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小雜種·一

第20章 小雜種·一

封家也被街坊鄰居戲稱為瘋家。

封木爸媽文化不高,年紀輕輕就結伴來到大城市打拼,他們工作賣不賣力封木不得而知,反正封木出生的時候,他們一家仍舊擠在狹小逼仄的出租屋裏。

出租屋裏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床,說具體點,是只放得下一張180*200的床。

床頭櫃是折疊塑料餐桌,平時飯吃完抹布一擦就得利索收起來,不然太占空間,像疊俄羅斯方塊似的塞得嚴嚴實實。

廁所、廚房和客廳是同別的租戶公用的,封木最讨厭那個新來的愛穿老頭衫的中年男人,他每天半夜下班回來非要去廚房爆炒辣椒青椒之類極對人鼻子不友好的刺激性食物,出租屋小得可憐兮兮,油煙氣就會從門縫地下滲漏進封木他們一家的房間,嗆得人直咳嗽,誰也睡不安穩。

這天也是,封木睡得正酣甜,那人回來後廚房門一甩,随即而來的急切剁菜板聲就把寂靜砍了個破碎。

封爸迷瞪着眼睛看時間,再過三個小時他就又要起床進車間上班,休息都不讓人休息,一天到晚淨鬧騰!

心裏騰的燃起一窩子火,掀開破洞毯子蹬上拖鞋就要去找人算賬,乒呤乓啷一大堆預備動作,可手握在門把手上,封爸摸了摸鼻子,又悻悻溜回來。

“算了算了,外頭也沒響聲了,再出去顯得我有點斤斤計較——”

封爸為自己開脫。

“窩囊廢。”封媽也被吵醒,她忍不住暗罵一聲,背過父子二人接着睡覺。

家裏的窗簾質量比較劣質,馬路上的車路過街道的一剎那,車燈就會透過窗簾短暫照亮片刻屋子。

封木眨眨眼,看着同樣背對自己、蜷縮成一團的封爸,幼稚的心靈思緒萬千。

他轉回腦袋盯着烏黑的天花板,默默數着一道又一道像流星似的光亮劃過黑夜,數到第七道時,油煙味飄進來了。

哎。

封木無聲嘆氣,慢吞吞把腦袋埋進單薄的毯子裏面。

誰都覺得封爸這人窩囊,任憑別人怎麽開他的惡劣玩笑,他都不會也不敢反駁半句。

但是,封木在半個月後從媽媽口中清楚聽到,他爸似乎并不窩囊,

相反,還尤其有種。

封媽重重地摔門,歇斯底裏。

“你個王八蛋,本事屁點沒有,能耐倒是厲害!”封媽邊流淚邊破口大罵,像是又被廚房裏的油煙味熏得眼睛都通紅,淚止不住的掉。

“真是有種啊,封木才九歲,你居然在外面還有個八歲的兒子!你這樣對我你還是人嗎!”

“難怪沒錢往家裏稍,原來全是供出去養外面的小兒子了啊!”

一個手牽着陌生男孩,沒緣由忽然闖進封木家的女人愣了愣,目光在封木天真的臉龐掠過,整個人如同被什麽擊中一般。

“你……”她氣沖沖撒開手,指着封爸的手指像篩子般顫抖。

“你,你原來是有老婆孩子的……!我說你怎麽不肯跟我結婚,孩子都八歲了還說再等等再等等!”

“畜生東西!你對得起我這八年嗎?!”

“……”

封爸臉色差到極點,一陣青一陣紅,租戶們紛紛出來看熱鬧,端着飯碗的,啃黃瓜的…一時之間,孤苦伶仃的封爸成了衆矢之的。

女人罵他沾花惹草,男人調侃他不顧家,大夥圍成一個圈加入行列讨伐封爸,而被媽媽帶來尋找爸爸的陌生小男孩則擠到一邊,落寞地站着。

“你要過來嗎?外面有點吵。”

封木嘴裏含着根棒棒糖,扒開門縫往外朝封廷棘說道。

封廷棘聞聲側過腦袋,他的長相屬于令人一眼驚豔的類型,特別是左眼六七厘米之下的那顆小痣,像滴幹涸的黑色淚水。

封廷棘年紀小,卻像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大人物似的,他彎起眼角,接過封木送過來的一根嶄新未拆包裝的棒棒糖,微笑道,“謝謝你。”

這是封木和封廷棘第一次見面。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在福利院了。

封爸的“花間新聞”一下子成為了租戶們的飯後笑料,搭配一杯冰涼的氣泡啤酒,嚼着齁鹹的花生仁,大家夥們談論得哈哈大笑。

他們提醒封爸最近可要安生點,鎮上不太平,已經有個花心男因為出軌被妻子殺了。

屍體是在某處公寓樓下的花叢堆裏找到的,胸口插着把血淋淋的菜刀,一刀斃命,皮膚灌了水似的,把五官腫脹擠壓到變形。

附近的居民才是真遭罪,一連聞了好幾天屍臭味,都以為是死老鼠了,催促物業去處理才發現原來不是死老鼠,是死人。

封爸窩囊習慣了,一聽還有如此驚悚的事,對于封媽提出的遺産以及孩子撫養相關事宜屁也不敢放一個。

封爸封媽離婚之後,封木被判給了封爸,封媽嫌棄他長了一張跟他爸有幾分相像的臉,覺得要是長久待在身邊準飯都難以咽下,惡心透頂。

封爸有早晚班交替着上,哪兒來的時間照顧才小年紀的封木?

所以他請了半天假,忍痛舍去一個月僅僅只能請一次假的寶貴機會,腆着臉跑到出軌對象家求原諒,揚言要名正言順給她和封廷棘一個家。

封木就乖乖在家裏等阿姨帶着封廷棘來,沒曾想等來的是氣炸臉的封爸。

封爸一腳踹上脆弱的塑料折疊桌,兇狠的眼光像是在踩什麽罪該萬死的人。

“臭婊子,懷的孩子也不是我的,還敢來我面前叫嚣!”

“我他媽就說搞過一次怎麽可能中招,媽的,原來在外面也有小白臉!”

封爸吐着濁氣,眼睛一斜,瞥見躲到牆角瑟瑟發抖的封木。

嘁,正愁沒氣撒呢。

“沒用的東西。”

封爸啐一口痰,暴力抓起封木衣領,領子瞬間擰變成麻繩,往後收緊,死死掐住封木不堪一擊的喉嚨。

“呃…咳咳…!”

封木漲紅臉,拍打爸爸的手喊救命。

“再動?!”

他對待陌生的外人态度相當小氣,但對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可是大氣十足。

封木缺少營養而白兮兮的臉頰浮出清晰的紅掌印。

封爸也不要他了。

他甩了封木結實的一巴掌就讓他立馬滾蛋,從今往後自生自滅,垃圾桶還是臭水溝自己挑個地方安息。

滔天的罵聲、砸東西的可怕聲,和女人男人、租戶鄰居看熱鬧的恥笑聲連綿于一起,織造出了一朵長滿倒刺的烏雲。

它飄在封木頭頂,不下雨也不刮風,就只是跟着他。

封木走到哪兒,它就飄到哪兒,單純為了折磨封木,讓他聽見周圍一點風吹草動的人聲就膽戰心驚,不得不時常小心擡眼打量烏雲,生怕它某天毫無征兆地墜下來把封木戳出好些個窟窿,血嘩啦啦地淌。

封木覺得自己似乎繼承了爸爸窩囊的性質,弓起的腰很難再完全挺直,看見外人時眼睛也不敢直視人家,俨然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封爸起起落落精彩的小半生,為同一屋檐下的大夥造就不少有趣的笑料,也把封木和封廷棘推到了風口浪尖。

他們兩個的誕生純屬意外,是沒名沒分、遭人诟病的雜種罷了。

可是沒辦法,生活要繼續。

兩個雜種只配在福利院相依為命。

福利院裏,老師數量屈指可數,面對一大群沒爹沒媽的孩子哪有一定的精力面面俱到,誰哭得大聲抱誰,不哭了就自己爬到一邊玩去,然後再去搗鼓另一個快哭昏厥的小孩。

封木比封廷棘大一歲,他們先前見過一面,又是同一天被人送進來的,難免相熟的快些。

老師照料哭泣的小孩,封木受老師囑托,照料比自己小一歲的封廷棘。

晚上睡覺的床是上下鋪,封木把相比而言更方便的下鋪留給封廷棘,自覺選了麻煩許多的上鋪。

封廷棘坐在一邊的靠椅上,瞧着封木娴熟地替自己鋪被子,塞枕頭套,累得滿頭大汗。

“謝謝你。”封廷棘十分懂得禮貌。

封木眨巴眼睛,無聲地看着封廷棘,笑嘻嘻的,熱汗慢慢沿着額角滑落。

他在等封廷棘之後的行動,比如對他的熱忱誇獎,或是給他一個緊緊的擁抱表示感謝。

可什麽都沒有。

封廷棘疑惑道:“還有什麽事嗎?”

他的眼睛是純粹的黑,盯着人直勾勾看的時候尤為天真。

封木啊了一聲,搖搖頭說沒有,內心有點莫名的失落,但不敢表現出來。

兩個人已經提前洗過澡,不過封木出了一身汗又要排隊進浴室去洗一遍,耗時耗力。他看了看躺進被窩裏準備休息的封廷棘,撓撓頭沒多再好意思多說,他學習到了封爸的沉默,選好替換衣服匆匆跑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整個休息間都熄了燈,三盞吊扇不知疲倦旋轉,旋出的風卻是溫熱的。

封木踩着鐵杆往上爬,盡可能不産生任何響聲吵醒熟睡的大家,屏住呼吸往不算柔軟的小床上一躺,封木才如釋重負緩緩吐氣,攜帶一天勞累的眼皮逐漸沉重不堪,竟不知不覺間陷入沉睡。

夢來到後半夜,封木迷迷糊糊睜開眼,被下鋪翻來覆去的動靜晃蕩醒,他困頓地揉揉眼睛,雙手攀住床邊的防摔欄杆,探出半個腦袋觀察下鋪的情況。

封廷棘正把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裏,手、腿甚至臉,一個不落。

可現在是盛夏,就算到了晚上溫度也未減半分,再加上形同虛設的吊扇風,沒過一會,封廷棘就被悶熱的受不了,掀開被子大口呼吸。

“封廷棘。”他聽見有聲音從上面傳來。

封木小聲問他:“你在幹什麽?”

“有蚊子一直在我耳邊飛,太吵了,我睡不着。”

說完,封廷棘幹脆坐起來,他用力閉了閉眼,無可奈何,“算了,我等它飛走再睡吧。”

對于難以入睡的夜晚,他經常采取自暴自棄的态度。

媽媽平時很少回家,小小的屋子裏,封廷棘自白天到黑夜常常是一個人,餓了就啃點成箱買的壓縮餅幹,配着涼水下肚,飽腹感很強,可以半天不吃別的食物。

他特別讨厭開窗戶,他們家就住在一樓,隐私性很弱,來往形形色色的路人總會帶點窺視的目的往屋內瞅,有時嘴裏叼一根煙,靠在水泥牆邊吼着嗓子打電話,像下三濫的低等動物沒半點分寸,聒噪聲和白煙交融,如同一把粗制濫造且沾滿鐵鏽味道的錘子擊打封廷棘的天靈蓋。

煩死了。

封廷棘大力關上窗戶上鎖,再也沒打開過。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想在漏風的縫隙處塗滿流動的水泥,水泥風幹了,空氣停滞不再流動,一切重歸于靜。

家裏幾乎見不到活着的昆蟲,可能等天黑下來是有的,但封廷棘看不到,就當它們不存在,他的世界是死氣沉沉的。

然而這份死寂很快被一陣熏天的臭味打破。

封廷棘聞遍了家裏各個角落都沒找到究竟是從哪兒傳來的臭味,直到他将目光移向了漏風的窗戶。

他湊近吸了吸鼻子,下一秒整個人頹靡地撲到在地上幹嘔。

封廷棘跑去衛生間接滿一盆涼水,臉沉入臉盆呼吸,等口鼻眼睛嗆滿水,缺氧感的求生本能出現,他才猛地擡起頭,大力喘息。

發絲尾端墜落水珠,臭味依舊不依不饒彌漫着。

他洗不掉它,它充斥在這個小屋子內。

屋子裏開始飛進來好多蒼蠅和蚊子。

封廷棘捂住鼻子,蟲子嗡嗡嗡的叫聲不絕于耳,他遮住雙耳,臭味鑽進鼻腔。

一周後,臭味和飛蟲相繼消失了。

封廷棘抱膝看着晚間新聞,屋裏沒開燈,電視機的光源打在他蒼白垂危的臉上,顯得他很像一個血流而盡的鬼。

哦,原來是那個經常站在窗戶前大聲打電話的男人死了。

男人沒完全離開,而是留在花叢堆裏陪伴了他一段日子。

一段令封廷棘刻骨銘心的日子。

媽媽急于擺脫他人指指點點,推翻全部選擇換個城市重新來過,于是決定把封廷棘這個人生污點送進福利院的。

封廷棘內心沒有任何波動。

反正一直都是一個人,去哪兒都無所謂。

相比起孤單的家,封廷棘感覺學校倒是個有趣的地方。

封廷棘沒上過幼兒園,因為他媽媽嫌棄幼兒園又貴又無用,是等他到年齡直接去讀的小學。

學校裏,封廷棘憑借自己的姣好皮囊和日後追趕而上的出色成績,輕而易舉獲得了老師們的一衆青睐。

老師欣賞的目光,暗地裏偏心的嘉獎等等都在告訴封廷棘一個道理:只要他外表表現的完美無缺,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

意識到這點後,封廷棘通過模仿貼在牆上的學生守則,将自己塑造成了人人眼裏的“好學生”。

他心安理得享受別人對他的善意,但也不是對每一個人他都是笑容滿臉對待。

那樣太累了。

封廷棘的風評因此分為兩個極端,一如他目前所擁有的兩個頭銜般割裂。

——好學生和小雜種。

封廷棘微笑着接過封木給他的棒棒糖,只能表明他不反感封木,談不上欣賞。

可能是出于封木莫名讓他感到順眼的長相,以及眼底純粹友好的笑意。

所以那天封廷棘是快回到家時才丢掉棒棒糖的。

很給面子了,他沒有一出門就扔進垃圾桶。

這樣一看,封廷棘還真是個又好又壞、充斥矛盾色彩的人。

封廷棘靜靜地端坐着,蚊子仍舊該死地飛來飛去。

“你要上來和我一塊睡嗎?我這兒沒蚊子。”

他聽見那個熱心的小孩說。

“不要。”

封廷棘拒絕得毫不猶豫,語氣發冷,不帶一點兒人情。

空氣沉澱幾秒,像是和封木一樣,都沒反應過來。

“……”

“好吧。”封木弱弱道,只好繼續躺下,他頭挨着硬邦邦的枕頭,心想封廷棘怎麽突然間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全然沒有了白天的好相處。

這樣的困惑沒有持續太久,在第二天天亮有了合理解釋。

早飯是碗稀粥加兩根迷你酸黃瓜,封廷棘坐在封木旁邊,胃口一般般,因為聞過屍臭味,他有點厭食。

封廷棘恹恹地刮了幾勺全是水的粥,就把碗推到了正在嚼黃瓜的封木面前。

封木兩腮吃得一鼓一鼓的,不解地看着他。

“我不想吃,但是不吃完老師又會念叨我,你能幫我解決掉嗎?”

像是怕封木由于昨晚的事情跟自己心存芥蒂,封廷棘淡笑道:“昨晚是我失态了,當時你跟我搭話的時候正巧有好大一只蚊子在我耳邊飛,我心煩氣躁,一不小心就……”

“你提出的想法我也仔細思量過,你想想,這裏的床太小了,我們要是睡在一塊肯定很擠,天氣那麽熱,到最後睡得滿頭大汗換你你也受不了,所以我才拒絕你的。”

封木咽下黃瓜,封廷棘滔滔不絕講了一大堆話,他正慢慢消化對方所說的,封廷棘卻忽然反問他,“你覺得呢?”

這下可沒時間留給封木思考了。

封木遲疑地點點頭,慌亂地贊成封廷棘的說法。

“那就麻煩你了。”

目的達到,封廷棘微笑着将稀粥倒進封木見底的鐵碗,端着空碗管自己先行離開了。

封木低頭,封廷棘倒得不好,他碗拿的太高,湯汁全濺到了桌面上,像滲水的垃圾袋一路流湯,最後終于丢進了封木這個垃圾桶裏。

“……”

封木抿嘴,為難地放下筷子。

封木被老師罵了,罵他浪費糧食,居然把一整碗稀飯動也不動就全倒掉。

他羞愧地垂下腦袋,絞着手指的樣子分外窘迫,周圍有好多同齡的小朋友紛紛看過來,目光或多或少帶有審判的意味,他盯着洗白的鞋尖,感覺自己像是個犯下滔天大罪的惡人。

但有一人除外,他沒有看向封木,而是置身于外在一旁拼拼圖,安逸的态度仿若事不關己。

人群散去,刑滿釋放的封木抽噎着走到封廷棘面前,質問他剛才為什麽不站出來幫他說話。

“你不想吃的飯以後不要再給我了!”封木吸吸鼻子,又低聲補充一句,沒什麽骨氣,“……我也不要再幫你了。”

封廷棘一雙眼睛黑得發亮,如月光下成熟的黑葡萄,他拉過傷心的封木,把方才拼好的宇宙拼圖鄭重地送給封木。

他說:“謝謝你。”

封木看着遞到自己眼前的拼圖,怔愣片刻,卻又不得不伸手接下。

“謝謝你幫我。”封廷棘說道,“所以我把我才拼好的拼圖送給你,喜歡嗎?”

他沒問可不可以,反倒是問他喜不喜歡,間接替封木做下了接受拼圖的決定。

封木只覺得哪兒有點不對勁和古怪,但又說不出具體,他挂滿委屈的眉梢慢慢撫平,一時間注意力全被手上這副難度系數較高的拼圖吸引去,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遲遲沒等來回應,封廷棘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下來。

“不喜歡就算了。”

封廷棘搶回拼圖,當着封木的面砸個稀巴爛,頃刻間宇宙四分五裂,幾塊拼圖甚至蹦到了封木臉上,擦過臉頰微微泛疼。

封木瞪大眼震驚地看着冷臉的封廷棘,溢出眼眶的淚水瞬間消退,他攔住封廷棘,忙說:“喜歡的,喜歡的!你好不容易拼完,不要毀掉它!”

封廷棘冷聲:“那為什麽不說話?”

“我……”

封木攥緊衣角,看着一地狼狽四散的碎片。

“都是因為你,拼圖才會變成這樣。”封廷棘佯裝生氣道。

才擺脫的罪人頭銜眨眼間又重新冠回封木腦袋,封木局促不安,下意識蹲下身撿起拼圖碎片,口中還不忘一遍遍說“對不起”。

封廷棘低垂眼眸,打量他的手忙腳亂,這才舍得“網開一面”。

“算了,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封廷棘彎腰,看了一眼封木手中的拼圖,視線切到他不知所措的臉,“既然這樣,以後你要繼續幫我,可以嗎?”

封木哽着喉嚨,想起昨天和今天做的一切:“我不是……一直在照顧你嗎?”

“是嗎。”

封廷棘嗓音很輕,他攙扶起封廷棘,又恢複了日常笑盈盈的模樣,“那最好不過了。”

許是認識到自己像倒垃圾那樣,把分毫未動的食物交由封木處理的舉止有失态度,封廷棘在之後沉穩了些。

他向來不吃福利院下午分發的餅幹點心,家裏吃得快要吐了,這些點心的最終歸屬也全是封木的肚子。

封木天天吃封廷棘的點心不是很好意思,盡管這是封廷棘明确表面他不要吃,請求封木幫助他解決的。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封木自然知道這一點,且時刻銘記着老師派遣給他的任務,于是在又一個封廷棘遭受蚊子吵鬧而睡不着的晚上,封木再次朝封廷棘提出要不要上來和他睡。

封木其實也怕睡不舒服,特意不說換床。以為封廷棘依舊會冷冰冰拒絕,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同意了。

“往裏面擠一點。”封廷棘已經自己先一步爬了上來。

他的眼下泛着層淡淡的青黑,自從來這以後,沒一個覺他是睡得安穩的。

小孩身子骨小,占地面積不大,一張床上躺兩個人也勉強可以。

是比下面安靜不少。

“好熱。”封廷棘跟一旁的封木說。

封木打了個哈欠,略有點困倦:“我明天拿把扇子上來,今晚先這樣将就吧。”

均勻的呼吸聲于耳畔響起,封廷棘不再多說。

盡管肌膚貼着肌膚,有源源不斷的熱意在二人間相互傳遞,帶來些許躁意,但上鋪有吊扇吹風,趕走惹人心煩的蚊子,封廷棘虛弱的神經漸漸放松,也算是差強人意。

第二天晚上封木不知從哪兒真尋來個蒲扇,他轉動細弱的手腕,涼快的風就從蒲扇下鑽出來,額外附帶一股幹草的淡香味。

這是幹淨的風,不摻雜粘膩的腥臭,也沒有飛蟲叮咬騷擾他。

封廷棘舒服得閉上眼,腦袋枕在封木單薄狹窄的胸懷裏。

“謝謝你。”他依舊是這句老話,琢磨半晌後,他複加上一句,“謝謝你,木木。”

被倚靠着的封木一動也不敢動,聽見封廷棘對自己的親昵稱呼,倏然感到不好意思。

但他覺得封廷棘年紀比他小,應該要在“木木”後面綴個“哥”。不過封木彎腰慣了,甘願付出不求什麽大回報,能和封廷棘關系更進一步他已經相當滿足。

封木加快扇扇子的速度,今晚睡得比以往遲許多。

至此之後封廷棘就抛棄了他又悶又熱的床位,将封木的床認作自己的第二張床。

有次老師們半夜巡察孩子們是否有在好好睡覺,看見躺在一張床上的兩人格外吃驚。

當時封廷棘還沒完全入睡,聽到老師們在床邊竊竊私語,商量該不該把他們分開,封廷棘皺眉轉過身,食指抵在唇前,對他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你們好吵。”他輕聲道。

“封廷棘,為什麽不睡自己的床呢?”有位老師問他。

封廷棘明亮的眼睛一一掃過他們,他擁抱住手握蒲扇睡着的封木,說出了個溫情感十足的回答,

“因為我喜歡和木木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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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回來了orz,中秋節快樂!!

順序,孩童時期不長,下章就過渡到長大後了,感覺這篇故事有點點NTR(僞)屬性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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