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你還說不黏他?!

第7章你還說不黏他?!

新被單洗了曬幹沒兩天就裝進了行李箱,陶汀然兩眼一睜就被攆着去上學。

前兩天看日歷明明還有一周,今早七點半就被奶奶喊起來去學校報名。

“早點去,還要收拾衛生鋪床,晚了占不到好床位了。”陶奶奶說,“到時候剩個上床,上上下下都不方便。”

她站凳子上從衣櫃頂取了一個新的塑料盆下來,陶汀然剛走到房間門口,那點厭學情緒吓沒了一半。

他忙過去接下塑料盆,扶着點奶奶下來,“下次這種事叫我。”

老人摔不得,平地跟頭都能要命。陶汀然早上沒睡好氣壓偏低,眉心微攏,語氣也生硬。

奶奶觑他一眼,知道陶汀然不樂意去學校,“下次一定叫你。別拉着個臉了,奶奶陪你去報名,給你鋪床。”

平日去鎮上趕集都是走路的重度暈車人,往城裏去一趟大概要小半條命。

枕頭沒地方塞,新的枕芯沒拆塑料袋,陶汀然右手握行李箱,左手提大編織袋,塑料盆塑料桶全塞裏,放不下的枕芯夾在腰側。

“不用陪。”陶汀然說。

這會兒八點多,陶奶奶想幫他提袋子,陶汀然避開了,“走了奶奶。”

“那行吧,不送你了,路上慢點。你一會兒和其律一道去,他認識路,帶帶你。”

說着不送,陶奶奶還是跟在他身後唠唠叨叨地出了大門。

“哎,差點忘了,”陶奶奶拍拍腦門,手在額頭上纏着的一圈白色擋風布上摸了摸,随後從兜裏摸出兩百塊給陶汀然,“生活費。”

學費是陶汀然自己拿的,生活費陶川東每月初轉給陶汀然,但是陶汀然沒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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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川東轉了三次,三次沒響一個屁,轉頭就給他老娘打電話告狀,陶汀然昨晚下樓喝水都聽見了。

他不收陶川東的錢,也不用奶奶的。陶汀然小時候起的零花錢壓歲錢存到現在一分沒用,以前成績好參加各種比賽拿的獎金也存着,小金庫支撐他剩下一年半的學費和生活費完全沒問題。

“我有錢奶奶。”陶汀然說。

陶奶奶執意給他,正好周其律單肩挎着黑色書包,一身輕松從巷口過來。陶汀然朝他迎了幾步,生怕奶奶冷不丁塞錢給他似的,語速較快地像是迫不及待,“進屋吧奶奶,真走了。”

無論是往南到另一個鎮還是北上入城,客運車裏擠滿了學生。隔壁鎮上二十七中是整個縣最差的普高,稍微好點的都在城裏。

等車來來往往好幾趟,陶汀然他倆終于擠上了到鎮上的客運車。客車空間沒公交車大,大家都又跟難民逃難似的肩扛手提好幾袋,他站在門邊第二階臺階上,行李勉強放在上面一個人的腿邊。

周其律站最後一步臺階,還好沒帶什麽東西,不然都關不上門。陶汀然心情差到極致,車上人多味兒重,聒噪得要死,他微抿着唇看向門外光禿禿的田野與連綿的山,眼眸中的煩躁壓不住。

車駛過平安鎮路途就過了一半,有人在街邊招手,司機緩慢靠邊停下來。

“還停啊?”

“我草都快炸了這車。”

“有毒吧?這麽多人還裝?司機腦子打鐵了?”

車廂內唉聲怨載一片,檢票員擠到後門來讓人騰位,“都是去報名的,擠擠嘛,一會兒到城西公交站要下一部分人,擠不到多遠。”

“先別開門啊老大哥,門口有人。”說着,檢票員回過頭指指周其律,“帥哥,你往上站一步,不然容易夾着你。”

陶汀然往旁邊挪挪,實在沒地退,上也上不去,只騰出一小邊。

周其律抓住右側的黃色欄杆把手,踩着邊站了上來。

瞬間,陶汀然與他貼得極近,胸膛虛擦胸膛,腳挨着腳。

“抱歉。”周其律低聲說。

上次離這麽近,還是坐周其律摩托車那晚,陶汀然忽然又聞到那股淡到虛無的薄荷橙子味兒的香氣。他搖搖頭,說:“沒事。”

陶汀然悄悄嗅了嗅,沒和周其律拉開半分距離,像是暈車人找到了效果絕佳的暈車藥。

有周其律同行,陶汀然省下不少找班級找老師找宿舍的時間。盡管他來得早,但也只有靠門後的上鋪空着。

宿舍和教室都沒變,還是老地方,同學是相處了一年半老同學,只有陶汀然是新朋友。

高二年級宿舍在四五層,周其律幫陶汀然提編織袋走在前面,步子大而快,陶汀然提着行李箱剛上一樓樓梯,只看周其律轉角處一晃而過的衣擺。

陶汀然體力不行,運動廢物,他默不作聲爬到三樓時,樓上傳來輕巧略快的腳步聲。他提着行李往旁邊讓讓,誰知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松松提走他的箱子。

愣神兩秒間,周其律已經與他拉開四步臺階的距離。負重減輕大半,陶汀然兩步作一步追了上去。

要是再不快點,周其律一會兒又該下來了。

陶汀然其實有點懷疑周其律在心裏罵他廢物點心。

換位思考,要是他,早開罵了。

廢物點心,這點東西都搬不上去?

垃圾小菜雞。

到寝室時,他狀似無意地多注意了下周其律的表情,“謝謝。”

周其律只呼吸聲比平時大了點,沒流汗水也不喘,手提重物爬五樓好似異常輕松。相對下,比他們先到十分鐘的杜彬還坐在床邊氣喘如牛。

“我草?”猛牛看見他倆,灌水動作一頓,氣游若絲地爆了句粗口。

“我去洗個手再來幫你鋪床。”周其律對陶汀然說。

“不用,我自……”話沒說完,對方已經推開陽臺門出去,并随手關上門堵住空調冷氣。

他們仨算是比較晚到,其他床位已經鋪好床出去吃飯了。杜彬一個人來報名,累得坐在床板上直灌水。

“草?陶汀然你住這屋?”杜彬一腦袋問號,轉得倒是快,“這學期轉到我們學校來嗎?”

“嗯。”

“我們班?”

“嗯。”

“草,原來他們說的是你啊。”杜彬拍拍旁邊的光床板子,“來坐,站着多累。我剛爬上來差點跪寝室門口。”

陶汀然也打算去洗手,“不了,我還要鋪床。”

“律哥不是說他鋪嗎?讓他鋪呗。”杜彬再次拍拍床板發出邀請,“來坐嘛,你要實在過意不去,你等會兒鋪我的床。”

陶汀然:“………”

“我幫他鋪……”說着,陶汀然梭巡一圈,心生疑問,“他不住這間嗎?”

杜彬不以為意地“啊”了一聲,恰好周其律端着一盆幹淨水進來,手上濕淋淋地滾着水珠。

“本人來了,問他呗。”杜彬吊兒郎當地擡擡下巴。

周其律把盆放寝室中間的大長桌上,“什麽問我?”

陶汀然正把拖鞋一類的東西從行李箱拿出來放床底,裝沒聽見,跟他沒關系。

偏偏杜彬點名,笑道:“陶汀然剛問你住哪間寝室。”

杜彬理解錯誤,調侃他倆關系好,語氣酸溜溜的,好似第一鐵的兄弟位置已經被人奪走,“這麽黏你呢?”

“沒有。”陶汀然斬釘截鐵,條件反射比膝跳反應還快。

他的語氣淡漠,語速又快,顯得回答有些嚴肅,似有發火的苗頭。

片刻,感受到集中在自己身上的兩道目光,陶汀然轉身從袋子裏拿棉絮時掃了兩人一眼,找語氣緩和一點:“別瞎說。”

杜彬和他對上一瞬的視線後,松了口氣:“吓死我了,還以為你生氣了呢。”

陶汀然板着一張琢磨不出什麽情緒的漂亮臉蛋說:“沒生氣。”

“嘿,”杜彬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了,“完蛋了,以後你真生氣我大概也看不出來。”

陶汀然幫周其律捏着被子兩個角,沒接話。

周其律做事非常利索,其實壓根不需要他幫忙,雙臂一展,被子便套好了。

中午學校食堂沒開門,杜彬涼席攤開就算完事兒,在一旁刷美團軟件,看周邊高評分的餐館,等他倆收拾好一起去吃。

“你去忙你自己的吧,剩下的我自己可以。”陶汀然抿了下唇,側偏過頭看向周其律,“要我幫忙嗎?”

周其律立在桌邊擰幹毛巾,聞言視線輕掃過他的臉,繼續擦床邊的鐵杆子。周其律眼中帶了點笑,說:“我不住校。”

陶汀然下意識追問:“那你住哪裏?”

周其律唇色較淡,不薄不厚,有唇珠,說話的時候看着很帶勁兒。

性感。

沒等聽到周其律的回答,原本安靜選餐的杜彬突然“嗷!”一嗓子,陶汀然吓一跳,接着就聽見對方仿佛鐵證如山地指證——

“你還說不黏他?!”

陶汀然:“……”

他下意識瞟一眼周其律,在對方眼裏咂摸出一星半點兒的笑。

周其律自如地錯開視線,問杜彬:“一會兒吃什麽?”

“小龍蝦?”

學校東路附近新開業的店,周其律進店的時候看見店名叫江湖菜館,還以為是地方菜。

杜彬熟稔地戴上雙層手套剝蝦,“嗯吶,開業活動,九十九四斤。想吃啥你們點,全場六折,多劃算。

新開業又是在學校附近,生意火爆,學生占大半。

成群結隊的少男少女懷揣不舍離家的心思,也難掩與朋友相聚的興奮感,叽叽喳喳的熱鬧非凡。陶汀然以前剝蝦被蝦殼紮破過手,沒腫,但熱痛的感覺伴随了好幾天,怕再被蟄,他剝得很慢。

周其律拿手機掃桌角二維碼,給陶汀然道:“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小龍蝦還有一盤多,花螺也還沒怎麽動,陶汀然搖頭,“還有這麽多呢。”

周其律掃一眼他只有兩三個殼的渣盤。

“……”男人都一個德行,不想承認自己不行。陶汀然木着臉說,“我只是剝得慢,不是不喜歡吃。”

四人位小桌,幾分鐘後旁邊的人忽地遞過來一份撥好的蝦肉。

杜彬手套紮漏了油,擡頭換的空隙見着周其律給“開小竈”,眼睛瞪圓了:“操?”

陶汀然吃也不是,還回去也不對,一時尬在那裏。

周其律輕飄飄看了眼杜彬,絲毫不避着,側過臉對陶汀然說:“你吃你的。”

“這樣哄孩子的歌,”杜彬傷心欲絕,看着周其律泫然欲泣,“律哥,你從未對我唱過。”

周其律嗤笑道:“發什麽神經。”

“我不管,我也要!”杜彬伸碗過來,乞求似的上下晃晃,“我也要我也要……”

周其律冷硬的臉和氣場在面對朋友時會溫和許多,這種時候才能窺探到他溫柔的本質。

晚自習沒什麽正事,領教材,開開班會收收心。開學前陶汀然的奶奶就找過班主任一次,今天下午又通了次電話,班主任知道陶汀然的情況,所以把他安排在熟人旁邊。

但是周其律沒上晚自習,座位空着,新書在他課桌上摞了一大堆。

“有什麽不懂的就問我,”農老師說,“或者問周圍的同學也行。”

“好。”

“寝室都安排好了吧?等會兒我給班長說,他領你回寝室。”

“老農老農,”隔了條過道,側前方的杜彬聽見老農的安排,忙道,“不用叫班長,下課陶汀然跟我回。”

農泉狐疑有他,陶汀然性格他還不了解,單看出衆的相貌,剛入新環境或許有被欺負的可能。

陶汀然是周其律鄰居和朋友,年紀比杜彬小,周其律不在的時候,他自然而然代替周其律的位置照顧他。

“我倆一個寝室的。”杜彬說。

“行吧。”老農把辦好的學生證給陶汀然,讓他下課記得去食堂旁邊的裙房去辦飯卡,“杜彬帶你去。”

陶汀然“嗯”了聲,看見杜彬在老農後面朝他笑着比ok。

九點快下課那陣,桌裏手機突然振動。開學第一課進入尾聲,老農開了燈把電腦關了,教室窸窸窣窣收拾東西,蠢蠢欲動。

陶汀然垂眼查看消息,看見早被擠到後面的周其律突然頂到微信列表的第一個。

消息欄上有一個紅點,他點開,于是兩人除了那條過期退回的微信轉賬後又多了一條——

【周其律:下課來校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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