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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２１

“沙開始變成土了。”

被所羅門調動草元素力加快生長速度的最初的小小一片樹林，已經有了雨林的雛形——眼下這些樹木的高度，都已不再需要額外擔心它們被雨林漲水期的水位淹沒。

『天下萬物皆有定時。』

蓄滿雨水的雲飛到新生雨林的上空，帶來第一次漲水期的訊號——細密的雨絲潤濕樹幹樹葉，在已經變成土壤的地上積起水來，沿着溪流互相聯系的水網一起，将近乎一半的樹幹都沉沒在水下。

“你控制了積水的深度。”溜達到管制室圍觀所羅門建設雨林直播的梅林在看到降雨開始後就直接湊到麥克風前，插入了無人說話的通訊，“是有什麽要控制水位的要求？還是只是擔心初生的雨林被長久的雨期毀滅？”

“主要是雨林的水網還沒徹底建設完成——而且，既然能控制，那為什麽不做呢？”所羅門坐在樹上，看着腳下的水面映出透過雲層落下的月光，月光随着水面的波紋變成錯綜複雜的迷宮，“明月在水上映出了迷宮的光紋……”

“阿特拉斯院的迷宮是為了防止地下的煉金術師離開而準備的——畢竟那是比起外部人員進入，更害怕內部人員出去的一個學院，所以他們準備了讓外出者迷路的迷宮。”蘭瑟梅羅看着所羅門用魔術将迷幻的波紋投射在林中，将雨林變作迷宮，“至于讓外來者迷路的那種類型……反而才是更常見的吧？”

“這麽看的話，『萬古不變的迷宮』同樣是讓外出者迷路的類型。”基爾什塔利亞拖出記錄了英靈資料的文檔，“克裏特迷宮正是為了關住阿斯忒裏俄斯而建設的——首要作用就是防止迷宮中心的阿斯忒裏俄斯離開；其次是讓他成為怪物……也就是外來者無論如何都只有到達他面前的那一條路可選，甚至沒有迷路在迷宮的某個角落的選擇。”

“所以，如果想要無人觊觎迷宮中心的秘密，那麽迷宮的守衛者也是必須的。”所羅門擡眼，看向對面層層疊疊的樹冠，注意到敏捷地穿梭其中的大型貓科動物的身影，“虎的斑紋千變萬化，與樹木的路徑一致……”

樹葉微微晃動，擋住某個家夥在樹冠中穿梭的痕跡；連綿不絕的雨聲也為它掩蓋了跳躍帶來的腳步聲——這本該是雨林的新生命做到的一次成功的潛行，但對于提前設置好魔術守株待“兔”的所羅門而言，它的潛行毫無疑問是失敗了。

魔術在捕獲虎的同時，就把森林的祝福作為花紋印上了它的皮毛。

擁有無窮智慧的白發王者轉過身，居高臨下地看着獲得了智慧的虎斂起利爪，在樹木的枝丫上安靜地坐了下來——虎的鬓角上長着極長的毛，被雨水打濕後正服帖地貼在腦後；于是所羅門打了個響指，為它烘幹身上的雨水，又拉起和自己一樣隔絕雨水的屏障。

所羅門看着眼前安分的虎，想起過去同樣成為了他的眷屬的另一個貓科生物——盡管它現在和其他的幾位一樣體型都縮水了不少，但貓科生物的共性姑且還是可以當做實用的小技巧——所羅門向虎伸出手，帶着注定成為森林王的虎踏上水面。

——魔術保證他們不會沉下水面，但水面仍随着他們的腳步泛開漣漪，只是很快又被細密的雨絲敲碎，隐去他們曾經踏上水面的痕跡。

“……森林王啊。”

蘭瑟梅羅的手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獅子模樣的布偶，但迦勒底的成員卻都絕不會将這家夥當做真正的布偶——當最後的特異點結束後，全員平安歸來之後，被自己過去創造的魔術式和學生一起刺激過度的羅曼一邊把遺産轉移給已經确定會活到星球毀滅的學生，一邊給神殿崩毀後無處可去的魔神們構建全新的外貌，一起收容進了迦勒底，和早前被搶走的兩個家夥團聚。

七十二柱魔神的統括局随着終局特異點的崩毀而徹底消滅，留下的魔神們則在所羅門的改造下和被蘭瑟梅羅強制拆除過蓋提亞改造部分的佛鈕司還有巴巴托斯一起變成了近似芙芙的迦勒底新晉吉祥物，順便承擔了部分迦勒底職員的工作，使得所有人都在那段時間裏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多虧了那段時間得到的充分休息，以至于當年埃爾梅羅教室到達南極的時候看到的并不是一個連軸轉了一年疲憊不堪還要擔心終局特異點回歸人員中最後一位成員是否會永遠沉睡的心力憔悴的迦勒底。

——事實上，當埃爾梅羅二世到達的時候，甚至還有不少正在休息的職員對他開了玩笑。

“黃沙化為沃土，綠色覆蓋黃色。”

當成為森林王的虎已經能自律地每天穿梭在雨林中巡視迷宮的時候，管制室值班的人員也經歷了一次交換——達·芬奇在所長席上落座，向看着森林王遠去的背影的所羅門發起通訊的請求。

“雨林已經在這裏穩固地紮根，那麽飛鳥和走獸總有一天會聚集而來，周邊沙漠中零散的人類也會朝着綠意盎然的區域前進……”達·芬奇敲着手指，浏覽之前有關森林迷宮的記錄，“然後，總有一天，雨林會将整個沙漠覆蓋。”

“飛鳥很快也會來的。”所羅門笑着看向上空因為連綿不絕的雨越積越厚的雲層，半眯起眼向過去和他一起維持迦勒底運轉的萬能之人回複，“等到細雨停歇的那一日，飛鳥将撕裂厚重的烏雲，帶來陽光——還有一顆奇妙的石榴種子。”

“啊呀，這是千裏眼的啓示？還是你為了這個雨林準備的演出？”達·芬奇托着臉笑了起來，鼠标帶動光标在眼前文檔上的某行記錄上劃過，“森林會記住一切——樹木會帶着種子的記憶破土而出……”

“你覺得森林裏誕生的精靈更接近我們熟知的哪一類？”達·芬奇向所羅門征詢填寫文檔的意見，“我認為更接近那種元素精靈——你知道的，就菲利普斯折騰的那些小家夥。”

“首先，我不覺得我們熟知的存在裏有對人類抱有正常的能被人類接收到善意的存在。”所羅門看向那片正在孕育着生命的土壤，“第二，包括了精靈在內的幻想種就是妖精種……但妖精國你也見過是什麽鬼樣子了。最後，一開始看到它們的描述的時候，我覺得最接近的應該是梅林。”

“畢竟世界意識給我們看到的那部分記錄裏，它們已經從現實搬去了夢境之中。”

“要看花嗎？”所羅門向知名的大畫家提問，“雖然現在雨林還沒有世界意識要求的那麽大，但世界意識記錄的那些物種也都已經出現在了現在的這片雨林之中——說到花的話，有劫波蓮和月蓮……這裏的帕蒂沙蘭，雖然用了同一個名字，但和梅林的相比，這邊的才是真品吧？”

“啊，我翻到一條記錄。”達·芬奇查閱記錄的動作頓了頓，向所羅門轉述，“是小立香登記的疑問——世界意識提過未來這個世界會有紀念草木之神生日的節日，在記載中，這個節日的起源故事是過去三位王者仍共享王權的時候，花神為樹王獻舞……”

“立香是不是想問梅林為什麽沒跳？”所羅門陷入沉思，停下了在水面上漫步的腳步，“怎麽說好呢——事實上，這個故事是本該在大綠洲發生的。但是在未來，這件事情除了作為和帕蒂沙蘭有關的故事流傳下去以外，沒有任何存在過的痕跡。”

達·芬奇：“也就是說——？”

“因為沒有痕跡，所以只需要在梅林離開之後，修改世界樹中有關花神的記錄的時候，添加上這一條就可以了。”所羅門偏過頭，看向不遠處靜靜漂在水面上的黃色花朵，“那就是月蓮——不過那邊的積水也不是很深就是了，那裏的土地正好偏高，是很适合月蓮生長的區域。”

“你這邊暫時不會有什麽大變化吧？”達·芬奇興致勃勃開始擺弄有關觀測時間流速的數據，“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加速一下時間差？漲水期什麽時候結束？”

“起碼再五個月吧。”所羅門平和地回答了達·芬奇的問題，“所以你打算偷懶了？別忘記你幾乎在迦勒底每個成員那邊都鴿了一幅畫——小愛麗絲那張你倒是在最初那幾年畫好了。”

“畢竟再怎麽說都是生前放的鴿子……”達·芬奇略顯心虛地別開視線，“本來我真的以為生前的賬死後就不算了的啊！！！”

“不要和長生種談壽命。”所羅門無奈地嘆了口氣，向摸魚成性的大畫家給出誠懇的忠告。

“……開玩笑的。”達·芬奇正色，加快了觀測的時間流速，“主要一直看着數個月連綿不絕的細雨，也是會影響心情的啊。”

等到細雨停歇的那一刻，第一個注意到漲水期結束的是正在千變萬化的迷宮中穿梭的森林王；随後就是在等待遠道而來的石榴種子落入泥土的所羅門。

雲層逐漸散去，陽光透過像棉絮一般零碎的雲朵的縫隙落在遍布雨林的水面上，泛出金色的波紋；吹散雲層的微風也在水面帶起漣漪，照得整座雨林波光潋滟——而後，一只遠道而來的彩色鳥兒撕裂雲層，帶來更加明亮的陽光。

一枚不知何時被鳥兒帶在身上來到雨林的石榴的種子，随着它掠過緩緩褪去的積水的水面，這枚遠道而來的種子正如所有人期望的一樣，落進了剛剛露出的濕潤的土壤之中——開始孕育全新的，只屬于這片森林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