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菊花豆卷
☆、第20章 菊花豆卷
他們一進來,圍着長條案幾跪坐的小娘子們都擡起頭,一時間花棚裏突然安靜下來。直到坐在中間主人家位子的一個少女出聲問道:“大郎,二郎,你們不去前院,怎麽跑女眷這兒來了?”
趙元聽這聲音嬌柔稚嫩,十分悅耳,不由從範誠身後探出小腦袋看了看。
範誠還來不及回答,那少女咦了一聲:“這是哪家的小郎君?”說着站起身,拿着畫扇窈窕地朝趙元走過來。
趙元忙看向範誠,範誠就對他做了個口型,他便行了個平輩禮道:“趙元見過大表姐。”
這少女正是長房裏唯一的嫡出大孫女,範棠,是虞氏的次子範松所出,今年已經八歲了,家裏已經準備開始給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範棠長相不像範家人那般清眉秀目,而是與母親季氏一樣,小小年紀已經顯出了十足北邊兒的明豔大方。她長眉鳳目,眼睛漆亮有神,嘴唇豐滿紅潤,個頭也高,穿着嫩藤黃色的短襦和六幅的豆綠色下裙,肩披着薔薇色的披帛,頭發雖盤着單螺髻,卻斜斜插戴着一朵淡粉色大瓣菊花,腳下更穿着一雙绛城最流行的漆畫高齒履。
一身華貴,可見在範家如何受寵。
她歪頭打量了一下趙小豆丁,就露齒一笑:“你就是堂姑家的小表弟?”
古代女紙怎麽可能如此作風大膽!趙元心底瘋狂吐槽,表面默默地點了點頭。
結果範棠竟然伸出纖纖玉手,快速地捏了一把趙元的小肥臉。
=口=!!!!
發生了神馬事?!
趙元收到驚吓,呆滞地擡頭看着這位大表姐。
他身後的範誠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範信在一旁卻幸災樂禍地哈哈笑了起來。
“大姐,你別去戲弄表弟,看把小人兒給吓得!”又幾個女孩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一身紅衣和範信打扮差不多的女孩輕輕推了一下範棠,轉頭安慰趙元,“我是你二表姐,莫怕,大姐那是逗你玩兒呢。”
呵呵,就特麽像逗狗似的。趙元決定大度一點不去跟小女子計較。
“哈哈,真好玩!”範棠開朗得簡直不可思議,“我家的阿弟跟你一樣年紀,卻古板的跟我阿父似的,做姐姐一點樂趣也無!”
二表姐,乾氏的庶女範丹,好像已經習慣自家堂姐這樣的脾氣,搖着扇子對趙元歉意地笑笑。趙元還能說神馬的。不過比起一開始設想的各種嘲諷冷遇,範家的這些個小孩,反而各個出乎他意料的有教養。
範誠無奈地對堂姐道:“我阿媪說了,讓咱們帶着趙元就在這後園子裏玩玩,待到了會食吃宴再送他去姑姑那處。”
言下之意就是,帶小孩的任務只要到中午就可以解脫了,請求這位大小姐千萬不要惹出麻煩來。範棠卻不以為然,熱情地牽起趙元的小手道:“既然伯娘這樣說,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道放風筝?還是摘蓮蓬?”
範誠忙道:“不可!咱們就放風筝吧,別去水裏玩。”
範棠嘟了嘟嘴,卻也沒再強求,幾個人就一道去了小山坡上。那裏已經飄起了好幾只風筝,小娘子的歡笑聲遠遠就能聽見。範丹落後一步,搖着扇子不緊不慢地走着,最後還是範信不耐煩,拽着他這位庶姐加快步伐趕上了大夥。
“你想要哪只風筝?”範棠指了指鋪在地上的一排彩色風筝問趙元。
趙元也來了興趣,來回走着打量,最右邊是一只紅底黃點的蝴蝶,中間既有老叟幼童的,也有月下美人的,既有牡丹的,也有荷花的,最左邊是一只大燕子。
他指着大燕子道:“我就要這只。”
範棠歡喜地拍起手來:“這只是我做的,表弟果然有眼光!”
趙元偷偷地縮回手,心想,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可惜範棠已經讓人給風筝上線,嘴裏還唠叨着這只大燕子風筝是如何做出來的,她畫了多長時間廢了多少張紙諸如此類。原本趙元以為要自己來放風筝,結果還是個兩個小丫頭放的,一個舉着風筝往坡下跑,一個拽着線團,秋高氣爽,風筝也很快飛上了天空,光憑那巨大的體型,也着實顯眼得很吶!
等到風筝徹底穩定了,小丫頭才把線團遞到趙元手裏,還站在他旁邊,似乎害怕他被風筝給帶跑了去。
範丹他們也跟了過來,仰頭看着風筝在天上飛。按照慣例,風筝是要放飛的,不但意味着好兆頭,也可以把疾病帶走。範信最愛這事,一早就從哥哥那裏搶來了小小的銀剪子,等到範棠他們說可以放了,他就咔嚓一下,剪掉了趙元手裏牽着的那根線。
大燕子随着風越飛越遠。
趙元知道那燕子風筝是飛不久的,沒一會兒定要掉下來,不過此時此刻,他倒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節日帶來的快樂。
範棠問他:“是不是風筝一飛,就感覺突然輕松了?”
趙元咧開嘴笑,用力點了點頭。
而另一頭,虞氏的正房裏,氣氛卻顯得不那麽輕松愉悅。
虞氏揮退了下人,房間裏就只剩下她和範氏兩個人。
她沉思了片刻,突然問道:“春草怎地沒來?”
範氏瞳孔一縮,神情卻迅速放松下來,就像早就料到虞氏會這樣問似的,轉變之快虞氏根本就沒有察覺。
範氏道:“怎麽問起這個?本要來的,偏偏她肚子痛,我看她實在難過,就準了一日的假讓她歇着。”她說着還茫然不覺問:“莫不是她家裏頭有事?”
虞氏聞言,心裏頭懷疑散去,笑道:“這倒不是,只是春草她們幾個畢竟是我給你挑的,總擔心會不會伺候你不周到。”
“伯娘可是想多了!”範氏嬌嗔,“您親自給我挑的人,處處都熨帖,哪裏會不周到?”這句話倒不完全違心,除了春草,碧絲、莺歌和流溪卻都是好的,至少到目前都還算忠心老實。她在心裏冷笑,哪怕不老實呢,經歷了春草那事,也都不敢再有小動作了。
“那就好,那就好,”虞氏親昵地拍拍她的手,“你如今不一樣,顧好你自個兒最重要,要是她們誰做的不好,只管打發回我這兒,我替你教訓,千萬莫為瑣事傷身。”她想想,又低聲道,“玉娘,你母親早逝,上回又沒養住,如今有了,有件事只得伯娘做壞人問你。”
範氏早有心理準備了,緩聲道:“伯娘直說便是。”
虞氏看着她嘆口氣:“你,可給大将軍挑人了?”
範氏愣住似的,一臉納悶:“挑甚個人?”
“你呀!”虞氏恨鐵不成鋼地點了點她的腦袋,貼心貼肺道,“挑人伺候啊!女人懷孕加上坐月子可不得有個一年,男人哪有不偷嘴的?與其讓他帶人到你跟前打你的臉,不如你替他預備好了人選……至于什麽樣的人選,還不是由你說了算!”
範氏頓時臉都漲紅了,神情百般不情願,嗫嚅着不說話。
虞氏噗嗤一笑,語重心長道:“伯娘曉得你不願,試問天下又有哪個女人願把夫主讓給別個呢?只是,這事不由你任性,便天天拘了夫主在身邊,別人難道不說嘴?這不知情人的嘴巴呀,可是比那刀子還利的,到時候且有你受的!”
範氏給她說的眼淚都出來了,嘤嘤地說不出話來。虞氏卻知懷孕的婦人情緒都是這樣,說上頭就上頭,也不以為意,還取了帕子親自給她擦臉。
“莫哭了我的傻囡囡,”虞氏摟着她,一臉慈愛道,“伯娘啊,早就替你打算好啦。你那四個丫頭裏,唯春草長得還算出挑,但又不聰明,對你也忠心……”
範氏用帕子捂住臉不擡頭,實則心裏恨得難耐!可不就是她那“忠心”的丫頭幹出了下作的事情!
她反複吸氣,直到平了胸口的怒火,才擡起頭紅着眼眶道:“其實我也想着,萬一……就擡春草做妾,只是心裏頭……”
虞氏反複安慰她,甚個丫頭就是丫頭,甚個男人大都喜新厭舊,無非就是讓範氏寬了心好擡舉她的人。範氏算徹底冷了心,她早知娘家這伯娘是個甚樣的人,如今不過是證實了心中所想,也讓她更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好自己的小家,再不被娘家牽扯。
這事罷了,範氏讓人伺候着淨了臉,兩人又重新落座。
虞氏道:“這次就算了,以後再不能這樣激動。”
範氏乖順地低頭應了。
她便又道:“你那庶子……可要當心呢。”
範氏心裏悚然一驚,差點沒控制住表情,極力鎮定問道:“伯娘,這話是怎麽說的?我要當心阿奴什麽呢?”
虞氏斜眼瞅她:“你說當心什麽?”她低頭撚了撚手腕上的琥珀串子,冷哼道,“嫡庶不分可是亂家之源哩!從前你沒孩子,我想着那庶子好歹以後也能做你的依靠,也就沒說什麽。如今可不同了,甭管你這一胎是男是女,既能懷上一個,就能再有一個……庶子占了長子的位子,你的孩子往哪兒擱?”
範氏還待說什麽,虞氏卻把旁邊一盤新上的菊花卷子推到她跟前:“嘗嘗這個,豆泥餡兒的,補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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