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 第40章媽媽,我想死掉了

◇ 第40章媽媽,我想死掉了

周其律感情可以說是淡薄,往好聽了說,是慎重。

小時候只在意爸媽和自己,長大後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幼兒園到高中,每個階段都有一個“杜彬”。別人都以為他們關系鐵,實際沒一個被他納入親近範圍。

他幫襯陶奶奶也不過是因為兩家關系不錯,後來出了那事,多了一份歉疚。

他處處幫着陶汀然,彌補他爸的過錯,到了現在他自己也說不清到底是償還多還是喜歡更多。

感情早已變質。

冬日陽光慢慢悠悠從窗戶一角灑進來。心脹痛後又失重,長久考慮地各種阻礙和衡量被陶汀然的眼淚沖淡。

良久,周其律喉結滑動,開口說:“我……”

“咚咚咚——”

敲門聲毫無預兆的響起,陶奶奶在門外問:“其律,然然好點了嗎?石嬸嬸來了。”

石嬸嬸是衛生室江醫生的老婆,也是醫生,大概是想到陶家只有祖孫倆在家,所以抽空來了一趟。

“可能在給然然換衣服。”陶奶奶轉頭對石醫生說,“我去端根凳子給你坐。”

“沒事兒,站會兒。”石醫生看她穿得單薄,雖說今天出了太陽,但到底還是有風,“嬸兒你去添件外套吧,穿太少了。”

陶奶奶忘性大,剛在樓下死活想不起的事經此一提才想起周其律讓她加件外套的事,笑着應“好”。

兩人在門外說話,周其律松開按着陶汀然的肩膀,眼底那些難言的複雜情緒同沒說出口的話在垂眼間塵封。

“我去開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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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汀然深深看他一眼,把頭偏向一邊,不再理他。

石醫生問診時周其律就站在遠一點的地方看着,診斷出是發熱期,石醫生讓他回避。

陶奶奶跟着回避,被周其律攔了下來。

“陶奶奶,不用送。”獨留發熱期的omega和陌生人共處一室太過危險,盡管石醫生已經被标記,他仍然不放心。

周其律委婉道:“陶汀然現在不能離人,石醫生一會兒可能還要交代注意事項。”

“對,”石醫生正打開醫藥箱拿針劑,聞言回頭,“嬸兒你別走,我一個人在這兒也不太方便。”

陶汀然躺在床上緊閉着眼睛,周其律看了他一會兒,離開了房間。

陶汀然不是正常的omega,信息素本就淡,他們共處一室的時間不長,還不足以引發易感期。

但周其律多多少少受到影響,回家先給自己紮了一針,随後貼上信息素阻隔貼。

此後一周他都沒見過陶汀然,陶奶奶謹遵醫囑,孫子發熱期後幾天都沒讓任何人進家門。

春節氣氛越發濃烈,最後一批過年的人也回來了。小孩兒穿着新衣裳,兜裏揣着成盒的摔炮、擦炮四處跑。

黑背這幾天吓得不敢離家太遠,時常被鞭炮吓到夾着尾巴跑回來。

二樓那扇窗戶的窗簾再沒拉開過,周其律發出去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他擡頭看了看那扇窗,鎖了家門去城裏探監。

每次探視之後他都會在附近那張公共長椅上待很久,一動不動地窺視別人家的熱鬧和歡聲笑語,就好像這樣就能分得一羹幸福的滋味。

周其律微仰着頭看着,洋洋灑灑的雪花積落肩頭與發頂。

他把自己“堆”成了一個雪人。

傍晚回到恙塘,周其律摘下頭盔呼出一口白霧,他提着牛奶和果籃以及一些堅果禮盒代他爸去給陶奶奶拜年。

他如此等不及,其中也有私心,想着或許能碰巧見陶汀然一面。

“來就來,怎麽提這麽多東西?”陶奶奶嗔怪地瞪他,把手中的暖水袋給他暖暖手,“剛回來?我看你肩頭還是濕的。”

“嗯。”視線不自覺往樓梯口掠過,周其律神情淡然,說,“下午去看我爸了,他讓我帶個好。新年快樂陶奶奶。”

“好好好,都好。”陶奶奶說,“你爸都還好吧?”

周其律答:“挺好的。”

料想到他沒吃飯,陶奶奶留他在家吃了再回去,順帶麻煩周其律幫忙買兩張動車車票,“然然這幾天睡得早,飯不怎麽吃心情也不好,我也不好吵他睡覺。”

“買票我搞不懂,聽說這幾天票都不好買,所以想麻煩你。”

周其律怔忡須臾,拿出手機,“沒事,我來買。奶奶你們去哪兒?”

“去他爸那兒,就是……”話到嘴邊突然忘了,陶奶奶離開餐桌去找平日記電話號碼和雜事的小本子。

她拿到周其律旁邊坐下,翻了幾頁才找到,指着讀道,“介城,海龍大道楓餘天瀾一棟。”

選擇目的地後周其律需要身份證信息,陶奶奶拿了兩張身份證給他。

證件上的陶汀然頭發比現在短,冷眼看着鏡頭,下巴微低,仿佛有人惹他不快。前幾年輪廓比現在稚嫩,氣質卻沒多少變化。

“陶汀然也去?”周其律指尖懸停。

陶奶奶說:“他放假前跟我說不去,後來又改主意了。”

周其律過了許久才點了點頭,幫他們買了兩張票。

淩晨候補成功的短信發到他手機上,周其律反反複複看了半晌,失眠一整夜。

不過那兩張票沒用上,第二天中午陶川東驅車回來接人。

他每次出現,陶家必定會爆發争吵,這次不知是因為什麽,此起彼伏的鞭炮聲都掩不住摔筷砸碗的動靜。

周其律聞聲跑過去,怕陶川東再打陶汀然。陶奶奶攔着沒讓他進屋,只說沒事,擔心他出現會平添陶宏江的火氣。

他站在陶家院邊的柚子樹下,半個小時後看見陶汀然只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和米白色長褲從大門出來,身形單薄,一半邊臉紅腫。

對方看見他又像是沒看見,跨步上了車,車門摔“砰!”的一聲。

陶奶奶拿着外套跟着上車,念叨着冷,讓陶汀然穿上衣服。

“冷死算了!”陶川東鎖了大門,手提一個行李箱,吼道,“一天他是什麽就是什麽,這不服那不聽,想一出是一出,全家人都得圍着他轉是不是?!”

他隔着窗還在說教,後座的車門突然打開,陶汀然下車,未等兩只腳都落地,他爸從後備箱繞過來猛地将他推回車內,陶汀然腦袋在車頂撞出重重一聲響。

周其律下意識沖過來拽開陶川東,轉頭看了眼陶汀然痛到扭曲的眉眼,突然很想拉住對方就跑。

想自私一回,讓對方留下來,想叫他別走。

家醜到底是不可外揚,陶川東讓他攔了下,冷靜了一些,但他對周其律還是沒有好臉色。甩開膀子上了車,“多管閑事。”

陶汀然精神狀态和身體都差,他态度反複,昨天答應去市裏過年,今早又反悔。

奶奶不可能讓他一個人過年,也跟着不去了,陶川東天不亮就開車回來,一聽就沒忍住打了陶汀然。

這年必定過得不順。

陶汀然到家沒喊後媽被陶川東罵,對弟弟視而不見被罵,不吃晚飯、鎖房間門也要被管。

奶奶說過完除夕就回家,但陶汀然剛來兩天就想走了。

他想恙塘那片凋零的荷花池塘,想坐在摩托車後刮過耳邊的風。想夏天嘗過的甜玉米梗,想黑背跑來時叮叮當當晃動的鈴铛聲。

繞來想去,總想到周其律。

在這個家,他是外人。奶奶踏入門檻的那一刻,眼中便只有弟弟,她很忙,忙着給小孩兒喂飯,忙着招呼走親訪友的親戚。

一年到尾,她等到頭發花白,終于團聚這幾天,怎麽會不高興呢。

晚餐,一家人其樂融融,陶汀然喊了奶奶兩聲,對方沒聽見。

胃部痙攣着,他放下筷子,奶奶注意到他,給小孫子喂飯時抽空夾了一塊牛肉到他的碗裏,有些擔憂:“你這兩天吃得越來越少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陶汀然默然片刻,搖了搖頭:“沒有。”

飯廳一大桌子人,陶汀然無法融入熱鬧。他下了桌,拿上手機出門。

沒人問他去哪兒,甚至沒注意到他出去了。

出了小區,他沿着大路漫無目的地走。兩側行道樹上挂滿燈籠與彩燈,飛速而過的車流像于地上迸發的煙花。

哪裏都是人,随處可見車。

走到大橋中央,潮濕的湖水氣味裹挾在風中,數十米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流光轉瞬。陶汀然忽然就很想給他的媽媽打一個電話。

人的精神世界總要有點什麽才能支撐下去,他以前期望分化成alpha,後來擰着一股氣和他爸作對。

再之後……是周其律。

愛比恨更讓他痛苦,釋懷等同于将他摧毀。

他早該明白,這世上沒人會愛他。

陶汀然不喜歡去看心理醫生,那些藥他很久沒吃了,也很久沒這麽痛苦過了。本以為好了呢。

電話“嘟嘟……”響了很久,直到自行挂斷。陶汀然又打了幾個,锲而不舍地撥出第十通電話時,才聽見媽媽的聲音。

“喂,汀然。”

眼淚接連滾落,陶汀然咬緊牙關,平複幾秒,喊道:“媽媽。”

我想死掉了。

“新年快樂。”他說。

“新年快樂兒子。”電話那頭很吵,像是在街上。

對方問他在哪兒,陶汀然說:“在家。”

他身後便是車來車往的呼嘯聲,他粗心大意的媽媽好似沒注意到那些嘈雜,囑咐他早點休息:“少熬夜,知道嗎?”

陶汀然開不了口,怕對方聽出他在哭,只“嗯”了一聲。

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風,陶汀然将手機奮力抛入湖中,腳踩上護欄邊,雙手用力一撐——

就在這時,有人驟然攔腰抱住他,後背陡然緊貼上溫熱的胸膛。

橫在腰間的手抓得萬分緊,那人喘息不穩,仿佛差點掉下去的人是他。

“為什麽一個人在這兒?”

周其律的聲音有些顫,任誰都能聽出他故作鎮定地慌亂。像是确認抓住了,他重複了一遍,“陶汀然,為什麽一個人在這裏?”

【作者有話說】

周四見!

這本篇幅不長,想被更多人看見陶陶寶和76,所以是随榜更,老板們見諒!(超級無敵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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