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星空,篝火,他和他的愚者
順利地把和澤從盜寶團的魔爪下抓出來後, 和澤整個人跟被扒了層皮一樣,怎麽說都沒多少回應,甚至還在那裏說自己要累死了,跟那群人周旋比應付十個假面愚者都累, 他這輩子都不會因為自己的靈機一動而準備去整點樂子了。
樂子的代價太大, 他承受不住。
此等代價,還是讓能夠承受的人去承受吧。
念月聽他颠來倒去的話語中夾雜着幾聲“鲶魚”“小鲶魚”, 人都是麻的, 和澤到底怎麽想出來的,什麽鲶魚不鲶魚的, 提瓦特有鲶魚這個物種嗎?他想要去給和澤整一條看看什麽叫做真正的“鲶魚”。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還在那裏說什麽鲶魚,我把你做成鲶魚試試?”念月實在是沒辦法,拍拍和澤的腦袋, 半威脅半開玩笑地說。
聽上去和澤精神狀态很是堪憂,在盜寶團是被整成什麽樣子才會出這種狀況?
如果能夠回到銀河,念月絕對要聯系瑪蒂爾達這個憶者去探尋一下和澤的這段記憶,他突然對和澤的經歷提起了一些興趣。
但一切的前提是他們必須得回到銀河。
回到銀河啊……
那也太過于遙遠了。
沒有船,也不知道提瓦特在什麽地方。
雖然他們掌握着一些地方的坐标,但也沒有太大用處, 因為坐标也是會變的, 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表明星球不會被毀滅,星系不會突然出事成為遺址。
念月突然感到一陣迷茫, 他對未來全然不知, 就像是一個站在微小點上,擡頭仰望着星空,卻發現自身存在十分渺小,渺小到微不足道。渺小到這個世界沒有他也依舊如一的人。
沒有和澤的那麽多經歷, 也沒有仙舟人那樣長壽的壽命。
所以,未來是真的存在嗎?
「過去」「現在」「未來」,三個也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嗎?
這樣看來,「時間」這個概念是否還存在?
他不知道。
只能往前走。
就像是在風雪中前行的旅人,目的地只有前方。
而前方,叫做「未知」。
“嗯?你怎麽不說話了?”和澤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精神異常疲憊,仍然能覺察念月的一絲異常,完全放下警惕的他用手輕輕拂過念月的臉頰,“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沒事嗎?不用擔心,雖然我知道你大概又在想什麽樣的話題,但是那些事情咱們先放一放,做點有意思的事情?”
念月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們倚靠在樹旁休息,身上的那些物資有用的被念月拿出來,和澤盯着他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欸?你要在這裏停下來嗎?”
“停下來休息,我看你的狀态有點堪憂,以防萬一,咱們還是休息一下吧。”他拿出來一個帳篷,在原地做好一切事情後,回過頭來發現和澤已經睡着了。
念月邊把他扶進去邊自言自語:“……真是麻煩。”
之後一個人坐在篝火邊上,擡頭望着提瓦特的星空。
似乎一成不變。
不論是從蒙德還是在璃月,始終都是這片星空。
就像是一張星空圖片的投影。
“提瓦特……是個好名字,但你想要告訴我們什麽呢?是想要告訴我們提瓦特這個地方還是想要讓我們插手提瓦特的一切,亦或者,只是一個意外?”念月走到旁邊的水塘邊上,望着湖中的倒影,指尖觸碰着湖面,引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倒影中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他打着哈欠,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毛走到念月身邊,擡頭看向星空,随意地感嘆:“啊,已經是晚上了嗎?原來我睡了這麽久?”
念月看向倒影中的和澤,應了一聲:“是啊,你這一覺睡得真夠久的,你在盜寶團那邊沒有睡過還是睡得很少?”
提起盜寶團,這簡直是和澤這輩子經歷過的最大的坎,憂愁地嘆了口氣,說:“你以為我在那邊真的能睡啊?我在那裏差點眼睛都不敢閉上,大晚上的準備睡個覺,睜開眼就是那群盜寶團圍着我,想要我收回我的決定,率領他們走向巅峰。”
和澤說着,頭都快炸了,舉起自己的右手,做着投降的動作:“還好是你來了,不然的話我根本沒有辦法擺脫他們,真的。”
“是麽?看來你給我寫的信還是你的真心話了。”念月回想起來之前的那些字句,“不過在旁人看來,你似乎在那裏混得風生水起的,風風光光。”
“得了吧,我猜是那個送信的人給你說的,也就看上去比較風光了,實際上我都快煎熬死了,精神上的創傷是難以避免的,好嗎?”和澤用手錘自己的頭,試圖讓自己變得清醒一些。
連續嘆息好幾下,和澤才轉移其他的話題:“話說我之前神志不清醒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麽奇怪的話?”
奇怪的話那可就一抓一大把了。
念月尬笑兩聲,冷漠地給和澤一項一項地将他那些“罪狀”給陳列出來。
在聽見自己喊念月為“鲶魚”時,和澤的大腦終于停止了運轉,愣在原地,眼睛都不眨,過了一會,才不确定地問:“我真的喊你‘鲶魚’了?”
念月遞給他一個眼神,讓他自己慢慢地體會。
和澤:“……”
和澤:“我到底在幹什麽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我神志不清的時候同時也口齒不清,然後就把念月念成鲶魚了。”
蒼白而又無力的解釋,念月補充一句:“……你是說你一路上都在我耳邊反複念叨‘鲶魚’,‘小鲶魚’嗎?我覺得這個可信度有點低。”
和澤機械地轉過身,已經變成順拐,到樹邊上,背靠着它,捂着自己的心,癱軟地滑在地上,徹底成為一條沒有夢想的鹹魚。
“你在幹什麽啊?”念月哭笑不得,他手疾眼快地将水塘裏的一條魚給抓住,抱着魚朝着和澤喊,“別在那裏坐着了,我又不在意稱呼。拿一根樹枝過來,把這條魚解決了呗。”
和澤麻利地站起來,光速地整來幾根樹枝,與念月聯手處理了那條倒黴的魚,架在火邊烤。
看一條魚似乎有些不太夠,和澤又上手抓了一兩條,放在一起烤。
此時此刻,念月的心境變得平靜起來,和澤甩着自己的手試圖把那些水給甩出去,看見念月的視線,疑惑地問:“怎麽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沒有。”念月搖頭,“我只是在想,這樣的場面,我們有多久沒有實現過了呢?雖然我們一直在路上,但這樣坐在一塊烤魚還是第一次吧。”
和澤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對面,将自己的面具拿出來,掏出一方手帕開始慢慢地擦着上面的灰塵,他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還以為你有什麽事情呢,原來是這件事。不過這樣我也挺喜歡的,我是說。”
他透過火光,直視着念月的眼睛:“我喜歡這樣和你在一塊,如果讓我一個人來旅行的話,以前的我或許可以,但現在,我不希望再一個人了,所以,我們來立一個約定吧?以後除了必要的事情,我們就一直在一塊了?哪怕分開也要保持聯絡。”
念月:“……”
他沉默着,似乎在思考這個約定的重量,過了許久,才點頭,拉住和澤的手:“好,我答應你,即使我的記憶失去得再多,我也會記得現在的「感受」。”
那麽給你的感受是什麽呢?
溫暖。
就像是雪夜裏的篝火。
念月想,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今天的星空,篝火,還有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愚者。
“啊——快快快!”和澤突然發出一聲慘叫,他連忙把魚給掏出來,吹滅上面的火焰,不怕燙地咬了口,“還好還好,沒成焦炭。”
念月拿着一根烤魚愣在原地,他疑惑地問:“你不燙嗎?這可是剛從火裏出來的。”
愚者的面部表情突然變得有些精彩,他沉着臉将那坨超高溫的魚肉吐出來,然後從包裏掏出一杯水,灌了下去。
聲音都透露着一些沙啞,很難想象剛剛他的口腔經歷了怎樣一場酷刑。
“……好燙。”
慢條斯理地正在烤魚上面撒調料的念月噗地一聲笑出來,他低下頭,肩膀聳動,極力忍耐自己的笑意。
剛剛才興奮起來的和澤此刻又躺了下去,疲憊地說:“……算了,你想笑就笑吧,雖然我也想笑,話說念月,你能控制一下你的冰嗎?我把它物理降溫。”
念月伸出手,手心出現一股寒氣,和澤在寒氣中将他的魚放了放,謹慎地咬下一口,确定沒問題後,拍拍念月的肩膀。
大概是因為他的體質問題,念月此刻壓根沒有感覺到燙,只有一個異樣,那就是當和澤随意地往他那邊看上一眼時,發現他的魚上面幾乎被調料給蓋滿時,發出的一句疑問:
“你這是在吃魚還是在吃調料啊?”
念月低頭一看,并沒有發現不同尋常的事情:“怎麽了?”
和澤指着他手中的魚:“你看看上面的調料覆蓋了多少?”
“有什麽問題嗎?我在普麥雅利的時候也是這麽吃的啊?這可能是我這邊飲食習慣問題?”
“沒事哈,當我沒說,我只不過是在銀河裏也沒有見過幾個人這麽吃,所以可能是我的問題,我見識短淺。”
“……你還見識短淺?那我是什麽?井底之蛙?”
“我也不知道,所以這個話題咱們還是跳過吧。”
第二日,和澤神清氣爽地把念月喊起來,念月被喊醒的時候,用惺忪的睡眼看着和澤,疑惑地歪頭:“怎麽了?是有什麽新的情況嗎?還是說我睡過頭了?”
和澤中氣十足地站在一旁喊道:“當然是——這麽好的天咱們趕緊上路吧!”
念月眨眨眼,“哦”了一聲,将被子蓋在頭上,選擇繼續睡,和澤被他的舉動給震撼了幾分,然後爬到念月的床邊,幽幽地說:“好了,起床了~再不起床的話,「繁育」的蟲群就要來啦?”
身邊人嗖地一聲爬起來,警惕地問:“什麽蟲群?哪裏有蟲群?快說,我要趕緊處理。”
“沒有蟲群,就是準備喊你起床而已……”和澤被嚇得打了個激靈,“你別一驚一乍的,我真的吓到了。”
念月經這麽一折騰,睡意全無,他只能說這一個方法确實好用,但是需要他的心髒承受能力作為支撐,心髒不好的,可能當場去世。
兩個人都需要一段時間平息,念月掙紮地爬起來,跑到水塘邊上洗臉,生怕和澤又給他整點突然襲擊。
和澤當了愚者這麽多年,他這次也頭一次被吓成這樣,捂着自己的心髒走出去,表示自己再也不幹這種缺德的事情了。
多來幾次他的魔陰身就該犯了,本來就已經到了魔陰身的年紀,情緒稍微變動得大點就有誘發魔陰身的風險。
若不是自己在愚者那邊鮮少碰見能讓他情緒波動大點的事情,他也活不到這個時候,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就碰見了念月。
“我在仙舟上都可以稱之為老年人了……你能不能關愛一下老年人,我真的是……”和澤清清嗓子,一本正經地在念月身後道。
念月毫不留情地提問:“請問你在我這裏提年齡是有什麽心事嗎?百歲老人?”
和澤:“……我忘了這茬了,你能不能把它忘掉,這根本不是适合你記住的東西!”
“那我應該記住什麽?”
“……不知道。”
拉拉扯扯也算是收拾好後,和澤拎着垃圾袋走在路上,小聲地吐槽這邊為什麽沒有垃圾桶,他們兩個人走了多久,和澤提着垃圾袋走了多久。
念月擡頭一看,眼前還是連綿不絕的山,說:“要不你還是忍一忍?我們走的都不是大路,肯定找不到垃圾桶,而且我看接下來我們走的路還是山。”
和澤一聽,想昏厥過去。
他任勞任怨地繼續提着垃圾袋。
周圍的道路越走越陰森,和澤的視線已經看到好幾個像是鬼一樣的阿飄,慢慢悠悠地飄了過去。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體質就是招鬼的體質,他們這是跑到什麽地方來了,璃月居然還有這麽陰間的地方?
“這裏是哪裏啊?”和澤回頭問。
對照地圖後,發現這裏是一個叫做無妄坡的地方,之前沒有打聽過這個地方,本以為這裏沒有什麽,結果到了才發現,這裏好多鬼魂。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
和澤朝着聲音來源一看,發現一個少女手上帶着一只灰色的物體正在他身後準備吓他。
他定睛一看她手上的是什麽東西……
“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和澤發出尖叫,躲在念月的身後,聲音驚動了林中的鳥雀,頭頂上的天空,鳥雀傾巢而出。
一個活潑的少女手上拉着一只鬼,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耳朵,感嘆:“天吶,我真的好久沒見到過這麽怕鬼的人了,既然怕鬼,你們又為什麽要來無妄坡呢?”
念月看她的模樣有些眼熟,但和澤剛剛那動靜實在是太大,他的腦子也吵得嗡嗡作響,緩過來才答道:“抱歉,姑娘。我們準備去往輕策莊,但我們就……走到這邊來了。”
“哦~”少女點頭,收起手上的那條鬼,看向和澤,雙手叉腰,“原來如此,不過這裏确實是通往輕策莊最近的道路,路過這個地方就好了。”
念月點頭,和澤探出頭:“那怎麽這麽多鬼?”
少女歪頭,不解地問:“啊?你們是外來者吧,無妄坡鬧鬼的傳聞已經存在很久啦。不好意思,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往生堂堂主胡桃,來到這裏是因為一個私人委托,我們往生堂的客卿鐘離還在不知道哪裏。”
“胡堂主是在找我嗎?”鐘離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後,邊說邊走到她的身邊,“兩位,好久不見,我們又見面了。”
和澤:“……好,好久不見,鐘離。”
胡桃左看看右看看:“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就好辦了,不用我介紹了。”
“相逢即是緣,兩位朋友若是沒有什麽事情的話,不妨跟我們送送一些人?”鐘離提議道,他看向胡桃,“胡堂主意下如何?”
胡桃看他們兩個身手不凡,點頭:“嗯嗯嗯,我看二位氣宇不凡,定是一表人才,既然如此我就同意客卿的提議了,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陪我們送送一些人。”
和澤休息好後,自來熟的特性再度上線,他和胡桃兩個人達成某種特殊的緣分,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鐘離和念月走在他們的身後,念月聽和澤的動靜,搖搖頭,很難想象這個人剛剛還被吓得走不動路。
現在已經和胡桃手中的鬼玩起來了。
“鐘離先生,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我們兩個對于往生堂而言,應當是外人,但為什麽會讓我們跟你們一塊去送某些人呢?”念月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詢問。
“嗯,是個不錯的問題,我們碰見你們純屬偶然。”鐘離道,“你們的事情,巴巴托斯……或者用你們的稱呼,溫迪,他已經跟我說過了。雖然你們做的事情對于提瓦特來說,并不一定能夠改變它。”
念月靜靜地聽着鐘離的話語,這位神明現在已經卸下自己的責任,将璃月交給璃月的人民,而自己也成為璃月的其中一個叫做鐘離的民衆。
但他說的話語卻仍站在神明的角度上:
璃月的人,璃月的事,你們都會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但岩石也終有一日會成為一捧塵土,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用自己的方式,來記下這片土地。
先前來到提瓦特的那位旅行者如此,你們也是如此。
既然已經來到提瓦特,成為提瓦特的一個旅人,就以旅人的身份,完成你們在提瓦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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