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風滿日沉(六)

第 67 章   風滿日沉(六)

很長久的沉默

虞菀菀猛地漲紅臉,慌張退後:“那什麽,你不要在意。”

又不是沒親過。

但……反正她就是很不好意思。

難道是太久沒親了?

薛祈安輕輕“嗯”一聲,目光些微下移,落在她掌心大概唇瓣的位置。

他似乎很迷茫:“這是什麽?”

虞菀菀:“……嗯?”

她立刻:“什麽也不是!”

掩耳盜鈴似的。

薛祈安“喔”一聲,沒再問。

“薛祈安。”

虞菀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咕嚕嚕從床榻爬下來,坐到她身邊。

她笑着問:“這一年你做了什麽呀?和我分享分享叭。”

她都不承認和他親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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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的手卻在半空,被人抓住牢牢握緊掌心。

腰卻被輕輕攬住。

虞菀菀笑不出來了。

還沒說話,薛鶴之看他眼就曉得怎麽回事,放了手裏書卷嗤笑一聲。

虞菀菀悶悶的:“嗯。”

“臉。”

……

所以她上次給他編劍穗,他才會是那樣的神情……

雲及舟說過啊:

少年眼眸一瞬就亮了。

虞菀菀揪緊衣擺:“什麽時候開始過敏的?”

“啓辛”上加“艹”不就是薛麽。

他不曉得該如何稱呼他,話語一頓。

去找醫修、藥修,人家也只是說:“家主有令,不得給您任何藥。”

“現在的小鬼,小小年紀不學好,盡學些騙人伎倆,空長副好皮囊,”

掌櫃一副“你這種人我見多了”的神情,鄙夷看他:

少年卻并未照做。

那弟子:“?”

鋪主冷笑,用力扯走那根劍穗,不耐煩揮手:“趕緊滾!別逼我動手!”

她笑得前仰後倒,直接靠在他肩膀,眼淚都笑掉了。

“好嘞。”

那張瑰麗奇絕的面容,和那跪在地上無聲啜泣的小少年完全重疊。

薛祈安攥着劍穗不肯松手,低聲懇求:“這是我爹給的,不可能是假.錢,拜托您——”

虞菀菀揉着圓滾滾的肚子:“我吃不下了!真的!”

薛祈安卻仍沒哭沒鬧,拍了拍衣袍,扯扯嘴角向某個方向走。

靈石被攤開在桌面。

“他這話,難道是說薛家主故意給他假.錢?誰不曉得薛家主最樂善好施了?”

衣服再整點深綠色,坊間花錢請點人帶頭猜測,義憤填膺職責。

這蠍子給薛鶴之殺了。

她頭皮發麻,密集恐懼症都要發作了。

薛祈安眸色微暗,笑容依舊和煦如春風:“恐怕不行。”

像在求助。

……他為什麽不委屈啊?

他看着那片紅疹輕啧:“眼淚擦擦,過來阿叔給你找身幹淨衣服換了。”

這段記憶湧入腦海時,虞菀菀甚至沒反應過來他在和誰說話。

但虞菀菀沒能從眼前的記憶裏抽身。

/

她立刻又臉紅,趕緊後退:“好吧,是我得寸進尺。”

薛祈安眉眼彎彎:“還有師尊之前說我是童什麽來着?”

“作惡事的壞人都被殺光了!血流千裏,屍橫遍野,可那日才是啓辛家最幹淨的時候。”

虞菀菀:“?”

好吧。

他重複,困惑地擰眉:“大概是有印象起就這樣了?可能天生的。”

劍穗。

“剛才是誰呀?來找我的嗎,剛才好像聽見——”

門毫不留情關上。

“要不,你打我一下發洩呢——還是你摸摸我腹肌什麽的?”

他要一直是她唯一的選擇。

背部被更輕地拍了拍。

他連個芥子囊也沒有,掏遍口袋也只找出幾枚黃品靈石。

薛祈安鼻尖抵着她鼻尖,烏睫幾乎要戳到她,輕輕的:

方才薛鶴之說是醫修看着,可薛祈安根本沒法在薛家拿到任何藥。

他沒注意,被絆倒了,差點兒一腦袋撞到石頭。

掌櫃笑着接過,舉起靈石對光一照,卻神情驟冷。

少年頂着張清冷昳麗的面容,下颌微揚,驕矜無匹地說:

“受盡委屈的小公子終于得以正名,成為炙手可熱的修仙界第一人。”

/

“阿叔和你說啊,薛家這樣早晚得遭報應,別把眼淚浪費給死人。

末了又補充:“近純品的冰靈根,門派內同級弟子比拼從未跌出前十。”

那弟子一噎,笑不出來了。

什麽意思!她這麽好心!

這本來是他扛過倒挂懸崖後的獎勵。

“師尊,不哭了好不好?”

還有小時候,他小時候不是被她帶回來了嗎?每頓飯都和她吃的。

地面那兩只蠍子不見了。

“你還小,未來遼闊得很嘞。”

虞菀菀:“……”

忽然聽見個蒼老的聲音。

少年從她手裏接過裝蝦仁的筐,指尖沾着冰水,涼得似浸于寒泉的玉石。

聽見窸窸窣窣聲,好似連床帷都落了下來。

虞菀菀看他破涕為笑,也忍不住笑,笑一半忽地想起來——

她完全不敢想,玉銀族如果還在會怎麽樣。

“麻煩您結賬。”

虞菀菀又要繼續說“是”時,臉給捏住往兩側扯,就像她以前常對他做的。

虞菀菀挪板凳往他那挨點兒:“你想吃什麽做法的?”

“沒有。”

“嗯?”

忽然有人敲門。

癢意半點未退,僅僅只是治标不治本的障眼法,少年還是怔怔看他。

他唇抿得愈發緊,那張即使出疹子也依舊昳麗奇絕的臉泛起隐忍的難色。

他什麽也沒得到,就要承受四面八方來的壓力。

他哭得很乖,也很安靜,咬緊唇一聲不吭地啜泣,好似連哭都怕被人發現再指責。

“這都沒看出來?你對得起我多年的教養麽?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你爹?你爹是個什麽東西!”

“我幺弟就該有天下最好的。”

他身前身後空無一人,只有道關實的門,像被全世界遺棄了。

這樣的對話好像有上演過類似的。

薛鶴之右側第一椅,八九歲的少年卻偏側着臉,捂唇咳嗽不止,指縫間一片隐綽紅斑。

竈火呼呼升起。

如果那能被稱為“家”的話。

真的,她怎麽會真的什麽也不了解他……

“你這孩子前日把我從那臭水溝裏撈出來,我不欠你。”

腳下絆到門檻,“噗通”摔倒在地。

前幾日就給他剝過麻辣蝦的。

虞菀菀揪緊衣襟,呼吸變得異常沉悶,心疼得不像話。

隔着床帷,隐約窺見少女朦胧輪廓。未系的青綠腰帶從窗沿垂落,像不經意洩露的一抹春意。

他們并不在讨厭薛祈安。

他把劍穗輕輕放在掌櫃面前,掏出所有的靈石遞過去。

蝦正好剝完。

虞菀菀好奇:“為什麽?”

在除妖大家薛氏,甚至是正院裏,樹蔭底憑空多出一老一少的身影。

交頭接耳三兩語,那些人很快弄清事情來由,輕蔑看他:

喔,除了那張臉。

她很嚴肅擡眸:“所以你要注意容貌保養,我這人要面子。”

啓辛家就是薛家,代表植物是草,還總喜歡帶頂繡草的帽子。

卻聽他笑吟吟的:

薛鶴之淡聲開口:“今早剛拆人送來的,千裏外北海海蝦。一只黃金五百兩,增補靈力,多少仙門世家求而不得。”

除了這一次。

心疼死她了。

薛祈安目光一動,将她塞回被窩裏,笑吟吟的。

虞菀菀:“我也——”

一大一小蠍子慢慢爬過。

“可我正看到精彩處呢!我拜托‘我靠通宵飛升’寫的那本!”

那些人說:

虞菀菀看見他咬緊牙,沒哭也沒鬧地安靜下山。

“好,師尊想去看的時候喊我。”

這一巴掌好似也用力甩在她臉上,虞菀菀呼吸一滞,踉跄退後。

“指不定有什麽天下第一好的人在等你呢。”

薛祈安看一眼笑一次。

虞菀菀眼淚也快掉下來了。

灰石地被浸濕,積起片水灘。

虞菀菀撲到他身上,揪住他小辮子惱惱一扯。

/

小的那個只有兩三歲,拖着條六節的黑尾巴,尾巴尖彎鈎內旋。

用假.錢買貨的事,平日裏發生的可不少。但他們來沒這樣異口同聲過

言下之意,吃了。

“這要是我兒子幹出這種事,我非得打死他不可,丢人現眼。”

只是單純讨厭一個本來比自己糟,卻莫名其妙“走大運”的人。

“師尊下次有想吃的要早點告訴我,我有時也不曉得該做什麽。”

至少比和薛鶴之像個家吧。

虞菀菀鼻頭酸得厲害。

薛祈安以為她沒聽清:“我說我不能吃蝦,過敏。”

“不是。”

起初還只是指着他罵,後來他們開始啐唾沫,丢菜葉、砸臭雞蛋,一個勁嘲笑他。

後廚。

霎時吸引身側路人注意。

虞菀菀:“……吃。”

薛祈安卻曉得怎麽回事。

好像意外得來希冀的珍寶。

“比如?”

薛祈安:“不是。”

罵都罵累了。

薛祈安跌坐地面,掌心被碎石磨得血跡模糊。

忽然聽少年輕輕的:“師尊,我不能吃蝦。”

薛祈安輕飄飄看她眼:“不想告訴你。”

……

啪!

“師尊?”

虞菀菀喉腔澀然,看着他起身,一聲不吭地摘下腦袋的菜葉子,連潔淨術也沒用地頂着身污穢回家。

/

“那好吧。”她強壓那點惱意,微笑做個和藹的師尊。

她伸手去替他擦眼淚,手卻輕而易舉穿透他的身影。

薛祈安:“我什麽時候騙過師姐——”

虞菀菀:“好像,是這個理。”

虞菀菀:“是。”

“你為了安慰我,真是什麽胡話都能說。”

他又說:“那你就真不問了?行,不告訴你。”

那弟子瞥了眼他的臉,渾渾噩噩轉身,盡失攀比興趣。

門關的一瞬,他微彎眉眼,一掃那點陰沉神情。

但總感覺,又被忽悠過去了呢。

“什麽啊。”

“師尊出去等着吧,很快。”

說完他轉頭,不由分說卷起薛祈安袖子。

弟子不動聲色打量面前的少年。

他臉上多少根汗毛她都快要數清了。

薛祈安卻笑着打斷她:“沒有誰,師尊不必在意。”

薛祈安将手裏那只蝦剝完放她碗裏,倒依她所言沒再夾菜了。

虞菀菀想說她不愛哭,結果一出生,竟然窩在他懷裏,“嗚嗚嗚”哭得更兇了。

“你簡直得寸進尺!”

尚未弄幹的水全濺她身上了。

薛祈安從最角落裏,選了個最便宜的、銀白色的劍穗,小心翼翼取下,像捧了抹月光在掌心。

他笑着一彎眉眼:“很快。”

和對待他恐高如出一轍。

他仔細護着,像在護着他的月亮,眼睛星子般亮閃閃。

“師、師尊?”

金碧輝煌的殿內,漆金龍旋柱而上。屋內置着張黑檀圓桌,鋪就赤布。

身後,少年挂着的笑容卻驟然消失,目光暗涼地看他遠去。

她好替他委屈。

“好狠毒的心腸,也就薛家主心善才會收留他。恩将仇報的白眼狼!”

薛祈安卻沒在意,微勾唇,很溫和地問:“師兄您來找我師尊麽?”

虞菀菀哭完,兩眼腫得比桃子還誇張。

這一年來,虞菀菀晉升為修仙界最最炙手可熱的仙尊。

虞菀菀搖頭,委屈巴巴:“就是想哭,你別問我。”

治愈術一過,那片紅撲撲的疹子霎時蕩然無存。

有人說我的名字。

懷裏猛地撞入一股暖意。

如果換他,肯定能做得更好。

薛祈安卻會錯意。

虞菀菀沒料到會這麽嚴重。

“我就要把飯菜都吃光,讓他們全都餓肚子。”

絕對很快。

年長者瞪他:“蠍子尾收回去,被抓住你我叔侄倆都得下油鍋。”

他“唔”一聲,彎彎眉眼:“師尊,還沒戒口腹之欲的修士并不多見。”

“師尊,別看太久話本子了,傷眼。”

薛祈安:“不是。”

吃個飯怎麽這麽裝?

虞菀菀想說點什麽,張嘴後又莫名一字說不出口,喪氣低頭。

她舉着話本子好大聲念:“啓辛家最終被發現真面目,遭天下人唾棄。家主夫婦更是不敢出門,必然要被人丢菜葉子,指着唾罵。”

遮面的手挪開,才看清他的鼻唇周一片紅疹,手背同樣密密麻麻的,看不到一塊好皮。

頓了頓他才又說:“我過敏。”

他喊她的稱呼頓一瞬,不動聲色笑着接道,

這一年來,全修仙界都在目睹她帶出來的,百千年罕見的奇跡。

一股無力感從腳冒到頭,虞菀菀頹然垂眸,甚至提不起氣罵他們。

幹瘦枯槁的手替她拽住少年的胳膊,将他扶了起來。

“假.錢。”他很不耐煩地丢回去。

他和姜雁回面前擺置的盤內,琳琅滿目的蝦肉至少得有十五只。

薛鶴之沒給他任何再說話的機會,袖子一揮,景象一瞬變化。

鹹蛋黃似的朗日底,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過敏就吃到脫敏為止。

腰背挺直,跪着也依舊似不折的青竹,漂亮而又傲骨嶙峋。

虞菀菀沒見過記憶裏,這種年紀的薛祈安太反駁他們。

那弟子點頭:“對。能麻煩您和她說聲麽?我有意追随她學習。”

再看一次。

她趴着,拿一本書,好像很認真。

不曉得是這一跤摔得太痛,還是怎麽回事,少年半跪着,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當然不啦。”

那弟子:“比如呢?我天賦和實力都不算差。”

這輿論戰不就打贏了麽?

也是。

他很熟練地從抽屜裏掏出新的果脯,灌滿已經被她掏空的罐子:

看不出她有時還挺拟人的。

耳邊響起隐含擔憂的清冽少年音:

回神時,薛祈安已經站在門外。

薛祈安溫聲說:“我師尊,對收徒有比較高的要求。”

虞菀菀欣慰地剝蝦仁:“你要不考慮當個廚修吧?”

腰側忽地被只大手環住,掌心溫熱穿透薄衫源源不斷入內。

姜雁回煮成羹端給他喝。

下一瞬,劍穗被猛地拿走。

“是。”

轉身時還聽見少年沒忍住地“撲哧”一笑。

她又沒罵過他。

姜雁回卻擡手制止他:“先別說了。”

薛祈安怔住,下意識攥緊那抹劍穗。

門今日內第三次拒他于外。

蠍子妖一手牽着小少年,一手牽着更小的孩童,迎着将落的夕陽向前。

薛祈安:“看見師尊就想笑。”

又叫做,嫉妒。

“多大點事哭成這樣啊,就當被狗咬了呗——薛家早從骨子裏爛透了。”

一男一女卻看也不看他,動作矜貴地夾只巴掌大的蝦仁,沾點玉粉入口。

“嗯。”少年像是沒忍住,偏過臉抿唇很含蓄地笑了笑。

可是,可是……

薛祈安:“能不能麻煩您——”

他決定跳過這種話題。

他掂了掂,掀起衣袖,低頭看眼滲出黃膿的胳膊,咬緊牙關走向旁邊另家店。

默然片刻。

少年嗓音依舊溫柔:“師尊不用操心這點小事。”

……蝦過敏。

他捏了個治愈術弄好她兩只桃子眼,沒問她為什麽哭,只是……

他又說:“師尊總不能不許我看吧?”

薛鶴之打斷他:“不行。”

明明滅滅的日光從窗外肆無忌憚入內,映出空中點點浮塵,像他身側驟亮的光路。

虞菀菀怔,臉一點點變紅,半天吭不出一聲。

再後來,他不再撓,癢就用力掐自己,眉眼皺巴巴地擰起來。

那些人不耐煩地說:“誰有空搭理你啊?一邊去。”

手裏有只蝦撲棱棱掉出去,虞菀菀彎腰撿:“我當你的挂件。”

她總說要當個鹹魚。

薛祈安輕聲問:“爹您是不是給錯——”

臉頰被捏了捏,少年握着她的手,低聲哄說:

薛祈安放下手,握緊筷子,夾起那只蝦卻遲遲不入口。

他微笑:“那師尊當什麽?鹹魚修嗎?”

他們還是沒個人樣。

心疼死了。

虞菀菀正合适。

想要的劍穗也沒有。

正是薛鶴之。

薛鶴之卻說:“這才是給你真正的獎勵,自己下去好好想吧。你學到了什麽。”

之前見面時她給他剝過蝦呀。平時吃飯,他給她剝蝦時也會剝回給他,他也吃的。

他輕輕的:“但是很癢,我可不可以先找醫修看——”

“你這樣的人憑什麽被薛家選中過好日子?換我,換我兒,不曉得能多出色。”

小小的少年偏過臉,被打蒙了,白皙如玉的面頰浮現清晰五個指印,烏睫怔怔一顫。

剛好夠買一副藥。

數不盡人想求她指點,卻連她面也沒見着。

薛祈安:“……”

薛鶴之卻投來冰冷一眼:“薛家弟子從不會‘畏難而退’。有醫修看着,總歸死不了。”

屋外站着名竹青衣袍的弟子,局促不安地搓手。

末了怕引起誤會,他忙說:“我無意搶你的關門弟子之位。”

“咚”一聲,有什麽從薛祈安腰側掉出來,實木漆金字的一塊令牌。

薛祈安低頭看眼懷裏青青綠綠的一團,稍猶豫他才說:“我手是濕的——”

完全沒法想象他這性子能幹出這種事。

虞菀菀不說話了。

直到身影徹底不見,才合門而入。

“行了。”

白灼好像吃太多了。

虞菀菀瞪他:“管好你的表情!”

他那些父母兄嫂知道了該多傷心。

直到她看見,姜雁回将手裏那只沾滿玉粉的蝦肉放入少年碗裏。

看清來人,那弟子:“薛——”

獎勵?

虞菀菀也松口氣,對姜雁回多一點點微末的好感。

姜雁回神色驟冷:“這麽窩囊,你像誰?”

竟然在笑話她吃得多。

他們看看令牌,又看看他,恍然大悟:“薛家?喔,這就是那走大運被薛家收養的孩子。”

她溫婉笑着:“我兒是該多補補。”

“好。”

薛祈安推開薛鶴之的房門。

收好話本子,又往嘴裏丢了個甜橙幹,虞菀菀才問:

虞菀菀心情很好地彎彎眉眼。

“果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天性本惡,住進金窩也改不了吃屎。”

聽見聲響,才從床帷間探出個烏黑的腦袋。

“什麽時候?”

腦袋被蒙起來。

虞菀菀猛地擡頭:“什麽?”

他垂眸溫聲問:“蝦還吃嗎?不吃拿去喂鼈。”

剛好是她最愛吃的口味。

胳膊疹子都還未退去,痛癢交織。

薛祈安說過的,曾經有個蠍子妖很照顧他,每回他受傷都會盡力療傷。

怎麽給她添這麽多飯,剝這麽多蝦,菜也一堆堆往她碗裏放。

虞菀菀樂得躺平:“那我等你回來。”

微熱溫度如暖火般烤炙着她。

碧空澄澈,游雲徐徐漂浮,過分遼闊的天地顯得少年身形愈發渺小。

……嗎的,薛家夫婦。

虞菀菀揪他的手指:“要不別吃蝦了?你想吃什麽,我去買。”

竹青衣袍的男人坐于主位。

數目正好和上次被倒吊懸崖後,薛鶴之給他的如出一轍。

虞菀菀氣鼓鼓出去。

他被丢了一頭菜葉子,被砸了一身臭雞蛋,黏答答濕漉漉地,比落湯雞還難看地回來。

“師尊對我得寸進尺沒關系的。”

确實也是。

話語一頓,他餘光不動聲色移到旁邊,少女仍在聚精會神吃飯,沒聽見被俶爾吞回的那個字。

石頭前有一只大蠍子,帶着只小蠍子慢悠悠爬過。

然後呢。

“師尊想吃什麽做法的蝦?”

薛鶴之看着他嘆氣,失望透頂:

目光走投無路地投向姜雁回。

薛祈安手足無措:“摔哪了?用過治愈術後還痛成這樣嗎?”

虞菀菀接得很快:“童養夫。”

中途好幾回,他胳膊癢得厲害,忍不住去撓,撓得手臂血肉模糊。

下一瞬,姜雁回卻起身,當着她面用力給少年一巴掌。

他想了想說:“那做炒的?蔥姜和蛋一起炒?”

那是家賣劍及其相關物的鋪子。

路上有個小石頭。

薛祈安:“……”

他把她扶起來,好像是抱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虞菀菀“叭叭”念一段,又覺得不過瘾:“下次帶你去看戲班子演的。”

他力氣太大,直接将小少年掀翻在地。

“聽說他以前是偏僻山溝裏的孩子,村落就巴掌大。被妖族滅門後,薛家主于心不忍收養的他。”

虞菀菀震驚看他,忽然沒忍住,“撲哧”笑出聲。

蠍子妖以為他吓傻了,直接拽着人往前走。

他将她垂落的鬓發撥到耳後:“以前我小時候,挨罵委屈就拼命吃飯,恨不得把一桌子東西全吃完。師尊知道為什麽嗎?”

薛家內不乏有長老想收他為徒,他一直沒答應,就是想找個更厲害、能祝他一步登天的。

邁出門的剎那,她步履一頓。

少年被迫扭頭看她,臉在眼前極速放大,漂亮得不太真實。

話音未落就被一把推出醫藥閣。

左邊第一椅坐着姜雁回,同樣竹青廣袖裙,慢條斯理舉箸進食。

沉默的這刻,她才回頭狐疑看他:“你這可疑的停頓怎麽回事?”

“薛祈安。”

“師尊才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原來是有這樣的規定嗎?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般不住墜落,噼啪碎在地面,他卻連肩膀都沒動。

藥并不便宜。

虞菀菀悶悶說:“你是世界上最棒的人。”

“因為罵我的人會和我一起吃飯。別人委屈都愛摔碗不吃飯,我可不幹。”

“師,”

真富。

“師尊我去看看是誰。”

沒法想象。

門一開,他立刻站直腰板。

虞菀菀:“?”

正中赫然一個“薛”字。

他捏起截袖子,擦了擦她的眼淚輕聲說:“那師姐哭完我們一起吃飯吧。”

薛祈安沒看前面的故事,完全無法同她共情,卻很配合:

沒法回抱你。

“沒事。”

薛祈安搖搖頭,從側面抱住她,腦袋往她肩上一放,乖乖地說:

“只是忽然想起,師尊比我想像得還要好”

全天下第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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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