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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祈越越想神志就越是混亂。

他其實也并沒有多高尚，沒有什麽犧牲自己拯救天下人的偉大情懷，他當時想的是，覆巢之下無完卵。

這麽多猙獰可怕的鬼怪一旦沖進人間，雙雙那麽膽小，一定會被吓死的吧？還有把他當親兒子一樣的顧爸顧媽。

雖然他只有爺爺，沒有爸媽，但從顧爸顧媽身上，他也感受到了什麽是父愛和母愛。

他們買給雙雙的衣物玩具總會不吝啬的也給他買一份。關懷雙雙的時候，也會給予他同樣的關懷。

會像督促雙雙學習一樣指導督促他學習，他要是做錯事了，他們也是一點都不見外地教育他什麽是對什麽是錯，要知錯能改。

就連學校的家長會，也是他們和祈老爺子輪流着去。他們也把祈老爺子當成自己的父親一樣敬重。與其說他們是兩家人，不如說他們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融成了一家子。

還有一直像打不散的冤魂一樣跟在他們身後，叫嚷着要給他當小弟的小胖子，還有學校的老師同學們。

祈越曾經因為特殊的半鬼之體，一直都像個異類一樣徘徊在人群之外，無法融入這個人間。

可不知什麽時候起，他早已融入了人群之中，不再把自己當成異類。

然而，現在卻告訴他，他就是個異類！

他從來不是人，還是個随時都有可能化身殺人惡鬼的禍害。

所以，那些曾經對他和善，能舍命救他的長輩們突然就可以眼睜睜看着他去，甚至在鬼怪入侵時，為了徹底清除隐患，還要把和他接觸較深的人全都除去，為此不惜連累更多的無辜？

心裏一個聲音冷笑着對他說：“醒醒吧！你從來就不是人！你以為自己把自己當人，別人就真的把你當人了嗎？鬼又怎麽樣？鬼也是人變的。都說鬼可怕，可人心更可怕！你看看眼前這兩人，剛才他們還覺得你是英雄，現在他們心裏一定想着怎麽除去你這個禍害，為了斬草除根，連和你有關系的人也要一并除去。”

祈越的眼睛漸漸變成猩紅，身形卻如同煙霧一樣開始扭曲，彌散出濃黑的黑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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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

他都已經犧牲救世了，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傷害他身邊的人？

強烈戾氣和兇湧的恨意占據了意識，黑霧翻滾得更加劇烈，迅速彌漫了整個房間，連人形都維持不了，只剩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和猩紅雙眼。

範修平動彈不得，可怕的鬼氣不斷掠奪他的生機，森寒的冰冷連他的靈魂都要凍僵。再去看林局長，已經臉色青灰，雙眼渾濁了。

範修平牙關打顫，艱難道：“祈、越、冷、靜！”

祈越卻充耳不聞，完全陷入了仇恨之中。

翻湧的黑霧中心露出了更加濃烈可怖的煞氣，但有雷電閃爍，和濃厚的功德金光交織着将煞氣封印住。

原來祈越能一直保持人性和理智，沒有被鬼性影響，便是因為煞氣被天罰雷電和功德金光封印住了。

但封印之所以牢靠是因為祈越自己心甘情願被封印，可現在祈越失去理智，連煞氣也不受控制，有了要沖破封印的跡象。一旦封印被破，祈越當場成煞，放出的鬼域能将大半個江城變成死域。

範修平心裏十分苦澀，他們錯了，他們以為祈越冷靜得像正常人，又是祈家人，就以為祈越能一直保持理智，沒想到說出真相會刺激得祈越直接失控，怪他們太相信祈家這個神話了。

今天他和林局長只怕要成為永遠的罪人了。

正在範修平絕望之際，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顧雲雙的聲音響起。

“哥，林局長，你們沒事吧？”

快要将整個辦公室都填滿的黑霧瞬間凝滞，想要掙紮出封印的煞氣也離開安靜了。

門外的顧雲雙得不到回答，有些焦急的拍門：“裏面出什麽事了？怎麽都不出聲？”

守在門外的助理也跟着喊道：“局長？範隊長？”

然後他對顧雲雙道：“你讓開一點，我來踹門！”

顧雲雙：“我們一起！”

“砰！”兩人一起踹在門上，竟然沒能踹開。

黑霧更慌了，一邊分出一部分死死把門按住，一邊拎起倒在地上的範修平抖了抖，沒抖醒，仔細一看，範修平已經翻白眼完全昏迷了過去，林局長更是一臉死相。

“…………”

黑霧很心虛，焦急中無師自通地分出了兩絲帶着功德金光的天罰雷電，劈在了兩人的身上，驅散了他們身上的所有鬼氣，讓他們身上的陽火瞬間旺盛起來。

就是這雷電有過猛，把兩人劈得跟羊癫瘋一樣顫抖起來，還散發出一股燒焦的味道。

黑霧趕緊住手，扯斷了桌上電腦的電線，又把桌上的茶壺推倒，讓茶水很快就流了一地，并瞬間凝聚成人形撲通倒在地上，腳正好在茶水流過的地方，還鞋底特意沾濕了一大片。

辦公室的門終于被踹開了。

“哥！”

“局長！範隊！”

＊＊＊

最終，顧雲雙剛辦完出院，來探望他的林局長和範修平卻因為觸電而雙雙住院。

祈越中途醒來，表示自己沒什麽大礙，所以不用住院。

病房裏，頭發因為被電焦而成了光頭的林局長和範修平剛剛醒來，沉默地靠坐在病床床頭。

助理一點都不客氣地數落他們：“局長，你也真是的，一生氣就用力拍桌的習慣要改掉才行。您也不注意一點，拍個桌還能扯斷了電腦上的電線，還打翻了桌上的茶壺，導致三個人一起觸電昏迷，說出去這都能成為年度最沙雕新聞了！”

“範隊你也是的，局長是什麽脾氣，你還不清楚？也不勸着點，勸不了也要注意一下安全隐患才是！”

至于祈越，助理還不怎麽熟，也不好訓斥他。

他是刑偵出身的，辦公室那情形，他仔細查看了一番，根據蛛絲馬跡推測出的結論就是，林局長因為太生氣用力拍桌，由于這個不是他的辦公室，物品擺放習慣和他不一樣，就不小心扯斷了電腦線，又把桌上的保溫杯打翻了，電線碰到茶水發生漏電，林局長首先中招。

另外兩個，範修平沒發現林局長觸電，以為林局長站不穩就伸手去扶，結果也被電了。

至于祈越，完全就是因為水導電而被誤傷的倒黴鬼。

林局長和範修平目光幽幽地落在倒黴鬼祈越身上。

祈越非常心虛地別開臉，理不直氣也壯地想，這不能怪他，明明他什麽都沒說，助理小哥詢問他情況的時候，他都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這結論完全是助理小哥自己調查後得出的結果，和他可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選擇性忘記了助理能得出這番結論是因為他在門被撞開前緊急做出的一通現場布置，還有助理詢問他時，他那支支吾吾的樣子，也像極了畏懼林局長的威嚴，不敢打林局長小報告的小可憐。

林局長等助理唠叨完後，也沒有解釋，竟然頂着顧雲雙覺得他不靠譜的眼神，老老實實的認錯道歉，并表示以後再也不會犯了。

範修平也跟着道歉，表示以後一定會盯好局長，不會再讓這樣的烏龍事發生。

兩人竟然就這麽把鍋給背上了。

祈越：“……”

就……更心虛過意不去了，還有那麽點小愧疚。

林局長再次把助理和顧雲雙支開，語重心長地對祈越道：“你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想要不傷害身邊的人，尤其是顧雲雙，你就必須要控制自己，不要讓自己再失控。人命對現在的你來說是非常脆弱的，就跟紙一樣薄，戳破了就再也修複不了了，你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來。”

剛剛犯錯闖禍的祈越現在非常的聽話，乖乖低頭聽訓。

範修平又問起了這七年他的處境。

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祈越就都說了。封印啓動後他就被自己的符陣滅殺了，只留一縷意識在鬼界徘徊不散，直到他看到了書中劇情，強烈的怨恨讓他化為了厲鬼，之後便是在鬼界不斷的殺戮吞噬其他惡鬼壯大自己的實力。

直到前些天，真的如同劇情裏所說的那樣，有人悄悄的在鬼門封印上破了一個小洞。

這個小洞還并不足以讓其他鬼怪通過。但祈越是布陣者，自然知道怎麽利用這一個小洞口逃出來。

雖然他已經成了鬼，沒法修補符陣，不過離開前他還是留下了一道煞氣擋在封印前，鬼界的鬼都被他打怕了，幾年內還不敢靠近封印。可要是封印的漏洞繼續擴大，鬼界裏的鬼怪遲早會發現。

祈越也沒有遮遮掩掩的，直接把他看到的劇情全說了出來。

林局長和範修平的臉色越來越凝重。

等祈越說完後，林局長從病床上站起來，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嚴肅鄭重地朝祈越深深鞠躬：“你的功勞，你的委屈我都已經知曉，我在此代替國家代替人民深深的感謝你和祈老的付出，謝謝你們。也誠摯的向你們道歉，對不起，是我們沒用，被小人蒙蔽，才會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範修平一個高大的漢子，幾次紅了眼眶，跟着朝祈越深深鞠躬。

祈越被他們突然來這一出搞得有些手忙腳亂，想要伸手去攙扶，又有顧忌自己是鬼不好直接和生人接觸，手伸了一半又忙收回，難得不好意思，不自在地道：“好好的別突然這麽煽情，快別這樣，我又沒怪你們，要是讓我家老頭子知道，您都那麽大年紀了，我居然還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們的鞠躬道歉，他一定能氣得棺材裏跳起來抽我。”

林局長被他的話給逗笑，嚴肅的氛圍一掃而空，“祈老那麽明事理可不會抽你，他只會以你為傲。當然了，要是他真的從棺材裏跳出來要抽你，我一定擋在你面前幫你說好話。”

祈越對他的好感度瞬間又提升了不少，小時候他沒少挨起老爺子的揍，所以能幫他攔住祈老爺子，給他說好話的，在他心裏都是大好人。

林局長又嚴肅認真的道：“你放心，該屬于你的我們都會幫你一一讨回來。不過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沖動。要對付天師協會不是那麽簡單的。

“光你這件事，就算公布出去了，也未必能徹底摁死天師協會。天師協會裏的世家盤根錯節那麽深，這批高層被撤下去，再上來的新高層他們也必然和前一批沾親帶故，未必不會因此怨恨你，甚至遷怒顧家。

“我們要找準機會一擊必中，不但要首惡伏法，還要讓天師協會從此再無翻身的可能。這方面特管局早有動作，而且已經有了些眉目，很快就能有結果。到時候必會将一切在玄學界公諸于衆，還你一個公道。”

祈越剛闖了禍正心虛着，想了想，就答應了，畢竟他現在還是很容易失控，一個搞不好就不是去讨公道，而是去屠殺，到時候他這個受害者反而成了公敵。

他自己倒沒什麽，就怕連累了顧雲雙和顧爸顧媽。

他回來主要目的是為了保護雙雙，報仇打臉什麽的才是其次。

而且把這事情交給特管局，有特管局做靠山，他也樂得輕松。

林局長還提出讓祈越來特管局當顧問，就說是國家分配的工作崗位，也好為他在顧雲雙面前遮掩這七年的所謂“卧底任務”。

剛想拒絕的祈越，聽到他提起卧底任務，就蚌住了。

看了眼依然笑容和藹的林局長，祈越突然有種被拿捏住了的感覺。

林局長當沒看見他的狐疑，繼續提出，特管局人手不足，之後對付天師協會，必定需要祈越幫忙出力才行，也好讓祈越親自去為自己報仇，有顧問這個名頭在，他的行事會更方便。

而且顧問只是挂個名，平時一般的任務也輪不到他來出手。這個職位可以說是既閑又有錢。

祈越想了想就答應了。

林局長的笑容更加和藹可親了，問他：“你有什麽想要的盡管提出來，我會盡量向上面為你争取。這也是你應得的。還有本該屬于你的撫恤金和獎金，都不會少。”

提到這個祈越就精神了，搓了搓手，道：“我這功勞嘛，放在古代至少也能得個封侯拜相吧？不過我現在都是個死鬼了，要那麽多虛名錢財也沒什麽用。就把我的好處都給雙雙和叔叔阿姨好了。

“叔叔那邊，不用多說，把國家最精銳的醫療團隊醫療設備和最好的醫生給他安排上。阿姨呢，她打拼半輩子，就是想要有自己的房自己的車，晚年退休後可以做個悠閑的富太太，所以，給她一套房一輛車，還有叔叔阿姨每個月的豐厚養老金。

“再就是雙雙這裏，我知道雙雙其實還是很喜歡演戲的，所以你們能不能讓他徹底擺脫新潮娛樂，給他找一個靠譜的娛樂公司，安排最好的的造型和公關團隊，以後有什麽好資源也多給他一些？”

林局長點頭，“這些都沒問題。你自己呢？你就沒有什麽想要的？”

祈越想了想，還真有。

他有點羞赧道：“你也知道，我死的時候才十六歲，連初二都沒讀完。回來才發現竟成了九漏魚。說出去，救世英雄是個文盲九漏魚，國家人民的也會面上無光是吧？所以，您看，能不能給我整個名牌大學畢業證？就算大學不行，有個重點高中畢業證也好啊！”

林局長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可以，不用擔心，完全能幫你解決。”

旁邊的範修平欲言又止。

祈越自認解決了心頭大患，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

等他和顧雲雙離開了醫院，助理才推門進來，還鎮定的病房門關上，就立刻一個腿軟攤坐在地上。

範修平調侃道：“小方啊，你這麽慫可不行，剛才給教訓我們的氣勢哪去了？”

方助理從兜裏拿出一個像是表盤的電子儀器，苦笑：“範隊就別再說笑了，你不知道，我那時在辦公室門外看到煞氣值突然出現還迅速突破最大值，魂都差點給吓沒了。好在我反應得快，提醒顧雲雙去敲門，不然今天我們大家都得完。”

原來方助理在病房裏訓斥林局長和範隊不過是在祈越和顧雲雙面前做個樣子，免得再刺激到祈越。

林局長點頭贊同：“你做得很好，立了大功了。”

他又轉頭詢問範修平有什麽發現。

範修平就将他失去意識前看到的天罰雷電和功德金光融合而成的封印說了。

林局長雙眼神光湛湛，“剛才聽祈越書中劇情的時候，我還覺得老天不公，竟然選了薛庭鶴這麽一個主角，現在看來，老天爺原來是站在我們這邊的！所以祈越才能看到命運軌跡，那天的天罰也不是為了消滅他，而是為了幫他封印煞氣，保持人性。”

方助理還是憂心忡忡：“但目前看來，就算有天罰雷電和功德金光的封印，他也十分的不穩定。”

就跟随時都會爆炸的導＊彈一樣，導*彈炸了就沒了，他要是炸了，那才是災難的開始。

林局長卻一點都不擔心：“你們還沒發現嗎？顧雲雙就是他人性的錨點，只要有顧雲雙在，他就能保持人性不失控。所以我們首要保護的不是祈越，而是顧雲雙。祈越提出的那些要求，我們也要盡快去兌現才行。”

說到這裏，林局長就忍不住心中更加憐愛了，明明已經成了鬼王，但祈越依然是個好孩子，他提出的那麽多要求，都是為了顧雲雙和顧父顧母，并沒怎麽考慮自己。

範修平一言難盡：“局長，您真的要幫他做假證？”

“呵，做什麽假證？這可是違法的，就算再寵孩子我們也不能知法犯法。”

林局長摸了摸自己光禿禿的腦門，冷笑：“那混小子電我們的時候電得那麽爽。這麽容易失控，肯定也有讀書少的原因，就該讓他多讀書好好修身養性。”

範修平：“……”

方助理：“……”

于是，在頂級醫療團隊到來，和吳老大夫以及愛德華醫生一起合作醫治顧爸，顧媽得到的一套心儀的別墅和一輛豪華的小車以及夫妻倆堪比高等級公務員退休的退休金，花姐接到國有的娛樂大公司交給她和顧雲雙的橄榄枝，以及已經退休的金牌律師的主動聯系要給她和顧雲雙打官司的時候，祈越也迎來了官方特意為他安排的國內頂尖的學習輔導團隊。

為首的十分有名的教育專家，金牌導師遞給祈越一沓厚厚的試卷，推鼻梁上的眼鏡，道：“我們先來摸一摸你的底子。成年人的理解能力比初中生要好很多，如果你初中的底子還在，我們努努力，加把勁，說不定還能趕上今年的中考。”

“？！！！！！！”

祈越差點表演一個當場裂開化成黑霧滿地亂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