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背主

第43章 第 43 章 背主

那廂楊貴嫔回了承明宮, 臉色卻是難看至極。

全福海躬身告退,楊貴嫔一個好臉都沒給。誰不對禦前的大公公畢恭畢敬,楊貴嫔反而一眼都懶得看這個閹人, 不過是伺候在禦前的一條狗罷了,宓才人得寵, 便巴巴地捧上去, 狗眼看人低的東西。

全福海可是個人精,知曉自己在楊貴嫔這讨嫌,也懶得說規勸的話,當局者迷,楊貴嫔這般折騰, 遲早把自己的聖寵折騰沒了。楊家如日中天, 皇上會給幾分臉面,但也不至于忌憚了楊家, 楊貴嫔仗着自己的出身門第, 怕是要忘了皇上才是天底下的主子,他們這些人說到底都是奴才, 皇上想寵着誰,哪是奴才能左右的。

槅門甫一關上, 楊貴嫔擡手打碎了一地的茶盞,她與宓才人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待日後她複寵, 定然不叫那女子好過。

楊貴嫔心中郁結, 呼吸起伏不停, 雲秀在一旁心驚膽顫地看着主子發火,不敢出聲。皇上給主子恩寵,是因為主子的家世, 肚子裏的皇嗣,今日見皇上待宓才人那般,她也不禁為主子提起心弦,皇上待宓才人的恩寵好似确實有些特殊。她不禁把這些緣由歸結到宓才人的相貌上,那張臉,确實太過好看了些。可以色事人能有幾分好,雲秀只盼主子能早早明白這個道理。

這時,傳話的宮人從外面通禀,“主子,陳寶林在外求見。”

“陳寶林?她這時候來做什麽?難不成聽說了禦花園的事兒,來看本宮笑話?”楊貴嫔嘴角譏諷地勾了勾,她可不認為陳寶林這時候過來,是真的給她請安。

雲秀擔憂地上前,“主子不想見,便不見了。”

楊貴嫔搖搖頭,不知想到什麽,忽而一笑,“她費盡心思讨好本宮,為何不見。”

珠簾掀開,陳寶林身穿靛青的宮裙屈膝福禮,素淨的妝容像一朵無辜的小白花。楊貴嫔是不喜那些大紅大紫的衣裳,卻也不喜歡陳寶林穿得跟報了喪似的衣裳,平白時像旁人欺辱了她。

楊貴嫔斜眸讓她免禮,沒賜座,“求見本宮是有何事?”

陳寶林溫婉含笑,絲毫瞧不出因楊貴嫔怠慢看不上眼的惱意,她直言道:“嫔妾方才經過禦花園,不巧撞見了貴嫔與宓才人争執。”

“宓才人聖眷正濃,貴嫔實在不該明面往宓才人身上潑髒水。”

“放肆!”楊貴嫔越聽越氣,拾起案上僅剩一個的杯盞扔到地上,“本宮要做什麽,何時輪到你指手畫腳!”

陳寶林跪下身子,低垂着眉眼,不緊不慢道:“嫔妾不敢,貴嫔可知,貴嫔是由禦前大公公送回的承明宮,而宓才人則是由皇上送回的順湘苑。皇上待……”

“寶林主子慎言,貴嫔懷有身孕,寶林主子說這些事倒底有何居心?”雲秀情急之下,止住了陳寶林接下來的話音,她忙過去扶住氣得發抖的主子,眼底劃過一抹冷意,陳寶林明知主子懷着皇嗣,又為何說這些刺激的話,分明居心不良!

陳寶林微頓,繼而生出柔笑,“貴嫔誤會了,嫔妾的意思是,皇上雖寵愛宓才人,但最重視的還是貴嫔腹中的皇嗣,想要宓才人失了恩寵也非難事,只要讓她碰了皇上的底線,屆時便再無回天之力。這六宮裏,最得寵的嫔妃還是貴嫔。”

楊貴嫔垂眸思量,倏忽擡了眼,盯向跪在地上的陳寶林,“你是要……本宮拿肚子裏的孩子去冒險?”

“你可知道今日這番話,本宮要是去秉明皇上,你會有何下場?”

陳寶林眼底閃過不耐,面上不見慌亂,反而低眉順眼的恭敬回話,“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嫔妾也只是說說,究竟要怎麽做,還要看貴嫔的意思。”

……

楊貴嫔是承明宮主位,偏殿的嫔妃每日都要去給楊貴嫔問安,陳寶林要巴結楊貴嫔,免不得多去幾回,因而,也就沒人注意這日的異樣。

厚重的白雪壓住了梅花枝頭,順湘苑的宮人提水的提水,培土的培土,進進出出,頗為熱鬧。昨兒皇上下了吩咐,要在順湘苑東向栽上紅梅,內務府都是撿了最好的樹苗,送到永和宮,前午過去,便種下了小片梅林。

明裳捏着梅枝輕嗅,一前午的大動幹戈,難免又招了人的眼目。

總會有不甘心的嫔妃酸言酸語明裳的恩寵,即便得罪了楊貴嫔又如何,還不是一樣得皇上的寵愛。若非楊貴嫔告假,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挑唆是非。

乾坤宮

李懷修處理完奏折,壓着眉心靠着椅背緩神,全福海輕手輕腳地奉上茶水不敢出聲打擾,修長的指骨輕叩了兩下禦案,“近日張貴人身子如何?”

張貴人有孕後,不似楊貴嫔折騰,不聲不響的,依照往常到坤寧宮問安,也從不仗着有了皇嗣就到禦前求寵,是六宮裏難得安靜的性子。全福海揣摩皇上問這話的意思,斟酌開口,“貴人主子隔上幾日會請一回平安脈,胎養的好,只是奴才聽聞這幾日貴人主子胃口不佳,似乎是吃不下東西。”

女子有孕,難免要有些嘔吐的反應。當年阮嫔懷着小公主的時候,可沒少折騰,三天兩頭請皇上過去,如今楊貴嫔也是如此,相比之下,張貴人實在太安分小心。

是夜聖駕去了聽月塢。

張貴人并不得寵,如今又懷了皇嗣,聖駕也不常過來,今夜皇上到了聽月塢,張貴人有些詫異。

內殿多掌了兩盞明燭,李懷修在看案上臨摹的字帖。

“嫔妾閑來無事臨摹的岐山草書,尚有欠缺,讓皇上見笑了。”張貴人奉上茶水,她穿着寬松的衣裳,遮掩了微微凸起的孕肚,昏黃的宮燈下,愈發襯得眉眼柔婉。

李懷修坐下身,漫不經心道:“比之那女子,已是極佳。”

“皇上說的可是宓才人?”張貴人請身落座,試探地問出口。

她聽說了今日禦花園之事,也知曉楊貴嫔離開後,皇上去了順湘苑。

她見男人不語,指尖卷了卷帕子,繼續道:“嫔妾伺候在皇上身側也有五年,在後宮中也一向謹慎小心,皇上知道,嫔妾生性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宓才人性子是嬌慣了些,但嫔妾在後宮裏待着,自是清楚,皇上雖寵愛宓才人,宓才人卻從未仗着皇上的寵愛恃寵而驕。即便如此,也難保旁人不會嫉妒宓才人的聖眷而陷害于她。”

李懷修飲着茶水,“你想與朕說什麽?”

張貴人含唇站起了身,“嫔妾鬥膽猜想,皇上今日來嫔妾這兒,是為了禦花園一事。”

內殿忽然沉寂下來,針落有聲,沒人敢猜測皇上的心思,張貴人戳破這層遮掩,一着不慎便是惹了聖怒。即便早有準備,她還是不覺屏住了呼吸,心頭跳的急快,脊背不知何時沁出了一層涼汗。

李懷修平靜地掀起眼,“繼續說下去。”

張貴人壓住心頭的跳動,深深呼出一口氣,“嫔妾聽聞,皇上命內務府到順湘苑移植了梅花,皇上的意思,是叫宓才人在自己宮裏看看花景,少出去惹事。因為宓才人偏得聖寵,出去便是招惹人眼,六宮難免再起風波。皇上此舉,一是頭疼于六宮是非,二是想讓楊貴嫔平安誕下皇嗣,三也是不想讓宓才人卷入其中。”

“嫔妾愚鈍,并非是在妄測聖心,換作以往嫔妾不願參與六宮是非,如今嫔妾有了身孕,嫔妾想安安穩穩地生下這個孩子。”

張貴人冷靜道:“皇上可還記得曾經的瑜貴嫔?皇上所想,并非後宮人人所願,總會有人妄生別的心思。”

翌日,聽月塢恭送聖駕離開,水琳為主子捏了把汗,“皇上既來看望主子,主子何必說那些話徒惹皇上不快,奴婢實在擔心……”

“擔心什麽?”張貴人毫不在意地抿了口溫水,手心撫着微隆的小腹,神色淡淡,聲音輕不可聞,“皇上來不來這聽月塢,我又何曾在乎過……”

……

坤寧宮

東方泛白,晨曦微露,還沒到請安的時辰,廊下宮人端着盥洗的清水陸續進了內殿伺候,文竹捧着一支西番琉璃羊角燭臺,輕手輕腳地呈到案上,“娘娘,昨夜皇上去看了張貴人。”

皇後對着妝鏡換下琉璃牡丹配飾的耳铛,眼睫低低垂落,嘴邊沁出一絲淡笑,“倒底是母憑子貴。”

文竹眼底遲疑,口中欲要說出的話觸及到娘娘眼底的神傷,終究沒有說出口。放在先帝時,張貴人足以撫養得了皇子,到如今依着張貴人的身份,皇上合該把皇嗣放到皇後娘娘膝下養着才是,但見皇上對張貴人的态度,似乎并無這個意思。文竹早心有疑惑,她抿着唇,接過皇後的耳铛,沒有開口。

宮人伺候皇後梳好了妝容,外殿請安的宮嫔已陸續坐下,皇後徐徐起了身子,透亮的光輕撫女子的粉黛塗染的遠山細眉,舉止間盡是雍容端莊。她小皇上一歲,男子三十而立,皇上正值壯年,後宮裏嬌嫩的花骨朵一茬接一茬地開,世間男子,有誰會不貪圖新鮮,便是江山之主,一國之君,也是如此。

皇後看得清自己的身份,寵妃是妾,只有她才能做的上這個正妻的位子。想的通是一回事,時日已久,難免也會生出些許的奢望。

大片的金光停留已久,不知何時移出了廊下,文竹輕喚了聲“娘娘”,皇後臉上笑意頗淡,扶着宮人出了殿門,文竹一時恍惚,仿佛方才悵然失落的女子只是她的錯覺。

……

今日的晨安六宮嫔妃安安靜靜,眼睛時不時瞄上一眼還未顯懷的張貴人。昨夜皇上去了聽月塢,張貴人有着身孕,雖不能侍寝,孕中見到聖駕,于她們而言,已是極為豔羨。張貴人并不張揚,懷中捧着手爐,衣裳是尋常的碧羅料子,相比清高的楊貴嫔,得寵便嚣張得目中無人的柳美人,實在平淡。

皇後掃了眼衆人的神色,斂眸抿下一口茶水,眼光緩緩看向張貴人,和笑道:“縱使說後宮厲行節儉,張貴人懷着皇嗣,破例一二也是在規矩之內,不必委屈了自己。”

當今禦極行生息安民之策,六宮用度不比先帝在時的後宮,雖是如此,但皇嗣之事幹系大魏基業,故而要有些許特例。何況入了冬日,天愈發寒涼,可不能委屈了懷着皇嗣的嫔妃。

皇後這話說的無錯,卻是有意無意,讓六宮視線又多了幾道在張貴人身上。

一時間,殿內的人不由得都看向了下首的女子。

張貴人仿佛未曾察覺,含着笑,低眉順眼地起了身子,“嫔妾不懂這些,全憑娘娘做主便是了。”

坤寧宮的問安算是過去,皇後問出那句話,明裳就察覺出了不對,張貴人是宮中舊人,并不得寵,懷上皇嗣已是幸事,不過旁人有身孕,也不曾見皇後如此關切。

她細眉微蹙,張貴人面上不見異樣,稱怕吹冷風傷了身子,與明裳在宮道作別,先行回了聽月塢。

水琳扶着主子繞過長長的紅牆甬道,女子纖細的手心輕顫,不知何時生出了一層涼汗,水琳驟然驚住,神色微微一變,“主子!”

刮過的寒風拂過張貴人的臉面,她握住水琳的手腕,面色蒼白如紙,倏忽間嘴邊露出一絲苦笑,手掌無意識地撫向小腹,低低呢喃,“這個孩子不知是我的福氣,還是我的孽緣。”

水琳面色大變,仔細環視周圍,低聲提醒,“無論如何,皇嗣為重,主子慎言!”

她入宮多年,早已不似新人,怎聽不出皇後話中意思。皇後小産後至今無子,難不成是因新人入宮,皇後才起了這個心思。

張貴人沒再說話,微微泛紅的眼底沁出一絲冷意,她自是不蠢,也不會坐以待斃下去。

……

後宮嫔妃同時有孕,聖駕去看了一個,另一個難免不快。張貴人入宮多年,姿色平平,做甚能得皇上另眼相看。

楊貴嫔指尖捏着的碧瑤珠釵,狠狠撂到了妝鏡臺上,氣惱道:“定是順湘苑那個狐媚子撺掇,不知說背後了本宮什麽壞話,讓皇上去看了張貴人!”

禦花園那件事還沒過,楊貴嫔可是記得宓才人是如何在皇上面前裝模作樣,偏生皇上竟也真寵着她!

釵環嵌着的大顆翡翠綠發出清脆的磕碰聲響,吓得伺候的宮人迅速跪低了身子,生怕主子将這怒氣發洩到自己頭上。

楊貴嫔越想越氣,她自诩才情俱佳,出身高門,性情孤傲慣了,入宮後又獨得盛寵,從不把六宮嫔妃放在眼裏,不想竟出來一個宓才人,把皇上的寵愛都奪了去!

雲秀望着主子蹙緊的柳眉,眼底擔憂,主子月份越大,性子也愈發燥郁,換作此前,主子段然不會計較這般小事。

她低聲安撫道:“主子喜怒,太醫前些日子叮囑主子切莫生燥火,當下最緊要的,是平平安安誕下皇嗣。”

雲秀的一番話,才讓楊貴嫔堪堪回神,說到底,張貴人有孕于她而言算不得什麽,楊貴嫔的火氣還是都針對于宓才人,自她有孕後,宓才人的聖寵仿佛真的要越過了自己,她惱怒中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不安惶恐。

楊貴嫔掐緊了手心,輕呼出一口氣,不知想到什麽,眸子微微眯起,忽然輕聲,“去查查伺候張貴人的宮人可有什麽緊缺的,本宮身為一宮主位,也該關切關切才是。”

雲秀在楊貴嫔身邊已久,怎會聽不出主子話裏的意思,主子心裏大抵仍有不甘,張貴人如今懷着皇嗣,主子要對張貴人動手,萬一皇上察覺,怕是要降罪于主子。

她猶豫正要再加勸阻,楊貴嫔不耐煩地斜睨雲秀一眼,“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本宮自有分寸,還不快去!”

雲秀立即垂下了頭,恭敬應聲。她深知主子的脾氣,主子是家中嫡女,嬌慣受寵,她只是一個奴婢,勸阻一二也就夠了,一直勸下去難免要惹人厭煩,在主子身邊伺候,最重要的還是順從聽話。

能近身伺候楊貴嫔的宮人自然都是她信得過的,沒人敢把殿內的事兒往外透漏。

陳寶林臨窗剪着窗花,過些日子便是年關,她位份低,又不得聖寵,身上沒有銀錢打點,難免要受內務府怠慢,身邊用度大都是靠自己置辦。起初與宓才人交好,順湘苑也能送來些吃穿用度,不知何時,順湘苑的宮人沒再踏足過知畫齋。

刀尖兒鋒利,不慎紮破女子的指肚,沁出幾顆血珠子,翠蘇吓了一跳,趕忙拿來帕子為主子壓住傷口,陳寶林只是笑笑,“一點小傷罷了,不必大驚小怪。”

翠蘇焦急蹙眉,不贊同道:“怎會是一點小傷,主子身上可萬不能留下疤痕!”

無意中的一句話,卻叫陳寶林黯淡了神色。留不留下疤痕又能如何,左右皇上是不會喜歡她。

內殿靜默下來,翠蘇察覺到異樣,見主子神情,猜出主子是想到了什麽,她不知如何安撫,主子在這宮裏,确實不受寵,即便大着膽子攔一回聖駕,也見不到皇上一面。

陳寶林包紮好指腹,若無其事地拿起剪刀,刀柄壓着傷口,生出陣陣的刺痛之感,那張紅豔的窗紙在人看不見的地方滴上了兩顆水珠。

本以為入了宮就好了,入了宮就不會再過從前的苦日子,卻不想,進了宮裏,才讓她知曉,自己究竟算是什麽。

翠蘇溫上熱茶,捧來時主子已經放下了窗紙,見主子神思不在,翠蘇換上笑,“禦花園的紅梅開得正好,奴婢自作主張采的紅梅做茶飲,主子嘗嘗。”

陳寶林接過茶盞,眉眼垂得低低的,忽然提了一句,“再去摘些紅梅,明日到皇後娘娘那兒問安帶上。”

……

天冷,明裳除去到坤寧宮問安,懶得出順湘苑。

晌午睡得足,後午醒來,頗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宮人伺候着鏡面,沒讓人梳妝,素淨着一張臉蛋懶洋洋地窩在美人榻裏。六宮皆知順湘苑的宓才人頗得聖寵,雖是才人位份,吃穿用度,無一不是內務府挑揀的好的。

月香深谙自家主子性子,主子畏寒,到了冬日像極了打盹的貓,能賴在榻上就不會多走一步。入了宮還算好的,能在去坤寧宮問安時走一走,尚在府中時,若非夫人規矩,定然是連屋都不出。

憑幾呈上兩碟子桂花酥,明裳手中捧着話本子,翻看了兩頁覺得無趣,沒再看,不悅地撇了撇嘴,“莫不是外頭寫書先生換了人,怎的是越來越乏味。”

月香在府中跟着主子識過字,隐約記得近日內務府送來的話本子确實與此前有些不同,“想必是內務府那頭差事辦得糊塗,奴婢下回再去,仔細叮囑他們。”

冬日冷,皇宮又大,明裳閑着無事全靠話本子解悶,她百無聊賴地捏了一塊桂花酥,咬上一小口,到了年關,也不知父母身子可還好,父親品階不夠,不能參加年宴,這年,大抵是見不到他們。

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明裳整理好思緒,吩咐人取來舞衣,有些日子沒練舞,倒是有些生疏。

今日正是要領月錢,月香掀了珠簾跑去內務府。這種活計得寵嫔妃宮中的宮人最喜去幹,內務府捧高踩低,對那些受寵主子下面的人格外巴結。月香到那沒等上半刻,小太監就對好了造冊,巴巴地把月錢拿過來,多說了幾句吉祥話。出了內務府,月香正領着小宮女回順湘苑,耳邊聽見幾人竊竊私語,“主子待宓才人可真好,這般通透的翡翠镯子都舍得送出去。”

月香聽到談論的是自家主子,立馬帶着小宮女躲避去了牆角。

“你懂什麽,主子雖有身孕,但在宮裏頭一個人難免孤立無援,宓才人受寵,正好做了靶子,旁人對付着宓才人,哪會注意到主子。”

“主子想得長遠。”

領頭的宮女極為得意,“那是自然,這話莫要傳出去了,日後咱們還要仰仗着宓才人的恩寵……”

待那一行人走遠,月香才出來,跟着的小宮女臉都吓白了,唯諾地小聲,“月香姐姐……”

月香氣得咬牙切齒,反複确認,“你瞧清楚了,那人可是跟在張貴人身邊的大宮女秋蟬?”

方才小宮女看清了遠處領頭宮人的半張臉,确實是伺候在張貴人身邊的宮人。主子貼身伺候的大宮女與旁人不同,得了主子的臉面,一言一行自然都是按照主子的意思來。

小宮女觑着月香的臉色吓得手都抖了,“看背影,确實像秋蟬姐姐。”

月香心中憤憤不平,自家主子如何待張貴人,她盡是看在眼裏,不想張貴人竟如此狼心狗肺,倘若是換作旁人說這些話,她還會疑心一二,但此人是張貴人身邊貼身的人,若張貴人沒有這個的意思,她怎敢說出來!

聽月塢的宮人方出永和宮的宮門,月香領了月錢回了順湘苑。

私下裏,月香有事都擺在臉上,辛柳一眼看出月香的不快,服侍明裳換衣的空檔随口問出一句,月香立即搶聲,沒好氣道:“方才來的可是聽月塢的人?”

辛柳不解月香脾氣為何忽然這麽大,示意她,“倒底是宮中,你小聲些。”

對襟的兩粒圓扣系好,明裳指尖撫平衣角的褶皺,坐到妝鏡前,辛柳執梳為她梳發,今日月香情緒不對,明裳瞧她一眼,“不過是去領一回月錢,又出什麽事了?”

經辛柳提醒,月香壓下聲,仍舊悶悶的,“奴婢回來的路上正巧遇見了張貴人身邊的秋蟬,主子可知那秋蟬私底下竟說了什麽話!”

明裳指尖卷着發尾,聽月香繼續氣悶地道:“秋蟬竟然說主子是六宮靶子,張貴人與主子交好,不過是為自保罷了!”

月香将聽見的話原原本本地複述出來,越說越氣,主子好心,偏生叫有心人利用,她實在替主子不值!

這時候聽月塢的人沒走多久,送來的東西還在案上擺着,沒來得及收拾。辛柳聽完,明白月香為何生這麽大的火氣,梳頭的動作微頓,她不自覺地看向主子,一時沒有出聲。

六宮各有各的心思,秋蟬的話的确沒錯,張貴人與主子交好,本就是利益相交,存了不純之心,是在借主子的寵愛,保全自己。轉而一想,主子與張貴人交好,何嘗不是存了這樣的心思。秋蟬所言壞就壞在,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兒,偏生叫她挑明說出來,不止說出來,還巧合地讓月香聽了去,換作是誰,都要覺得膈應。

明裳眉心微蹙,宮燈照出的剪影映着她的側臉,她擡起眸子,眼神懷疑,“你聽清了,是秋蟬親口所說?”

月香應聲:“奴婢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當時蕊兒就在奴婢身邊,定然不會有錯。”

“主子是疑心有人故意為之,說下這種話,挑撥主子與張貴人之間的關系?”辛柳說出自己的猜想,此事确實疑點重重,怎會這般巧合,叫順湘苑聽見了這種話。巧合多了,未免不是有心人算計。

月香不忿,“秋蟬是張貴人進宮從府裏帶着的,主子的心腹自然都是主子的意思,即便是有人引奴婢聽到那幾句話,可不妨那些都是張貴人的心裏話!奴婢是替主子不值得,主子與張貴人交好,來日怕是要為旁人做嫁衣!”

“行了!”明裳沉下聲,臉色冷下來。

月香這才意識到自己多說了話,身子抖了兩下,撲通跪到地上,“奴婢失言,主子恕罪!”

月香活潑,即便只在私下犯這心直口快的毛病,次數多了,日後難免也會在人前生出事端。

這性子實在要改改。

明裳頭疼地揉了揉額角,“你可知你錯在何處?”

月香是家生奴,從小被夫人選中陪着小姐,小姐從未對她說過這麽重的話,月香心底委屈,卻也明白自己方才言行無狀,不分青紅皂白就把錯處叩到了張貴人頭上。倘若此事是被有心人利用,才中了那些人的路子。

她眼圈倏然就紅了,“奴婢性子莽撞,又給主子添亂了……”

月香的母親是明裳的乳母,因她脾氣潑辣,以前在府中,沒少被乳母罰過,她倔得厲害,那時不見她掉一滴眼淚。明裳自覺自己語氣雖重,也不到把她吓哭的地步,一時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

“你知道自己的性子,還不改改,長此以往,我也不是事事都能保住你!”明裳緩下臉色,聲音仍舊冷。

月香哭得一抽一抽的,擡手抹掉眼淚,“奴婢知曉主子都是為了奴婢好,奴婢也不知為什麽,聽不得旁人說主子半點的不是……”

“奴婢以後改,再也不亂說話了……”

明裳好笑,卻打定了主意要這丫頭改改性子,“你性子急躁,我便罰你每日抄寫經書靜靜心,日後再犯,定然不再輕饒!”

月香淚眼八叉地退出內殿,辛柳為明裳梳好發,才含笑開口,“月香不喜讀書,日日要抄經書,想必定會把主子的話銘記于心。”

母親會選人,辛柳穩妥心細,月香膽大潑辣,伺候在身邊,确實順心。

明裳瞧見案上還沒收走的匣子,拿到手中打開鎖扣,裏面呈着的是一副翡翠手镯,翡翠幽幽散着綠光,成色極為通透,是上上之品。

辛柳注意到主子的神色,猶豫片刻,低下聲,“此事主子打算如何?”

明裳輕擰起眉心,覺得此事頗為古怪,“張貴人行事素來穩妥,既決意與我交好,段然不會容許身邊人說出這種話。”

“秋蟬是張貴人帶進宮的丫頭,我與張貴人之間的情誼尚淺,怕是還比不上她對秋蟬的信任,此事不能直言。倘若秋蟬當真已經背主,張貴人如今有了身孕,留這麽一個人在身邊伺候,難保不會害了她。”

無論如何,都是兩難。她要想知道究竟,必要先知曉秋蟬是誰的人,既是張貴人的心腹,又怎會背主,還是旁人有了她什麽把柄。

……

又過一日,昨夜張貴人睡得不好,月份越大,孕反愈發嚴重,适才天還未亮透,聽月塢上上下下就忙了起來,宮人進進出出伺候主子盥洗,內殿不時傳出女子陣陣幹嘔的動靜,張貴人扶着宮人的手臂,眼底泛淚,還未用早膳,盂盆只嘔出酸水,她面色蒼白,冷汗沁着額角,半個身子幾乎脫力,難受得厲害。

水琳見主子這副模樣,急得都要哭了,“奴婢這就遣人去坤寧宮向皇後娘娘告假,主子今日在殿裏歇歇吧。”

今日不知怎的了,身子确實十分不适,張貴人無力地倚靠到床榻邊,點了點頭,水琳急急離開內殿,秋蟬拿了引枕墊到張貴人腰後,細心擦去了張貴人眼角的濕潤,面露擔憂,“主子有孕不可馬虎,奴婢遣人去傳太醫吧。”

張貴人也知自己的身子大意不得,捧着暖爐子微阖起眼,一大早被折騰醒,這會兒舒坦些,覺出困意。宮人引着太醫進殿,張貴人已經睡了一會兒,秋蟬悄聲提醒,壓低着聲線,但張貴人淺眠,聽見動靜疲倦地掀起眸子,扶着宮人坐起身,太醫這才上前診脈。

女子孕中得反應因人而異,太醫看診過脈象,道句無礙,寫了方子拿給宮人煎藥,退下了身。

得知自己身子無事,張貴人放下心,忽想起什麽,随口問了一句,“倒是忘了昨日讓你送去順湘苑的翡翠手镯,宓才人可有話帶給我?”

秋蟬收拾床鋪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頓了下,很快恢複如常,“奴婢瞧着宓才人很是喜歡,拿着看了好一會兒,還試戴了手腕,很是合适。”

張貴人微微一笑,“宓才人愛俏麗,皇上送賞的東西裏,唯有那玉镯最是襯她。”

秋蟬扶着張貴人躺到床榻裏側,眼眸不動聲色地觑了主子一眼,似有不滿地抱怨,“宓才人雖是喜歡,奴婢卻聽說順湘苑早就堆滿了禦前的賞賜,主子把這種好東西送過去,也不知宓才人是否真心領情。”

銀炭噼啪響了兩聲,張貴人笑意淡下來,漫不經心地把玩兩下腕間碧玺手钏,輕擡起眸子看向秋蟬,神色不明,“為何這麽說?”

秋蟬心口一跳,眼睫快速眨了兩下,下意識避開張貴人的視線,轉身碰了碰案上放着的青釉壺邊,倒了盞溫水,回聲道:“深宮艱難,人心叵測,主子如今有了身孕,奴婢是害怕被有心人利用。”

張貴人視線輕描淡寫掃過她,接了溫熱的熟水,捧着茶盞的底,良久才開了口,“你跟随我多年,明白我的性子,這些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秋蟬驚惶地退後兩步,俯身跪到地上請罪,“主子恕罪,奴婢以後不敢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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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