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解夢

解夢

虞行束聽聞蕭青凝前來探望,又驚又喜,感慨道:“爹總怕你因為沒有母親教導被人輕看了去,所以當初讓你喊餘家弟妹一聲幹娘,若是能認回你外祖家就好了,就算只有一個名號也好……”

“我有教養嬷嬷。”虞秋想修複兩家關系,卻并不是因為這個。

“話是這麽說,嬷嬷與正經主母哪能一樣。說起來,葛齊送嬷嬷回鄉已好幾日,該回來了。”

虞秋不說話了。

與餘家人一樣,葛齊……同樣是不能信任的。不能信任的人,盡早擺脫才是。

必須要在他回來之前說服爹爹相信自己。

這事急不得,虞秋得等,等四皇子與六皇子中毒的事情變成事實,看他還信不信自己

将這事埋在心底,虞秋開始琢磨怎麽修補與蕭太尉的關系,虞行束出面肯定是不行的,還得她來,畢竟血緣關系擺在那裏,臉皮厚點,再不行就死纏爛打,就不信他們不心軟。

虞秋總算是有了力所能及的事情,當天晚上,頭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前半宿好好的,後來又做了夢。

虞秋覺得自己是做了夢,因為身處軍帳,這是她絕不可能接觸到的地方。

軍帳很大,裏面除了簡單的床榻與幾件衣裳,就是一箱籠文書。虞秋打量一周,發覺是男子衣物,急忙放手往外走去。

屏風外像是議事處,主座後挂着一個大大的地勢輿圖,正中央是一處沙盤。

虞行束來往的都是文人,這麽多年來,虞秋接觸過的唯一武夫就是葛齊,哪裏懂這些。但不用想都知道這必然是将軍主帳。

虞秋心驚膽戰。

軍中不能有女人,誰都知道。

她快步往外,将要掀簾時看見外面映着守衛人影,慌忙停手。

最終只敢撩起一個小縫往外看,見外面訓練有素的士兵們持着槍戟來回巡視,遙遙望去,只見營帳之外,枯草連成浪潮,定睛細看,方看見一座隐在草木中的城池,隔的有些遠。

虞秋身上冒了冷汗,正懼怕時,馬蹄聲響起。數人策馬而來,領頭那個身披銀光戰甲,背對着太陽高高跨在馬背上,面容不可見,然身子挺拔如松,猶如堅不可摧的刀刃。

沉重的馬蹄聲震得地面幾乎一同顫動。

一聲嘶鳴,馬兒停在了賬外,銀甲将軍翻身下馬,缰繩一抛,大步流星朝着帳中走來。

虞秋呼吸一滞,跌跌撞撞躲進了屏風後。

她認出來了,可不就是那個表裏不一的香香公子嘛

“陣前分屍。”熟悉的聲音說道,只是裏面沒有了漫漫笑意,僅餘毫不遮掩的冷漠。

虞秋什麽都不知道,但這四個字足夠讓她心中驚悸。

“陣前斬敵将的确能鼓舞士氣,可這法子……傳回京中恐怕于殿下名聲有礙……”

“傳不回去就行了。”

“可公儀将軍那邊……”

“你想一起﹖”

帳中一片死寂,須臾,另一道洪亮的聲音響起,“這龜孫子還挺有本事,竟能守兩日,比他老子厲害多了。”

雲珩笑了一聲,“傳話給他,讓他一定守好了,若是被孤拿下,孤可是要屠城的。”

這人遠沒方才那個想的多,當即高聲應道:“屬下領命”

這幾句話聽得虞秋冷汗直流,怎麽會做這種夢﹖雲珩并非表面那麽溫和,但也不至于做出這種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她心緒雜亂,兩腿有點軟,掐着手腕內側想要自己趕緊醒過來,結果疼得眼淚汪汪了,人依舊立在屏風後。

只是這一分神,外面不知何時沒了響動,也不知人是離開還是怎樣了。

正猶豫是探頭看一看,還是悄悄躲進箱籠中藏起,尚未想出個法子,“砰”的一聲,眼前屏風破開。

一只手掌直接穿透屏風,精準地朝她脖頸襲來。

虞秋渾身炸開雞皮疙瘩,本能地擡眼,透過破裂的屏風洞口,驚駭地對上一雙滿是暴虐之意的眼眸。

兩人只隔着一道屏風。

虞秋唰地睜眼,捂着汗濕的脖頸急速喘息。

此時夜正深,風從窗外的桃花枝間掠過,向着玉砌雕闌的東宮而去。

一盞燭光幽幽亮起。

房門打開,侍衛閃身出現,“殿下何事吩咐﹖”

披衣而立的人目光遙遙掃向灰白的天際,少頃,問:“禮部的東西送回去了﹖”

“已送回,沒驚動任何人。”

“嗯。”雲珩說罷,合上了門。

侍衛內心奇怪,殿下深夜醒來,只為這點小事嗎﹖

他在房門将合上時擡頭,看見雲珩垂目,視線落在他右手上。

那只手指骨分明如寒玉,五指扣若鷹爪,借着燭光能清楚看見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以及衣衫下小臂繃起的肌肉線條。

連續做了兩場噩夢,還都與太子有關,虞秋神色恹恹,一點精神也提不起來。

虞行束聽說又是夢魇,連連催着她外出散心。

虞秋無精打采不願意動,趕在他上值前問:“咱們國境內,哪裏有戰事嗎﹖”

虞行束想也不想,答道:“沒有,周邊諸國與咱們通商貿,每年向朝廷進貢珠寶珍器,年前你那套紅瑪瑙的首飾就是從外邦行商人那買來的。自先帝平定戰亂才過去不過十餘年,四海安定,不會有戰事。”

見虞秋臉皺成一團,虞行束又道:“要不和蔓秀出去走走﹖買點胭脂首飾開心開心。”

虞秋搖頭,“我夢見起戰事了。”

虞行束急着上值,簡單寬慰道,“盡管放心,近幾十年內是打不起來的。”

“你怎麽确定﹖”虞秋追問。

朝中大事本就不該說與她聽,虞行束沒繼續答話,虞秋拉着他胳膊央求:“你與我說說,爹,爹爹,你告訴我,不然我要睡不着了。”

虞行束只好停下,壓低聲音道:“前年北面一個小國與咱們有沖突,公儀将軍穿好盔甲請旨出兵,陛下卻不答應……陛下不喜戰事,在位期間不會起戰,就算有意外發生,也是太子繼位。太子……”

虞秋不自覺地抓緊了他的衣袖,眼眸緊緊盯着他。

“太子學的是親仁善鄰,是堅定的主和派,更不會發起戰事。”

虞秋咬唇,含糊道:“那也不一定啊,萬一……”

“哪有什麽萬一﹖不舒适就在家好生歇着,醫書上說了,知足常樂,不以物喜悲,方能……”

虞行束被女兒推出府邸,他總覺得女兒近日有許多心事,慣常明媚的笑沒了,反倒時常苦惱,可又不像是被三皇子那事困擾。

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琢磨着心裏藏着事可不是養生之道,下值後給她買些漂亮首飾哄哄吧,正想着,聽人道:“太子來了。”

這日尚書令不在,便由虞行束率戶部衆人迎接太子。

“虞大人請起。”虞行束被扶起,看見眼前俊雅青年,不由再次感慨皇室出衆的容顏。

太子雲珩,身高八尺有餘,頭戴白玉束冠,身着銀灰錦袍,勁瘦腰間系着白玉扣帶,垂挂着的是金玉環佩。

周身浮動着沁人淡香,貴氣不失随和,相貌英挺,卻也不乏儒雅書卷氣。

虞行束想起出府前與女兒的對話,心道太子怎麽可能發起戰事呢﹖小姑娘家就是容易被噩夢吓到。

“諸位大臣盡管忙碌,孤只随意看看。”雲珩移目掃過眼前衆人,唇畔噙着一絲溫和的笑。

“是。”

他果真只是随意翻看,停了小半個時辰就走了。

人走了,戶部諸位紛紛談論起來,無外乎是些誇贊的言辭,虞行束在這種事上從不做特立獨行之人,跟着贊嘆幾句。

有人問:“太子翻看的是什麽文書﹖”

“是近些年與周邊小國的封賞。”

“看這些做什麽﹖”

衆人皆是不懂。

而那廂馬車緩慢駛離戶部官署,雲珩單手支額,眼眸微合,另一手規律地在矮桌上點着,随行的幕僚低聲問道:“太子可是有心事﹖”

雲珩睜眼,漆黑的眼眸中閃過意味難明弧光,道:“左先生也是看了禮部與戶部的文書的,以為如何﹖”

左伶夷眸光閃動,好半晌才微聲道:“鄰邦俯首進貢,我朝給予封賞,盡顯大國風範。”

暖風襲入,掀開了車簾一角,嘈雜的叫賣聲傳入車廂。

雲珩目光移到馬車窗外,只見外面百姓絡繹不絕,飛檐翹角的酒樓前,旌旗高揚。

左伶夷跟着看去,靜默片刻,聲音放得極輕,“說是封賞,可對艽氏之類的鄰邦,朝廷給的金銀遠超進貢來的珠寶,長此以往,虎狼之心無異于溝壑之欲。近年來邊境屢遭劫掠,若是……”

雲珩忽地高聲喊停。

左伶夷的話與馬車一同停下,順着雲珩視線望去,路邊是一個簡陋的攤子。

攤子上除了筆墨和被鎮紙壓着的宣紙,尚有一筒竹簽,幾塊龜殼,以及一串銅板。攤主頭戴方巾,眼珠子轉來轉去,瞧見雲珩下了馬車走來,雙目一亮,急忙端坐好。

左伶夷看着雲珩坐在攤前,轉向那“消災解夢除厄算命”的牌子,問:“殿下何時信這些了﹖”

侍衛平江目不斜視,上前立在雲珩身後。

“先生可解夢﹖”

攤主撫須,仰着下巴故作神秘道:“蛟龍飛澗,白虎躍崖,佛祖垂首望世間,蜉蝣一日即百年。公子若是信,老朽便能為君排憂,若是不信,只當是老叟胡言罷。”

雲珩失笑,“自是信的。”

“公子請說。”

雲珩右手指尖摩挲着,斂眸緩聲道 :“在下近日時常做夢,最該藏于心底的……沖動,反複被一人窺見。”

“是男是女﹖”

“是一女子。”

攤主眯眼一笑,請雲珩題字。

褪了色的破舊紅漆狼毫被如玉指骨提起,如染上仙氣一般,鸾翔鳳翥間,宣紙上留下一字。

攤主淡然坐着,直待雲珩落筆才将紙張撿起來看,只見宣紙上留有一力透紙背的“雲”字。

高深莫測的表情瞬間破裂開來,攤主猛地将宣紙折起,緊張地朝四面張望一眼,再轉回來,氣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帝王姓氏豈是百姓能胡鬧的﹖這字雲珩敢寫,他可不敢解,驚得都忘了咬文嚼字。

“解夢。”雲珩道。

他坐姿随意,表情輕松,話音總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攤主卻莫名覺得這人很不好打發。

遮遮掩掩地看那“雲”字一眼,攤主敷衍道:“測出來了,公子出身貴胄,是名門後生,反複夢見一女子是因為……”

他停頓了下,胡亂道:“因為公子紅鸾星動,日思夜夢,難以自控,很正常,公子快回去準備婚事吧。”

雲珩再次失笑,旁觀的左伶夷默默搖頭,上前留下一枚銀子,取回雲珩留下的那字,将人從算命攤前請開了。

“殿下今日心情不悅﹖”

雲珩不答,撣了撣袖口,問,“老三老四他們可好﹖”

侍衛平江道:“三皇子被五皇子纏住,四皇子出去野獵今晨方回來,邀了六皇子共飲。”

“他倆倒是好興致。”雲珩嘴角慢慢勾起,“去瞧瞧。”

這回左伶夷沒跟着去,瞧着馬車朝四皇子府駛去,搖頭道:“看來不是一般的不悅。”

兩位皇子怕是要倒黴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