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那日,一早偵得府清城外駐紮了西涼大軍之後,慕廣寒就帶五萬洛州軍悄然後撤了大約二十裏地。
在山谷之中找了處易守難攻的狹口,偷偷安營駐紮下來。
“錢将軍,你去告訴将士們,這兩日吃飽喝足,沒事多睡一會兒,多多休養生息保存體力。”
錢奎:“城主……”
他搞不懂。
二十五萬敵軍守城,截斷一切退路,西涼王又要南下,想不到任何取勝之法,這感覺就像被人放在油鍋裏慢煎緩炸一樣,不僅難熬,且最後橫豎都是一個死,愁都快要愁死人了。
還叫人怎麽睡啊,哪兒還能睡得着?
盛夏悶熱,山中野蟲多。
好在洛州防蟲的青草膏十分管用,慕廣寒此刻一身草香,坐在地上拿着一張地圖認真看,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錢奎還在一臉複雜糾愁雲慘淡地盯着他發愁。
“錢将軍,即便吃不下、睡不着、心中惶然,也沒有什麽用不是麽?”
“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寬心、養養身體,靜觀其變。”
“雖然眼下看來毫無勝算……但我們這麽想,敵軍也會這麽想。一旦他們輕敵,我們就有機會找到翻盤機會。便是危險四伏,也常有機遇藏在其中。”
這話聽着有道理。
但也只是聽着有道理而已,具體辦法呢?總不能一直等機會吧,哪兒還等得起?
慕廣寒:“是,機會得努力自己找。”
“因此,為拟定下一步計策,我今晚得親自去府清城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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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月朗星稀。
“城主……三思啊!”
錢奎很不贊同,非常的不贊同。
盡管他知道侍衛楚丹樨身懷絕技,也清楚月華城主同樣武藝不凡,但兩人只身潛進敵城還是太危險了。萬一出事怎麽辦?
慕廣寒:“……”
若有別的法子,他也不想去涉這個險。
但也實在沒得選,這等絕境下,從西涼王燕止那邊又不可能尋找到任何破局之法,為今之計也就只能努努力,從府清拓跋部和西涼大世子這邊試着找一找。
至少,摸清雁弘突然重兵南下的真實目的,還有“盟友”拓跋部對西涼的态度。
說不定其中就有什麽破綻,能讓他試着拿來一用。
雖是險了一些,倒也是應了那句古話——“富貴險中求”。
慕廣寒:“相信我。”
他一身玄衣,金色面具也沒有戴,整個人在夜色中很是不顯眼。
楚丹樨亦一身黑衣隐沒夜中,唯有目光清澈堅定:“錢将軍放心,在下就算拼上性命也定護得主人周全。”
衛留夷心急:“阿寒,我也去!”
“你知我劍術不在他之下,至少多一個人……護你平安。”
楚丹樨眼若寒冰橫起寶劍:“用不着。”
大敵當前,也就月華城主身邊,還能有這一副波流暗湧的要命場面。衛留夷咬牙,委屈又期待地看向慕廣寒。
慕廣寒:“好了,別鬧。”
多一個人,就多一分招搖,亦多一分危險。不行。
“放心,我此行低調行事,絕不打草驚蛇、招惹事端。”走前,慕廣寒叮囑,“你們亦在營中好好等我,無論如何,萬勿妄動。”
……
當夜,府清城太守府。
府邸大廳莺歌燕舞、燈火通明。
兩位美貌的歌姬一左一右坐在西涼大世子腿上,嬌笑咯咯作響:“雁弘大人再飲一杯~大人不愧是西涼男兒,真是豪爽!”
雁弘:“好酒啊!拓跋賢弟,一起幹了!”
雁弘對面坐着那名俊美寡言的白衣青年,正是拓跋部族長之子拓跋星雨。
他頻頻舉杯陪酒與雁弘對酌。雖然禮數周到,心裏其實卻早已十分不耐煩。
很快,雁弘醉了。
醉了以後的西涼世子很沒酒品,拽着拓跋星雨的衣袖不放,口中各種胡話。
“賢弟,你同大哥說句實話。嗝,都說你們東澤拓跋部……與華都上一任天雍宮大司祭……關系匪淺。”
“自從那位大司祭過世之後,他手中那可彙聚天下氣運的‘天玺’,從此神隐……不知所蹤。”
“有傳言道,是被你們拓跋一族拿走,藏匿了起來。”
拓跋星雨:“哪有這種事。大世子,您醉糊塗了。”
雁弘揮揮手:“呵,我可……沒醉。”
“想來你自己心裏也清楚……這府清的五萬精兵,西涼給了你多少,你又從紀散宜那裏騙了多少。即便得了‘天玺’,拓跋部始終也不過千人小族而已,根本承載不下那天道大運。”
“倒不如,将那寶物交于應運之人,”雁弘說到此,露出一抹邪笑,半醉的眸中盡是颠三倒四的野心欲望,“将來我西涼鐵騎天下一統,我為天下之主時,自會保你們拓跋全族世代昌盛、富貴榮華。”
“如何?全族榮辱,只寄于賢弟一念之間。”
“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哈哈……說笑而已,愚兄今日确實喝多了。”
着實令人糟心又厭煩。
拓跋星雨默默忍耐,與這醉鬼虛與委蛇了好一會兒,終于擺脫。
心力交瘁,心情亦是煩悶不已。便一人孤身出門吹了會兒風,不知不覺走上月下城牆上去。
城牆之下,一道黑影亦步亦趨。
被拓跋星雨餘光瞧見,心裏冷笑一聲。
這幾日,西涼大世子打着“盟友”的幌子兵臨城下,日日找他飲酒作樂,實際只為套取那傳說聖物“天玺”的下落。
不僅本人時不時就來纏他,還派人暗中跟蹤監視,實在下作令人不齒。
“……”拓跋星雨暗暗咬牙。
在這亂世,部族弱小就如蝼蟻一般,誰都敢踩一腳。
前陣子另一個“盟友”櫻祖戰敗,也是知而不報,等他們得到消息時,已是儀州兵敗好幾日之後。
想想都後怕。
那時洛州的戰術是逐個擊破,打完儀州後,就從剩下兩個選一個打。只是恰好選了随州沒選他們,否則不堪設想。
“……”
所以,究竟為何。
亂世之中,他們族本該像從前一樣隐匿山林不為人知。可族長卻無論如何非要他帶人出來南征北戰、多方斡旋,借機尋訪天玺下落,為了一個物件,不惜讓一族之人卷入戰火紛争。
“星雨,你不明白。”耳邊,響起白發斑斑長老那無奈又低啞的聲音,“那天玺非但關系我族氣運,更關系天下蒼生命數存亡。如今大司祭不在了,唯有我族勉強能封印天玺之力,須盡早尋回,萬不能讓其落入居心叵測之人手中,務必,務必!”
可再多的話,族長就又不肯跟他細說。
以至于他如今滿天下大海撈針,既不知上哪去尋天玺下落,也不知尋來究竟有什麽用,還要被這西涼大世子日日逼迫常常威脅,實在糟心。
……
“大司祭”之位,乃是大夏華都神殿天雍宮最高的神官長之位,在此代前,已空懸百年。
聽聞是因試煉秘境太過困難,自打數百年前上代大司祭于耄耋之年艱難破境登位以後,數百年間,再未有人可以通過試煉。
直到十多年前,有一少年祭司俊美無雙、天賦異禀、神法無邊,突破秘境,重新坐上了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人們都說,這一位萬衆矚目的新任大司祭,是上任南越女王之幼子,乃衆所周知高貴的王室血脈。但很少有人知道,此人其實還混了一半被視為“低劣”的東澤血統。
大司祭的生父,是他們拓跋部中一位早逝先知。
正因這層血緣,大司祭與拓跋部私底下,确實有過千絲萬縷的聯系。
幾年前,大祭司特意帶他的心上人回來拜祭先祖時,拓跋星雨還見過他一次。
當時,此事在族內鬧得很大,人盡皆知、議論紛紛。
天雍宮司祭想要好好修行,就得終生不娶、一直保持純潔之身。一旦動了凡心,就會功法大跌,更別說成婚圓房,那之前的修行就全白搭了。
而偏偏他們族中出的這一位,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司祭”,登臨絕頂、無上殊榮!
他竟對如此修為毫不珍惜,而寧願為一人重歸紅塵,一切都不要了?
那日他回來,全族跑去圍觀。
大司祭一身紅衣,額間一抹朱紋,果然如傳聞一般生得俊美無雙、優雅聖潔,彷如書中的谪仙一般,衆人見之都嘆為觀止走不動路,拓跋星雨也是見了此人以後,一生才之何為“驚豔”。
只可惜,那高貴出塵、不可觸摸的仙人模樣,竟就僅限于他面無表情之時。
難以想象那樣一個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一笑起來,卻全然是暧昧戲谑,十足頑劣的可惡樣子。
更難以想象的是,那他帶回來的“心上人”,竟是個男子。
且并不是什麽與之相配的絕色美人。那男子身形高挑,臉上戴了半塊金色面具,并看不清他容貌,卻能從面具下露出的一些疤痕紋理看出,此人應是早已毀了樣貌。
可大司祭卻明顯不在意,還喜歡得很。
一路與一男子手牽着手,黏黏糊糊、卿卿我我、難舍難分。
他帶回的“心上人”,也穿了一身紅衣。
拓跋星雨當時站的遠了些,不曾聽清他們說了什麽,卻能從動作中看出,那男子多半是被他騙得才穿了這一身,如今大庭廣衆仿若拜堂成親還被圍觀,正羞惱不已,恨不得挖個地縫躲起來。
後來祭祖時,只有嫡系才能入祠堂,人們才漸漸散了去。
而拓跋星雨正好也是族中嫡系,好奇心驅使繼續跟着偷聽,結果就聽見大司祭對着生父牌位說的話,說的竟是——
“老頭子,我帶你媳婦兒來給你看看,好看吧?”
他身邊男子聞言僵住。
大司祭又道:“哦,等等,說錯了,是您的不肖子如今嫁成了人家的媳婦兒了,非要說的話,這是您女婿。”
聽聽這都是什麽話?這能是被民間奉為神明、至高至純的大司祭說出來的話??
拓跋星雨若非親耳聽到,絕對不會信。
見他這般胡鬧,身旁那男子跪不住了,這畢竟是祠堂,滿壁神明莊嚴肅穆,他忍不住小聲道:“冕旒,不要瞎說。”
“乖乖,沒事的。”大司祭不以為然,“能将我生成這般性子,還能跟我娘那等狠人一夜風流,我爹他生前,必不會是什麽老古板,放心。”
“……”
他說着,笑眯眯的,往男子身邊湊了湊。
“乖乖,剛才那些人看着,都沒有親親。”
“給我親一下,好不好?”
“這……是祠堂!”
“知道,親給老祖宗們看看,反正你我都成親了,甜甜蜜蜜豈不應該?”
那男子呼吸急促,百般不情願。可大司祭只是又微笑着靠近了他一點點而已,他就咬了咬牙,再舍不得躲開。
最終,還是他湊過去,仿佛花瓣輕觸潭水一般,輕輕吻了大司祭一下。
雖然只是蜻蜓點水,但那一吻卻又仿佛極其慎重認真。沒有多少旖旎,反而他吻完以後眼眶就紅了。
“族人見證,就……不許,”那男子低聲,似是壓抑着什麽,“不許後悔。”
“乖乖,怎會後悔?”
男子“嗯”了一聲,垂眸點頭。
拓跋星雨不明白,明明大司祭那般溫言軟語地哄他,這人為何卻還是看似快要哭出來一般。
一片安靜後,大司祭伸出手:“乖乖,不然你咬我一口吧。”
他說着,将左手的無名指抵在那男子口上,“咬我一口,留下印子,以後就算想逃也逃不掉了。”
“……”
何止拓跋星雨震驚,那男子也驚了,呆呆的一臉恍惚,不能置信。
他們那次在拓跋族待了半個月,離開時,還都好好的。
可之後還不到一年,不知怎麽的,就聽聞大司祭突然去世了。
整個天雍神殿對此諱莫如深。
民間傳聞則神乎其神,都說那高貴優雅、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司祭根本不是死了,而是神法深厚、抛卻塵緣,憑借聖物“天玺”之力飛升成了神仙。
這個說法拓跋星雨是一點不信的。
因為他看到的大司祭,根本不是人們口中那個清冷谪仙,而是一個普通鮮活、有愛有欲的人,根本舍不下塵緣。
甚至……作為一個常人,這大司祭都有點太過張揚肆意、沒有規矩了。
拓跋星雨那時其實和族人一樣心裏頗有腹诽,又礙于其高貴身份得罪不起,明面上不敢有任何妄言。
偷聽祠堂的隔日,他上山采藥不慎滾落山崖,在狼谷裏躺了大半夜,是那兩人趕來救了他。
“乖乖”醫術很好,替他療傷。
大司祭就在旁邊笑眯眯給他打下手。
他那時年少膽大,一邊疼得哭唧唧,一邊逮着空子跟他們聊天,兩人都博聞強識,解答了他許多不懂的問題,還烤狼腿給他吃。
大司祭還會吹一種看起來像是短笛的樂器,吹來伴他入眠,那短笛是南越專有,叫做“複音”。聲音悠揚,他從那年之後,已經很久沒有……
正想着,拓跋星雨忽然停住腳步。
他悚然發現,耳邊樂曲悠揚。他竟是被多年不曾聽過的複音之聲,給引到的這片無人城牆邊的。
曲子婉轉蕭索。
他愣住。
懷疑月色朦胧,是否看錯了,城牆之上坐着吹複音的,竟是一個多年不見之身影——
他張了張口,一時竟不知喊他什麽。
那短短不到半月的相識裏,他年少頑皮,天天跟着大司祭一起喊那人“乖乖”。甚至一直不知他真實姓名。
慕廣寒:“許久不見,你長大了。”
他沒有戴面具,一臉陰翳的傷痕露在外面。那模樣有些沖擊,何況一切太過突然,拓跋星雨一時反應不過來。
心中很多問題,不知該從何問起。這麽多年,你都去了哪兒,過得還好麽?大司祭他當年究竟……他真的去世了麽?是怎麽死的?
“星雨,你們拓跋部一直想尋的聖物,我知道它在哪裏。”
月下無人。
族長的話猶在耳邊:
【我族之中,唯有你同大司祭血脈最近,又受過他祝禱。天玺有靈,你肯尋他,必然線索自見。】
這算不算,族長的話靈驗了。
大司祭曾經的戀人,知道天玺在哪并不奇怪。只是此刻城牆之下,一直有一道黑影,正在偷偷聽着兩人之間對話。
等拓跋星雨突然醒神,根本已來不及阻止,那人言簡意赅就将聖物所在全盤說了出來。
糟糕,秘密被西涼聽去了!
太守府邸。
雁弘聽完探子彙報,眼中一片清明。
太好了,尋了多年的寶物,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當然沒有真的喝醉。此番帶二十萬大軍南下,也并不是為了征戰洛州,就只為從那拓跋部口中撬出天玺下落。
西涼人不信神,但是信命。
命數如何,難以更改,就比如那燕止,氣運命燈都是灰的,注定只是他西涼雁家踩在腳下、四處的鋪路的墊腳石而已。
而他,雁氏正統,命格貴重、氣運不凡。
只可惜父皇在世時,竟被狐媚妃子誘惑,不僅偏寵弟弟雁真,還讓人做法将自己的富貴命格氣運分給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今弟弟命格比他還好,好在老東西死的早,群臣之心也多向着他。
但還不夠,只要天玺到手,他的位置就徹底穩了。
就連天子玉玺,在萬民心中也比不上天玺。到時他不僅是西涼正統,亦是天下正統。氣運不絕,順天得命。
……
那夜,自打月華城主去了府清城後,錢奎一直沒敢睡。
他點了一盞燈,一直焦急地等着。
烏恒侯衛留夷也不肯睡,于是兩個沒話可講的人安安靜靜大眼瞪小眼,很是尴尬。
本來邵霄淩也說要等,然而只等了半個時辰,就已倒頭呼呼哈哈地睡着了。
好在,兩個時辰後,月華城主平安回來了!
衛留夷:“阿寒,如何?沒受傷吧?”
慕廣寒搖搖頭,可又不知該怎麽跟他們說自己今晚的所遇所見,只能沉吟片刻,擡眼道:
“總之,今日去府清城大有收獲。我想到一計,只是十分冒險,還需大家通力配合。”
小小少主邵明月此刻半夜正好醒了,從帳篷裏探出頭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師父父……有不冒險的計策麽?”
慕廣寒無言以對。
能有就好了,可惜他沒能想出來。
能想出來的安排,不僅險,還十分的匪夷所思。
慕廣寒兀自展開一張宣紙,在燈下寫寫畫畫,盤算了一夜。
直到天明才終于寫完,困得不行,趴在桌上托着腮半夢半醒。
記得上次見到拓跋星雨,他還是個十幾歲的小不點兒。
如今卻已是個青年,不免讓人感嘆,亦牽起了一絲塵封舊憶。
他當年愛過一人,那人與衆不同。
一絲幽蘭香,發尾紮起來的小尾巴,額間的神印朱紋,無名指上的小牙印後來戴上戒指遮擋,至今想來,依舊哪裏都是他的心頭好。
待他也好,是唯一肯跟他親親抱抱的。
跟他在一起每天都像做夢,很讓人歡喜,喜歡得不能自已。
哪怕是裝的,他也裝得足夠像。
慕廣寒其實并不在意別人騙他,唯一的指望,是如若騙他,就騙得久遠一些,他也是高興的。
當年那人哪裏都足夠好,就是騙他騙得不夠久。
唉。
……
隔日,洛州衆将領得了月華城主之計,個個神色一言難盡。
總共就五萬人,他……居然還要分兵。
在座不僅讀過兵書,也都是一場場硬仗打下來的。一般按照道理,越是兵力不足,越是應該合并收攏劍指一處攻敵要害,切忌分散。
遠的不說,就說上一次打儀州、随州能兩戰連勝,也全靠趁對方兵力分散逐一擊破,才能那般大獲全勝。
慕廣寒:“我知道,但特殊之時,得……行特殊之事。”
“此次我們之中所有人,都要身涉險境。但為今之計我思來想去,或許只有這般才得一線生機,望大家信我。”
衆将領望着他,一時無話。
其實,從一開始選擇大軍北上,整個洛州就已是孤注一擲了,他們一個個也都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
那就涉險吧,也不多這一次。
既是保家衛國,就不怕流血犧牲。
話雖這麽說,錢奎無言看着分兵圖中的一條路,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月華城主,竟然給他們少主支了一條匪夷所思的路線,還只給了他一千輕騎。
邵霄淩倒是不以為然:“說明阿寒很信任我,知道我能成大事。”
錢奎:“……”
他信任你,就不會把小小少主也派給你,非讓你帶着!
月華城主信任的是九歲小小少主的判斷力!!!
但區區一千輕騎,錢奎實在說什麽也沒法放心啊。
這可是洛州獨苗與下代獨苗,萬一翻了船,他要怎麽對路霆雲老将軍交代,怎麽對洛州百姓交代啊?
他私底下,忍不住偷偷找月華城主提出異議。
慕廣寒:“……”
“其實錢将軍也是知道的,他這條路才最安全。”
“哪怕萬一我們全敗了,他們也能還活下來。”
否則,他無奈看着錢奎,就如今這岌岌可危的局面,少主跟在誰身邊不會有危險?
不能,都不能,眼下所有人的隊伍都不能保證安然無恙,包括慕廣寒自己。
唉。最後錢奎也無法了。
确實沒有別的選擇,不然他絕不會答應這種事的!
“嘎——”
天上,幾只鷹高高盤旋,長空掠過。
慕廣寒:“也不知道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
實在是看了就頭疼,誰讓西涼人人喜歡養鷹。那些鷹飛得又快又遠,除了會送信還會叼走信鴿。洛南栀所在的唐沙城後,就是因為西涼弄了一堆鷹天天在城外放,至今送不進任何信息。
“如今也只能慶幸,好在鷹不會說話。”
不然也別打了。
所有布局全被看穿,也是沒得打了。
……
洛州邊界,泗水。
彩色的雀鷹名叫盤旋着,落在趙紅藥戴滿珠玉寶石的手上。
“找到了。”
她十分得意,美目略帶挑釁地望着西涼王:“早就跟你說過,我定會比你先找到月華城主的行蹤。”
西涼王不置可否,兔子臉上并看不出必然的情緒。
趙紅藥卻是激動萬分、摩拳擦掌,一把戴上她的狼頭,棗紅色戰馬一騎當先沖出隊伍。
在她身後,一支輕騎緊随其後,她的“虎豹騎”自然而然從西涼軍中分離出來。
她就這麽策馬跑了十來丈遠,才又調轉馬頭,回到西涼王身邊,繞着他無動于衷的身子轉了一周:“你不來麽?”
燕止搖頭。
“我在秀城等你。”
趙紅藥微微眯起了眼睛——這人還是這麽固執己見,篤定只有去秀城才能堵到月華城主。
但是明明她已經先找到人了。
趙紅藥擡起下巴:“我的雀鷹,素來尋人最厲害,月華城主此時不在秀城。”
燕止:“此時不在,但待我去了秀城,他自然也會去了。”
趙紅藥皺眉。
“你這人,明明都看到我的鷹從哪邊飛來了,還咬死不肯認錯?”
關于月華城主會在何處,昨晚月色燈下,他們已經圍着洛州地圖吵了一架。
“月華城主只會在秀城。”
趙紅藥不是不明白燕止如此判斷的根據。
本來,倘若沒有大世子雁弘突然南下,月華城主定會去打下府清。但誰讓雁弘突然去了,導致月華城主不僅攻城計劃作廢,退回安城之路也被切斷。
進退無門,唯一能夠死守的只有秀城一座城,燕止當然覺得只有去那裏才可以抓到他。
但事實卻是,她這幾日放鷹數次偵查,月華城主都并未回到秀城。
有這幾日的功夫,他若想回,早該回去了!
燕止:“他會回的。”
“而且,會在秀城布下天羅地網等我。”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趙紅藥就回想曾經跟着這人一起被月華城主坑過的那些年,瞬間來氣。
無論如何,她這次都要親手将那人綁回來,才能解心頭之恨。
由于吃虧經驗豐富,趙紅藥大概都能想到,秀城會有什麽在等着他們——
可能已是空城,引他們進去就關城門放火燒。又或者佯裝不敵,且戰且退,引他們入埋伏。
哦對,還有可能,那個烏恒将領李鈎鈴本身就是丢在那裏的棄子犧牲品。
不然,洛州的重城,他怎麽不放自己人?
是想一石二鳥,順手削弱烏恒吧?
燕止:“看,你也認定他在秀城設好了圈套。既是如此,哪會有獵人不在陷阱邊上等着獵物?”
趙紅藥:“我倒是覺得你南轅北轍了。既知有圈套,咱們何必還要往裏鑽?如今趁他尚未回城,一馬當先、半路阻截,豈不事半功倍!”
燕止無奈笑笑。
是,表面看似是如此。
但據他所知,那人不該會留下如此明顯的破綻。
“半路阻截”越像一個可行的香餌,他越覺得其中藏滿了陰謀氣息。
按照過往經驗,在月華城主面前自作聰明,往往會死得很慘,不如循規蹈矩。
趙紅藥:“膽小鬼!”
“你根本是被他吓破膽了,如此疑神疑鬼、喪失良機!也罷,你不去,我自己去。”
擒獲月華城主的功勞,她要獨吞。
之後讓燕止開府庫拿珍寶來換吧,她必讓他狠狠大出血一次。
一襲狼騎踏踏遠去。
“勸不動,偏要去吃虧……”燕止搖搖頭,又往前行了一段路,臉色越發凝重。
“停下。”
他勒緊缰繩,目有所思:“雲臨,調轉隊伍,去追虎贲将軍。”
副将雲臨愣住。
“啊,王、王上?”
簡直難以相信,這好像還是頭一回,王上竟然覺得自己的判斷錯了而趙紅藥是對的?
“不,”燕止垂眸道,“我是怕她一會兒死了。”
雲臨更加愕然。
他跟了西涼王好幾年,深知王上性格。此人一向對屬下信任有加,倒不如說信任過度——
虎贲将軍趙紅藥,貪狼将軍宣蘿蕤,見鹿将軍師遠廖他們,都曾被他派去過九死一生的陣地,回來罵罵咧咧。通常對話都是這樣的:
“混賬燕止,讓我打那麽難的玩意兒,老子/老娘真死那兒怎麽辦?”
燕止倒是慢條斯理:“我是信你,這不也不負所望、好生回來了?”
幾位将軍中,趙紅藥是最可靠、最能獨當一面的。
雖也曾數次如今日一般不聽指揮、擅自行動,也因一時心急掉入敵軍陷阱,但都能快速随機應變、反敗為勝。
燕止:“我并非不信紅藥實力,只是這次……”
莫名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皺了皺眉,自己也覺得可笑——像他這種生來肆意灑脫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只在面對一個人時生出過類似于心慌意亂、和被人壓制而黯淡無光的挫敗。
他厭惡這種感覺。
但不得不說,這種感覺好幾次救過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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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