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016 江洲視角·他的選擇

第16章 016 江洲視角·他的選擇

紀杏秋退學之事很快傳到郁語薇耳裏, 她來找江洲,上來就要抱江洲。

“江洲,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她的激動之情, 溢于言表。

江洲輕輕避開她, 眉目冷靜說:“答應你的事我已經做到,以後不要荒廢學業。”

“我才不會荒廢學業。”郁語薇輕輕笑,她眉梢高高揚起,每次高興時她都這樣,江洲看得出來。

郁語薇取出随堂的試卷, 遞給江洲,洋洋得意說:“今天數學考試, 我考了147。”

因為不是正式考試,考完後, 同桌互相交換試卷批改,很快就統計得出考分。

自從郁父出軌紀母導致郁母自殺後,她成績一落千丈,每日不是課堂睡覺就是在校外厮混, 直到得知紀杏秋被退學,壓抑許久的情緒才一朝得以釋放,在随堂的測試上, 輕易取得高分。

她還是,初中時,那個能和紀杏秋一較高下的年級雙姝。

江洲目光淡淡掃過随堂卷, 越往下看越心驚。

今天前, 不管他教多少遍,為郁語薇總結過多少次知識點,郁語薇總是會在下次考試中仍記不住。

但今天後, 一張試卷,哪怕其中包含高三上的知識點,郁語薇也能輕易取得高分。

他凝着郁語薇,就像凝視着自己。他試問這張試卷,如果是沒留過級的自己,能取得147分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這個妹妹,比他聰明,比他狡猾,比他更懂得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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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洲像突然看清她一般,問:“那天,你真打算和丁新去賓館嗎?”

郁語薇淡然一笑,說:“我絕不會為了一個賤人,毀了我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逼迫江洲。

她相貌不行,家世也不行,除了學習成績,沒有拿得出手的。

但紀杏秋母親刺激得她母親自殺,她難道努力學習,憑成績壓紀杏秋一頭就能出氣嗎?

就像紀杏秋母親毀了她母親一樣,她要毀掉紀杏秋。

她原本想靠和丁新他們打好關系,讓丁新他們一時沖動之下幫她誤毀紀杏秋,但在注意到江洲對她的特殊目光後,她改變想法。

既然有更好的刀可用,又何必執着丁新呢?

江洲出身高貴,相貌俊秀,對她有意,她都不在乎,因為她知道,她和江洲的家世差,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嫁進江家。更何況,少年的愛恨,來去如風,說不定吹着吹着就消散開。她不看重。

比起相信天長地久的愛,不如相信自己。

既然如此,利用江洲徹底除去她的心腹大患紀杏秋才是最正确的那條道路。

整個S市,除一中外,只有二中教學資源最為頂尖。紀杏秋被趕出一中後,只有兩個選擇,要不到二中受她欺負,要不去普通高中度過最重要的高三的一年。

不管紀杏秋選擇哪個,她都有把握搞到紀杏秋瀕臨崩潰。

她不會放過殺害她母親兇手的女兒,她要用紀杏秋傷害紀母。

江洲凝視着她眉眼轉瞬即逝而過的冷意,說:“你已經不需要保護我了。”

她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哥”地叫着的小女孩,身軀抽條了,心計也萌芽了。

郁語薇擡頭,一如四歲那年眸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但和四歲那年接踵而來的大哭不同,她笑了笑,微微躬了躬身說:

“我是真感激江洲你,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你。”

她抽過江洲手中的随堂試卷,像只黃雀鳥一樣歡躍離開。

她今天來,其實沒打算和江洲攤牌的,江洲留着總比沒有好,但隐忍将近兩年報複到紀杏秋的愉快讓她忍不住傾訴出真相。

她回到自家老小區單元樓下,隔壁的宋奶奶看到她問:“語薇啊,今晚還要挑燈苦讀嗎?”

宋奶奶家和郁語薇家次卧的窗戶對着,每次郁語薇挑燈夜讀,燈光都會影響到住在郁語薇對面的宋奶奶孫子。

“不用了。”郁語薇說,“今後都不用了。”

清淩隐身立于對樓小區屋頂,見此場景,雪鳥問:“宿主,我們要報複郁語薇嗎?”

“報複,為什麽要報複?”清淩問。

“她慫恿江洲對紀杏秋做那麽多事。”雪鳥說。

“所以呢?”清淩漫不經心詢問,“我是紀杏秋嗎?”

郁語薇對紀杏秋做的事,和她有什麽關系,她又不是下界來幫紀杏秋打臉虐渣的。

她只是下界讓渣男懷孕的。

雪鳥第一次直面宿主的冷漠,心間微愣。

“再說了,”清淩開口道,“有句古話不是說得好,妹債兄償。”

惹她生氣的是天道,和她有糾葛的是江洲,她找郁語薇麻煩幹什麽?

郁語薇和紀杏秋之間的事,該由她們自己解決。

而她,只想戲弄江洲。

-

學校的日子照常過着,自從那次月考後,不管哪次哪科考試,江洲都沒再贏過陸清淩。

他眼看着當初那位總跟在身後笑盈盈的小女生成長到他夠不着的高度。

又是七百五十分,江洲仰頭看着光榮榜第一陸清淩的名字,再看看排在她下面自己的名字。

七百二,很高,極高,但和七百五比起來,還是天壤之別。

這三十分的距離,看似勢均力敵,實則判若鴻溝。

不出意外,他在學業一途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趕上這三十分。

江洲其實不清楚,當初,陸清淩明明被他哄好了,為什麽轉息間又對他冷目相對。

他一邊清晰認知到他已和陸清淩割席,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活下去很好,一邊又忍不住在午夜夢回時問夢境中的陸清淩,為什麽忽然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他了。

他想不通,猜不明白,自尊心又不可能讓他當面質問陸清淩。

明明先決定放手的是他,但被陸清淩甩後,接受不了的也是他。

——甚至不可以用“甩”字,他們從未在一起過。

繼姐當初離開時給他的那個信封還靜靜躺在江洲床頭櫃的抽屜裏,江洲無數次想打開,又莫名地沒打開。

離婚後,江郅回家回得越來越少,陳伯也被他調走去管他在外省的家業了,江洲一人住在偌大的別墅裏,越來越覺得寂寞。

偶爾,他會幻聽般,聽到隔壁傳來繼姐輕鈴般的笑聲,打開門,卻發現,只是自己的錯覺。

空蕩蕩黑桃木地板上的灰塵,都仿佛在嘲笑他。

他忽然覺得,好孤寂。

如果,如果繼姐還在的話,會不會好很多。

江洲忽然想起分別前的那個吻,他不得不承認,在繼姐離開後,他開始思念繼姐。

思念她的笑,思念她滾燙的身軀,思念她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指,楊柳細腰。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夢,有時候夢到的是陸清淩,有時候夢到的是繼姐,不變的是,夢境中的她們,都和他匆匆而別,漸行漸遠。

或許是精神上的壓力,讓他的身體開始受影響。

他開始失眠,嘔吐,偶爾莫名地心悸。

江郅回來時,目光掃過他,皺眉問:“你是不是胖了?”

他強調說:“過段時間,謝家小姐可能過來和你接觸,你維系好身材,不要我操心。”

江洲問:“謝小姐什麽時候過來?”

江郅一邊接電話一邊往外走,看手表,不耐煩說:“年後吧,他們謝家今年有一個大的聚會,所以耽擱到年後才能過來和你接觸。”

江郅換好皮鞋,上下打量番他後,強調:“保持你的資本,我不可能總提醒你。”

資本?什麽資本,外貌嗎?

江洲照鏡子時才發現,他憔悴好多。

是因為學業?陸清淩?還是繼姐?

他覺得他不是為這些小事的煩憂的人,他試着放下陸清淩,放下繼姐,他不再看陸清淩所在的方向,也不再開繼姐房門。他開始在繁重的學業外,注重運動和養生。

最先注意到他異樣的不是別人,而是陸清淩。

就在冬日的一個午後,陽光懶洋洋灑在衆人身上,陸清淩靠近他,“最近好嗎?”

“還不錯。”

陸清淩意有所指說:“我還以為你過得不好,你憔悴好多。”

江洲靜靜凝視她,脫口而出:“陸清淩,你怎麽變成現在這樣?”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以前,他在別人身上,看到過陸清淩的身影;而現在,他居然在陸清淩,恍惚看到繼姐的身影。

前者很好理解,因為他那時心心念念陸清淩,但後者呢,他不是喜歡陸清淩的嗎?

他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将出現在他夢中的兩人影弄混淆嗎?

陸清淩微微一怔,旋即微笑說:“你是問我為什麽變心嗎?”

不是。但江洲沒有反駁。

直視着他的雙眼,陸清淩說:“因為我不可能喜歡一個連學習成績都不如我的人。”

江洲恍恍惚惚想起,數學試卷發下那天,他對卓承軒說:一個數學都考不及格的人,反正我是不可能會喜歡。

江洲沉默,過了會問:“你聽到了?”

陸清淩露出恬靜的笑。

因為聽到他的話,深受打擊,所以連性子也沉靜許多嗎?

“我的話,傷了你的心嗎?”江洲問。

他以為他說的很小聲,他那句話,只是說給自己聽的,沒想過給陸清淩帶來傷害。

陸清淩說:“不僅如此,從家回學校那天,我還遇到了紀杏秋。她哭着告誡我,跟我說我千萬不能喜歡上你。她說你這個人根本沒有心,有的只是虛情假意。你說喜歡她,其實只是為利用她,傷害她。”

江洲憶起,陸清淩第一次對他變了态度,确實就是在那回家三天後的重返校園時。

他當時還驚訝,只不過是三天的時間,陸清淩為什麽猝然變得有鋒芒,跟他針鋒相對。

原來是遇到紀杏秋,聽完她對自己的控訴。

他忽然後悔,如果他沒有為郁語薇去招惹紀杏秋,陸清淩是不是就不會變了,她看自己眼中,依然有當初的光。

其實也沒必要為郁語薇招惹紀杏秋的,妹妹她一直活得很清醒,就算沒有他的守護,她也會活很好。

她不會做傻事,就算沒有他沖過去,她也知道不能把自己給丁新,更不能拍不适宜的照片。

是他自以為是,以為她沒了他,就像沒有老鷹庇佑的小鷹,會死在風霜雨雪中。

因為他的一念之差,毀了他在意的陸清淩對他的喜歡。

“更何況,”陸清淩仰頭望向天空說,“你現在準備訂婚了,不是嗎?”

她是怎麽知道?江洲看她。這件事八字還沒一撇,連卓承軒都不知道,陸清淩怎麽知道?

“是江叔叔跟我說的。”陸清淩淡淡說。

江洲一怔,這才想起,他那位養父,可是對陸清淩頗感興趣。

一方面逼他争取跟謝家小姐的婚約為江家謀福利,一方面告知陸清淩他要和其他人訂婚,還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謀略。

他怎麽玩得過江郅,他怎麽可能玩得過江郅?

“江洲。”

陸清淩忽然很鄭重地喊他的名字,待他看向她時,很認真地問:“如果我說我還喜歡你,就算你嘲諷我,傷害別的女人,但只要你願意放棄聯姻,我就願意還喜歡你。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什麽意思,讓他放棄謝家的聯姻和她在一起嗎?

陸清淩說,“江洲,我看得出來,你也喜歡我。”

所以只要你願意放棄争取婚約,我就願意和你在一起。

江洲別過臉,冷漠說:“我如果拒絕,江家不會容我的。”

陸清淩這話,是要他被趕出江家。

“可我們都成年了。”陸清淩說,“我們成績都不錯,拿得到獎學金,可以養活自己。”

何止養活自己。以他倆的成績,就算是花國的top2,也可以輕輕松松考上。清晰可見的,他們倆會順順利利畢業,成為當今社會最頂尖最卓越的那批優秀畢業生,擁有前途無量且一片光明的未來。

然後呢?

江洲說:“陸清淩,你知道辛辛苦苦讀書考研念博再在自己所屬的科學技術領域做出卓越貢獻後光榮地成為一名中科院院士的年薪是多少嗎?”

陸清淩沒來得及說話,江洲就打斷她說:“是一百五十萬,其中還包含各種國家補給的津貼。但你知道一千六百億,光是放在銀行,每天的利息有多少嗎?”

不等陸清淩回答,江洲就搶答道:“也是一百五十萬。我還是按最低的活期利息算的。”

如果按正常的投資回報率算,翻個十倍都不過分。

“這世上太多人出生就在羅馬,我羨慕他們,想成為他們,有錯嗎?”

他不想再過六歲之前的苦日子。

“所以,你的選擇是?”陸清淩問。

江洲想,這次,他是真的可以放下陸清淩了。

“對不起。”

他不是不喜歡陸清淩,只是敗給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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