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１４

第014章 １４

梅林看着自己腳下轉瞬即逝盛放又凋零的半透明花朵，對着面前這片一望無際的沙漠狠狠地嘆了口氣——他一點也不想回顧事情到底是怎麽走到這一步的，但來都來了，多少總得做些什麽才行。

半夢魔晃晃手裏的魔杖，清泉從腳下湧出，化作肆意流淌的溪流，綠洲沿着溪流迅速成型——到了夜幕降臨的那一刻，距離梅林最近的綠洲已經完全成型，郁郁蔥蔥的樹木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邀請它們的創造者停下腳步暫作休息。

時間回到前不久的迦勒底，白教堂特異點的探索剛剛結束，三位調查員前腳才跨出筐體，熄滅的迦勒底亞斯就又一次亮了起來。

只不過這次與過往不同的是，示巴所觀測到的迦勒底亞斯上的大陸不再是地球的大陸形狀——而是另一個世界的大陸分布。

『诶、诶、诶……』剛剛沖進迦勒底亞斯的不知名世界意識這時才回過神來，廣播盡職盡責地将它的所思所想轉化成聲音播放出來，『原來……天幕外面的世界……好像也沒有這麽危險？不對！誰來救救我——我家的阿賴耶不見了啊！！！』

經過一陣混亂之後，衆人終于成功給這個誤入迦勒底亞斯的倒黴蛋世界意識在迦勒底的資料庫中成功建了檔。

『主幹世界名：提瓦特

分類：蓋亞

需求：……』

“等一下，能複述一遍您的需求嗎？”蘭瑟梅羅停下輸入的動作，神色微妙地瞥了眼身邊的幾人，向世界意識再次确認它的需求，“如果我沒聽錯的話，您是需要有人暫時代理阿賴耶側的職責？”

『呃……』世界意識猶豫了一下，控制着迦勒底亞斯上顯示的地圖中的某一塊區域亮了起來，『事實上，我不僅需要有人暫時代理世界樹——也就是阿賴耶那邊的職責，同時還需要有人負責暫時引導這片地區的人類生存下去。因為那本來應該是阿賴耶和另外兩個家夥的工作。』

“……總而言之，根據這個世界意識的要求來看——我們需要提供兩位國王或賢者類型的引導者，以及一位富有智慧的代表了神意的……嗯？”蘭瑟梅羅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轉過臉直直地看着不知何時已經躲到了後面去的羅曼，“這不是有完美符合要求的人選嗎！！！”

很遺憾，想到這一點的不僅是蘭瑟梅羅一人——藤丸立香早在世界意識第一次講述需求的時候就敏銳地意識到這一點偷偷離開了管制室，眼下正好帶來另外兩個人站在衆人的面前。

比起剛剛被藤丸立香帶來管制室，對事件全貌可以是說是一無所知的兩位同僚來說，全程在場的羅曼則仍想試着掙紮一下拒絕這次任務——

“等等！在這個世界意識的陳述裏——花神和樹王都是女性吧！？”

出手掐滅羅曼希望的卻是剛剛安頓下來的世界意識。

世界意識：『性別只是無關緊要的小細節而已，重點是不能影響到重要的歷史節點……』

“那就準備靈子轉移。”藤丸立香當即拍板，把羅曼推到梅林和吉爾伽美什的中間，“這可是主動送上門來的魔力資源！拜托了醫生！！！”

梅林一想到那時羅曼主動變回所羅門樣貌的場景就不得不搖頭嘆息——他自己被藤丸立香拽來管制室的原因倒是可以自欺欺人說是迦勒底封閉漂流太久，沒有好看的劇目供他欣賞，于是在剛起床不甚清醒的狀态下就正好被小禦主連哄帶騙地拖去了管制室……

但無論怎麽找借口，想要成為“人”的所羅門……正是因為藤丸立香才選擇從“人”變回了所羅門。

如果不考慮這個世界意識拜托他們執行任務的時間段裏有近一半時間處于戰亂時期的話，這次的任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輕松——但他們三個都不是什麽會主動攬事的類型，那就只能說是沒有人可以拒絕藤丸立香的請求了。

在還沒有進入星海開始漂流之前的年歲裏，蘭瑟梅羅的請求也是他們不會拒絕的那一類——但妖精種畢竟本性還是習慣了獨自處理一切，以至于兩次三番差點把自己的命作沒……于是後來他們不再縱容這個學生，但小禦主又成了新的縱容對象。

“好吧好吧。”想到藤丸立香閃閃發光的眼神，梅林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進綠洲，“看來前期的情報收集工作是要交給我來做了——不過按那個世界意識的說法，這片區域好像也不會有什麽家夥跑來騷擾，只需要引導人類建立國家……”

梅林擡頭望向天邊的銀月，心不在焉地晃了晃手中的魔杖——

雖然說性別這種細節無關緊要……但這不妨礙他多披一層馬甲對吧？

很快，溪流中的倒影就變成了有着粉色雙馬尾的少女。

“咳咳，果然還是粉紅色這種色彩适合花神的身份啊。”梅林心滿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新外形，收起過于具有個人特色的巨大魔杖，設置好最後的變聲魔術之後，在樹影下随便找了個地方開始休息，“剩下的工作就交給明天再做吧。”

第二天早上，梅林離開綠洲，向着溪流的下游前進。

眼下這片大陸正深陷于戰火之中——梅林昨晚抽空用千裏眼粗略掃了這個世界一圈，卻遺憾地發現因為諸神的戰争對于人類而言已是天災，這片大陸上眼下并沒有什麽能夠吸引到他的故事發生。

梅林一邊前進，一邊嚴肅地思考他是不是該重操舊業當個國王培育師——畢竟他只是代理花神，又被告知了世界需要的故事發展……梅林現在覺得，哪怕再搞出一個和阿爾托莉雅差不多的學生，他也能面不改色地看着那個國家毀滅。

——畢竟沒有劇目看的世界實在是太過無聊；而能一起聊天的兩人都還要再過許多年的時間才會出現在這片大陸上；還不如幹脆自己動手排一出戲來看……

但梅林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因為按照這個世界的規則，神明才是每一個國度的王者。

“那個蓋亞真的沒有搞錯區域嗎？”梅林懷疑地皺了皺眉，“在我制造綠洲之前，這裏可是完完整整的一大片沙漠——沒有綠洲的沙漠裏真的會有活人嗎？不對，就算有了綠洲，要多少年才能湊出一個國度的人來？又不是愛琴海那邊的城邦。”

梅林從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就和迦勒底失去了聯系，只不過是雙方都不急着重新建立通訊而已——一是迦勒底的技術不穩定人盡皆知；二是冠位從者本身也沒什麽能威脅到他們的存在。于是梅林也樂得慢慢悠悠沿着溪流朝南方前進，一邊天馬行空地編織各色的故事。

對于魔術師來說，要加快趕路的速度有很多種方法；對于梅林來說，可選擇的方式則更多——但盡管梅林将慢慢悠悠前進的原因歸結于想要偷懶的主觀因素，這仍無法說明他在路上連一個能夠提供便利的魔術都沒有使用的違和之處。

直到這一日，梅林在溪流邊看到了一棵突兀出現的青翠巨木。

半夢魔終于從犄角旮旯的記憶裏翻出出發前藤丸立香特意關照過他的內容——花神創造溪流、綠洲，綠洲中有藍色的睡蓮，睡蓮中誕生出花神的眷族。

“星之內海。瞭望之臺。從樂園的角落告知汝等。汝等的故事充滿了祝福。只有無罪之人可以進入。”梅林伸手貼上巨木的樹幹，花海和更多的樹木以這裏為中心将黃沙覆蓋，溪流在巨木的樹根前積出一汪清澈的湖泊，睡蓮的葉子靜靜漂在湖面上，藍色的花苞即将綻放，“永世隔絕的理想鄉。”

巨大的綠洲憑空出現在沙漠的中央，帶來了這個年代中人們最渴望的安寧——以及，宣告了一位神明的現身。

梅林在新落成的睡蓮湖邊坐下，歪着頭看那片如夜色一般藍的睡蓮——沒有被綠葉覆蓋的水面則折射出這世界虛假的星空，星星點點的光芒卻襯得孕育眷族的睡蓮更加夢幻。

睡蓮一般在早上開放——梅林見綠洲建成，樹林和花海交錯，也不介意等到早晨再迎接眷族的誕生；他甚至難得地心情不錯，根據記憶裏世界意識提到過的發展開始編造有關這個世界的預言。

“……三位摯友共享王者的權柄——端坐王座之人知曉天命；侍立一側之人編寫預言；統領英雄之人永世流傳。”梅林捏着随手折下的纖細樹枝在地上寫寫畫畫，天邊已經浮現出昭示黎明的魚肚白，“知曉天命者于緘默中被遺忘；編寫預言者為不可觸及之物灰飛煙滅；永世流傳者将被萬人唾棄。”

藍色的睡蓮随着天邊的第一縷晨光落到湖面綻放——美貌而夢幻的眷族自睡蓮中誕生，異口同聲地向她們的創造者發出邀請，想要将創造者挽留在她們的身邊；還有幾個從樹林中找來野菊編成花環，戴到梅林的頭上。

梅林聽着她們的絮語，在心底發出感慨——這可真像是生活在阿瓦隆邊緣的那些孩子，活潑、天真……

梅林感到頭上有了不同往常的重量，擡起手就摸到了眷族們獻上的野菊花環——于是他對着眷族們露出溫和的微笑，對着她們點了點頭，答應在這片綠洲停下前行的腳步，作為綠洲的主人和她們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