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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青衫披着星辰回到宮城, 輕柔的宋錦随風飄蕩,幾縷超然,幾縷出塵, 可縱使一身不凡氣度,也難敵凡塵情愛。他步入水霧氤氲的湯池, 沉浸其中, 想要放空思緒,卻總是想起纨素煙裙的女子。

掬一把水拍在臉上, 他後仰在白玉池邊,眉頭緊鎖。

玳瑁貓湊上來,蹲在池邊舔舐前爪, 被老宦官抓住後頸提了起來。

“陛下, 徐夫人進宮了,為陛下和太後帶了好些大補的珍品。”

蕭承淡淡應了聲,繼續陷在不好的情緒中。

很多人就是這樣,喜歡強求, 寧願陷在痛苦糾結中,也不願主動放棄、遠離煩憂。

天子同樣不能免俗。

曹順提溜着貓, 面露難色, “陛下, 徐夫人是來為長子求情的。”

剔除長子出族譜就算了,還要流放充當苦力, 身為俞府主母的徐夫人哪能坐視不理,那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加上俞嫣,母女二人發揮所長, 正在淩霄宮當着太後的面痛哭流涕。

俞騁再纨绔,也是太後的親侄子, 太後抹不開面,這才托曹順在禦前求情。

蕭承睇了一眼,冷幽幽的。

曹順趕忙掴自己巴掌,彎腰賠笑,“是老奴多嘴,老奴這就回去面壁思過。”

說罷,拎着貓離去,生怕再惹怒心情極差的帝王。

可太後那邊難以交代,曹順站在殿外左右為難,握拳重重砸在另一側手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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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廷需要平衡的勢力太多,稍有不慎,會将自己搭進去。

思來想去,老宦官想到一個人,一個如今在禦前說話最有分量的人。

不是邱岚先生,而是黎昭。

當俞太後聽過曹順派人送來的馊主意,止不住冷笑,“大總管人老糊塗,該出宮養老了。”

前來送口信的小宦官汗噠噠,不敢作聲。

徐夫人卻覺着曹順的意見有可取之處,她與黎昭沒什麽交集,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丫頭喜歡賴在禦前,嬌蠻任性,沒多少心機,被黎淙寵壞了。

俞太後捏捏額,“你太小看黎昭了,不知從何時起,她學會了玩弄人心,前不久,還讓自己的叔父出盡醜相、害嬸子差點小産。”

叔父,黎淩宕吧......徐夫人若有所思,婀娜多姿地扶了扶鬓。

翌日清晨,熹微春陽映窗棂,黎昭在一陣細微的動靜中推開後窗,剛要質問小樓外的仆人們為何竊竊私 語,卻見後院的空地上,有人用大棗、桂圓、花生、栗子堆砌出四個大字。

戌時二刻。

仆人們不知這是何人傑作,也不知在暗示什麽,所以才會聚堆竊竊私語。

黎昭起初露出不解,卻在駱氏屋子裏瞥見鬼鬼祟祟的黎杳時,有了猜測。

這丫頭自從被齊容與救下,一有機會就會在她耳根旁叨叨咕咕,說什麽嫁人就要嫁齊郎。

想必後院的“戌時二刻”,就是黎杳在齊容與的授意下秘密完成的。

只是,戌時二刻會有什麽驚喜嗎?

黎昭按兵不動,舀一口燕窩,細細品嘗,愣是急壞了黎杳。

“姐姐,你不好奇後院的字是誰留下的?”

“不好奇。”

“我可太好奇了。”

黎昭意味深長道:“家賊難防。”

黎杳有點心虛,揚起脖子挑釁道:“姐姐好不好奇的,我是管不住,但我今晚會在戌時二刻去往江邊瞧瞧。”

不打自招了,還透露了其他線索,果然年紀小,沉不住氣啊。

用過早膳,黎昭從駱氏屋子出來,剛走進春風盈袖的廊道,就見多日不曾踏出房門的佟氏走了過來。

婦人頭戴抹額,沒精打采,眼下青黛,在面對始作俑者時,卻一反常态,主動迎了上去,“昭昭,嬸子有事與你商量。”

黎昭淡笑着越過她,“嬸子不是不打算理我嘛。”

佟氏追上前,“你讓我們下不來臺,方式是錯的,但總體是為了嬸子着想,嬸子記你的好。你叔父還是看重臉面的,已經處理了那個外室和孽種,以後都不會與他們有牽連。”

像是聽了一個愚昧的笑話,黎昭慢下來,于春風中回眸,冷若冰霜,“血濃于水,嬸子是真傻還是委曲求全?”

被小輩揭開遮羞布,佟氏一忍再忍,想警告黎昭适可而止,不要不留餘地,但礙于身份,沒辦法直接頂撞府中唯一的嫡姑娘,“嬸子有事相商,看在往日的情面上,還請昭昭賞個臉。”

黎昭剛要拒絕,卻聽得一句“俞府主母徐氏想要見你一面,有事相求”。

“這事兒由太後張羅,見面地點設在淩霄宮,昭昭就算不給嬸子面子,也要看在太後娘娘的面子上,入宮一趟,是不是這個理兒?”

“太後要我入宮,可以直接下令,沒必要經由嬸子吧。”

“對方有事相求,才願意放低身段,昭昭是明白人,不必拿喬。”

黎昭已從駱氏那裏聽說俞騁被剔除族譜的事,猜到太後和徐氏的目的,原本可以尋個借口婉拒,譬如她有自知之明,說服不了天子,但最終還是應了邀約,與佟氏一同入宮。

馬車之上,黎昭手肘杵在窗框上,支頤問道:“嬸子與徐夫人還有交情?”

“各大筵席見過幾次,不熟的。”

春光明媚,佟氏披着厚厚的鬥篷,虛弱憔悴,這趟入宮,都是為了攀上太後的高枝兒在硬撐。

淩霄宮內,俞太後坐在上首,始終閉目不語,不願去聽那些虛與委蛇的客道話,由着徐夫人與黎昭攀交情。

若非為了侄兒,鬓角銀絲的美婦人怎會放低身段,變相求黎昭幫忙。

還不是自己的兒子鬼迷心竅,非黎昭不可。

都不知事态怎會發展到這般田地。

聽過徐夫人的說辭,黎昭掃過面前幾箱子酬謝禮,不為所動,連面上功夫都懶得做,“陛下金口玉言,驷馬難追,恕晚輩愛莫能助。徐夫人不如順其自然,讓大公子去邊關歷練,說不定能夠洗去痞氣,脫胎換骨。”

已經恭維了黎昭半個時辰的徐夫人口幹舌燥,逐漸失了耐心,她笑笑,握住黎昭的手,“說不定日後都是一家人,昭昭別油鹽不進啊,如今陛下最在意的女子就是你,你的話,可比我們有分量得多。”

黎昭一點點抽出手,不顧太後投來的冰冷視線,起身行禮,“臣女無福嫁入帝王家,也幫不上忙,言盡于此,先行告退。”

說罷,不待佟氏起身,率先離席。

俞太後臉色如鍋底,等黎昭遠去,狠狠拍了一下角幾,氣勢和臉色都是做給佟氏看的。

佟氏連連賠不是,待追到甬道上的黎昭後,埋怨道:“不想幫忙,作何答應與我一道進宮?”

黎昭笑而不語。

佟氏氣得牙癢癢,強行拉住黎昭的腕子,“一再戲弄人有意思?”

被扼住腕子,黎昭被迫轉過身,在對上佟氏嚴厲的目光,也收斂了笑意,“嬸子自以為辦好此事,就能攀上太後和徐夫人,殊不知自己不過是任徐夫人擺布的一顆棋子。換句話說,是叔叔托嬸子幫忙做說客的吧。”

佟氏面露不解,“說清楚,別再打啞謎!”

周遭侍衛和涓人不少,黎昭等他們一一回避,才用力掰開佟氏的手,随意一撇,“叔叔迎娶嬸子前,曾被待嫁的徐夫人拒絕過至少三次,這事兒嬸子可聽說過?”

佟氏僵在原地,像有飓風刮過耳畔,生疼生疼的。

身心蔓延開痛意,直抵鼓起的肚子,她雙手捂住,氣喘不勻,“就算求娶過,都過去多年了,重提有意思?”

“是啊,但我沒想到叔叔如此念舊,人家一招手,他就屁颠屁颠大包大攬,還讓嬸子代勞。”

佟氏難以承受一連的打擊,雙膝無力,搖搖欲墜,想要扶住什麽以做支撐,可面前只有一個黎昭。

黎昭趁熱打鐵,“我本以為,上次的事,能讓嬸子有個教訓,別那麽信任僞君子,哪承想,嬸子耳根子軟到可以被僞君子三言兩語哄好。”

她湊近佟氏耳邊,吐氣如蘭,卻因說出的話不中聽,蘭氣變砒霜。

佟氏在聽過丈夫婚後偷腥的一件件醜事後,再難支撐,想要抓住黎昭,卻為時已晚,陡然倒地。

黎昭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婦人,始終淡漠。

倏然,一道輕呵響在耳邊。

“黎昭,你在做什麽?”

黎昭聞聲轉頭,見蕭承打老遠走來,身邊跟着兩大排宮人。

見狀,曹順小跑上前,扶坐起佟氏,卻見一泓鮮血暈染開婦人的衣擺,登時大驚,“見紅了!”

小産的征兆。

蕭承快步上前,目睹此情此景,只覺站在一旁事不關己的黎昭極為陌生。到底發生過什麽事,讓一個爛漫少女變得薄涼可怖?

“傳太醫。”

“諾,諾!”

曹順拔高嗓子的同時,蕭承握住黎昭的腕骨,将人帶離事發地,不容她掙脫。

來到臨近一座宮宇,蕭承将人帶進去,不準宮人跟進來。

“放開我!”

黎昭用力掙紮,被蕭承扣住肩頭,按在雕花漆彩烏木桌上。

男人眼裏透着不解、疑惑,“你到底經歷了什麽,才會變得如此......”

後面兩個字,他止在舌尖。

那雙善于洞察人心的鳳眸,因黎昭,一次次浮現迷離。

黎昭掙紮不開,索性仰躺在桌面上,自嘲笑道:“陛下想說的是歹毒吧。”

“告訴朕,發生了什麽?”

“家事,無可奉告。”

面對愈發善變的黎昭,蕭承額頭繃起青筋,看似獵豹附身叼住了“獵物”,實則被“獵物”牽制。

打不行,罵不行,逼迫也不行。

他握緊扣在黎昭肩頭的拳,指骨咯咯響,“為何針對黎淩宕、佟氏和黎蓓?朕要聽實話!”

黎昭瞪着他,眼白浮現血絲,解釋如何?不解釋又如何?前世傷害已成,心頭留痕,不可逆轉。

自黎家滿門被屠,她不敢回想血淋淋的事實,不敢回想老婦人駱氏被黎淩宕推進水井溺水而亡的畫面、不敢回想庶媳傅氏被黎淩宕拔掉舌頭以洩往日憤恨的畫面、不敢回想黎杳被黎淩宕砍去腦袋只為摘下她頸上項圈取悅黎蓓的畫面、不敢回想在國子監就讀的庶弟被黎淩宕騙回侯府斬草除根的畫面。

血淋淋的回憶,讓她前世夢魇纏身,讓她咬碎一口牙出賣尊嚴也要讨好、服侍蕭承,只為報仇雪恨。

佟氏流掉的不過一個孽種,并非無辜的生命。那個在前世順利出生的小東西,在侯府被屠當日,笑哈哈牽着佟氏和黎蓓的手,說什麽要像自己父親一樣,大義滅親,做真正的男子漢。

這些是通過工部尚書宓然的描述形成的畫面,是黎昭的噩夢,至今心有餘悸。

她要黎淩宕名聲盡毀、斷子絕孫、妻離子散,勢必要他們一家付出代價!

再說朝堂,祖父把持朝政,犯下君臣大忌,君想除掉這樣的臣子無可厚非。但是,滅門一事,蕭承雖然沒有參與,但有着間接的關系,她沒有辦法越過前世血淋淋的悲劇,繼續做蕭承的籠中雀。

籠中的安逸,會讓她愧疚自責。

思及前世,少女面露悲戚,無聲淚潸潸,大顆大顆淚水自眼尾滴落在桌面上。更多小說關注----公·主·號·橙·一·推·文

她憋紅臉,捂住脖子,呼吸變得急促,痛苦不堪。

蕭承立即将人拉起,輕拍她的背,不知這巨大的痛苦源自何處,可到底被痛苦感染,悲從中來。

黎昭虛弱道:“我要出宮,讓我出宮。”

“你不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蕭承心不甘,即便已經察覺到她處在失控的邊緣,“朕要知道,你為何變成如今這般。”

黎昭狠狠睇向他,“如今這般歹毒、惡毒、狠毒,是嗎?是不是?!”

“是!”

黎昭推開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朝殿宇外走去,“陛下想知道,就下令撬開臣女的嘴,如若不然,臣女恕難從命。”

等候在殿外的一排排宮侍看向蒼白着臉色走出來的黎昭,欲攔不敢攔,只因殿內的帝王遲遲沒有下令。

他們就那麽看着黎昭離開,背影孤絕。

驀地,衆人聽到殿宇內傳來碎瓷的聲音,敞開的殿門內,帝王寬袖一一掃過,琳琅滿目的玉器瓷瓶成了一地齑粉。

許久過後,無人敢接近的殿門,走來一人。

緋衣革帶,清風朗月。

是被帝王傳召而來。

蕭承從陰暗無光的大殿內回頭,看向站在晚霞中的齊容與。

“朕問你,如何看待今日發生在黎昭和佟氏之間的事。”

齊容與沒有裝傻,“黎昭不會主動傷人,末将信她有苦衷。”

“有苦衷就要傷人?”

“那末将鬥膽試問陛下,報仇雪恨是貶義嗎?”

萬一他們有不為人知的血海深仇呢。

蕭承猛地擡眼,怔怔然咀嚼着齊容與的問話,須臾犀利消散,擺擺手将人屏退。

他躺在大殿的如意榻上,疲憊合眸。

混沌中,又夢見了中年的自己,去往司禮監探望年邁卧床的曹順。

探望那個陪伴他最久的老近侍。

曹順蒼老至極,奄奄一息,氣若游絲,問了他一個問題。

“陛下今生可有遺憾事?”

他坐在床邊靜默良久,緩緩道:“朕最後悔的事,是那時沒有保黎淙,以致與黎昭沒了修複的可能。”

曹順嘆道:“陛下當年若是保下黎淙......”

蕭承從夢境中醒來,不知老宦官說了什麽,耳畔只反複着一句話。

“保黎淙。”

**

從宮裏離開,齊容與沒有返回大都督府,馬不停蹄趕往屠遠侯府,卻被黎杳告知,黎昭入宮後就沒有回來過。

“姐姐會去哪裏?”

齊容與思忖片晌,想到什麽,旋身跨馬,一騎絕塵。

晚霞在如屏的薄雲上繪出朵朵紅暈,像極了少女酡醉的臉頰,而少女何時會面露羞赧?

多半是面對心上人時。

薄雲之下,黑馬緋衣禦風踏燕,奔向江邊。

快到江邊時,齊容與勒住缰繩,眺望波光粼粼的江面、楊柳依依的江畔,沒有看到那人身影,他摩挲着缰繩,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然而,在一排水鳥迎霞齊飛時,他目光所及處,江面長橋上,站着一個孤零零的身影。

身影輕盈也清瘦,被晚風包裹,晚霞化為她臂彎豔色披帛,在酒黃的天色中,很是打眼。

齊容與跳下馬匹,快步走向長橋,步子越來越快,健步如飛。

去見喜歡的人,當然要用跑的!

如雄獅奔馳在草原、如游隼掠過江面,一襲緋衣,衣料淅索,獵獵飛揚,在落日的一剎那、在少女轉頭的一瞬間,伸出手臂,用力将人攬進懷裏。

兩人因着沖勁兒,一個向前,一個向後,卻是同“頻”步調。

黎昭來不及反應,呆愣愣的,感受到男子溫熱幹燥的胸膛內,心跳怦怦作響。

在被人冠以惡名時,歲月教會我們要輕描淡寫,要自我消愁,可身邊若有這麽一個人可以信賴,還非要時刻堅強嗎?

至少黎昭裝不下去了,暴露了自己的脆弱。

她不是因重生變得堅強,而是必須堅強。

這一刻,所有的僞裝轟然破碎,她悶頭在男子的懷裏,默默流淚。

以他的衣襟為帕。

齊容與擁緊渾身透着涼氣的少女,大手扣在她的後腦勺上,沒有問她刺激佟氏的緣由,只是抱着她,無聲陪伴。

日暮漸漸黑沉,岸邊亮起盞盞燈,照亮了長橋之上。

黎昭靠在齊容與的胸膛,悶聲問道:“別人口中歹毒的我,你還要繼續喜歡嗎?”

齊容與笑笑,“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別人口中的你,明明已經很委屈了,就不要再若無其事地自嘲了。”

“你怎知我委屈,而不是裝委屈?”

齊容與稍稍拉開距離,用帶繭的指腹,替她擦去眼角的淚,“因為我認識的黎昭,是個很好的姑娘。”

看着他的朗目疏眉,黎昭心裏被激起的浮躁慢慢沉澱,她破涕為笑,睫上還挂着晶瑩淚花,“幾時了?”

“看樣子,戌時過半了。”

“那錯過戌時二刻的驚喜了。”黎昭妙目流轉,故作遺憾,“是黎杳為我準備的驚喜,可惜看不到了。”

提到這事,齊容與退後半步,彎腰盯着黎昭的眼睛,“屬于你的驚喜,再怎樣都不會錯過,好事多磨,遲遲來,慢慢享。”

兩人沿着長橋漫步吹風,黎昭暫忘世俗中的煩心事,恢複了鮮活的笑顏,直到步下橋頭。

重回世俗,少女微僵着臉,故作輕松道:“咱們回去吧。”

可沒等她走出幾步,不遠處的江畔,陡然炸開一團火花,花綻夜色裏,璀璨如星雨。

黎昭望着一簇簇綻放的火花,意識到這是自己錯過的驚喜。

齊容與揚起笑,拍拍黎昭的肩,大步跑向那邊,脫去外衣,加入打鐵花的行列。

鐵花飛舞,美不勝收,比流螢的尾光還要烨然,吸引路人伫足觀賞。

黎昭停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漆黑的瞳仁映出鐵花,更映出打鐵花的青年。

她戲說想要璀璨觸手可及,被他具象化了。

峰回路轉,在遭遇六月送寒的一群人後,又遇到願意為她三冬生暖的那個人。

又是何其幸運。

她心頭的陰霾,在絢麗盛景前,驟然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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