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将心比心兮,風雲變幻

31   将心比心兮,風雲變幻

◎嘶……這邊覺得歸海靜穆好像是有點慘的亞子。◎

我覺得我像是被人抛到血池中,不斷地蹂躏,拆解,拼裝,再組合,全身上下早就疼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時間也都已經不知道到底是過去了多久……

我下一次睜眼時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被雲霧糊住了雙眼一般,再加上我的大腦還沒有學會運作,全身上下的器官還在努力地蘇醒當中,竟然就在那裏呆呆地躺了半晌,我的身側似乎是有個人,他應該是沒有說話,只是在那裏忙裏忙外,等到我的視線恢複時,我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個人,我努力地想要想起來那個人是誰,我知道,我是絕對認識的。

“醒了啊。”一直到那張臉在我的面前無限倍地放大,雖然我的眼睛好久都沒有成功對了焦,但我還是勉強辨認出來了那人,是鄭洋,那個很有魅力的小夥子。

鄭洋擡起手,在我的面前晃了晃,也不知道是要确認什麽,随後,我很清楚地聽到他說:“還好嗎?”

此刻我的大腦已經可以運作了,我艱難地擡起酸疼無力的胳膊,揉着腦殼說道:“還活着。”

“噗。”鄭洋笑着輕手輕腳地把我給扶了起來,動作還是蠻娴熟的,“禦醫說你就是太累了,力竭暈過去的,身上的箭傷也沒有傷到要害,死不了的。”

說完之後,他反手給我倒下一杯水,遞給我,接着說:“來,先喝點,到飯點了,我去給你帶飯。”

我接過水,低頭道謝,仿佛是看出了我滿肚子的問題,鄭洋站起身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什麽都別問我,君上說他想親口對你說。”

什麽玩意?我差點都要以為我是還沒睡醒,給聽錯了。

也不知道歸海靜穆那老狐貍又是打着什麽算盤。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但也确實是懶得多問些什麽去。

等吃過飯,我還是忍不住想問:“鄭洋,流紅他……”這次行動我怕他擔心并沒有告訴他,我昏迷了這些天,還受了傷,他要是知道了大抵是要擔心的。

“哦,這你倒是不需要擔心了,君上早就将太子殿下給打發離開了,得要好些天才能回來……”這樣這話 連話音都沒來得及落,門就被人給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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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油然而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隔着屏風,我看得到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無需多做辨認,我知道,那是流紅來了。不約而同地,我和鄭洋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疑惑。

然後就都愣在了那裏。

眼睜睜地看着流紅一身寒氣地向我走來,他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急切,甚至還有隐忍着的怒意,空氣很安靜,我可以清楚地聽到他急促的呼吸聲,很明顯,他是很焦急地趕回來的。

這場景确實是把我給吓到了,我就愣是沒有動,在那裏靜靜地看着流紅走向我,然後就,就就就趴到我的臉前,俯下`身,在我的嘴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嘴唇冰涼,但眼神火熱,語氣聽上去霸道極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之後,就扭頭離開了,頭也不回的那種。

我更是摸不着頭腦了,他大老遠地回來就為了親我一下,對我說句話。

雖然是有些詭異,但确實是很暖心,于是,我又忍不住在他的身後多說了一句:“路上小心。”

他離開的身影略微停頓了一下,好像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流紅剛離開,鄭洋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将軍,你還真是魅力無限……哈哈哈……君上衣不解帶地照顧你,太子殿下大老遠跑回來就為了親你一下……”

說實話,這話聽得我都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臉皮紅了紅,沉默着沒有回答。

“欸,對了,将軍,你這幾天小心着點孫翼,先前也對你說了他是弟控的,那日他見到你和孫裕乘一匹馬來了之後就有些不對勁,總之你昏迷這些天,他每天都有打聽你醒沒醒的,總之你還是小心些的好,他确實是不太好惹。”從來不說正經話的鄭洋難得是正經了一次,不知道怎麽的就莫名覺得有些喜感,不過卻還是正了神色。

說罷,我們又随随便便地聊了幾句,我睡了這些天是一點也不累的,甚至都覺得自己可以下床去溜達了,不過卻被鄭洋以要讓我好好休息為由給阻止了。

我是閑的沒事的,但鄭洋确實是有事情要忙的,沒過多久他就離開了,于是偌大個房間就只剩下了我一個人,我現在動一下都還是能感覺到胸口略微的刺痛,傷應該還沒好全,但我是真的超級無聊的,我就平躺在床上,什麽也不想,放空自己一樣。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我聽到是門響了,我想着終于是有人來了,“騰”地就從床上彈了起來,我見到是歸海靜穆來了,想着萦繞在自己心裏的有些疑惑也終于是要解開了,本來無聊到幾乎又要睡着的我瞬間就給清醒了,我看着他走到我跟前,起身就要行禮,當然是被他給制止了:“愛卿不必多禮。”

我可以看清歸海靜穆眼底下烏青的一片,再加上他滿臉的無論如何都隐藏不掉的疲憊,很明顯是很缺乏休息了,他坐下之後倒是一個字都不說,先是慢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才不慌不忙地開口了:“你是小花,或是胤魁,重要嗎?”

我哪裏想得到他會是這樣的開口,這樣的話題确實是難接,我沉默片刻之後,說道:“自是不重要的。”

他說出這樣的話,那很明顯就是肯定了我就是胤魁,而我還能好端端的在這裏呆着,那就證明,他對我是沒有殺意的,就算是承認了又能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執着些什麽,明知道“小花”或是 “胤魁”對他來說就是沒有任何區別的,可……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自是無解。

聽到這樣的回答,歸海靜穆仿佛是早有預料,他淡淡的開口了:“都逃不了啊。”

我略一颔首,點頭道:“是啊,逃不了。”

逃不了,真的逃不了,逃不過他,逃不過流紅,逃不過自己。

“君上,這樣的話題還是停下吧。”我當然是不願意一直聊這些難以讓人回答話題的,那是真的會冷場的。

歸海靜穆那雙與流紅酷似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片刻也沒有分開,他時常會用這種真摯而又有些不明意義的眼神看我,我不敢與他對視,垂下眼,看着他滾動的喉結,看着他喝完那杯水之後又收回目光去,沉默着再倒了一杯水,然後遞給我,示意我喝:“來,喝口水,接着說。”

我看着他此刻的表情倒是正常了不少,就知道他又終于是要認真了:“那天的情況确實是有些複雜,我也是處理了這好些天才理清楚了,你聽我慢慢說。”

“那日我們分析的那些所有可能反的軍隊之中唯一沒有考慮過的,也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敢相信的,就是禁衛軍,他們的反叛我早就是有所察覺了的,但是我并不怕他們反,我早知道禁衛軍的周星和臨時兵的沈凡不對付,于是我就給他們足夠的權力,叫他們分庭抗禮,相互制約,他們也不傻,意識到了我的做法之後,自然心裏是對我不滿,因此這禁衛軍與其說是我的軍隊,倒不如說是皇宮的軍隊,兵變大前夜,我注意到沈凡去周星房內找了他一遭,沒過多久就離開了,我早知道是要出事的,也就給鄭洋傳書說叫他明天早上通知你做好準備。”說道這裏,我看到歸海靜穆嘆了口氣,那黑色暗沉的眼睛中滿是無奈,随後又是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說道,“沈凡确實是難得的将才,只是可惜,未曾給過他足夠的指導。”他或許是在暗喻些什麽。

“那日,他違背了先前和周星商量好的時間,偷走周星的兵符,帶領禁衛軍提前堵在了華陽宮,得知這件事情的周星當然是十萬個不願意,于是他也就沒有按照先前的商量行事,就去叫了你,擾亂了周星的計劃。”說到這裏也就沒有後文了,他便又是那樣看着我。

我沉默了片刻之後也就只能默默地評價一句:“周星倒也是蠻有趣的。”

“嗯。”歸海靜穆輕輕地點頭,竟然就真的不說了。

可這氣氛老是這麽冷着也是不行的,總是叫人家先挑起話題,我也是該主動一次的:“君上,不知對他們的處罰可定好了?”

“你定吧,我休息休息。”歸海靜穆這樣毫不在意的語氣着實是叫我驚到了。

我的眼睛微微睜大着,辯不出來這話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就只能立刻推辭:“君上莫要開玩笑了,臣對樓蘭國律法是半竅不通的,若是罰重了或是罰輕了,難免是會誤了君上的一世聖明的。”

聽到這話,歸海靜穆支着腮眯眼看我,露出喝醉一般的神情來,少了幾分防備:“這話若是別人說來,我自是愛聽的,但要是你說,我就感覺不到有半分認真的意思了。”

說完之後,他單挑一邊眉看我,看上去比我還要不認真:“這個我不喜歡,來,換個新說法。”

我微微睜大着眼睛,半晌沒說出話來。

哪裏想到,歸海靜穆随即就擡起手,摸着我的頭,笑得很開心:“愛卿知道為何我總也是喜歡找你聊天嗎?”

我側頭掙開了他的手,說道:“臣不知,還請君上明說。”

只見他一臉淡定地收回自己的手,笑得像只老狐貍:“因為愛卿你真的太可愛了。”

我理解不了他這“可愛”是從何而起,也就只能閉嘴了,出了這一遭,我也就想着,冷場就冷場吧,我也不去挑起話題了。

實在是接不了,根本就接不下去!

于是我就靠在床頭,閉上眼睛不打算再去理會他了,愛咋地咋地吧。

我正想着,他看着我不打算理會他了,他自讨沒趣,應該一會就要離開了。

也就算是清淨一會了。

哪裏想到他又是開口了:“好了,不逗你了,按樓蘭國律法,兵變是要直接處死,誅九族的,但我早便知道沈凡是孤兒,便處死他吧,周星也是難得的将才,再加上他後來也是幫助了我們的,不論是什麽原因,都不該直接處以死刑的,就關他十年吧。”

頓了頓,他黑色暗沉的眼珠看天空,有些惆悵地說道:“十年,足夠改變一個人了。”

我沉默着沒有說話,那是十年的時間啊,是一個人最寶貴的東西。

十年。

确實很久,完全足夠改變一個人。

歸海靜穆愛才,不想殺他,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自己先壞亂立法的。

這樣做已經是他所能做到的,最好的安排。

随即,他又是毫無征兆地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我的床邊,坐下,像我一樣輕輕地靠在床頭,閉上眼睛,語氣中充滿了疲憊:“該說的差不多都說了,孤有些累了,便先休息一下吧。”說罷,也就再也沒了動靜。◣

我不知道我昏迷的這些天他到底是想了些什麽,到底又想通了什麽,但我能明顯地感覺到,這次之後,他對我的戒備心明顯是少了很多。

于是我又再一次感覺遺憾了。

若是他那日沒有殺鬼宇,那我也是很樂意去對他放下戒備心,全心全意的幫助他,輔佐他的。

在他一次又一次向我抛出橄榄枝時,我也不會一次又一次地拒絕。

而且他待我,确實是好得沒話說。

甚至有時候,我都要被他給感動了。

我忍不住扭過頭去看他,那人片刻間就已經睡着了,呼吸平穩而又有力,睡得很安詳,那太不像他了,雖說他總也是調侃我,但我總是能明顯地看清他眼底的疏離,可此刻,就在我拼命保護了他之後,他便放下戒備心來,就那樣,毫無防備地睡在我的旁邊,絲毫都不害怕我會殺了他。

也是,他賭的總是對的。

我确實是不會殺他。

不是不屑,也不是不敢,只是還不到時機。

流紅還小,我不會讓他在這麽小的時候就承擔起那樣要擔起一個國家的盛衰的責任。

那太殘忍了。

我希望他能就這樣,快樂而又無憂地長大,一直到他有了足夠的能力,做好足夠的準備時,我再動手。

那時,我應當是不會猶豫的。

或許也會。

後來,我還是幫歸海靜穆脫掉外套,鞋子,讓他平躺在床上了,好歹也會舒服點,也省得他醒來又是說我沒有眼力見——哪怕他是一點也不認真的。

只是,我确實是有些想不通,我不明白他為什麽偏偏要來找我睡。

難道跟我一起,他會覺得很安心的嗎?

明明……我才是最危險的那個。

……

後來,我還是下床去溜達了,我覺得要是再不動動我就要生鏽了,再加上一些難以言喻的原因,我實在是不想就那樣去和歸海靜穆躺到一張床上去,我并不是在流紅的房間裏,而是在太醫院,在房間裏窩了那麽久,乍一出去,就感覺外面的空氣實在是太新鮮了些,清新又有些冷冽的空氣瞬間就順着呼吸道流入四肢百骸,整個人都清醒 了起來,于是我的心情大好,更想要出去溜達了。

太醫院的人見到是我出來,也沒有攔着我,我剛跨出大門,早就等候多時的晨曦一瞬間就箭一般地沖了過來,在我的臉上亂蹭着,我幾乎都要被他給蹭得摔倒了,趕快止住了他的熱情:“好了好了,我這不還活着嗎?沒事的,我命大,死不了。”晨曦這樣驚人的熱情實在是叫我有些承受不了了。

我們在那裏親熱地蹭了半天,不多時,耳邊就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聲音:“公子的身體恢複的可還好?”那人的聲音清冽而又溫柔,我還是辨認了出來,是巫師念。

我看他的懷裏抱着琴,想必是剛從大殿內回來的,我記得這條路好像是他回去的必經之路,他應該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只是剛好路過,畢竟是友人,見到我還是慰問一下的好。

也是,反正我們也不是很熟,還沒到了要專程跑過來看我的地步,不過他這個人真的會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先前我一直是想不到形容詞,今天剛出門的時候吸了一口涼氣,倒是叫我覺得他跟外面那清新的空氣一般,仿佛看到他,就會覺得心情大好。因此,我微微一笑,說道:“還好啊,畢竟是年輕人,當時傷得也不重,在床上躺了這好些天,怎麽也早該好了。”

頓了頓,我想着也是該問問他的好:“怎麽樣,你最近過得好嗎?”

巫師念微笑着點頭說道:“十年如一日,從未有過大的變動,自是極好的。”

“那便好,不知我昏睡這幾日,宮中可有什麽大的變動?”上次見面時巫師念就說過他不是很會說話,很明顯,他這就是要我先挑起話題的意思,而且我們也都不是很熟悉,挑起話題這樣的事情還是比較容易的。

當然,那是在不踩到對方雷區的前提下。

很奇怪的是,在陌生人的面前,不論是誰,不論對方說的是什麽,人類都會盡力想要向對方表現出自己最彬彬有禮的一面。

所以有的人,在外人面前是乖孩子,到了朋友面前就成了小瘋子。

因為很多最糟糕的時候,都是朋友陪你度過的。

雖然那些糟糕的事情對于陌生人而言更是算不上什麽。

巫師念低頭略微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片刻後,擡頭看着我,說道:“自那次兵變之後,君上先是對禁衛軍與臨時軍的将領進行更換,換成了自己的心腹,據說都是沒有任何背景,不存在與官場複雜關系的人,随後又派人徹查餘黨,将所有與此事有所牽扯的人都進行了徹查,一經發現,斬立決。”

頓了頓,又說:“君上故意将此事搞得聲勢浩大,為的無非就是殺雞儆猴,叫那些還有異心的人收收心。”

剩下的那一句話他是小聲說的:“據說,還查出來好像是和烏茲國有所牽扯。”

巫師念是曉得我是烏茲國人的,我懂他的意思,可我看歸海靜穆的意思,他分明就是不打算将此事與我有所牽連的。

可我又想起來他與我說話時,那看起來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再次沉默了。

巫師念看得出來我的無奈,他擡起手來,試探着輕拍我的肩膀,聲音聽上去極致溫柔:“公子不必擔心,君上聖明,必然是不會傷及無辜的。”随後又立刻收回了手,神色中似乎是有些後怕。

我知道,那日我那惡劣的态度終究還是真的吓到他了。

沉默片刻之後,我們就相互告了別,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很多的記憶突然湧入腦海,我這才理清楚了,他确實是住在這條路上,只是在太醫院的反方向——他竟然真的是特意過來看我的。

看着那人緩緩地,一步一步的身影,我再次陷入了沉默。

我總覺得有些事情,好像有人瞞着我,不肯對我說。

而且那件事情是我很在意的事情。

我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索性晃了晃頭不打算再想了,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該知道的總也是要知道的。

我想要活動活動,于是也就直接翻身上馬,打算在宮裏好好轉轉,晨曦也是有些天沒見到我了,騎上它,我都能感覺得到它的速度很明顯是比平時要快上許多,它不會用語言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它只會用行動來表達一切。

很明顯,那是更加誠摯,認真的行為。

更容易感動到人。

不過,很不友好的是,我還沒有晃多久,就被路過的孫翼給攔截了下來,只見他抱劍站到我的馬前,狠狠地皺着眉,神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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