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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皮影戲◎
只說是情同姐弟,又未封明頌雅為郡主,亦或者公主,聞妙安瞧着便也稍放下心來,她吩咐道。
“你去庫房挑一些好的送至明府,再封一百兩黃金悄悄的給她,莫要叫明相同明大人瞧見。”
“是。”
夜風漸起,聞妙安貪涼,沐浴後便也只穿了一件兒薄一些的千水裙坐在秋千上吹風,如今的京洲城雖已入夏,可這夜風還是有些涼的。
她瞧着朝露也領了命離了春山居,便朝着淺桃招了招手道。
“扶本宮進去罷。”
聞妙安剛起身便瞧見不遠處有一道天水碧色的人影走了來,他邁過春山居的門檻走至他身前作了一揖道。
“殿下。”
她已有一段時日未瞧見這赫連嵘辰了,自她那日說想要父皇死而複生後,這人便又徹底消失了一段時日。
現下她瞧着這人,倒是有些恍惚的出聲說道。
“你怎麽來了?”
赫連嵘辰直起了身子将手中的食盒提了起來比劃道。
“這不是給殿下送藥來了嗎?”
“你若是不能叫本宮的父皇死而複生,這藥本宮可是不會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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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妙安說歸說,卻是又在那秋千上坐了下來,淺桃瞧見便也跑入屋子裏抱着一披風披在了自家殿下的身上。
赫連嵘辰提着那食盒放到了一旁海棠樹下的茶桌之上,後而便比劃道。
“殿下放寬心,我既敢允了殿下,必定會叫殿下得償所願的。”
聞妙安瞧着這人唇角眉眼上的笑意,便側過了頭去不再瞧這人。
今兒諸事繁雜,說上一句“多災多難”也不為過,她本心緒不佳,可瞧見這赫連嵘辰卻是莫名其妙的好上了許多。
她不知為何,便又輕嗅了嗅那殘留在鼻尖的藥草香。
赫連嵘辰瞧着聞妙安這副模樣,便知她應是準了此事便也出聲吩咐道。
“八月,七月,把東西擡進來。”
聞妙安眼瞧着那倆黑袍勁裝的侍衛擡了一碩大的影窗入春山居,若非這春山居的院門修的夠高夠大,這東西怕都是進不來。
只是...她是要父皇死而複生,這赫連嵘辰搞來這影窗作甚?
她神色間略有些疑慮的瞧着,淺桃便奉上了一盞溫熱的玉蘭香片,聞妙安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那七月,八月将這影窗擺在了長寧殿下的身前,後而又擡了一花梨木的箱子放置一側。
點過了燈,赫連嵘辰便也走至那影窗後,将那箱子裏的物件兒拿了起來。
聞妙安将手中的茶盞遞給了身側的淺桃,便坐在那秋千上瞧着一身着龍袍帶着冕冠的皮影坐在龍椅之上,而這龍椅前立着的便是一個瞧着不過總角之年的小姑娘。
“說是這晉北有一受盡皇恩盛寵的長寧殿下,名為妙安,這日妙安下了學便來到了九華殿同她的父皇請安。”
赫連嵘辰聲音溫和,他說着聞妙安便也瞧見那小姑娘在“皇帝”的身前跪拜了下來。
淺桃知曉自家殿下定然是聽不見這赫連世子爺所言,便也在一側比劃着他所說之話。
小姑娘跪拜了下來行了大禮道。
“女兒給父皇請安。”
“這皇帝萬般疼愛妙安,自是舍不得她跪拜在殿中行這般大的禮。”
那“皇帝”瞧着便也起了身将這個小姑娘扶了起來,後而一把就抱在了懷中,小姑娘極為親密的摟住了“皇帝”的脖頸。
赫連嵘辰緩緩的講着,他帶着“皇帝”同那小姑娘出了九華殿,來至宮後苑放着風筝。
聞妙安也是靜靜的瞧着,她瞧出赫連嵘辰今兒的這出皮影戲裏的“皇帝”便是她的父皇,那小姑娘,便是兒時的她。
自她記事起,父皇便待她極好,她若是想要這天上的月亮,父皇怕是都會想着法子的給她摘來,可謂是有求必應了。
她猶記的豆蔻那年,她從宮人那兒知曉了生母之死....知曉是她的父皇不護着她的生母。
若非是母後拼了命的去明太妃宮中搶了太醫,又不顧寵愛尊貴的沖進合歡殿救了她。
她怕是就要同生母一同去了。
聞妙安很小時便知曉自己不是母後親生的公主,卻一直不知生母是如何逝去的,她只知廟中生母那塊兒小小的牌位被供奉在何處。
她從未怨過任何人,只當母親是生她時難産血崩而亡,她的耳朵也是這般失了聰。
那年她知曉此事後,便同父皇怄了多年的氣,開了長寧公主府後,更是日日待在府中,若非要事絕不進宮。
縱使是進了宮,也絕不踏足九華殿半步。
這一怄氣,便是多年。
聞妙安瞧着那影窗中的她被父皇抱在懷中,手裏牽着一根風筝線,似是格外的歡愉,便也紅了眼眶,她深吸了一口氣,眉眼間盡是落寞。
淺桃還在比劃道。
“小公主放了太久的風筝似是累了,便求着父皇帶她回宮休息,皇帝自是心疼自己這個小公主,便不顧規矩的抱着她去了她母後的宮裏。”
聞妙安猶記的在她二九之年的秋日裏...眼瞧着快至她生辰,這宮裏宮外都忙活了起來,她便也不得已的入了宮陪着母後瞧着內府上的冊子。
也是那日,她才知曉父皇積勞成疾多年,如今已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這宮中的太醫怕此事傳出去會惹得外頭議論紛紛,便同尚是皇後的母後壓了此事。
她又有多月未入宮,自也是不知曉的。
不過兩個月,這京洲城剛入了冬,宮裏的喪鐘便被敲響,鐘聲響徹京洲城上下,她的父皇便也逝在了那個冬日裏。
所謂“子欲養而親不待”...自此此事便也成了她的心結,她這麽多年來再未辦過生辰宴。
她到底是愧對于自己的父皇的。
聞妙安未帶帕子,便任着淚奪眶而出落了下來,一寸一寸的浸濕她眼前的披風。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眸,可她卻瞧得清自己的父皇。
一戲畢,赫連嵘辰本以為聞妙安應是會欣喜些才是,可他放下手中的皮影,繞過影窗出來時,便瞧見淺桃拿着一帕子遞給了長寧殿下。
她接過帕子拭去了臉上的淚痕。
他瞧見這一幕便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他自小調皮搗蛋的很,可無論他有多沒規沒矩,都從未将一姑娘家惹哭過。
赫連嵘辰失措的瞧着聞妙安,後而便趕忙想從身上尋到什麽能哄着姑娘家高興的物件兒。
奈何他不近女色,将這身上衣袖一掏,空得很,除了些銀子外什麽都沒有。
若是非要有些,或留了些他今晨上山取藥時帶來的塵土。
“八月,七月!快快,給本世子爺些能哄姑娘家高興的物件兒來。”
八月雖已成了親,可這每月的月例銀子都是娘子看顧着,他身上半個銅錢都沒有,又哪兒來的物件給姑娘尋高興?
七月也跟着搖了頭說道。
“世子爺,我家那位姑娘您也是知曉的,若是屬下身上多了個什麽物件兒,還是哄姑娘....那屬下怕是早就沒命了。”
也是...赫連嵘辰深嘆了一口氣,後而便走上前去,他在妙安的身前半蹲了下來比劃着說道。
“殿下若是不喜我的皮影戲...便不喜吧,莫要哭啊,今兒這藥若是不想喝,不喝便是了。”
聞妙安已将臉上的淚痕擦淨,只是這雙眼似有些腫的瞧向了赫連嵘辰,她搖了搖頭說道。
“本宮很喜歡,藥端來罷,本宮從不食言,既應了你,那這藥自是會喝的。”
這長寧殿下肯喝藥,便是好事一樁了。
赫連嵘辰生怕她反悔便趕忙走至那海棠樹下,提了食盒來。
聞妙安本以為這藥該涼了,可将那瓷碗捧在手心中時卻是溫熱的,她垂眸瞧了過去,便瞧見這赫連嵘辰不知用了什麽法子在這食盒裏吊了個湯婆子。
有湯婆子溫着,這藥自也是涼不了的。
她捧着這瓷碗便将裏頭的湯藥一飲而盡。
這藥苦得很,一入嘴便苦的她只想吐,好在這淺桃早在瞧見這赫連世子爺時便打發着春山居中的婢女去膳房取了一碟子蜜漬桃脯來,她趕忙就将這果脯奉到了自家殿下身前。
聞妙安緊皺着眉持着那燒藍銀叉子,一連吃了三四塊兒,這嘴裏的苦才好了不少。
她喝過藥便說道。
“多謝赫連世子這些時日為本宮的耳朵費了這麽多的心思。”
不過前些日子的那一碗湯藥罷了,今兒賀太醫便說她的耳朵稍有起色。
這般看,那這赫連世子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且也确為她的耳朵費了不少心思。
“将藥倒在碧蒼院前月季一事,是本宮的錯,是本宮辜負了世子爺的好意,抱歉。”
赫連嵘辰接過那瓷碗放至食盒的手一頓,他倒是不曾想這長寧殿下就這般同他認了倒藥的錯,還道了謝。
他擡眸便對上了長寧殿下瞧過來的目光,四目相對之下,他不知為何竟險些沒拿住手中的瓷碗,将這碗打碎了。
他微抿着唇比劃道。
“殿下肯喝藥便是極好的,我既已全了殿下一願,那殿下明日想要什麽?”
聞妙安瞧着便也起了身,她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繞過這人朝着屋子走了過去,那候在屋外的婢女們也将這屋門推了開。
赫連嵘辰瞧着便覺着,這長寧殿下怕是不肯許願更不肯喝藥了,便将手中的瓷碗放至食盒中急急的追了上去。
只是還未等他追上去,便聽這長寧殿下出聲說道。
“烤魚不錯,明日本宮想吃你親手烤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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