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河傾月落(一)

第 30 章   河傾月落(一)

啥啊……

虞菀菀愣半天,都沒搞明白他這模樣的原因。難道化龍後他還更敏感嗎?

“對不起。”

她還是識時務地從他懷裏爬出來,也不管滿地狼藉,乖乖坐下:“我也不知道。”

大多數時候,他挺難搞的。

但又特別好哄——比如現在。

虞菀菀看着少年拍了拍衣擺起身,也不像再要同她計較,垂眸理着衣袖。

青樹盎然,花開叢叢,那抹白衣即使染了塵也依舊似抔淡雪,襯得這地狼藉都多幾分詩情。

等了會兒,估摸他應該不太生氣了。

“但我碰你哪了?”

虞菀菀立刻虛心求問,假意沒看見他忽然擡眸投來的微惱目光,苦口婆心說:

“你不要這麽小氣。摸一下怎麽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摸你的同時你也在摸我。”

她撐着膝蓋起身,蹦蹦跳跳到他身邊嘟囔:

“摸都不讓摸,真嬌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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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主!好久不見嗚嗚嗚!】

“滾?”

聽見熟悉的系統音,帶有豐富的情感,應當是她之前綁定的那個。

從明天起,除了上課,她就在屋子裏待着哪也不去。

“哪不一樣?”

末了,看着她,他擰擰眉硬邦邦丢來“兩個字”:

一睜眼,那張微生肉感、兩頰天生泛着點紅意的臉湊得前所未有的近。

她大半個人都探出去了。

那點別扭的氛圍霎時當然無存。

買菜。

薛祈安莫名有點不耐煩,低斂眉目,依舊還能溫聲說:“但沒關系,我原諒師姐了。”

……早晚要讓他傲不起來!

薛祈安喉結一滾,不動聲色離她遠點,指甲已在掌心掐出血痕。

薛祈安忍不住擰眉,伸手拉她:“師姐,別掉出去了。”

一個鼈待着,老子不曉得幾舒服。

“我說過的吧?師姐講的話我一句都不會再信。”

虞菀菀默默收好芥子囊。

“那白芷呢?”

虞菀菀一時愣住。

這不就是很喜歡的佐證嗎?

……總算有點用,但不多。

小說裏明明就寫,他也很喜歡吃橙子。尤其是當了妖主之後,還在後院種整片橙子樹。

虞菀菀猛地擡眸,卻沒從他神情看出半點異樣。

虞菀菀又問:“那個好感度又是怎麽回事?有計算規則麽?”

那只快從懷裏爬出來的鼈被摁回來。

虞菀菀腹诽,不知為何,卻不如平日那樣好說出口。

他烏睫撲扇着,在面頰投落濃而厚重的陰影,像日光照不到的角落裏,水墨畫卷上最濃郁的一抹晦暗深色。

她身上就有股很甜膩地甜橙香。

僅僅是對她。

“師姐這是記岔成誰了?”

少年唇角譏诮一彎:“我什麽時候吃過橙子了?剝起來一手汁,黏糊糊的,還又甜又膩,沒幾口就吃完了。”

虞菀菀由衷喟嘆,要從側面戳戳他的腰身,手卻被一把捉住了。

觑着少年上挑的眼尾,依稀窺見幾分舊年的傲氣,由衷催人折服。

虞菀菀困惑:“我是喜歡吃,但你不喜歡吃嗎?”

他沒吃過蟹螯,那橙子也沒吃過嗎?

化龍後,他就越來越難搞了。

“你和她不一樣。”

虞菀菀并不想和他的臉鬧別扭。

虞菀菀頓時心生憐愛:“我下回挑幾個甜的給你,保管讓你喜歡。”

鼈并不老實,在池塘裏撲騰着,水花飛濺到她面頰,像新洗淨的白釉瓷器。

不待她應,他眉彎如月道:“不知道的,還以為師姐腦子裏有個什麽聲音,在和師姐講話?”

她那麽真心一段話呢。

倏忽聽見聲嗤笑。

——等會兒,脖子以下,啊?胸?不會吧,卧槽……怪不得。

薛祈安自己大概沒發現,他現在的表情,可比兩人剛見面時多得多。

薛祈安抿唇,繃緊下颌說:“不要。”

下一瞬,聽見他打了個響指,房屋在她面前複原如初。

有點兒痛,但可以忍着。

這開火箭的進展呢?

她啧一聲,暗暗握緊拳。

推門而入,屋內物什都別無二致。

“那喜不喜歡吃的,都可以培養呀。”

鼈撲棱撲棱上肢,腦袋一揚,向着她打了個噴嚏,好像很嫌棄在說:

【上級提醒我們,催促綁定的宿主在暴露前加快攻略速度;也讓我們轉告各自宿主,小世界的人物都是假的,不必傾注過多感情。】

脖子以下有什麽敏感部位?

“讨厭。”

薛祈安笑着颔首。

話語一噎,她愣了愣,沒料到他會離得這麽近,手落在她身側窗沿,從兩側禁锢她。

……嗯?讨厭什麽啊?

系統:【沒有,計算規則完全保密。但系統升級中,升級成功可展示當前好感值。】

身後,少年溫聲說說:“買菜。”

但他也不那麽在意這些事。

當然是:你的臉。

薛祈安笑意不減,絕口不提方才差點把她撈回來的事。

薛祈安退後半步,拉開和她的距離,随意笑問:“一輩子太遙遠了,師姐連現在的承諾都不能給我嗎?”

面頰忽地一涼,是從鼈上肢飛濺的水花沾在她臉上,冰冰冷冷的。

【會議說,不少小世界都覺醒自我意識,配角意識到攻略者、系統一類的存在,導致劇情迅速崩潰。】

薛祈安想了想:“去,我明天也要買東西。”

數萬道浮光從窗外躍動着充斥她周身,悉數彙聚在那對霧藍色的雙眸。

她像在被片粼粼熠熠的遼闊海面注視,又被他的氣息如海風樣包裹。

本來沒想這樣的,但她實在……

虞菀菀并不在意,換個角度想,是他主動和他牽手手诶!

系統愣住:【我現在來的不是時候?要不你們繼續?】

虞菀菀等了會兒,他真就一個“哦”,然後沒了。

虞菀菀一彎眉眼,看着薛祈安的臉由衷說:“我只打算和你過一輩子啊。”

出個任務累死了

虞菀菀霎時安靜如鹌鹑,不敢吭聲。

她走過去,抱着鼈坐到他身邊,試探問:“過段時間橙子上市了,我請你吃橙子怎麽樣?我可會挑橙子了。”

“你在找什麽?”

是指在江春酒肆時他和她說的話。虞菀菀愣一瞬,才反應過來。

系統到底沒忍住加一句:【宿主,記住我最後一句話了嗎?別戀愛,攻略完成就跑路。】

他困惑問,并不覺得自己幹的事有多了不起。但以虞菀菀的修為,使不出這個術法。

“……?”

他嗓音卻依舊平穩:“是你喜歡吃。”

說是池塘,其實就是幾塊大石頭圍起的水窪。從窗的這頭,探出去,勾兩下,正好能把它撈過來。

以前好歹還有些“大小姐,你想對我做什麽?”之類的問話吧。

忽然。

薛祈安氣笑了:“我嬌氣?”

“你沒料到我會猜到吧——料到也沒關系,說明我們更心有靈犀了。”

少年握着窗沿的手微微收緊,卻笑吟吟問:“師姐對誰都這麽友好嗎?”

虞菀菀正好回頭,怒惱地把鼈展示給他看,告狀一樣說:

“你看看這混賬玩意——”

只是大致能猜到,可能是那個叫“系統”的東西。

“你真該感謝我把你養得這麽好啊。”

虞菀菀忽然有點不自在:“你幹嘛離我這麽近?”

小八要吃要喝,出門前,虞菀菀把它養在院內的小池塘裏。

虞菀菀沒注意到他的動靜,總算把鼈撈起來,屈指一彈鼈腦袋,瞪一眼說:

那又怎樣?

少年手撐在她身側,近乎把姑娘家整個攬入懷中。

回憶起方才,薛祈安輕壓眼皮,耳尖不知為何又忽然發燙。下一瞬,卻聽她興高采烈說:

一輩子都不算承諾?那什麽算?

虞菀菀嘆氣。

那點兒紅痣都近在咫尺地誘人。

就算是具屍體,如果可以永葆美貌的話——唔,想想也沒那麽在意。

你明天買什麽?

空中多了許多泛着光的亮晶晶液滴,他們本就不太遠的距離好像又被無形縮短。

薛祈安動作一滞,垂眸看眼自己的指尖,眸中有瞬茫然。

“你要買什麽?”

他親手紮的蝴蝶結,在她身後,那兩條軟軟的飄帶輕輕觸碰他,像兩片柔柔的雲。

……沒了。啊?

她莞爾一笑,眉眼笑成一條縫,就像他忽然從她眼裏消失一樣。

又有股不受控制的躁動本能在翻湧。

“我還以為許久不見,你會想我呢。”

她揪住他袖子,扒拉着繁瑣金線紋玩,怕他和燒玻璃一樣不愛嘗試,哼哼笑說:

“沒有。”

虞菀菀:“沒,你之前去哪了?”

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鬓邊碎發忽然被撥了撥,少年溫和帶笑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師姐,在想什麽呢?”

稍愣一瞬,虞菀菀很快說:“這你放心,我們顏控不愛人,只愛臉。”

她還攻略過幾個人?

桌面那方小小銅鏡裏映着少年少女的身影,過分親昵親近。

這就像她在這個世界的家。

他蜷曲指節,忽然反應過來。

“那我送師姐一個字,猜猜看?”

她假裝自己很忙,側身翻找芥子囊,想找個修複房屋的符紙。

攥着她的手被反扣住。

“一輩子?”

薛祈安:“……”

薛祈安在她眼中清晰看見了他自己。

他別過臉,繃緊下颌,悶悶應了一聲:“哦。”

……不是才剛回來嗎?他這是真賢惠啊。

少年輕顫烏睫,嗓音也柔柔地問。

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手裏袖子卻被抽走。

“不嬌氣不嬌氣,我更嬌氣。”虞菀菀飛速改口,“你只是愛生氣。”

少年俯身,發尾末梢從她手背拂過,笑意很溫和:

準備再攻略幾個?

“那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虞菀菀大半個身體探出去,撈着鼈說:“我明天想出去買零嘴。”

“明天出門嗎?”

……他在做什麽?她關他什麽事?

虞菀菀踏入的剎那,渾身莫名一松,就想往床上趴。

“所以師姐果然在騙我。”他下定論。

一輩子,遙遠到都算不上哄人的空話,聽起來就很讨厭。

他已經從她身側離開,坐到桌邊很專注翻閱桌面書籍,周身淨是浮光躍金般的亮色。

她覺得,她覺得他想親她呢。

他挺煩別人和他說這個字的。反過來,她也一樣吧?

等了會兒,虞菀菀試圖領會:“你是讨厭我,還是讨厭橙子呢?”

之前他身邊那些攻略者如果忽然很奇怪地走神一瞬,十之八九就是系統在說話。

虞菀菀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

【好感度計算不會出錯,請宿主專心攻略。同時,随攻略進展,好感度變化日志也可查詢。】

虞菀菀不懂他的潛臺詞,很誠懇答他問題:“目前是只有對你一個這麽友好。”

【之前上級召開緊急會議,暫時讓同事幫我頂了一下。】

她至今都不明白怎麽會瀕臨失敗。

大體來說,就是更像活人了。

說情話的語氣,他捏她手的力道卻一點點收緊。

【呃……】

偏偏嗓音還是鳥啼般的清脆躍然:“我們竟然思維這麽同步!”

“你喜歡吃橙子嗎?”

她認真想了會兒,遲疑回答:

虞菀菀到現在都沒弄懂,剛才碰的他哪裏他那樣反應。

“漂亮的你和漂亮的我,配一臉!嗚嗚嗚,我好喜歡你,你真的好漂亮。”

“什麽記岔成誰?”虞菀菀都沒聽懂,只感覺他忽然心情很糟的模樣。

薛祈安笑:“我開玩笑的,師姐怎麽這樣看我?”

“師姐覺得呢?”

她并不因他生氣而生氣,心情頗好地彎彎眉眼。

讨厭她可以,又不影響她看他的臉。但不要讨厭橙子啊,橙子黃澄澄一個,是她覺得最漂亮的水果了。

她會替一切漂亮的東西被說醜而感到委屈。

對視片刻。

少年卻忽然別過臉,悶悶道:

“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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