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共生（6）

☆、共生（6）

無論岚理奈怎樣要求随軍出行, 最終紀燃也沒有帶上她。

年輕的母親抱着咪寶，站在星港, 目送星焱號起航。

魯爾陪在她身邊, 手搭着她的肩, “岚, 燃殿其實沒有真的恨你。”

岚理奈苦笑, “他都不願意再看見我跟咪寶了。”

“那或許是因為，”魯爾擡頭, 看向消失在大氣層的星艦，“他希望你和咪寶平安。”

岚理奈紅着眼眶，“真的？”

“真的。”

得到安慰的女人低頭親吻着寶寶。

而魯爾在心裏默默地補充, 還有——

那個強大到無以複加的男人，不願再有更多軟肋了。

*** ***

白雪的身體問題比想象中更嚴重。

因為替換得太多、太急，加上她為了驅動“小爪”攻擊白飒耗費過多心力，以至于難以維持化形。本該現出獸形, 可又由于她早就改造了屬于獸體的部分軀體——衆創難愈，一下擊垮了本就沒有完全恢複過來的獸人少女。

回到威珀爾星之後, 白雪被安排在瑪卡專屬的療養所裏, 被全星球最好的醫生聯合治療。

但專家們也都只能頻頻搖頭, “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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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老專家們的診療意見, 饒是瑪卡這種對自己下手毫不手軟的家夥都不得不感慨, “有這種毅力幹點啥不好？非要跟自己過不去？但凡做點正經事，把白飒那個笨蛋推下議長寶座都有可能。”

紀燃沉着臉，一言不發。

淩湮則毫不客氣地把所有人攆出了房間, 包括主人瑪卡。

對于小姑娘鸠占鵲巢的行為，瑪卡十分大度地表示好男不跟女鬥，何況還是自己心悅的女人？

結果，話一說完就被紀燃冷冷的瞥了一眼。

瑪卡挑挑眉，回頭看了眼病房，幽幽地嘆了口氣，“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淪為廢物。”

*** ***

金屬床冰冷，各種顏色的導管插在獸人少女的身上。

白雪就像被廢銅爛鐵拼湊而成的玩具娃娃，毫無生氣，盡管淩湮每天來看她，和她說話，她卻一次也沒有回應過。

于是淩湮每次都坐在病床邊，給也不知道聽不聽得見的少女念威珀爾星的古書，“……世間最優秀的設計莫過于齒輪，環環相扣，完美閉環……”

念到這裏，淩湮頓住了。

可不是嗎？這個世界仿佛一個完美閉環，無論與從前相差多少，最終都會奔向同一個結局。

思及此，淩湮覺得手腳發涼，不由雙手攏起放在唇邊呵氣。

手被人握住了，夾在掌心。

紀燃低頭看她，“冷嗎？”

淩湮搖搖頭。

“那手怎麽這麽涼，”紀燃将她從椅子裏拉起來，摟在懷中，拿黑色長款大衣包住她，只露出一張略顯清瘦的小臉，“你天天往這裏跑，累得瘦了一圈。”

“我不是累的，”淩湮看着他一如既往堅定的眸子，“我只是，總覺得不安。”所以吃不下、睡不好。

紀燃聞言，似乎猶豫了一下。

這短暫的猶豫還是被淩湮察覺了，她擡頭，“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

紀燃吻了吻她的眼睛，“什麽都瞞不過你。”

淩湮輕笑，“當然了，我認識你……前前後後已經十多年了。”

“是黑洞，”紀燃輕聲說，“岡瑟說黑洞的半衰期到了，我們得盡快進去提取新能源，否則遲早會被聯邦搶先，就被動了。”

淩湮振作起精神，“那好啊，我去收拾收拾。”

紀燃按住她的肩，“阿湮，留在威珀爾吧。”

“為什麽？不是說好永遠不丢下我的嗎？”

紀燃嘆息，“你也不放心白雪一個人留在這裏吧？”

雖說威珀爾有瑪卡在，可以白雪現在的狀況，淩湮确實放不下心留她獨自一人。

“但是，如果我們被困在黑洞，真的永遠都回不來了，也沒有人能來這裏照顧白雪了，不是嗎？還是說你覺得我會讓你獨自被困？”話越說越快，淩湮是真的急了。

紀燃不由擡手，揉了揉她柔軟的面頰，“胡思亂想什麽呢？有我在，怎麽可能回不來？”

言語間的傲氣，令淩湮忍不住笑了。

她就喜歡這男人無所畏懼的模樣，仿佛天塌下來也不過由他舉着、不必害怕。

“既然你在，”淩湮被揉得嘟着嘴，口齒不清地說，“就帶着我和雪一起吧？我不想跟你分開，一天也不想，好不好？”

好不好？

這種軟膩膩的要求，紀隊長哪說的出口“不”字呢？

當然是在準老婆面前舉手投降了。

*** ***

銀河系邊緣，能量黑洞附近星域那旋渦狀的星雲，仿佛能夠吞噬一切。

漆黑一片的太空裏，萦繞着淡淡光盾的星焱號是唯一的光源。

尤嘎咽了口唾沫，“真的要進去？”

雲渾擦拭着光武，“當初科研星艦都可以進去，星焱號這樣的SSSS級星艦怕什麽？”

“話不能這麽說，”尤嘎咂摸着，“你是不知道，當初那些科學家被卷進去之後遭遇了什麽。”

雲渾茫然，“遭遇了什麽？”

“嘎嘎。”尤哈呵斥弟弟，“別亂說話。”

尤嘎這才想起，地球海上監獄的那段往事，對焱衛隊之外的人來說是秘密，于是撓了撓頭，打着馬虎眼跑開了。

當初以岡瑟為首的科研隊伍雖然成功進入黑洞，取得能源，而沒有被困其中，但誰也弄不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給弄到地球關在海底監獄，被困了那麽久的。那個身份不明的“先知”，到底是誰……也依舊無解。

這些事，只有焱衛隊的部分核心成員知道，雲渾是後來加入的，自然不知情。

他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于是繼續低頭擦拭武器，光亮的金屬上倒映出少年的臉。

地球戰争爆發之前，雲渾聽鄰居說他長得很像他父親，只是一晃多年，再沒人這麽說了。因為戰亂之中，他帶着弟弟妹妹和所有人都走散了。他不知道父親在哪，但總覺得如果有朝一日見到了，父親應該會為他而驕傲吧？

畢竟，曾經吸着鼻涕的小屁孩，如今也是鼎鼎大名的焱衛隊的一員了。

至于通緝令……去他的通緝令！

焱衛隊是些什麽人，燃殿是什麽人，哪容得那些腦滿肥腸的老家夥妄加非議？

雲渾正沒頭緒地想着，就聽有人喊他，“阿渾，隊長叫你過去！”

“來了！”雲渾将光武背在身後，快步跑向艦長室。

紀燃果然在等他，而淩小姐一如既往陪在隊長身邊，雲渾向兩人都打了招呼，“隊長你找我？”

“嗯。”紀燃手指在椅子扶手上一滑。

屏幕上出現了一段殖民星上的作戰錄像，畫面裏，一個焱衛隊員操縱着如今最常見、也十分粗陋的地面作戰機械穿行在街巷裏，從燃起火的民居裏救出一個又一個平民，并把他們送往安全區域。

機師戴着頭盔，看不見臉。

“這是你吧。”紀燃問。

雲渾吶吶，“是我……”

那是他們途徑殖民星時順手做的——聯邦的軍隊正在挨個兒星球搜索紀燃的下落，引起了平民的不滿和反抗，于是雙方起了争端，一時間場面大亂，幸好焱衛隊剛好經過，救下了平民，暫時趕走了聯邦軍隊。

若不是紀燃忽然放這段錄像，雲渾自己都忘了有過這一茬。畢竟這些事對焱衛隊來說，再常見不過。

“做的不錯。”紀燃說。

雲渾受寵若驚，他們這群半大少年挨隊長的罵的時候居多，極少被表揚，偶爾得一句誇獎都要心虛半天，生怕大福之後又有大難……

“謝謝隊長……”

“不用謝我，”紀燃輕笑，“謝謝日以繼夜埋頭在模拟室的自己吧。”

整個焱衛隊隊員裏，綜合實力最強的是雲渾，訓練總時長最長的也是他——而他明明是最晚入隊的。

雲渾抿住嘴，站得筆直。

“接着。”紀燃邊說，邊抛過來個亮閃閃的東西。

雲渾雙手接住一看，是枚能量核心類的東西，少女粉。

“這是……”

淩湮伸出左手，“喏。”

女孩子纖細的中指上，粉色的鳶黛戒指熠熠生輝——全星際，怕是也沒幾個人不知道這是燃殿送給未婚妻的訂婚戒指，而它所蘊含的能量相當于一座核站。

雲渾懵了一瞬，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手上的核心，和那枚曠世戒指的色澤十分一致，頓時呆住，“給、給我的？”

“否則光憑你自己的精神力，沒辦法在太空駕馭機甲戰鬥。”紀燃輕描淡寫地說，“加上它差不多。”

“機甲？”雲渾整個眼睛都亮了，“我可以……操縱機甲實戰了嗎？”

“先實習，能不能正式給你再看。”紀燃咳了聲，“你跟着我和阿湮去黑洞——駕駛0號機，有問題嗎？”

0號機是紀燃近階段研發的新作戰機甲，可雲渾怎麽也沒想到是要給自己的，一時間激動得話也說不流利，“沒、沒有問題，隊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紀燃垂眸，“去準備準備吧。”

于是少年飛奔而去，連行禮都忘了。

室內只剩下淩湮和紀燃兩人，她問：“真的不用先讓他在陸地熟悉一下0號機嗎？”

“來不及了，機體昨天剛剛調試完。我們沒有時間了。”紀燃起身，負手站在大屏幕前。

外面就是那個不知深淺的黑洞，氣旋将一切都吞入其中。

“我和你去，”紀燃回頭，看向身邊的女孩，柔聲問，“如果回不來，也不分開。”

淩湮嘴角微微彎起，靠在他身側，“好。”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

雲渾或許能成為下一個……焱衛隊隊長。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雙更，作為平安夜禮物，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