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山雨欲來兮,不問歸期

37   山雨欲來兮,不問歸期

◎太癫了,我癫了◎

我扭頭看向來人,是當時聽話去跑圈的那名較瘦一些的兵士,他的外貌看上去就比庫羅要好些,沒有庫羅那樣誇張的肌肉,看上去也要更養眼一些,他應該就是那名名叫尤利的兵士了,看到我和庫羅的對局之後還敢要求跟我打,勇氣可嘉,對自己的實力也還蠻有信心的,我倒要看看他能拿出什麽樣的實力來。

不過我玩心大發就想要逗逗他了,我走到他的面前,他此刻都還在不停地喘熄着,竟然老老實實地跑完了那兩圈,真怪聽話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知故問地說道:“跑完了?”

聽到我的問話,他立刻就站得筆直,向着我行禮說道:“報告,跑完了。”

“累嗎?”我接着問。

他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問,愣了一下之後這才搖頭回答:“不累!”

“不累啊,想不想再跑兩圈?”我實在是玩心大發,這樣聽話的新兵真的讓人很難不生出逗他的心思來。

“啊?”尤利的神色中滿是震驚。

“不願意?”

“是。”聽到我的質疑之後他竟然又立刻改口,扭頭當即就要接着去跑。

我可不敢玩大發,趕忙把人給叫住了:“我在問你話,你跑什麽?”

他似乎是被我給氣到了,雙手緊握成拳,但還是立刻就停下來,再次筆直地站到我的面前,說道:“不想跑。”

“不想?我看你剛剛可是跑得很利落。”

“報告!”他終于受不了了,那雙充滿服從性的眼眸中終于有了幾分厲色,他接着說,“軍令如山不錯,但我認為長官不應該以戲耍将士為樂!”

“你覺得我在戲耍你?”我順着他的話問下去,倒要看看他能說出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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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然後……我和他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最後發現他确實不打算再說什麽之後我這才開口:“你要挑戰我,那你認為你我相鬥你有幾成勝率?”

“報告,我認為十米之內我必敗!”他聽到我開始說正事,當即又是站得筆直回答。

我輕輕地挑了一下眉,對他的話來了興趣:“接着講。”

“但是,五十米之內,我有把握全身而退!”

“是嗎?”

他瞥了我一眼,随後接着說:“百米開外,我必勝!”

“好。”我輕輕地拍了拍手,忍不住對這人有些欣賞,他能對自己的實力分析得這麽準确也是相當難得的,倒也算是個人才。“那動手吧。”

語畢,我走過去把我扔到地上的劍撿起來,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麽有趣的人真的好想逗逗他。

但是他卻站在原地沒有動,我聽到他開口了:“報告,我擅長的是箭術,只會彎弓搭箭!”

只會彎弓搭箭?

真有意思。

我停下腳步,示意一旁的伽爾取弓來。

接過弓,我手拉弓弦試了一下,随後看着他問道:“你想怎麽比?”

“此處距離靶子約有五百米左右,你我于此處彎弓,射中靶心者為勝。”他這一番話說起來相當流暢,看上去應該是想了不久了。

人家盛情邀請,我怎麽可以讓他失望呢,于是我當即就點頭答應了:“好,就按你說的來。”

“不過輸了的人要答應贏的人的一個要求。”說罷,他甚至還補充了一句,“不論是什麽!”

連彩頭都想好了啊,看來真的是準備相當充分了。

我再次點頭:“好嘞,都聽你的。”

他似乎是沒有想到我有這麽好說話,神色中難免染上了一絲古怪的情緒。

我不着急先射,五百米的距離屬實不遠,我也沒把握,但是我有其他的想法。

我射不中他就能射中了嗎?我看未必!

他也在注意我的動作,看我不動,他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後,彎弓搭箭直指目标。

好!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刻,他的箭矢飛出的瞬間,我抄起手邊的箭,彎弓,放箭。

離弦的箭飛射出去,剛剛好撞偏了他射出去的那支箭,然後因為他的箭的沖擊力,改變了我的箭原有的軌跡,終點剛好就是他面前的那個靶子,他想不到我這樣的操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再次彎弓搭箭,速度比我還要快上幾分,然後,他的箭很快就追上我撞擊過一次的箭,狠狠地将我的箭撞到了地上,并準确地射到了他面前的靶子上。

他似乎微微松了口氣,過程相當刺激,但結局是他贏了。

他從容地開口了:“我贏了。”

好強的應變能力!

我也是難得輸得心服口服,不過軍營中竟然有這樣的人才,烏舛不應該沒有發現才對啊,改天我得要提點一下去,珍珠不該蒙塵,待在這裏,難免有些埋沒了他的才華。

“說吧,你的要求。”願賭服輸,我這點信譽還是要有的。

“給我一把強弓。”

他也是真的出口驚人,費老大勁就為了問我要一把弓?

“可不能反悔哦。”這人實在是有趣,坦白說,我對他的興趣竟然前所未有的濃厚。

突然有點不想跟烏舛說了。

“不反悔。”他接話也是接得快,得到我的承諾之後他扭頭就要走,真是一點都不怕我反悔的。

“尤利,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嗎?”我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地開口,他看上去跟鄭洋年紀差不多,不過卻比鄭洋要老成許多,年紀輕輕就跟個小老頭似的。

他果然停下了腳步。

不等他回過身來,我就開口了:“你太聽話了,軍令如山不錯,但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判斷出錯時你會傻傻地沖上去送死。”

“不會有那一天。”他邁開腿就往前走。

“嗯?”

“你是個好将軍。”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我也只能輕笑着搖頭。

不給我自己一個人感慨的時間,伽爾就走到我的身旁,順着我的目光跟我一起看着尤利的背影,摟着我的肩膀笑着說:“怎麽樣?”

“嗯,很好。”我由心地點頭。

“他們誰更好一些?”不知道伽爾什麽時候也學會刨根問底了,恐怕是真的太無聊了吧。

“各有所長,好好培養,日後皆是一代名将。”

“是啊,未來還得看他們這些人啊!”向來粗線條的伽爾竟然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我有些受不了這樣的他,擡起手來在他的肩膀上錘了一下,說道:“你就老死了啊!”

“哎呀,這話說的,我還等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呢!”我那一下力道不小,他吃了痛,揉着肩膀抗議,“你長得文文弱弱的怎麽下手總是這麽狠。”

我笑着調侃他:“還孩子,老婆都還沒有吧。”

或許只有在這裏我才能跟兄弟們毫不顧忌地開玩笑,只有這時的我才是真正開心的。

“你就有了是吧!”伽爾立刻就不服氣地抗議。

我只是笑着不回答。

看我表情不對,伽爾突然露出一個極為震驚的表情,那嘴張得都快能塞下一個核桃了,他指着我拼命地組織語言:“你你你……你小子……不會真有了吧……”

“有了,怎麽了?”我就喜歡這樣逗他,毫不在意地瞥着他回答。

“我靠,你小子!”這次換他狠狠地錘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就這麽開啓了八卦模式,“家住哪裏,好看不好看,在一起多久了,有孩子了沒?”說完這一大堆,他又是憤恨地一拍大腿:“什麽時候的事啊!我身為你兄弟竟然連喜酒都沒來得及喝上!”

我實在是被他逗笑了,擡起手來掴了他一巴掌,說道:“想到哪裏去了,我們還沒結婚呢。”

“哎呀,那趕緊結啊,你也老大不小,也該有個孩子了,等到了我這年紀可就沒姑娘看得上我了。”揉着自己被我掴了的頭,趕忙回答,看上去竟然比我這個當事人還要着急。

我卻也只是輕輕地搖頭說道:“我不着急,現在我能給他的承諾還太少,太少了。”

“喂,你小子!”他換了個姿勢雙手握着我的肩膀,“你在我們烏茲國也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人了,有什麽承諾還給不了她!”

我不想過多地讨論這個話題,于是就主動地轉了話題,握着他的肩膀把他翻了個面,改為摟着他的肩膀說道:“別想了,我大老遠回來一趟聊那些做什麽,去,把兄弟們都叫上,今天我請客,不醉不歸!”

“哼。”伽爾是什麽老狐貍,他當然看得出來我的意圖,他輕輕地哼了一聲,也知道我打定的主意就是誰也改變不了,于是也就只能作罷。

有關這一方面,我有我自己的想法,等到我解決了樓蘭國的事情之後我會離開一趟,去更遠的天地闖蕩,不問歸期,直到有一天我可以憑借自身的實力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而不是靠別人的封賞。

我也不知道那一天有多久,更不知道他會不會等到那一天。

但我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

一往無前。

哪怕獻出自己的生命。

我答應過流紅絕對不喝醉的,跟兄弟們喝的時候我也是非常克制,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一直在計算着,生怕一不小心喝醉。

我真的不能再讓他失望一次了,無論如何都不能。

席間,我和伽爾聊了很多,對如今的局勢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若羌的那些龜兒子們,剛被打慫了現在又不老實,竟然在召集兵力。”伽爾喝得多了,說話也就沒有那麽檢點,不過這些是軍中常态,我也就沒有怎麽在意。

令我想不到的是,當時言卿給若羌族帶來的損失可是相當不小,數位将領陣亡,甚至連繼承人都死在那裏,國中應該大亂才是,竟然這麽快就緩過來了?

“還有精絕,那等小國竟然還敢摻這一腳,聽說還私通了姑墨、且末兩國。”伽爾冷哼了一聲,猛灌了一口酒,接着說,“哼,只會送女人去和親的諾夫!戰争是男人的事,那群娘們懂什麽!”

“怎麽會?半年前這些國家分明還很和平,怎麽會這麽突然?”我忍不住皺眉了,怎麽會,烏茲國雖然算不上對外有多友好,但也絕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國家,怎麽會被這麽多的國家同時惦記上?

“和平?和平個屁!”伽爾狠狠的啐了一口,接着說,“有若羌的龜兒子們帶頭,他們一個兩個的誰不想分這一杯羹!更何況,東南方的樓蘭和北方的烏孫都還沒站位,但凡他們反戈一擊,那還打個屁!”

“樓蘭國和烏孫國向來交往密切,如果樓蘭選擇袖手旁觀或是幫我們一把,恐怕烏孫也會是同樣的選擇吧?”我說這話時心裏已經隐隐有了一點苗頭,破局就在樓蘭,只要我能說服歸海靜穆,局勢必會逆轉!

“戰場上哪裏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他們憑什麽幫我們!”

“先不說這些了,說一下我們現在的狀況。”伽爾喝多了點,現在不是跟他讨論這些事情的時候,我還是把我要的信息先問出來再說。

伽爾實在是喝太多了些,反應了老半天才明白我在說什麽,他狠狠地灌了一口,回答道:“艾希被調到西方去防備精絕他們,米葉被調到了南方準備和若羌打,北方的烏孫情況不明,派了一隊斥候,一旦有半分異動會立刻通知國內,東南方的樓蘭國似乎沒有任何動靜,但也不可不防,可是已經是第二次征兵了,再征,再征……百姓們可怎麽活啊!”他說道這裏,一個八尺大漢竟然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落下了眼淚,他心裏也苦啊:“老子恨不得親自沖上去殺翻那群龜兒子,可是皇城也不能不守,否則國內空虛,那些有反心的人兵變可怎麽辦啊!”

是啊,怎麽辦啊!

可惡,幾乎就是一瞬間,很多事情竟然都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他心裏實在是苦啊!

我擡起手來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有了他的帶動,周圍一堆喝多了的漢子們竟然一個兩個的都哭了起來,他們大部分都是新兵,來自全國各地,有的還是第一次離家,他們不懂國家之間的風雲變幻,但聽到伽爾這樣的分析也對自己的未來産生了擔憂。

他們這一去又該何時回?

還有機會回來嗎?

會不會被永遠地留在那裏?

我也喝多了些,一時怒意湧上心頭,抄起手邊的酒壇子就狠狠地砸在了地上,酒水四濺,碎瓷片滿地都是:“哭什麽哭!”哭聲戛然而止,我搶過伽爾又要猛灌的酒壇,再一次砸在了地上。

“哐當”一聲,酒壇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格外刺耳。

這一次,本來還略有騷動的将士們頓時就都禁了聲,場面一度變得落針可聞。

我站起身來,走得有些不穩,提起伽爾的衣領,把他從凳子上拽了起來,擡手就給了他一巴掌:“我問你,你哭什麽哭!”

他也是被我扇懵了,眼裏的淚水竟然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我不管他的表情,松開他的衣領,任由他從凳子上跌落。

然後我走到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将士的身前,同樣地提起他的衣領,把他給提了起來,同樣地問他:“我問你,你哭什麽哭!”

那位将士同樣被吓到了,抖得跟篩糠似的,不敢吱聲。

我松開他的衣領,大聲地問周圍的人:“我問你們,你們哭什麽哭啊!”

“他媽的,老子帶的就是這一群一有事就只知道哭的懦夫是吧!”

“哭能解決問題嗎?要是能我也跟你們一起哭!但是不能!”

“你們聽好了,哭解決不了問題!”

“別說他們還沒有打過來,就是現在已經兵臨城下,就是下一秒就要和他們死鬥老子也不許你們哭!”

“我們是将士,是百姓們的牆,我們的任務就是沖上前去,一往無前地沖上前去,不過就是一死,有什麽好怕的!”

……

這一席話說出來,周圍的人就更是鴉雀無聲,然後我聽到了伽爾的笑聲,他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跄着走到我的跟前,狠狠地摟住我,說道:“将軍你打得好,罵得好,老子頓時就清醒了,覺着自己還能打幾百個!”他哈哈笑着抱緊了我,接着說:“來來來,再罵兩句。”說完還對着我仰起自己的臉,指着自己的臉說道:“再來兩巴掌也行。”

我一時竟然被他這話給說得沒了脾氣,輕輕地掴了他一巴掌,笑罵着說道:“你欠收拾是不是!”

這樣一個小插曲過後,席上的氣氛竟然更熱鬧了幾分,這群新兵們本來有些陰沉的心情也都高興了起來,甚至還有膽子大的主動跑過來跟我喝。

我覺得自己有些不能再喝了,再喝就真醉了,現在天色也晚了下來,我不知道流紅什麽時候會再來找我,我真不敢再喝了,然後我就推開了伽爾送到我嘴邊的酒壇,揉着有些昏沉的腦袋,說道:“不行,不能再喝了。”

又是引起一陣哄堂大笑,有膽大的開口調侃我:“将軍,論打我們可能打不過你,可算是讓我們在酒局上找回點面子。”

于是又是一陣哄笑。

我揉着腦袋解釋:“內人管得緊,哪敢啊。”

“哎呦,想不到将軍還是妻管嚴啊,真不知道能配得上将軍的女子該是何等絕色?你不說說看嗎?”

“是啊,說說看嘛。”

然後又是一群輪番起哄的人,這群将士們喝多了些,對我的畏懼也就小了不少,跟我的相處也是非常融洽的。

我頓時覺得本來就有些疼的頭此刻更疼了些:“什麽女子,我愛的人是名風華絕代的男子!”

于是,就在這一瞬間,席上又是一陣鴉雀無聲,我擡頭看去,見到他們一個兩個的嘴張的都快能塞進核桃了。

“怎麽,見鬼了啊?”

伽爾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蹭到我的跟前,說道:“想不到将軍你竟然喜歡我們這群糙老爺們啊。”

我一把把他的臉推開,甚至都能感覺到他臉上又硬又短的胡茬子紮得我手生疼:“滾一邊去,我對糙漢沒興趣。”

兩肌肉男抱一起的場面怎麽想怎麽怪異。

不給我們接着往後交流的時間,就有人一撩帳簾進來了,我的心忍不住突地跳了一下,應該不會這麽巧吧?

不過來的人幸好是外面不喜歡喝酒的将士,他走到我的跟前向着我抱拳行禮說道:“将軍,有人來找你,說是你的愛人。”他說這話時神色難免有些怪異。

我才懶得管他怪異不怪異的,流紅來了!

我幾乎是下一瞬間就從凳子上彈了起來,我旁邊的伽爾都被吓了一跳,嘟囔着:“重色輕友啊。”我也沒心情管他,幾乎是跑着出去了。

流紅着一身紅衣,在統一黑甲的将士們之間很明顯,我一眼就看到他了,我想也沒想地跑過去一把把他抱了起來。

幾乎是在下一瞬間,我就感覺到流紅的身體劇烈地顫唞了一下,他黑亮的眼睛中竟然有畏懼的成分:“小花你……醉了嗎?”我真的不知道那晚究竟發生了多麽可怕的事情能讓他這麽有心理陰影,可是看着他這樣的神色我真的覺得好心痛。

我用臉輕輕地蹭着他此刻略微有些冰涼的小臉,低聲回答:“沒有,我答應過你的。”我們這一喝竟然直接就喝到了晚上,也難怪流紅忍不住來找我了。@

“我們回去。”雖然我沒有喝醉,但流紅的臉色看上去還是不太好,他好像真的不願意看到我跟軍營裏的人厮混。

我哪裏敢違抗他的話,當即就對着後面跟出來的衆人說道:“我先回去了。”

然後他們一個兩個的嘴裏真的就都能塞下核桃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我想要跟流紅親熱的欲望上升到了頂峰,交代完之後,我一把摟住他的細腰,俯下`身就要吻他的唇,但卻被他偏頭避過了,我剛剛好親到了他的臉上。

“小花,你喝多了。”

“因為喝多了就不給親嗎?”我說罷還要再吻他的唇。

他卻也只是擡手輕輕地推着我,依舊不給親:“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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