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 第41章我怕他再打你
◇ 第41章我怕他再打你
陶汀然怔愣,眼神有一點困惑和茫然。睫毛濡濕,眼睛裏有紅血絲,鼻尖眉梢都泛着紅。
眼淚淌過的皮膚經寒風一吹,涼而刺痛。周其律指腹有薄繭,對方撫過他的臉頰,陶汀然皺着眉,許久後抓住他的手,貼着臉低下了頭。
斷線似的淚珠怎麽也流不盡,也擦不淨,周其律手心都已經濕透。
有人經過,周其律伸手把陶汀然摟進懷裏,右手兜住後腦,将肩膀借給他當“秘密基地”,不讓別人看見他哭的模樣。
高樓大廈通紅的電子屏寫着“新年快樂”,煙花在湖岸急促沖向高不可攀的夜空綻放。
途經橋上的人駐足拍照,眼裏都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期望。他們在幸福中,也有一些人從未走出過陰霾。
橋頭有人賣氫氣球,周其律牽着陶汀然的手放在羽絨服口袋裏,經過時買了一個粉紅色小豬。
“那個四十五。”大叔不是定點在這兒賣的,氣球綁在單車上,一長串五顏六色的氣球裏閃着小彩燈,還賣糖葫蘆。
過年物價暴漲,但周其律也沒有覺得四十五的小豬氣球和二十一串的糖葫蘆貴。
“給。”
糖葫蘆遞給陶汀然吃,他空出手将氣球系在對方的左手手腕上,然後重新扣住,放進暖和的口袋裏,握緊。
陶汀然大哭一場之後任周其律牽着走,他沒回神,現在才反應過來。
“去哪兒?”聲音悶悶的,鼻音很重。
周其律略微低頭特意看了看他,然後才說:“走累了嗎?回酒店泡一個熱水澡然後睡覺好不好?”
他說的是回,不是訂,說明今天之前或許就已經來介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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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蔭下,公交車站後,陶汀然停在廣告牌那片白色光暈中。他不解地望着周其律,手從對方口袋裏抽了出來。
“你是為我來的嗎?”陶汀然不确定。
周其律仿佛怕了什麽,一秒也不松開,重新牽住他,說:“是。”
來介城是他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為什麽?”陶汀然想打趣說沒準備壓歲錢,但實在沒那心情,多一個字都不想開口。
粉紅小豬随風飄蕩,氣球內的小彩燈東搖西晃,公交車駛來,短暫停留後按着規劃的路線走遠。
“因為喜歡你。”
周其律神色認真,往常松弛有度,在此刻卻難得有些緊張。陶汀然看着他,細細打量,似乎連對方睫毛有幾根都要數明白。
他從那雙眼睛中看出了忐忑和後怕,想到周其律在橋上抱住他時的反應。
良久後,陶汀然說:“你怕我去死,所以打算騙騙我嗎?”
世界被人按下暫停鍵,周其律沒想到他會這麽想,也在此時嘗到了不被相信的痛楚。
只要一想到在柚子樹下那一眼也許會是彼此最後一面,周其律就無比恐懼,如同有人生生抽走了他的一根骨頭。
他想通得太遲,喜歡說得太晚,差點錯過。
眉頭微不可查地輕蹙,周其律另一只手也握上來。他想用力地攥在手心,仿佛又怕陶汀然疼,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說:“我從沒騙過你。”
“我喜歡你。”周其律虔誠得像前來供奉的信徒,緩聲說,“陶汀然,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所以特別特別珍視,說出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為對方考慮。
周其律深知愛是人類擁有的最為深刻,最為複雜的感情。愛讓人束手束腳,也可以展翅高飛,然而飄飄然掉進蜜罐的同時,也表示着這段感情已經觸頂。
餘下的只有倦怠,或者關系漸漸腐壞到根。
他以前想太多,差點失去後,只覺得未來沒那麽重要了。
他捧着陶汀然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粉紅氣球從陶汀然那一側漂浮到他的身邊。
周其律唇上沾染到一滴濕鹹的淚,他看見陶汀然眼眸中那一絲痛色與訝然,才發現自己哭了。
“對不起,說得太遲了。”周其律眼睛猩紅,全然失态。
他的眼睛好似蒙着一層淡淡的霧,接近永恒的靜水流深在此刻洶湧波濤。他藏于心的感情得見天日,在這寒風天,煙花下。
唇側被尖牙咬得刺痛,陶汀然平複下去的情緒上湧,控制不住地向前一步,捧着周其律的臉親了上去。
他們在站臺後的陰影中接吻,粉紅色的小豬為他們見證。
彼此相擁,笨拙地交換氣息,陶汀然又落了淚。仿佛他在剛才跳下了湖,而現在在周其律面前的自己是被對方從水裏抱起來的另一個陶汀然。
擁有了一點愛的陶汀然。
粉紅小豬頭頂酒店房間的天花板,一米八的大床上沒人,浴室水聲淅淅瀝瀝,嘩啦啦的響。
沐浴球将浴缸裏的水染成藍色,細閃的海鹽散在其中,像星空,又像午時的海面。
陶汀然的眼睛沒那麽紅了,坐在浴缸裏,膝頭露出水面,胸膛和肩膀水淋淋的沾了些泡泡。周其律坐在浴缸邊陪着他,時不時捏捏手,往膝蓋上澆澆溫水。
養花似的。
陶汀然心情依舊低迷,還未完全從那些沉郁頓挫中走出,對于周其律的出現患得患失。
他的視線恨不得一直黏對方身上,肢體上總要有點接觸才安心。
身體回溫,陶汀然抿了下唇,看着周其律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那裏?”
周其律伸手抹掉陶汀然下巴的泡沫。他此時就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套頭衫,領口的兩顆扣子有一顆沒扣,裏面還穿着一件白色打底衣。
衣袖随意推到胳膊處,手表和外套在進到房間時就脫下來放到外面的沙發上。
他姿态自然,半分沒有情緒失控過的痕跡。
周其律猶豫幾秒,告訴他:“奶奶之前讓我幫忙買車票,我記下了你爸家的地址。”
說出來有些變态,周其律低低咳了一聲,說:“你們走的那天我就坐動車過來了,比你們先到。”
過年走親訪友繁多,小區大門值守的保安沒平時嚴格。周其律在一棟不遠處等着,看着陶汀然回家。
他每天都來,也不上樓找人,就在樓下或坐或站。冷了就在周圍四處走走,除了吃飯睡覺基本就待那兒了,比保安還像保安。
“你為什麽來找我?”陶汀然向他靠近些,“來告白的麽。”
不是。
在看見陶汀然跳湖之前,周其律沒想過告訴他自己喜歡他。他摸了摸陶汀然的臉,被陶川東打過的地方已經消紅消腫,什麽都褪去了。
但是他還是一再放輕動作。
“陶叔對你不好,”周其律頓了頓,說,“我怕他再打你。”
陶汀然抓在浴缸邊的手緊了緊,一股澀感又占據眼眶。他跪起身,摟住周其律的脖子,将臉藏進對方的頸窩蹭了蹭。
“那黑背怎麽辦?”他不想再讓周其律看見他哭,生硬地轉開話題。
也有點真擔心那條傻狗。
“沒事。”周其律雙手捧起他的臉,垂首吻他滾燙的眼皮,讓他放心,“給了村長錢,讓他幫忙喂養了,不擔心。”
新年陶汀然掉盡了眼淚,他一個人的時候哭,甚至想去死。周其律走到他面前也止不住哭。
然而與前者不同,他像死後新生,拖着靈魂的殘骸,終于找到了心安處。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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