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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第四十二章

瀛州?

這是北燕境中仙門麽?

在場邺都世族聽了溯寧這話, 不由再三回憶,卻還是沒有記起北燕之內有什麽叫瀛州的仙門大派。

北燕諸多仙門皆屬都天學宮所轄,周蘊身為學宮客卿, 對北燕大小仙門都有所了解,竟也不曾聽聞瀛州之名。

但能有至少兩名上三境修士的仙門,又如何會聲名不顯?

瀛州——

自溯寧口中聽到這個地方時, 南明行淵不知為何竟有些失神,瀛州之名,他已經很多年未曾聽過。

五千多年前,他也曾往瀛州聽道。

連壽命遠比人族更長的妖族, 如今有許多都不聞瀛州之名,何況八荒人族。

加之八荒靈氣稀薄, 于神族是荒涼之地, 輕易不願踏足。

這數千年間, 八荒少有神族行走,便連法相化身顯化也是極為稀有之事, 瀛州之名自不會流傳于此。

不過便不知瀛州之名,此時也沒有人再敢小觑于溯寧,諸多邺都世族心中都下意識想道,她既有這樣的修為,還要什麽仆從!

若是之前,他們所忌憚的,是跟在溯寧身邊的玄雲和她與朝氏的關系,而現在, 他們忌憚的就成了她本身。

當她擁有足夠實力時, 無論何等陰謀算計,也都成了徒勞。

在場世族望着溯寧的目光難掩驚懼, 下意識都站起身來,随即又忍不住向後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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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這其實沒什麽用,但總算讓他們心中自覺安全了兩分。

溯寧身形閃動,落在趙璟面前桌案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她還什麽都沒有說,趙璟已經吓得魂不附體,他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口中連連道:“我可是北燕公子,你若敢傷了我,我祖父不會放過你的!”

他只顧着遠離溯寧,沒注意自己已經踩在了冰層上,随着一聲脆響,冰面裂痕蔓延,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整個人已經掉進了冰洞中。

鬥篷的皮毛被水浸濕,變得極為沉重,趙璟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掙紮着,轉眼已經被灌了好幾口冰水。

“公子?!”周圍護衛見此,也不敢言溯寧半分不是,慌忙上前,七手八腳地将掉進湖裏的趙璟撈了出來。

他被凍得直哆嗦,目光觸及溯寧,頓時哆嗦得更厲害了,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

到這時候,他倒是半點不見以國君公子之名,要溯寧請罪的威風了。

周蘊上前兩步,低聲向溯寧解釋道:“公子璟流落鄉野,不久前才被東陽君尋回,冒犯之處,還望前輩寬仁,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趙璟一朝身份驟變,若不做些什麽證明自己如今的權勢地位,便如錦衣夜行,如何能洗刷過去受的譏諷輕蔑,揚眉吐氣。

尤其是奚天崇這等從前身份遠高于他的世族,如今竟也有求于他,趙璟心中自得不已,又怎麽會拒絕。

周蘊雖對此不甚贊同,奚臨被廢在他看來是咎由自取,但他也左右不了趙璟行事。

趙璟對這個被自己祖父請來為護衛的符道大能不甚尊敬,他既然不聽,周蘊便也無意多言。

而聽周蘊這話,溯寧頓覺索然無味,原本她來,便是為了封離氏得神族所授的道法,不想趙璟根本什麽都不知。

也是此時,她想起了檀沁在涉雲園中那句話,心下了然。

不過這與她也沒有什麽關系,無意在此浪費時間,溯寧轉過身。

見她不打算與趙璟計較,周蘊心下暗自松了口氣,或許是投桃報李,他擡手向溯寧一禮:“前輩既通符道,不日便是都天學宮擢選,不知前輩可願前往,一觀我學宮符道篆文?”

也只有在擢選試時,都天學宮才會容外來修士入內,學宮各大學派也會在借此一展自己最得意的術法,既用以與天下同道交流,也為宣揚聲名。

學宮符道一門,自然也會将諸多鑽研的符文示于天下修士。

也正是因為都天學宮擢選在即,趙璟恢複身份的祭祀才會被延至其後,這是北燕一等一緊要的大事。

不過就算都天學宮開放,也并非是誰都能入其中一觀。

身為都天學宮客卿,周蘊卻是有資格邀一人前往。

溯寧的目光自他身上掠過,便是其中不見什麽殺意,周蘊也不由心下一緊,随即便聽她開口:“聽說在都天學宮中,有北燕最大的藏書樓?”

周蘊被問得一怔,但還是點頭稱是。

這本是北荒人所共知的事。

還未等他想明白溯寧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她已經道:“我會去的。”

都天學宮和北燕王宮中,都有昔年神族玄女使留下的防護禁制,如今既有人主動請她去,便也免了強闖。

“那我便恭候前輩。”周蘊再次拜下。

溯寧握着傘落下桌案,她擡步向前,雪地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跡。

躲在仆從身後的奚天崇見她離開,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長出一口氣,不由生出劫後餘生之感。

她怎麽會是上三境的大能!

到這個時候,奚天崇也不敢妄想什麽廢了溯寧修為替自己兒子報仇的事,只慶幸自己能保住性命。

也是在溯寧離開後,被撈起來的趙璟牙齒打着戰,叫嚣着要告知祖父東陽君,甚至自己的兄長北燕太子,讓她付出代價。

以青衣随侍為首的扈從連聲安撫着他,卻不敢随意附和,溯寧方才展現出的實力更在天市境的周蘊之上,她甚至可能也是太微境的大能!

這等大能,無論陰謀陽謀,這位還沒來得及恢複身份的公子都未必對付得了。

在場邺都世族見狀,都圍上前來噓寒問暖,将關切的态度做了十足。不管他們心中如何看不上趙璟,他都是東陽君最後的血脈。

北燕大軍中,東陽君所掌的玄甲騎,勢力僅在為國君所掌的白狼衛之下。

周蘊冷眼看着一切,心下暗暗嘆息,如東陽君的性情,如何會生出這樣的血脈?

他也曾有幸見過先王後,她也是位能領兵沖陣,取敵首于馬前的骁勇将軍,為何她所生的趙璟沒能繼承半分母親的氣度?

看着見溯寧不在,才敢叫嚣着要她付出代價的趙璟,周蘊不由搖了搖頭,很有幾分看不上他的行事。

若非東陽君對他有知遇之恩,他當真不想理會這位公子。

冷眼觀望着衆人神情,看了場好戲的南明行淵笑了聲,轉身走入梅林,與溯寧一前一後向外行去。

“高高在上的神族,何時對人族的術法有了興趣?”相隔數丈,他開口,語氣中聽不出太多情緒。

聞言,溯寧平靜道:“大約是因為,我體內還流着人族的血。”

身後的魔族又笑了一聲:“如你這樣不諱言自己有人族血脈的半神,實在是少見。”

在天下生靈眼中,神族的血脈好像從來都比人族要尊貴許多。

溯寧一時記不起自己從前是不是也如此認為,不過神族如何,半神又如何?

即便她是半神,同樣能斬下昌黎妙音的法相化身。

“你與人相鬥,比的是所謂血脈,還是實力?”溯寧帶着幾分漫不經心反問。

這個問題,不必答也知。

南明行淵沒有再開口,不知想起什麽,雙目顯得異常幽深。

梅林中,奚天崇這場別有用心的宴飲自是辦不下去了,數名身披甲胄的玄甲騎兵士護送着車辇中的趙璟回返東陽君府。他已經換了幹淨衣袍,手中捧着暖爐,面色卻還是發青。

趙璟如今尚且住在東陽君府中,在未經祭祀之禮明證身份前,他尚且還不能算作真正的北燕公子,自然也沒有資格住進北燕王宮中。

随着衆多赴宴的邺都世族離開,梅林中發生的種種也飛快傳遍了邺都內外,聞知事情始末,諸多世族的反應也各有不同。

奚氏權勢滔天,族人行事跋扈嚣張,除了那等最忠實的擁簇外,邺都世族中對其不滿者衆,聽聞奚氏接連在溯寧手中丢了臉面,只覺大快人心。如隐隐與其對立的朝氏及其附庸世族,對此更是幸災樂禍,恨不得能設宴以慶。

原本不在府中的東陽君在聽聞此事後,也立刻在趕回去的路上。

他并非修士,只修習武道,即便已有宗師之境,壽命也只比常人略強過幾分,經多年戎馬,面上已可見風霜之色。

玄甲騎統領與他并辔同行,此時口中安慰道:“公子長于鄉野,初至邺都,對世族謀算便失了幾分防備。”

東陽君緊皺的眉頭卻沒有松開:“邺都城外被廢,本是奚氏十九郎咎由自取,璟兒卻不辨對錯,只為些許舊情便要出面為奚氏張目!”

好在周家小子知道進退,否則開罪了太微境的大能,或當場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玄甲騎統領還想說什麽,目光卻見遠處作市井游俠打扮的少年自身邊走過,頓時忘了将要出口的話。

東陽君奇道:“怎麽了?”

他看見什麽了如此失神?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一個同先王後生得極像的少年人……”玄甲騎統領喃喃道。

聞言,東陽君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卻沒發現誰和自己的女兒生得肖似。

前方是邺都坊市,人頭攢動,少年錯眼便失了蹤影,如何還見得到他說的少年人。

“許是我眼花看錯了……”

東陽君也沒有太過在意,這世上生得肖似的人也不在少數,何況便是生得再肖似,終究也不是他的女兒。

坊市中,姜雲來陪着長纓走過熙熙攘攘的街巷,口中道:“馬上便是都天學宮擢選了,你可緊張?”

“還好,”長纓臉上不見什麽擔憂情緒,“若是沒選上,我便回小蒼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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