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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病房內幾人面面相觑，誰都看出其中有各自不知道的內情，皆是臉色數變。

林局長忍了忍，沒忍住，再也裝不下慈祥和藹，身為将軍的殺伐之氣盡顯，手指朝祈越點了點，沉聲喝道：“你，跟我過來，今天必須給我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

祈越被他這麽一瞪，突然有種回到小時候闖禍回去看到祈老爺子拿着棍子守在門口的錯覺，頓時後脖子一涼。

顧雲雙本來想要質問祈越的話，也被吓得咽了回去，眼睜睜的看着祈越被帶走。

林局長臨時征用了院長的辦公室，帶着祈越和範修平走了進去，留一位助理守在門口，攔住了顧雲雙想要跟着進去的腳步。

助理笑眯眯的道：“顧先生，請留步，局長他們下來要談的事情關乎國家重要機密，不好讓其他人知道，望您能諒解。”

顧雲雙咬了咬牙，果然，七月這個混球，說什麽出國留學，其實是背着他去執行什麽危險的特殊任務去了。

辦公室裏，林局長煩躁的回走了幾趟，憤怒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瞪祈越，“說，七年前你去哪了？今年都在哪裏？你是什麽時候……在哪裏……怎麽……的？”

他停頓了三下，怎麽都無法說出“死”字。

祈越此時也已經冷靜下來了，想清楚了問題的所在，不會再被他暴怒的樣子給吓住，反問道：“你們先說說，鬼門是被誰用什麽方法解決的？”

雖然心裏早有預感，但當“鬼門”兩個字從祈越嘴裏說出來時，林局長和範修平還是都臉色劇變。

林局長全身無力的跌坐在辦公椅上，失神地呢喃：“果然，你去了鬼門前線，你是在鬼門前線犧……的。明明祈老唯一的心願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我、我沒能替他照顧好你，我愧對祈老啊！”

範修平也雙眼泛紅，也不知是悲傷還是氣的，深吸幾口氣，沙啞着聲音道：“七年前，在祈老犧牲後的三個月後，鬼門前線突然爆發強大的能量，所有從鬼界入侵的惡鬼都時間灰飛煙滅，就連從鬼界蔓延出來的陰氣也被一掃而空。

“我們這些前線外圍的天師意識到不對，用最快的速度沖進了前線，就看到鬼門已經被複雜的符陣封印了。而天師協會的會長和長老們都暈倒在符陣中。我們立刻将他們送去醫院搶救。等他們醒來，我們才從他們都口中得知，是他們用祈老研究出來的符陣，頂住了惡鬼的攻擊，成功封印鬼門。”

祈越聽到這裏被氣笑了：“只有他們？就憑他們？爺爺研究出來的符陣不過是半成品，理論能成功實際操作卻問題不少，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一，是我用了三個月改良的符陣。但想要封印鬼門必須有人深入鬼界，從裏面封印，這部分也才是符陣的主體，外面部分不過是錦上添花，為了增強主體符陣的封印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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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修平十分震驚：“這樣的封印符陣怎麽可能成功？鬼界只有陰氣沒有氧氣，活人進去根本就活不了，更別說鬼界裏惡鬼無數，活人只要進一進去，就算是實力再強悍的大天師也會被聞着味兒蜂擁趕來的惡鬼撕個粉碎。”

這不是他故意危言聳聽，事實上鬼門剛出現的時候，他們就用了各種玄學或科學的手段去探測鬼界裏的情況，甚至還有敢死隊不怕犧牲主動進入鬼界，但那些進入鬼界的人很快就犧牲了，得到的關于鬼界的消息少之又少。

祈越幽幽的道：“所以我說，就憑他們怎麽可能封印得了鬼門？他們連鬼門的邊兒都摸不着，怎麽封印？至于我，我不一樣。我是天生的半鬼之體，也就是半人半鬼。”

他還可以短暫化為鬼體，想要混進鬼界在鬼界不被其他惡鬼發現地活到有足夠布置封陣輕而易舉。

只是在符陣啓動後，附近方圓百裏的惡鬼都會被符陣瞬間消滅，也包括化為鬼體的他自己。

就算他沒有死在自己的布下的符陣中，在鬼門被封印後，他也回不去了，只能留在鬼界。鬼界裏的惡鬼更不會放過他，所以這是他一個人的絕路。

林局長怔忪：“你是半鬼之體？！難怪了。當時還有傳言說封印符陣不對勁，看起來并不完整，這樣的符陣需要有人在鬼門的另一邊裏應外合才能成功封印符陣。但因為沒有人能在鬼界活上幾秒鐘，所以這個傳言被大家視為無稽之談，很快就沒人再說了。”

誰能想到，還真的有一個可以在鬼界存活的半鬼之體，而且他還是祈家也難出一個的天才。

範修平也臉色怪異，“你是半鬼之體，天師協會那幫人沒一上來就對你喊打喊殺？”

這回輪到祈越愣住了，雖然天師協會一向秉持着非我族類的偏激看法對待鬼怪，但也沒到不管不顧是鬼都要殺的程度吧？更何況他還有一半是人呢！

範修平和林局長相視一眼，緩緩道：“你應該知道，半鬼之體和棺材子不一樣。”

祈越點頭，棺材子也就是母體已死但胎兒還活着。

但半鬼之體卻不一樣，其未出世前就已經是半鬼胎。也就是母體還活着的時候，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但用了禁術，在胎兒剛死還有一絲生氣的時候将胎兒的魂魄強行留在肉身之中。

之後繼續用禁術用母體的生氣孕養胎兒的肉身，讓胎兒像正常胎兒一樣長大，胎兒出生之後便是像他這樣半人半鬼，但其實很容易便會完全化成鬼。

爺爺告訴過他，他會這樣，是他的媽媽不甘心就這麽失去他，偷偷用了禁術将他強行留下。

他媽媽不是天師，本來是不應該成功的，但他尚有祈家血脈，天賦還是前所未有的妖孽級別，天生就有了靈識。

因為強烈的求生意志，竟然誤打誤撞地讓禁術成功了，還非常的完美，他甚至不用抽取太多母體的生機，就能像正常胎兒一樣自行成長。

本來繼續下去，也許等他正常出生的時候，他就和正常的嬰兒沒有什麽區別了。

可沒等他正常出生，才七個月，他媽媽就死了，還是含恨而死，母體的強烈的怨氣差點将他直接催化成厲鬼。

要不是祈老爺子及時趕到，險之又險的及時封印住了他的鬼體，他剛出生便會立刻化成只知道殺戮的鬼嬰。

一個由祈家難得一出的天才妖孽所化成的鬼嬰會有多可怕，祈老爺子每次想起都捏了一把冷汗。

只是祈老爺子把他的身份瞞得很好，後來又有顧雲雙和顧家人帶着他融入了正常人的世界，他在活着的時候每天都過得很開心，從來沒有産生過想要變成鬼大開殺戒的想法。所以他從未覺得半鬼之體有什麽特殊的。

可是現在看範修平和林局長的反應，似乎其中有很大的問題。

“三十多年前，天師協會對鬼怪的态度還沒現在任何鬼怪都不能放過的地步，那時候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天師……”範修平娓娓道來。

那位大天師還精通命理，算出自己一生只有一個兒子，兒子命中也注定只有一子，如果這一子夭折了他們家血脈将會就此斷絕。那就是他兒媳婦腹中懷着的孩子。

但是他的兒子在兒媳婦孕中出軌了，小三還找上門來耀武揚威。

推搡中懷孕才五個月的兒媳婦推下樓梯，兒媳婦還活着，那孩子直接胎死腹中。

大天師趕回來時，發現胎兒生機剛剛斷絕，但還保有一絲生氣，于是他動用了禁術強行将那胎兒魂魄留在肉身之中，并用兒媳婦的生機來保持胎兒肉身像普通胎兒一樣長大。

兒媳婦當時昏迷了并不知情，可她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消瘦。娘家人發現不對，悄悄找來了其他天師查看，出才發現問題。

天師協會原來想要嚴懲大天師，并将那個鬼胎除去。但大天師卻跪地痛哭，懇求天師協會放過他唯一的孫子，那是他們家最後的獨苗苗了。

大天師也是天師協會的長老之一，和天師協會的高層關系都很好，他平時又德高望重，捉鬼驅邪救人無數，向來無私奉公，這是他唯一的私心。

天師協會的高層動了恻隐之心，不但沒有處理鬼胎，還想辦法幫兒媳婦補充生機，讓她順利生産後也性命無憂。那兒子因此也痛改前非，和那小三斷了聯系，從此之後一心一意。這樣的結局看起來十分的美滿。

就是那孩子一出生便是半鬼之體，常常在人和鬼之間來回切換。

他們也不以為意，覺得只要這孩子還有人性，經過慢慢的教導，就能讓他的人性壓過鬼性，成為完全的一個人。

但事實卻出乎了他們的意料，甚至還讓他們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價。

那孩子不但沒讓人性壓過鬼性，還漸漸失去了人性，并一直在他們面前僞裝的很好。

等他們發現不對的時候，他已經在暗中殘害了許多人命，還将周圍的親朋好友都變成了他的伥鬼，其中就大天師和他的兒子兒媳婦，祖父和外祖父兩邊的親戚，以及學校的老師同學，甚至是周圍的鄰居。

他已經成長到了非常可怕的地步。

那一戰，天師協會精銳盡出，損失慘重，長老們死了一半，其餘人也都重傷。就連祈家也折損了一人僅剩下祈老爺子一個。

那時候的天師術法已經被世家把持着，實力強大的天師都出在天師世家，天師協會高層是世家盤根錯節。多是拐一個彎的聯系

也就是說死在那件事情中的天師高層多是後來天師協會高層的親屬。

現在的天師協會會長的父母也在其中。

也是自從那之後，會長這一代的天師尤其厭惡鬼怪，堅信人一旦死後成為鬼便不會是原來的那個人，留下的只是執念，無時無刻不在受負面情緒影響，随時都有可能化身為殺人厲鬼。所以，所有鬼物都不應該在陽間存在，但凡遇到必須超度或者消滅。

那件事也成了天師協會所有人都不願再提起的禁忌。

沒想到，三十年之後還能再出一個半鬼之體。

這樣的祈越出現在天師協會那幫人面前，他們怎麽可能會毫無芥蒂地接納祈越？

祈越：“……”

祈越記憶漸漸複蘇，他想起了變成鬼後丢失的一些記憶。

其實并不是天師協會的人發現了他，而是他自己找上了天師協會的人。

就連不知道鬼怪存在的顧雲雙都發現了祈老爺子的死不對勁，他作為祈老爺子最得意的傳人又怎麽可能一點端倪都發現不了？

明知道爺爺的死有蹊跷，他作為孫子和徒弟，又怎麽可能繼續裝聾作啞？于是他主動找上天師協會，并暴露了他祈家人的身份，和他出于藍勝于藍的強大實力。

那時候鬼門的情況已經十分嚴峻，到了有點實力的天師都要被拉去戰場的地步。鬼門最前線更是十去九不回。

突然出現這麽一個實力比起祈老爺子還厲害的天師，誰還會顧及他還是個十六歲的未成年？鬼門防線要是破了，無數惡鬼闖入人間，就算是剛出生的嬰兒也別想活命。

于是他們将情況毫無保留的告訴了祈越，使勁勸說祈越上前線。

祈越那時候才十六歲，正是最中二的年紀，還受祈老爺子的感染，心中自有一股要報效祖國，保衛人民，成為救世大英雄的豪情。于是被忽悠幾句，就屁颠颠的跟着去了。

祈越想起那三個月裏，他們并肩作戰，甚至自己還因為沒有經驗，幾次遇險，都是被這些有經驗的老前輩給救了。

他們常常面露愧疚的看着他對他說，“你爺爺一直瞞着你的存在是希望一直都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快樂的過一生。我們卻違背他的遺願将你進了這個漩渦，我們對不起你爺爺。”

因為爺爺也因為這份愧疚，他們對祈越非常的照顧，也毫不吝啬的指點。

甚至還有一位長老為了救他而死，死前一雙沾滿鮮血的手緊緊握住他的手，

“祈越，你要好好活着，你的天賦是前所未有的好，我們都已經老了，等劫難結束，你就是天師界的未來，如果……我們的世界還有未來的話……”

那時候的祈越淚流滿面，一邊伸手合上他死不瞑目的眼，一邊哭着說：“有的，我一定會盡快改良好爺爺的符陣，找到可以封印鬼門的方法。”

但并沒有多少人相信他，雖然祈越表現出來的實力比祈老爺子還要強，可符陣不只是畫符，不僅看天賦，還要看陣法造詣，才十六歲的祈越能在陣法上有多深的造詣？

但祈越還真就做到了。

在聽說他要犧牲自己進入鬼界封印鬼門時，所有人都強烈反對。無論他怎麽勸說，他們都不肯答應。他們覺得把祈越帶來這裏已經十分對不起祈老爺子了，在眼睜睜的看着祈越去送死，祈老爺子的棺材板都壓不住。

更何況，活人怎麽可能在鬼界裏存活，更別說有足夠的時間布置這麽複雜的符陣了。

可是眼前的情形越來越危急，他能感應到鬼門的背後有越來越多可怕的氣息正在朝鬼門聚集而來。

他們無法再拖了，若再不能封印鬼門，越來越多的等鬼王聚集起來一起沖出鬼門，前線必定會崩潰。前線背後的人間繁華也将會淪為一片煉獄。

最後，為了說服他們，祈越一咬牙，就說出了自己半鬼之體的秘密。

祈越至今依然記得，那一瞬間，簡陋的會議室裏突然安靜得十分可怕。

所有人看着他眼神古怪，神色各異。

那天他們也沒說答不答應就散會了，等第二天，他們就全都同意了。

會長還很傷心不舍地問他有什麽遺願。

祈越發現其他人看到他的時候都眼神閃躲，并且有意無意的和他保持距離，似乎是不敢面對他。

那時候的祈越還以為他們只是心存愧疚，所以無法面對他。

現在想來，那哪裏是愧疚？分明是尴尬和戒備。

也難怪他們會立刻答應了。說不定半鬼之體在他們心裏能抵得上一個鬼門。讓兩者去拼個你死我活不就能漁翁得利了嗎？

祈越又想起了書裏的劇情，鬼怪入侵時，天師協會讓人先去帶着江家的人撤離，真的是因為薛庭鶴？

而且那也太巧了，當時顧爸顧媽他們已經回到了江城附近的小縣城，那是他和顧雲雙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他以前的老師同學都在那裏。

那裏離鬼門那麽遠，偏偏那麽巧就有厲鬼突破防線一路殺到了那裏，趕在其他人救援前将那裏屠戮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