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門歸初兮,孽緣再啓

7   七門歸初兮,孽緣再啓

◎你走了……我報仇……可殺再多人也換不會你的半分笑顏……◎

我做夢了。

夢裏沒有刀光劍影,沒有血海深仇。

只有一個重瞳少年的樣子,他抱着我許久都沒有說話,仿佛是在留戀着什麽東西,最後只留下一句:“我在忘川等你。”就消散了。

我拼命的想要抓住那些小光點,以為将小光點收集起來,他就不會離開……

我猛然驚醒!

當我第二次睜眼時,也不知道已經過去了多長時間。

我扭過頭看了看,看到的不是歸海流紅也不是敵人,而是一雙琥珀色的眼眸,幹淨,澄澈。

我的頭很疼,眼皮酸澀,這是從水中醒來後的标準現象,我讓自己疼得發脹的腦子稍微緩沖了幾秒。

開始打量這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陌生是因為确實沒什麽印象,熟悉是因為感覺好像在哪裏見過……似乎見過。

他長着一張雌雄莫辯的臉,五官極其柔和,初見的第一眼竟會讓人感覺不知是男是女,淺金色的頭發輕輕的靠在肩膀上,發絲又細又軟,着一襲白色長袍,上面繡着月白色的繁複花紋。

我下意識地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按到了旁邊地上,我俯下`身小聲的低喝:“說,你是誰?”

那人也有些着急,也十分慌亂,金色的瞳孔滿滿的都是慌張,他掙紮了半天,着急的眼睛都滲出了淚水,張着嘴,但卻死活說不出話。

我似乎反應過激了,伸手扶起他:“你沒事吧?我……”

他摸着脖子咳嗽了老半天才終于緩了過來,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我……我叫巫師念,我……見……見你跳河了,我……我于心不忍,将……将你救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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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要救我!

讓我活着幹什麽!

是承受好友去世的痛苦,還是沒能做為的羞愧!

我要報仇!

從前殺他,為了任務,如今殺他,為了友人!

我也就沒有下文了,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算是個道謝:“感謝公子,那我先走了。”

“等等,公子,你很傷心,對吧?”白衣公子詢問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說是詢問,但語氣卻十分堅定,随後就是聽到了他起身的聲音。

“沒有的事。”我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不去顫唞,冷冷的丢下一句話就打算離開。

我說的雖然輕松,可是我一直到現在,心髒都還在隐隐作痛,感覺那個位置就像是被人注入了無數的玻璃渣後不停的搖晃,疼得四分五裂。

我越是想止住這種疼痛,可他就像是要跟我作對一樣,只會更疼,我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

連呼吸都是疼的,就像呼吸的空氣都是刀片一樣!

我閉上眼睛,眼淚就不争氣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

你憑什麽留下我一個人!

這些感情我不想透露給任何人,讓我自己一個人慢慢的消化就好了,過上一段時間,自然就好了……對吧?

“每個人都會有痛苦到想了結自己的時候,可這些咬咬牙就過去 了,而公子之心痛到在無意識時都會流淚,又其是一句話可以說的……”

“夠了,別說了!”我背對着他,說出的話雖然狠,但眼淚早就不争氣的沖出眼眶,滴落到地上。

“公子,有時候眼淚也是發洩的一種途徑,如果,真的想哭,那就哭出來吧,沒有人會笑你的。”

我回過身,擡起手握住他的肩膀,我知道我用了很大的力氣,但他卻沒有叫出來,反倒把我拉過去,讓我靠着他,手輕輕地拍着我的背:“沒事,現在,你只是你。”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将臉埋在他的肩膀上小聲地嗚咽,并不說完整的字句,只是想哭,只是這樣……

後來想起來,只覺得多麽諷刺啊,我在最傷心,最失落的時候竟然趴在一個陌生人的肩膀上痛哭,想從他這裏尋求依靠。

更可笑的是,我也确實得到了依靠。

我這個人生性涼薄、淡漠,對待感情,永遠都是那麽的冷淡……仿佛沒了誰,我都能活下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進不了我的心,仿佛天塌了都與我無關。

我一直以為我真的就是一個那樣的人,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

可……可是真的到了這樣一天,我突然感覺我好疼啊!

疼得想死!

可是他……那是鬼宇啊!

怎麽是他!

怎麽偏偏是他!

鬼宇壓在我身上,認真的看着我,那雙赤色的重瞳流光溢彩,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花魁……可惜你我都是男生,這輩子我們就先當兄弟,下輩子我們再做夫妻。”

我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頭,微微笑着:“別啊,我可收不了你這小妖精。”

“胡說,那也是我收了你。”鬼宇笑着将整個人都壓下來,使我們緊緊的貼在一起,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這個動作真的暧昧極了,我感覺得到我的臉發燙了,心跳得特別快,一時之間竟回答不出下文。

“花魁乃人間絕色。”

真是後悔,就算我真的對他有十分的情意,但我所表現出來的,也只有三分……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在回去找歸海流紅的路上,我順便将之後幾天的事情安排妥當,這個仇嘛,我是非抱不可的,直接報複歸海靜穆本人的話太沒意思了,倒不如跟他身邊的人下手。

等我過上個幾年,再去跟他秋後算賬。

咱們的事可完不了。

歸海靜穆!

你給老子等着!

路上一群叽叽喳喳的貴族孩子,那突然拉住了我,他們領頭的人跟我說:“喂,你。”

我扭頭看着他,他的語氣讓我非常不舒服,不自覺的皺了眉:“什麽事?”有事趕緊說,沒事別他媽煩勞資。

沒見到老子現在很心煩嗎!

“你幫我們把樹上那只風筝拿下來呗。”這人說話語氣特別生硬,我聽着惡心極了,自然不會給他什麽好臉色。

我板着臉說:“叫你們大人去,關我屁事!”

另一個也是貴族子弟,他走過來跟我說:“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就告訴我爹,讓他懲罰你。”

我聽了這話,更加不想幫他們了,甚至心裏燃起了一團邪火。

這種人,該死!

我握緊了拳頭,依舊板着臉:“不幫。”

做夢呢?

做夢都沒這麽美!

結果呢,這下可好了,幾個來玩的孩子一起跑過來,像個耳邊叽叽喳喳,我被他們惹的心煩的不行,罵了句:“滾!”本來以為耳朵會就此清靜下來,不曾想,我以為的終究是我以為的。

事與願違,這是老天爺最喜歡開的玩笑。

“你竟然罵我們滾,我一會兒就告訴我爹去。”

“如果你現在反悔的話,說不定我們會考慮不說了。”

“到時候讓他杖責五十大板。”

“……”

甚至還有人敢對我動手動腳的,要來拉我。

老子真特麽忍不住了!

我又不是聖賢,憑什麽要讓着你們!

我手中的長劍出鞘半寸,本以為能把他們吓退,不曾想,他們竟然吵得更兇了!

我生了氣,直接把長劍拔出來!

這下他們真的害怕了,有的甚至哭了出來,然後開始四散逃竄。

我想着這下耳朵終于清靜了,結果才剛邁出兩步,就有人在身後叫住了我。

“站住。”随即就感覺到了脖子上的冰涼。

想打架?

我猛地轉過身,一腳向後踹去,他受了力,自然沒辦法繼續把劍架我脖子上了,後退了幾步,又站直了。

我反過來拿劍指着他跟他說:“要死?要活?”同時也注意到了他身後站着那麽幾十個人,我随意瞟了一眼,也就三四十個……心裏頓時就有了底氣,要是真打起來我也是有十成十的勝算的。

街道上還有不少的人聽到這裏的聲響都聚集在了這裏。

真他媽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他們向我沖過來的動作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我也懶得去說話了,直接接招。

輕飄飄的,沒意思。

太沒意思了。

根本活動不開筋骨。

于是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就已經死的,少胳膊少腿的,在地上滾了一大片。

我收劍歸鞘,轉過身跟他們說:“我記住你們的臉了,下次見到我,最好繞着走。”

不然人群中出現了一個聲響:“這……這不是通緝令上的那個人嗎!”

“是的是的,我前些天在通緝令上見過他。”

“長得一模一樣啊。”

“應該就是他,錯不了的。”

“……”

我突然感覺到大事不妙,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已經閃身逃走了。

管他的呢,反正你們又追不到我,老子溜之大吉了。

等我到了歸海流紅家裏的時候,直接就給他給撞了個滿懷:“小花,你可算回來了,雖然知道了那些人奈何不了你,但是你獨自一個人跑出去,我也追不上……可把我擔心死了。”他這裏哪兒都好,就是對我太好,太關心我了,好到讓我覺得無論怎麽回報都沒用。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足夠柔和:“沒事。”

随後輕輕地推開他:“敘舊什麽的,一會兒再說,我現在有事要你幫忙。”正事可千萬不能耽擱了。

歸海流紅擡起頭看着我,那雙黑亮的眼睛更是亮得不可思議:“什麽事?”

我見他一本正經的看着我,仿佛是在等我向他下達什麽命令似的,感覺他有些可愛:“我要向你借人。

歸海流紅沉默了一下,就将腰間的玉佩給了我,他笑開口:“你随便借。”陽光照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笑容是那麽的明媚。

我感覺無論怎麽做,都無法表達我現在的心情。

也不管你幫助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只知道你幫了我,你待我好,那你就是好人。

鬼使神差的,我俯下`身輕輕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說:“多謝,我們七天後見。”

他好像是被這一下給吓得不輕,眼睛微微睜大,一時之間都沒有反應過來,甚至臉上還有一層薄薄的紅暈,耳根也紅了。

當我将要跨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他在我的背後說了句話,他跟我說:“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嗯。”我會很快的。

兜兜轉轉,情愫暗生,情

世人皆羨池魚思故淵,可卻不知,這只是池魚對故淵的單戀,而時刻不能忘了一句話,故淵中有千千萬萬魚,你不過是其中之一。

……

離開他家之後,我并沒有直接開始我的行動,只是先去了一家酒館,那日我是抱着酒壇過去的。

從當時一直喝到了傍晚。

說實話,我活了這麽久,其實都沒有喝過酒,第一是因為我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第二是因為我師父管的比較嚴格,根本不讓我碰酒。

可是在我離開他家之後,我的心就又開始痛了,不停的疼,疼的都快麻木了。

麻木了之後又恢複了又繼續疼,疼得多了又麻木了,如此往複。

甚至想到他的名字,我的心都會滴血。

他當真是只小妖精啊,不知用的什麽蠱惑之術,竟會讓我的心每時每刻都在想他,竟會讓我的魂魄在他離開的那一刻不再屬于我。

誰又能說得清?

我聽別人說喝酒可以解愁,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我真的好疼!

疼到恨不得去死!

“客官,打烊了。”小二走過來,小心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跟我說。

“嗯?”我擡頭看了一下天,發現時候真的不早了,此時的我,只餘下三分清醒,“再一刻鐘。”

說完這句話,我就沒有再理會他,繼續埋頭喝酒了。

後來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似乎醉了,醉到沒了意識。

第二天我是在一棵大樹下醒來的,而我的面前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有的血已經幹涸了,有的血還沒幹,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異樣的光芒。

面前的屍體疊在一起,他們的死狀都極其慘烈,就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我都忍不住皺了眉。

他們全都被挖去了雙眼,砍掉了頭顱,躺在那裏,竟是說不出的駭人。

除此之外,我還發現,昨晚下了一場大雪,此時分明是最熱的六月份,怎麽可能會下雪?

可是身體上冰冰涼涼的觸感卻是真實的。

他們的鮮血染在蒼白的雪被上,暈染開來,就像是開了無數朵鮮紅的梅花,說不出口的詭異,說不出口的凄涼。

要不是身體的疼痛和此刻真真實實的觸感,我都要以為我在做夢。

我搖了搖頭,本想把頭上的那些雪給抖落下來,可是卻發現腦袋像一團漿糊一樣,根本無法運作,每動一下都疼的要死,渾身的骨架也像散了又被人拼好似的,無法動彈。

“啊!你醒啦。”一個陌生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竟然都沒有注意到我的身旁竟然有人!

喝酒當真是誤事,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根本什麽都記不起來了!

以後勞資再也不喝酒了!根本就沒有卵用!

那個人從地上起來,扶着我的胳膊,就要将我扶起來,我對待別人的觸碰十分敏[gǎn],幾乎是條件反射的躲過了他。

“我……”我的聲音十分沙啞,都快聽不出來原本的音色了

“你不記得我了?”我看他的神情,就好像是我是個負心漢,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似的。

我沒有繼續理會他了,扶着樹借力站了起來,此時我才發現我的劍都還沒有歸鞘,一直在手裏握着,順勢将劍歸鞘:“這些是誰幹的?”

“我們啊?你不會真的不記得了吧?”他的神情十分欠打,要不是因為我此時狀态不好,我可能一腳就給他踹上去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他無 奈一攤手,走過來,輕輕的扶着我,我對于他的觸碰還是十分反感的,微微皺了皺眉。

但是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如果現在沒有人扶着我的話,我可能連站都站不起來。

“你還當真是想不起來了啊?”然後他又一拍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一般的說,“哦,對,我突然想起來了,你昨晚喝酒了,喝的特別多,可是很奇怪的是,你殺起人來,連腳步都不帶虛的。”

然後又向我豎了個大拇指說:“真厲害。”

我對于他說的這些無聊的話,心理是沒有任何感觸的,反倒是有些焦躁,跟他說:“說重點。”

他撓了撓頭,好想對于我所說的重點理解的不是很恰當:“嗯……你把我們從太子殿下手底下借來,讓我們跟着你一起殺人,殺完人之後還要把那些人的眼睛挖掉,頭砍下來。”

我沒有說話,以為他還有下文,所以一直在靜靜的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沒想到,他卻停在那裏不說了,反倒扭過頭看着我,那雙眼坦蕩得驚人。

我莫名有些煩躁:“沒有了?”

“你還想要有什麽?”

我微微搖頭,頭還是很痛,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有沒有人受傷?”

他對于我這個問題倒是十分在意,一只手支着塞思考了兩久,說道:“受傷是肯定免不了的,但是人都還活着呢。”

随後他又用一中十分怪異的神情看着我說:“你昨天晚上的打法真的太不要命了,如果不是你的話,我們都很多兄弟可能免不了一死了。”

随後他向我鄭重的行了一禮說道:“多謝。”

今天滅了陳家!

之後的兩天,我不知怎麽的,總是會讓自己喝的酩酊大醉,可能是不忍心殺那麽多人……

每次醒來都是渾身酸痛,軟弱無力,并且每天晚上都會下一場大雪,六月飛雪,說不出口的奇怪。

第三天晚上,我少喝了一點酒,想親眼看看我自己殺人時的模樣,發現,我是麻木的。

殺人就像切蘿蔔白菜一樣,沒有任何的感情,就像是個機器。

明明心裏有感情,知道自己是個人。

但是卻總是在心裏提醒着自己他們的罪行,讓自己變得冷血下來。

說來也奇怪,這天夜裏我并沒有回去睡覺,反倒躺在樹上想休息一下。

今天滅了慕容家。

于是詭異的一幕出現了,一個身着白衣的人,走進了這裏。

他癡癡的喊着這些人的名字,當然不會有任何人去回應他。

他跪下,他痛哭,他潔白的衣服都被染上了污漬,但他卻毫不在意。

我就躺在樹上,冷眼看着這個人,将一具具屍體拖入,背入,抱入亂葬崗,不是不能管,更不是管不了,就是不想管,看着一個人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做一些無聊透頂的事情,心底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感覺。

此刻我又有點相信,我自己是沒有心的了。

或許吧?

我也不知道。

只知道第二天醒來時,我是在樹底下的,我的身上蓋着一個沾滿血污的外袍,外袍上落了一些雪,上面的血已經幹了,應該是昨晚那個人的,我也并沒有多想,只是一把火給他點了。

愚蠢!

無聊!

最後的幾天我都不會喝的酩酊大醉,但是卻仍然會喝酒,只是每天晚上都會坐起樹上,看着那個人去拖拽屍體,心裏也不知道是筷感,還是悲痛,又或是一種說不出口的感覺。

大悲之後的心很難熱烈,就像是裝滿了霜雪。

看誰都像小醜。

小醜看誰都像小醜。

【作者有話說】

對了,在這裏稍微解釋一下。

胤魁并不愛鬼宇,他們當年,可能是真的有心動的,但是至少當年的胤魁是直的。

如果非要理解成他移情別戀也行,反正開心就好

畢竟兩個直男之間是沒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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