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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第四十章
室內光線昏暗, 在檀沁行至床邊時,隐約聽到腳步聲的少年從昏睡中睜開眼。在看清檀沁時,他艱難地喚了聲:“阿姐……”
不過數日, 他再不見初回邺都時的意氣風發之态。
程複幼時便往仙門求道,檀沁與他的上一面還是在十多年前,不過當他喚出這聲阿姐時, 床榻上虛弱的少年恍惚間似乎和記憶中的孩童重合在了一起。
“阿姐,對不起……”程複望着檀沁,面上難掩歉疚之色。
邺都城外發生的事有諸多世族子弟見證,被廢的又是奚氏的族人, 不過兩日間便已經傳遍了邺都內外。
程複不曾想到奚臨氣度竟如此狹小,自己不過是勝了他一場, 便落到如此境地, 不僅父母為其遷怒, 如今甚至連檀沁都險些丢了性命。
若是早知如此,他便不會勝這一場, 但已經發生的事,又如何還能後悔。
看着少年懊喪的神情,檀沁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他錯了麽?
只因為程複出身不比奚臨,所以他連在射術上勝過他,都成了一種過錯麽?
檀沁心緒翻騰,但最後只是握住了程複的手,垂眸輕聲道:“我沒事, 有事的是那位奚氏郎君。”
連輸一場箭都不能接受, 如今修為盡廢,不知他是何等心情?
經絡盡損, 穴竅破碎,便是換了何等修為的大能來,怕是也不可能讓奚臨恢複修為。
但聽了檀沁這話,程複也并未因此露出什麽輕松神色,奚臨被廢去修為,奚氏又如何會無動于衷。
“別擔心。”檀沁低聲道,“奚氏如今尚且不能将我如何。”
借那位溯寧姑娘的勢,至少現在,她還算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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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就能解決了。”檀沁看着程複,語氣中帶着幾分不知因何而起的篤定。
這話聽來似乎很難取信于人。
奚氏為北燕世族之首,族中子弟為人廢去修為,這無疑是在奚氏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又怎麽可能輕易揭過此事。
檀沁不過是檀氏旁支的族女,她有資格令奚氏忍下這口氣?
是以在聽到這番話後,程複的父母只當她是在安慰自己的兒子,并未當真。
檀沁也沒有多加解釋的意思,在探望過程複後,她自程氏角門行出,坐上了車辇。
“去涉雲園。”她輕聲道。
她每日都會前去涉雲園中為溯寧演說北燕舊事,也是因此,奚臨之父便想遷怒于她,有玄雲護持,一時也難以下手。
此時,涉雲園中,玄雲站在萦回的水道前,手中引動靈力,林木枝葉抖動,積雪消融,化作水滴浮在空中。
随着無數水滴墜落在雪地中,不過瞬間,便有翠綠新芽自雪層下探出,在寒冬中顯出勃勃生機。
遠處水榭上,南明行淵負手而立,他自是看出了玄雲所用術法的來源,帶着幾分不明意味開口:“神族竟會将道法授以妖族?”
溯寧坐在另一側,桌案及周圍地面堆了不少竹簡,此時她手中正握着一枚玉簡,聞言也沒有擡頭,只冷聲反問道:“不可?”
“六界皆知,神族道法不傳外族。”南明行淵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回答,“除數千載前,神族那位帝君曾令使者往八荒,傳道人族。”
溯寧于是道:“神族道法既不傳外族,當初為何要傳道人族?”
這話引得南明行淵看了她一眼,眸中神色幽深,不知想到了什麽。
不過最後,他還是回答了她這個問題:“大約是因為,當年妖族天庭還未傾覆。”
如燭龍、鲲鵬、金烏等上古大妖,有足以與神魔一戰之力。神族傳道人族,已是在妖族天庭傾覆前的事。
八荒人族原本聚部落而居,得神族授天命而立國,此後數千年間,八荒之中諸多國朝勢力更疊,但只有得神族天命者方可為王。
北燕封離氏亦是如此。
北燕生民篤信,只有封離氏血脈才能做北燕的王。
南明行淵身為魔族,當然不會信什麽神族天命,不過八荒人族顯然都将天命神授視作至理,尤其是自诩血脈尊貴的諸國王族與衆多世族。
“身為神族,這些事,你應當比我更清楚才是。”南明行淵若有所指道。
溯寧沒有說話,或許如南明行淵所言,她原本對這些事再清楚不過,可惜如今盡數都忘了。
她将手中玉簡扔給了南明行淵。
玉簡中所錄,正是修複玄元靈鑒之法。
南明行淵不長于鑄器,得此法,他修複玄元靈鑒所需時日便足以縮短許多。
他帶溯寧來取栾木樹心本源,而溯寧以此法為換,算是各取所需。
靈光化作的飛鳥自天邊掠過,振翅落入水榭之中,在南明行淵手邊化作一卷簡牍。
桌案上已經堆了不少這樣的簡牍,不必看,他南明行淵也知這大約又是邺都不知什麽姓氏的世族設宴相請。
溯寧到涉雲園的這兩日間,已有十餘世族出面邀請,不知出于如何目的送上的拜帖更是有數十之多,其中試探意味不言而喻。
不過南明行淵甚至連回絕的信都未曾傳上一封,他又并非是真的朝行月,如何會在意這些邺都世族的打算。
檀沁進入園中時,只見南明行淵與溯寧各據水榭一側,當中竟是空蕩一片。
這麽說話,不覺得累麽?她下意識想道,不過這話也只是想想,絕不會說出口的。
“朝家主,溯寧姑娘。”她擡手行禮,禮數周全。
見她來,南明行淵收起玉簡,擡步準備離開,并不打算留下來聽個一言半語。
他是魔族,對人族之事自是不會有什麽興趣。
不過才走出水榭,便見着青衣的随侍帶着幾名護衛一路趾高氣昂地行來:“我奉公子璟之命前來,爾等也敢阻攔!”
便是因為這句話,涉雲園中朝氏仆婢俱都面露敬畏之色,只能跟在左右,不敢加以阻攔。
直到見了走出水榭的南明行淵,青衣随侍才停下腳步,站在山石旁躬身向他見禮,不過舉止間也看不出有多少敬畏。
朝行月在繼承了朝氏家主之位後,便依照北燕舊例得燕王封爵,是以在邺都之內,只論及身份,比他高的着實不多。
不過邺都人盡皆知,這位家主修為低微,性情庸懦,空擔了家主之名,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着實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青衣随侍顯然也是這樣認為,不必南明行淵說什麽,他已經自顧自地起身,目光掃過南明行淵,又看向水榭中的溯寧,大約确定了她的身份,頤指氣使道:“公子璟有令,命你即刻帶那傷了奚氏郎君的罪女随我前去請罪!”
北燕境中,能稱公子者,唯有國君兒女。
不過青衣随侍口中的這位公子璟,在前十七年間,一直被人喚作趙璟。
十七年前,燕王攜先王後出巡,封離氏宗親借機發動叛亂,燕王于邊地遇險,麾下血戰殺出重圍,但後方仍有叛軍追來。
危急之際,是身懷有孕的燕王後主動出面,混淆了追兵視線,将其引開,為燕王謀得生機。
經數月,境中叛亂終得平息,但燕王調派的修士卻只尋回了燕王後已無聲息的屍首,她腹中已被生下的孩子不知所蹤。
彼時,為了在追殺中保全剛出生不久的兒子,燕王後不得不在他身上施加術法,以蒙蔽叛軍中修士的感知。
但也正是因此,即便北燕最善蔔筮的修士,也難以推衍出她所生下的國君公子身在何處,只能确定他尚在人世。
十多年來,燕王一直派人暗中查訪,卻未曾覓得什麽線索,直到今春之時,養父母亡故的趙璟跟随遠房叔父前來邺都。
趙璟叔父因緣巧合在奚氏中謀了門客的差事,幾月後,先王後之父東陽君往奚氏赴宴,無意中在趙璟身上見到了自己女兒的信物,一時又驚又喜。
在以血脈秘術确定了自己與趙璟的确有血脈之親後,東陽君欣喜若狂,這一定就是他女兒當日生下的那個孩子!
燕王在當年的叛亂中身受重傷,常需閉關休養,他不在時,朝中諸事皆由太子成做主。
入秋前,燕王再度避居深宮,此時朝中理政的便是太子成。。他得以奚氏為首的諸多世族支持,又為燕王信重,趙璟雖是王後所生,但長于市井,也難以與他相争,是以太子成也無意為難趙璟,吩咐禮官準備祭祀,不日為他明正身份。
如今雖還未來得及祭祀,但邺都城中世族對趙璟已皆以公子相稱。
聽了青衣随侍這句話,南明行淵挑眉看向了水榭中的溯寧,如今,竟有人族要她前去請罪。
他神色中現出幾分興味,看她會如何應對。
溯寧放下手中竹簡,看向神色中傲慢盡顯的青衣随侍,忽地輕笑了一聲,起身道:“好啊。”
她也想看看,所謂為玄女使授天命的封離氏血脈,是何等威勢。
青衣随侍遠遠打量了溯寧一眼,像是對她這番态度還算滿意,在他看來,這邺都內外,甚至北燕之中,又如何有人敢違抗封離氏王族的命令。
檀沁的手緊了緊,眼底閃過掙紮,最終還是在溯寧起身之際低聲開口:“溯寧姑娘,公子璟如今,尚且還不是國君公子。”
而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國君公子,也還沒得到定論。
溯寧目光掠過檀沁,不知有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她擡手握住了傘,行出水榭,南明行淵與她目光對上,也随之行去。
既然不是自己的熱鬧,那也不妨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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