然，老師從人類變成了某位很忙的魔鬼大公。魔鬼似乎沒有把她偷放俘虜的事情放在心上，薇薇安便也假裝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讓她苦惱的是，魔鬼大公絕對稱不上是一個好老師，他興致好時便同薇薇安打鬧，熱衷于在薇薇安練習發音時突然襲擊她，導致薇薇安的進度再次被打斷，她惱羞成怒地撲過去，魔鬼張開懷抱放聲大笑，他們便在床上扭打成一團，半天的時光就這樣過去了。

雖然有時會嘲笑薇薇安愚笨，但對于她的問題都會回答。然而魔鬼也偶爾會心情不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身上的盔甲就會變成紅色，濃郁的血腥味讓薇薇安抗拒他的懷抱。

黑發紅眸的魔鬼便眯起眼來，薇薇安也是那時才明白，心情不好的魔鬼是多麽難對付。

魔鬼大公已經許久沒有光臨他的宮殿了，薇薇安猜測是因為前線的戰事加劇了。

魔鬼大公偶爾回來過幾次，他最近喜歡躺在少女柔軟的膝蓋上假寐，薇薇安為他剝葡萄，打量魔鬼異于常人的長相，有時好奇地摸摸他的犄角。

她并不知道魔鬼的犄角是禁忌之地，任何膽敢挑釁他的人都被魔鬼送入了地獄深處，日日忍受酷刑。

這時魔鬼就睜開那雙深紅的雙眸，懶散地看了她一眼再重新阖上，薇薇安覺得自己像是在飼養什麽大型寵物。

這讓她有些懷念，或許她以前有過這樣的經歷。

他們厮混時那只高傲的魔鬼有時會強硬地要求她主動過來親吻他，他似乎從來不屑于主動親吻她。

薇薇安覺得時候差不多了，她已經勉強掌握一門語言了，通用語也勉強能聽懂一點了。

魔鬼在前線征戰，空曠的宮殿裏只剩下了她一人。

薇薇安找出提前規劃好的路線，收拾好了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

她假借魔鬼大公的名義向那群紅發的小魔鬼下達了命令。

薇薇安成功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